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天行盗(校对)第19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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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驼开始不安地踱步,从它的反应能够判断出这即将来临的沙尘暴应该不小,罗猎决定尽快离开这里,寻找一个可以躲避风沙的安全地方,他牵拉着骆驼逆风而行,目前最近的藏身地就是湖盆子对面的那片残垣。
  看似不远的距离,真正走过去却没有那么容易,绕过这面湖盆子抵达那里约有一里的距离,走到中途,风力就已经增大,狂风席卷着黄沙和碎石扑面而来,罗猎不得不低下头去,最大程度减少风沙对身体的伤害,右手牢牢拉住骆驼的缰绳,生怕在风沙中走散。
  他已经看不清路,几度走入了水中,短短的一里路程,摸索了近半个小时方才抵达了那片断壁残垣。寻找了一面相对坚固的土墙坐下,骆驼就倦伏在他的身边,一人一驼都已经被肆虐的风沙耗尽了力气,罗猎将口中的黄沙吐了出来,之前的澡算是白洗了,
  选择远离繁华的都市,来到这空旷无人的漠北边陲,不仅仅是因为要和颜天心见面,这段旅程大部分都在孤独中渡过,孤独让罗猎冷静,也让他反思过去的很多事情,他开始考虑未来的人生应当怎样去走。
第一百七十五章【大风沙】(下)
  父亲告诉他那个关乎于九鼎的故事,他最初听到的时候认为是天方夜谭,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多事情开始颠覆他的认知。那颗被父亲种植在他体内的智慧种子,也在悄然改变着他的体质和意识。离开北平后,他的睡眠改善了许多,不知是因为颜天心传授给他的内功心法起了作用还是因为旅途太过疲惫,又或是那颗智慧种子的作用,困扰他多年的失眠症最近几乎没有发作过。
  可他仍然经常会做梦,并非全是恶梦,梦中时常会出现一些古怪的想法,和通常醒来记不住梦中的情景不同,他会将梦中的东西记得清清楚楚,甚至他会梦到父母年轻时候的场景,会梦到关于九鼎的事情,会梦到许多在现实中根本无法出现的场景。
  罗猎并不认为梦境中的这些场景全都是虚幻的,父亲临终前跟他说过的那番话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中,而且这些事全都发生在父亲将那颗智慧种子种植在他的体内之后,他甚至认为许多是种子赋予自己的记忆。
  风沙侵蚀的土墙为罗猎挡住了迅猛的风沙,风沙掠过耳边的声音犹如金戈铁马,在这个荒芜空旷的沙漠中,人往往会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界限,身在风沙之中,甚至会产生模糊古今的迷惘。
  罗猎回忆着这趟旅程,他本可以选择更平坦更轻松的路途,然而最终他还是走上了一条近乎自虐的苦旅,一个人走到这里开始意识到这样的旅程并没有让自己的内心得到安宁,更不会让自己找到真正的快乐。
  这一路走来,罗猎对而今的中国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晚清的覆灭虽然带来了一个新的时代,可这个时代仍然没有给百姓带来安定的生活,外敌虎视眈眈,国内军阀割据,罔顾民生疾苦,多半都是为了争权夺利而战,老百姓的日子甚至比起晚清时候还要艰难。
  罗猎时常会想起父亲说过的事情,这一切的苦难可能还要在中华大地上持续三十余年,历史之所以成为历史是因为时代在不断前进,父母经历了未来,而自己正在经历他们未曾涉足的历史。自己究竟属不属于这个时代?是来自未来的遗孤还是历史的弃儿?这个问题始终在困扰着他。风沙并未有减弱的迹象,比起刚才越发猛烈了,呼啸的狂风掀起了沙尘遮天蔽月,这猛兽般的咆哮和嘶吼将罗猎重新拉回到现实中来。他取下了行李,虽然随身带着帐篷,可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根本无法完成安营扎寨的工作。
  于是罗猎就简单地用毛毯将自己裹了起来,紧贴在断壁和骆驼之间狭窄空间,打了个哈欠,活在当下,越是在严苛的环境下,越是能够清晰感觉到生命的律动,他决定抛弃一切杂乱的念头,在风沙漫天的大漠中,在这片被历史遗弃,风沙侵蚀的残垣中随风入梦。
  沙尘过去的时候,天就要亮了,东方的天空现出鱼肚白,头顶的天空却还是深蓝的色彩,从东到西由浅到深,一弯金黄色的月牙高挂天空,没有一丝风,天地间仿佛突然静止了一般。
  罗猎抖落了一身的沙尘,骆驼仍然趴在一旁,不远处的湖盆子平整如镜,映照出黎明到来前的天空,却比天空的色彩更加浓郁。这场突如其来的沙尘吹走了白日里的酷热,用不了太久,这里就会随着太阳的重新升起而重新变成一个炎热的世界。
  罗猎大口呼吸着清凉的空气,他意识到自己必须要抓紧时间赶路了,在地面的温度提升之前,极可能地多走一些。他牵动骆驼的缰绳,被唤醒的骆驼抖动了一下身躯,驼铃在晨曦中发出一阵清越的鸣响。
  罗猎翻身跨上骆驼的背脊,随着骆驼的重新站起,他的视野看得更远,沙丘延绵起伏,眼前的和谐与宁静让人很难相信昨晚的风沙肆虐只是沙漠不同的两面。
  罗猎在晨光中辨明了方向,驾驭者骆驼继续他孤独的旅程。
  然而罗猎很快就发现他并不是这片沙漠中唯一的旅者,一支驼队出现在他身后的沙丘上,逶迤行进,悠扬的驼铃声在空旷的沙漠中回荡,这只驼队的规模不小,辉煌一时的丝绸之路虽然早已落寞,可是在这条名震天下的古道之上仍然有商旅往来。
  罗猎虽然不想和这支商队发生接触,可是他的坐骑并不争气,东升的旭日让这头骆驼变得越发慵懒,很快就被后面的商队超越。
  这支近五十人的商队充满了欢声笑语,看来昨晚恶劣的天气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情绪,商队的成员对这位沙漠中孤独的旅者颇感兴趣,经过他身旁的时候一个个向他投过好奇的目光。
  其中有一位年轻的姑娘,高鼻深目,阳光将她的皮肤晒成了小麦色,五官虽然称不上漂亮却生得端正,两道很少出现在女性脸上的浓眉,她打量着这个包裹严实的旅者。
  罗猎觉察到她的目光,转过脸去,向她报以一笑,虽然只是露出了一双眼睛,仍然可以准确传达自己的友善。
  那姑娘也笑了起来,露出满口整齐洁白的牙齿,然后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句。
  罗猎猜测到她是在说某种少数民族的语言,只可惜自己听不懂。
  那姑娘从他迷惘的目光中得到了解答,改为生涩的汉语道:“你的骆驼生病了!”
  罗猎心中一怔,低头想去观察,不曾想,那头骆驼此时前蹄一软就跪了下去,毫无征兆地软瘫在了沙坡之上。罗猎及时从驼背上跳了下去,这才免于被骆驼的身躯压住。
  再看那骆驼口吐白沫,身躯不断抽搐,明显是发病了,罗猎心中暗叹,自己实在是太疏忽了,居然没有及时发现这骆驼生了病,若非那女郎提醒,只怕要等骆驼倒地仿佛才察觉。
  罗猎对兽医一窍不通,望着这头突然发病的骆驼也是爱莫能助。
  刚才提醒罗猎的女郎勒住坐骑的缰绳,翻身下了驼背,来到罗猎的骆驼旁边,掀开骆驼的眼皮看了看,耳后又掰开它的双唇,发现骆驼的舌头已经变成了紫黑色,两道浓眉皱在一起道:“你给它吃了什么?”
  罗猎摇了摇头,只记得骆驼在湖盆子旁边吃了一些水草,可具体吃得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那女郎道:“中毒了,这骆驼只怕是不成了。”
  罗猎不由得头皮一紧,在沙漠中离开了骆驼可不成。
  驼队中又有几名商客围了上来,其中一名白布缠头的老者叽里咕噜说了一番话。
  这会儿功夫罗猎的那头骆驼已经气绝了,女郎向罗猎道:“您去什么地方?”
  罗猎道:“雅布赖山。”
  女郎点了点头,转身向那名老者用本族语言重复了一遍,两人交谈了几句,女郎重新转向罗猎道:“我们刚好经过那里,如果您不嫌弃,可以与我们同行,我们的驼队可以提供骆驼给您骑乘。”
  罗猎充满感激道:“多谢了!在下罗猎。”
  此时有两名健壮的小伙子帮忙从已经死去的骆驼身上搬运行李,有人挑选了一头健壮的骆驼提供给罗猎骑乘,通过交谈知道,那女郎叫玛莎,老人是她的父亲德西里,他们都来自于西域的塔吉克部落,这次是从陕西经商归来,交易了一些物资返回部落,为了躲避军阀混战,所以也和罗猎一样选择了一条相对艰苦但是人迹罕至的道路。
  整个商队唯一通晓汉语的就是玛莎,罗猎和他人交流也需通过玛莎翻译,玛莎性情外向,热情善良,很快就和罗猎熟识起来,她询问罗猎前往雅布赖山的目的。
  罗猎得到他们热情无私的帮助,自然不好意思撒谎,老老实实告诉玛莎自己这次去雅布赖山是去探望一位老朋友的。
  玛莎将罗猎的回答翻译给同伴听,不想同伴都笑了起来,这下反倒让罗猎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玛莎向罗猎笑道:“他们说你一定是去找情人对不对?”
  罗猎道:“是朋友不是情人!”
  玛莎又将他的话翻译给同伴,结果又引来了一阵大笑,玛莎说:“敢于冒这么大的风险穿越腾格里沙漠,一定不是为了朋友,尤其是你们汉人。”
  罗猎从她的话音中听出言外之意,不禁笑道:“我们汉人怎么了?”
  玛莎道:“你们汉人不是常说爱江山更爱美人,为了美人江山都可以不要,自然可以将性命置之度外了。”
  罗猎因她的这个解释而大笑起来,周围几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多半都不明白罗猎因何发笑,对好客的塔吉克人来说这是一种礼貌。罗猎朗声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他朗诵得是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代表作。
  玛莎听得双目发亮,她从未听说过这首诗,以为还是罗猎的原创,充满崇拜道:“你们汉人就是有才华。”
  罗猎哈哈大笑道:“这首诗可不是我写的。”他将裴多菲的身份背景说给玛莎听。
第一百七十六章【血染沙】(上)
  玛莎听得双目发亮,她从未听说过这首诗,以为还是罗猎的原创,充满崇拜道:“你们汉人就是有才华。”
  罗猎哈哈大笑道:“这首诗可不是我写的。”他将裴多菲的身份背景说给玛莎听。
  当天黄昏时分,他们按照原计划抵达墨垄古城,这也是一片早已废弃的城池,虽然规模不小,可是整座古城并没有剩下一座完整的建筑,站在古城之中,一种苍凉凝重的感觉自然涌上心头。
  德西里的商队已经不止一次往返于腾格里沙漠,几乎每次往返他们都会选择在墨垄古城做休整,这里距离罗猎要去的雅布赖山已经不远,最迟明天下午他们就能够走出这片沙漠。
  塔吉克人多礼好客,从他们对罗猎这位萍水相逢的路人毫不犹豫地施以援手就能够证明,夕阳西下,古城废墟内升起篝火,商队特地宰杀了随队带来的六只羊,庆贺他们明天即将走出沙海,同时也是为了欢迎罗猎这位新认识的朋友。
  罗猎缓步走上烽火台,西方的天空现出大片的火烧云,远远望去天空有若燃烧了一般,延绵起伏的沙丘也染上了一层血色。耳边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循声望去,却是德西里在古城的一角吹起了纳依,这种短笛是用雄鹰的翅骨制成,是塔吉克人最喜欢的乐器之一。
  笛声中带着独有的苍凉味道,让这座饱经沧桑的古城更显萧瑟,罗猎迎风远眺,夜色正以惊人的速度吞没整个天地,这段时间他仿佛走入了一个另外的世界。
  在遇到这支塔吉克商队之后,他才重新走回了现实之中。
  玛莎银铃般的声音从下方响起:“罗大哥,吃饭了。”
  罗猎笑了笑,走向古城内已经围坐在篝火旁的人们。吃起了烤全羊,喝起了马奶酒,热情的塔吉克人围在篝火旁载歌载舞,罗猎也不禁被他们的欢乐感染了。
  夜色渐浓,黑暗笼罩了整座墨垄古城废墟,辛苦跋涉一天的人们开始进入了梦乡,罗猎走向自己的帐篷,经过篝火的时候,看到德西里老汉仍然坐在篝火旁抽着旱烟,他来到老汉的身边坐下,从上衣口袋中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递了过去。
  德西里也没有跟他客气,接过在火上点燃,抽了一口,花白的眉毛皱了起来,这烟草的味道对他来说太淡了。
  罗猎也点了一支烟,抬起头望向夜空,宁静的夜空中群星璀璨,在这里可以轻易就找到银河的所在,人到了这样的环境中,就连心胸也在不知不觉变得开阔。
  德西里忽然说了一句话,干枯的手指指向夜空,罗猎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却见西北方向有一颗流星划过,德西里的表情变得诚惶诚恐,他丢掉了手中的香烟,匍匐在地上,极其虔诚地向那颗流星出没的地方跪拜。
  罗猎见识广博,也走过世界的不少地方,知道每个民族都有他们崇拜的图腾也有他们的忌惮,从德西里的表情来看,这颗流星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还好多半塔吉克人都已经入睡,并没有看到这夜空中的异像。否则必然会引起人心恐慌。
  单就流星而言,有人视为扫把星通常会带来厄运,也有人说在流星出现夜空的时候,对它许愿往往都会实现,可罗猎却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天相,两种说法都没有科学道理可言。
  沙漠里的天气说变就变,夜半时分又刮起了沙尘暴,因为提前找到了妥当的落脚处,今晚自然不必担心被风沙卷走帐篷。这场风沙要比昨晚小上不少,饶是如此,帐篷也在风沙中不断晃悠。
  罗猎从睡梦中醒来,稳妥起见又检查了一下帐篷的四角,以防帐篷被风沙掀起。外面传来牲口的嘶叫声,这场风沙还是引起了牲口的恐慌,罗猎掀开帐篷的一角向外望去,却见德西里老汉带着十多名精壮的塔吉克汉子正在将牲口迁入垣墙高大的内城。
  罗猎决定起身去帮忙,出了帐篷顶着风沙向他们走了过去,可刚走了几步就停下了步伐,因为他听到远方传来阵阵骏马嘶鸣的声音,这声音绝非来自古城的内部。
  自从被父亲种下智慧种子之后,罗猎的感觉变得极其敏锐,他在第一时间就判断出有一支马队正在向古城的方向而来,转身向废弃的瞭望台走去,因为迎风而行,所以步履维艰,好不容易来到瞭望台上,掏出风镜戴好,极目远眺,隐约看到古城的正西方向有一群朦胧的黑影朝这边而来。
  德西里老汉指挥族人将牲口拉入内城,也带着玛莎一起来到了瞭望台上,此时外面的那支队伍又已经走近,他们的目力也可以看清这支队伍人数众多,大概有二百多人,并非单纯的驼队,有人骑乘着骆驼,还有人骑着马。
  这支队伍应当是至西而东,从目前所处的位置来看,他们进入腾格里沙漠不久,遭遇这场沙尘方才不得不前来古城躲避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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