希灵帝国(校对)第104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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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眷族……么,”安瑟斯的表情微妙地变了一下,又恢复正常,“是啊,你们现在和这些凡人已经有本质上的差别了,据说被称为神,对我们这些老家伙而言,还真是难以理解。”
  “说过了,说‘老家伙’的时候不要带上我!”露恼怒地看了安瑟斯一眼,看样子在很久以前这个技术总管和老舰长的关系就很好,两人并没那么严格的上下级的感觉。
  “这里已经看够了,带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安瑟斯对露摆摆手,视线投向远方,那是世界之树的方向,“听说那里是神的使馆?我很好奇,我们生前可不知道‘神明’这种生物真的存在。”
  我看着两手空空的先祖们,终于好奇起来:来商业街逛一圈竟然什么都不买,老祖宗们这是勤俭习惯了还是真心对购物没兴趣?我记着他们都有在影子城通用的消费卡来着。
  “没什么要买的,”一名身材壮实但有点矮墩墩的中年人憨厚地笑了笑,我知道这名先祖的名字叫“埃格隆”,“本来就只是到处看看而已,日常用的东西,基地里不是都有么。”
  我看着几位老祖宗,他们都在满意而淡然地笑着,气氛看上去好像挺好,那看来是真对这里的商品没什么兴趣,于是一挥手:“好吧,去神殿区看看,不过你们可能会对神明的形象有点……”
  通过城市内设立的公共传送点,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神殿区,先祖们看着眼前那已经看不出是树干的庞然峭壁目瞪口呆。
  “这就是世界之树,外面表世界的控制中枢,帝国首府位于里世界,表世界的杂务是委托给一名神族管理的,所以这个神殿就有点类似物业部吧,”我等老祖宗们回过神之后,指着眼前的巨树解释道,“哦,那边的就是神,还有她的小伙伴们……”
  叮当领着一大群发绿光的小不点从树干里冒了出来,于是我赶紧给老祖宗们介绍这些小豆丁。感应到“饲主”就在附近,叮当也立刻朝这边飞过来,然后旁若无人地抱着我的脸先用力蹭两下,接着轻车熟路地钻到上衣口袋里翻找糖果,跟着叮当一起过来的小豆丁们则注意到旁边呆立着的先祖们,带着细细小小的惊呼声绕着后者上下纷飞,叽叽喳喳嚷嚷个不停:“凡人哦!是跟着皇帝陛下一起过来的凡人看!你们好啊!”“你们是来参拜神殿的吗?你们是皇帝陛下的朋友吗?”“说不定是叮当的朋友呢!”“叮当没跟人家打招呼所以应该不是,柯琳可聪明啦!”
  一群小不点就这样欢快地绕着先祖们纷飞着,她们大概是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后者身上有来自生命女神的同源力量,因此对这些初次见面的凡人显得格外亲近,但这些过度热情的小家伙好像有点吓到了先祖们:他们之前可绝对没见过这种生物。
  “这……这是什么啊!”露终于反应过来了,但四周纷飞的小不点让她不敢随便活动,只好僵硬地站在那惊呼起来,我特无奈地把正在自己兜里找糖的叮当掏出来,后者已经找到一块奶糖,正忙着用牙咬开外面的糖纸,我指着这群小不点又指指正在使劲撕扯奶糖包装的叮当:“刚才就说过了,这就是神,嗯,体积比较小的那种,叫做生命女神。”
  老祖宗们:“?”
  “另外,复活你们的时候也用到了她们的力量,这么多生命女神,就是为了复活试验才被召集过来的。”虽然很快她们就变成彻底来游玩的了——最后这句话我没好意思说出来。
  安瑟斯对自己的复活有所了解,但细节方面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其他先祖更是刚苏醒没几天,知道的相当有限,我看着周围那些欢快的小豆丁,决定趁此机会把复活试验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大家,让他们对神明有个好印象也是好的。
  一番交流之后,先祖们对这些小小的生命女神终于有了真切的了解,小不点们也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前两天掉下来的渣子被人收集起来就是用于复活这些“大个子凡人朋友”了,双方之间的关系一下子被拉进许多,于是没过一会我这个中间人就被晾在一旁,先祖和小豆丁们热热闹闹地凑在了一起。
  这些巴掌大小的豆丁女神本来就蠢萌蠢萌的,她们能有如此高的亲和力实在不出自己想象。
  只有叮当没和自己的小姐妹们一起凑热闹,这小不点多少还算有点良心,她更喜欢跟我在一块蹭蹭:这大概就是日常饲养到位的结果了。安瑟斯也没有跟着凑热闹,虽然他对那些小不点也很好奇,但多少是个老舰长,不论年龄还是资历,他都要稳重得多,于是我和叮当以及安瑟斯就在神殿广场边上找个地方歇息,顺便闲聊一下。
  当然,冰蒂斯现在作为一个绑定装备,也是跟我在一块的,只不过这个女流氓对我们的话题毫无兴趣,她就在我体内卡着装死。
  神殿广场上所有东西都是“纯天然造物”,广场周边的路灯是发出荧光的高大花枝,房屋是精灵神甫们培育起来的天然树屋,长椅则是世界之树的根须冒出地面形成的天然“长凳”,我们坐在一张这样的“长凳”上,在弥漫了整个神殿区的奇妙清香中惬意地深呼吸,叮当一脸幸福地趴在我肩膀上,抱着奶糖舔来舔去,安瑟斯则看向他那些正在和其他生命女神聊天的部下们:“已经多久没有过这样平静的日子了……”
  我知道他想起了当年流亡的事情,那时候在飞船上提心吊胆,每天都能听到大规模伤亡的报告,随时担心着灭顶之灾来到自己的方舟,那种日子与眼前这样平淡安宁的日常怎可同日而语。但我发现安瑟斯这么感叹的时候脸上并没太多高兴的神色,于是有些不解:“你对现在这情况不满意?”
  “不,很满意,”安瑟斯低声说道,“只是想起了那些没能看到这一天的人……”
  “复活失败的人么……这也是没办法的。”
  “不,不仅仅是他们,”安瑟斯摇摇头,“其他方舟上的人,留在故乡世界没能逃出来的人,所有死在流亡路上的人……现在只剩下我们几个了。”
  “那什么……这么说可能有点莽撞,”我纠结了一路,终于忍不住了,“你们好像有点失去目标的颓废感呐。”
  “本来就是这样,何须‘好像’?”安瑟斯苦笑着摊开手,“我们能有什么目标?我们这些人能有什么可做的?昨天我被困在盥洗室里整整一个小时,我们有人连自己的衣柜都打不开,你说我们还能干什么!?我们是一群原始人,从石头里被你们复活出来,我们创造出来的孩子们现在已经是神了,知道么,是神了——而我们是一群喝水都有可能呛死的原始生物。你们根本不需要什么先祖,你们只需要问几个问题,然后把我们像鸟一样关在笼子里好好喂养就行!我们能做什么?你们要一群原始人去做什么?你们养了多少眷族,养了多少仆从,我们去做你们的眷族行吗?起码给我们点事做!”
  安瑟斯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声调也忍不住抬高,但很快他再次强行镇定下来,重重叹气:“抱歉,我激动了……这两天遇上些不顺心的……我知道这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我们。”
  我终于开始明白这半天来那种别扭的感觉从何而来了,先祖们在我的带领下参观着这个城市,看上去他们都面带笑容,然而他们从头至尾都只是看着,萦绕着一种难以解释的违和感,这股违和感来自于“隔绝”。
  他们无法融入这一切。
  或者更精确地说:他们无法融入帝国的高层,珊多拉则不允许他们接触帝国的下层。
  军事区就是一个戒备森严的皇城,一个把先祖们关起来的笼子,皇城之外是他们勉强能接受的世界,但他们很清楚,即使皇城之外的世界也不是他们的。
  安瑟斯情急之下说的一句话点破了一切:我们去做你们的眷族行吗?
  如果是眷族,是和那些仆从军一样的“普通人”,他们大概会更舒服一点,在帝国的众多附庸中,更加弱小的种族都有位置,然而先祖们偏偏连一个这样的位置都不能有。
  他们是先祖,是帝国远古时代的祖辈,希灵使徒们不允许自己的创造者去接触甚至融入“下层物种”,他们要把自己的先祖摆放在皇城的塔尖上,哪怕后者并不喜欢那个位置。
  就像养鸟一样。
第一千三百六十八章
安瑟斯的回忆
  先祖被自己那已经变成神明的孩子们小心翼翼地关在笼子里,作为一群精神偶像供人瞻仰,既无法插手帝国的事务,又不被允许去和“下位文明”接触。这种复活……对他们而言真的好么?
  我突然觉得自己今天带着先祖们出来是个错误,一个巨大的错误,他们的立场,那独一无二的立场,注定他们不可能和其他普通种族一样用平和的视角看待影子城中的一切。
  眷族给了安瑟斯很大的刺激,或许在基地里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明显的感觉,毕竟在那里他只能接触到希灵使徒,但在外面,他看到了被称作“眷族”“附庸”和“仆从”的人,那些生活在影子城中,以帝国仆人的身份为“众神”服务,和他一样的凡人们。
  希灵使徒并不会欺凌“下位文明”,帝国当然也不存在任何歧视“低等生物”的条例,然而与此同时,希灵帝国也绝对是一个等级分明的社会。使徒们对所有凡人物种一视同仁,并非源于道德上的“公平”或者什么别的“美德”,这种一视同仁只有两个原因:理性化的使徒无暇产生“种族歧视”这样毫无意义的想法,他们更没闲工夫给一群同样弱小的凡人划分等级。
  你会给院子里的每一只蚂蚁划分战斗力排行榜么?
  当然,希灵使徒没有这样视其他种族为蝼蚁的主观想法,他们乐于和一切能作为盟友的智慧生物和平共处,但最终的事实仍然是帝国境内在宏观上只有两个阶级:神,和凡人。
  不止是希灵帝国如此,星域神族同样如此,休伦神族同样如此,事实上不管在虚空的任何一个角落,只要有多个智慧种族混居在一起,而且其中存在压倒性强大的高位文明,就都会形成这样的情况,这是与道德和公正无关的东西,这是一个只要出现便会成为既成事实的局面。遍历整个虚空,这种阶级状态仅有的区别不过就是身居顶端的那个文明是否足够友善。旧帝国时代的希灵统治者们被无数种族视作暴君,而现在的新帝国更加亲切一些,如此而已。帝国眷族们很清楚这些,他们也乐于接受如今这样和平稳定的局面,他们是凡人,肉体凡胎,他们站在眷族的阶级上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既成事实,就好像潘多拉一米二,所以在很多时候她理所当然被划分到儿童票群体里,而其他人理所当然要买成人票,就是这样一个既成事实,潘多拉哪怕轰掉全世界每一个卖票的门岗,她也仍然是一米二……
  眷族们乐于接受这个划分,反正帝国不会压迫他们,也没有任何人歧视他们,他们承担自己能承担的工作,得到他们应该得到的一切,如果他们愿意,他们也可以和自己的“神”成为朋友(虽然死板了点,但希灵使徒应该也算很和善的神明了吧),他们甚至有机会拉着出来闲逛的希灵皇帝大搓一顿,然后让对方请客,因为皇帝更有钱——他们都能这么做,但他们仍然是凡人,对面的仍然是神明。
  但对作为先祖的安瑟斯而言,情况就不太一样了。
  他是以凡人之躯,被神关在笼子里每日瞻仰的精神象征,他能看到和自己一样的凡人们都在高墙之外过着平凡的日子,他知道自己应该是和那些人一样、一起的,但他们曾经亲手创造出来的孩子们禁止这一切。
  因为他们是先祖。
  “我们和你们已经完全不同了,”安瑟斯看着我的眼睛,“你知道我的意思,我也知道你们的考量。你们希望善待自己的创造者,但这种善待让人难以忍受,我是一个军人,也曾经是一个领袖,我不能容忍无所事事的日子,更不能容忍自己被人当珍稀动物一样放在罩子里。而且……说实话,希灵人已经灭绝了,我们的文明现在在你们手上,我们只是一群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全部死光的种族残留下来的几个鬼魂,你们把这样的鬼魂重新招到凡间,把我们置于一个很尴尬的位置。”
  “我知道,我知道……”我点着头,但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已经想了很多,而且很能理解这一切:先祖们面对的困境,他们尴尬的位置,希灵使徒们那种关心则乱所带来的软禁式的“供奉”,以及一个在全族灭亡之后被孤零零复活过来的人所面对的孤独感:好吧,或许不是孤零零的,但重返人间的先祖只有这么几个,与孤身一人何异?他们所追求的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生存,而是自己的文明,但他们所熟悉的那个文明环境如今已经渣都不剩了。
  帝国对他们而言完全是陌生的东西。
  如果地球灭亡了,你一个人被外星人复活,然后生活在一个连太阳都是淡绿色的陌生星球上,你每天被关在实验室里,仅有的生存价值是偶尔回答外星人几个“地球当初什么样”这类的问题,你看到实验室外面还有许许多多和自己遭遇类似的生物,他们被当做外星人养的宠物……那么即使实验室里的环境再好,有什么用?对先祖而言,如今已经超进化的希灵使徒恐怕比外星人还陌生吧。
  而他们“先祖”的身份,更是把这个矛盾逼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
  “其实我以前也有过凡人的生活,就在几年前……”我东拉西扯,自己都知道自己说的这些东西没什么说服力,先祖在乎的不仅仅是“凡人”和“神”这样的问题,他们是创造了“神”的“凡人”,这才是问题关键,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堆值得纠结的地方,每一个都比我几年前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帝国砸下来的时候要复杂无数倍,最后我只能摆摆手,“好吧,不提我的事儿了。珊多拉那边……我去劝劝她,她现在只是有点紧张过头,有人提醒大概就清醒过来了,她总该听自己老公的劝。你暂且等几天,我可以保证,你们绝不仅仅是被人瞻仰的景观物,你们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使命重大……”
  “比如?”安瑟斯打断了我。
  我绞尽脑汁,得赶紧想个能让老祖宗觉得自己有事做的点子,这真不容易,因为事实上他们真的要面对一个对凡人而言不怎么友好的安排:在了解完故乡世界的情况后,先祖将被赋予不老不死的身躯,就像其他经受了帝国晋升的眷族一样,但他们不会被允许与那些仆从军在一起,他们会被“保护”在皇家区最深的地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远作为一群活着的精神偶像,被无数希灵使徒恭敬地“参观”,直到时间尽头……这就是珊多拉的安排。
  一个以希灵使徒的视角看来“没什么问题”的安排。
  我也是刚听说这个,当然知道这个安排很糟糕,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跟珊多拉提反对意见,这阵子杂七杂八的事情实在太多忙不过来而已,现在看来,安瑟斯已经隐隐约约察觉了希灵使徒那可怕的偏执和无情,他差不多知道自己会被怎么安置,因而产生了严重的焦虑感,所以我不得不提前把珊多拉的计划给取消掉了,反正她也会理解的。
  “哦,对了,不说我还想不起来,”要不说压力给人动力呢,我这么绞尽脑汁一番,还真想起一件差点被自己忘掉的事情,“我们正在寻找故乡世界的坐标,这个你知道吧?但所有记录过故乡坐标的设备都已经完蛋了,方舟残骸上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我们也没从当初那个宇宙的世界屏障上找到残留痕迹,所以最后的希望就是你们……”
  “我们?”安瑟斯指着自己的脑袋,“我们和希灵使徒不一样,凡人的大脑可没有记录虚空坐标的能力,那种抽象概念,只要一个脚注就能烧坏凡人的脑袋。”
  “不,不需要你们记着坐标,只需要你们这些老船员对当年临时停靠过的世界的粗略描述,”我的思路终于捋顺了,这正是前天塔维尔给自己的一份报告中提到的事情,而且大概这几天也就该付诸实践了,“我知道,你们逃亡的时候希灵使徒还没成型呢,但那时候星域神族就是虚空一霸了,他们的远征军抵达过没法想象的地方——或许就包括故乡世界。你们应该还记着流亡时候途径的那些宇宙吧?慢慢回忆,它们都是什么样的,即使只是最模糊的描述也行,然后我们就能让神族去查他们的资料库,拉网式地排查,我们总能找到故乡的蛛丝马迹。”
  “哦,就像写回忆录一样,”安瑟斯终于露出舒心的笑容,“别的不敢说,记忆力我还是很有自信的。你看,这样就好多了,起码我们也知道自己是有任务在身的……”
  我突然就联想起那些坐不住的退休老人了:辛苦操劳一辈子的人是绝对闲不下来的,退休之后的老人受不了清闲的日子非要找点事做,眼前这位老船长似乎就是这样。
  他的船员们恐怕也差不多:流亡年代过来的先祖们,绝不会有人安于享乐吧,自己和珊多拉一开始是考虑不周了。
  “过几天我正好也需要去神界一趟,在这之前希望你们能总结出一份粗略的资料,嗯,时间可能有点紧,这第一次就能总结多少总结多少吧,寻找故乡世界是个长期计划,我估摸着今后可能要定期和神界交换情报,够你们忙一阵子的。另外,如果真的定位了故乡,到时候你们还要担任舰队的向导——那地方对我们而言可陌生的很呐。”
  安瑟斯突然站起身来,军礼如同年轻人一般有力:“明白,为舰队领航,接受任务!”
  我愕然了瞬间,随之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不能推脱,不能客气,这时候要做出长官的样子:“那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安瑟斯舰长。”
  最后,两人相视一笑,我感觉自己总算做了个正确决定,而眼前的老爷子身上也终于重新焕发出活力来。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件事,在随身空间里掏摸起来:“你等会,刚想起来,我们当时在方舟残骸上找到了这个,你看看知道这是谁的遗物不?”
  说着,我掏出了一个小巧的水晶吊坠。
  这正是当日在方舟残骸的中央控制室里找到的那个吊坠,吊坠中的女性被猜测是方舟指挥官中某人的亲属,之前它一直被我保管着,因为是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时间一长我也就差点忘了,现在跟安瑟斯聊了半天,我才突然想起这茬。
  “这是……”安瑟斯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了,随后他慢慢伸过手,但接触了那个吊坠一下之后又触电般收了回去,仿佛不相信眼前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我把吊坠塞他手里:“看来这是你的东西。”
  “啊……是,是我的,”安瑟斯捧着那与他魁梧身材不太相称的女性化饰物,“是我的安赫娜,是我的安赫娜……我以为它已经损毁了,真没想到还能再见……谢谢,谢谢……”
  “冒昧问一下,安赫娜是……”虽然已经猜到,但我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妻子,”安瑟斯低声说道,一边轻轻擦擦眼角,“我们已经分离很久了。”
  在清点先祖遗骸的时候,我们没发现有和吊坠中的女性相吻合的人,所以这个名叫安赫娜的女子应该已经逝世很久,看安瑟斯的表现,或许那是在方舟坠毁之前的事了。
  “方舟舰队一边流亡,一边分流,为了提高文明保存几率,我们就像一路播撒孢子似的,在沿途稍微安定的区域分流出小股的殖民部队,让他们去寻找可能适合生存的世界,安赫娜是其中一个殖民队的生态专家。”
  “这样的殖民队岂不是有去无回?”我忍不住出声。先祖的方舟舰队是相当落后的,他们那时候还没掌握精确的导航技术,而且整个舰队完全不会停靠,他们就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海洋上夜航的舰队,每一艘船都只有“前进”一个命令,分流出去的这些殖民队一旦脱离秩序场就等于被卷入无尽黑暗,再也没有回归的可能了。
  “本来就是这样,殖民队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单程票,”安瑟斯苦笑着点点头,“但总要有人去做,为了让文明保存下来,任何一条可行的方案都必须被尝试,万一方舟舰队全灭,至少那些提前分流出去的殖民队也是个渺小的希望,也正是因为这些殖民队,方舟舰队的人才能安下心来义无反顾地前行:凡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只要有一丁点希望存在,哪怕再渺茫,都可以让我们悍不畏死。”
  安瑟斯低下头去,怀念地抚摸着水晶吊坠:“安赫娜就是我的希望……我一直坚信她带领那支殖民队找到了安定的世界,坚信她能安然地过完自己的下半生,哪怕这几率只有万分之一,我也如此坚信,也正是因为这份‘坚信’,我带着船员一直走到了最后。”
  “只要没亲眼看到希望破灭的场面,就会死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走到最后,”冰蒂斯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中响起,她沉默了这么长时间,总算还魂了,“凡人啊……总是这么弱小又顽强的生物,让神根本没办法放下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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