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天行盗(校对)第1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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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雀昂首阔步走在罗猎前方,这给了罗猎一个可以好好观察她背影的机会,不得不承认她的化妆术非常高明,如果不是拥有着细致的观察力和超人一等的嗅觉,罗猎也很难从外表上判断出她的性别,化妆术的高明还在其次,麻雀甚至连行走的架势,说话的腔调都模仿得不留破绽。
第十三章【图书馆】(下)
  麻雀在藏书楼前停下脚步,还没有敲门,两扇房门就从中洞开,一位身穿灰色长袍的老者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黑色圆口布鞋,白色棉袜一尘不染,虽然戴上了圆形黑框花镜,可是罗猎仍然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位正是在火车上和麻雀一起的那位老者。
  花镜阻挡不住老者刀锋般犀利的眼神,他打量着罗猎,瘦小的身躯站在门前,并没有马上邀请客人进入的意思。
  麻雀笑道:“福伯,人我帮您请来了!”声音突然变成了清脆悦耳的女声,罗猎有些诧异地望着麻雀,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真得很难相信这两种不同的声音来自于同一人,麻雀竟然可以在男女声之间转换自如。外貌的改变可以通过化妆,声音的改变除了天赋异禀之外还需经过长期刻苦的锻炼。
  福伯点了点头,主动伸出手去和罗猎握了握手,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意:“里面请!”
  罗猎这才得以走入藏书楼,里面摆满了书架,在一排排的书架之间有一条条通道,地板虽然有些古旧,可是因为保养得当,仍然油光可鉴,室内的空气带着浓郁的墨香,福伯带着他们穿过一排排的书架,来到通往二层的楼梯上,又循着楼梯来到了宽敞明亮的二楼,二层的格局和一层完全不同,书架全都是倚墙而立,中间的大片区域空置出来,约有百余平方的区域内只摆放了三张桌椅,这是图书馆管理人员平时用来修订整理的地方,这间藏书楼内除了他们就再也没有其他人在。
  麻雀道:“我去泡茶,你们先聊!”她走向西南角的办公室。
  福伯轻声道:“罗先生知不知道罗行木的下落?”
  罗猎摇了摇头,他没有对麻雀说,当然也不会轻易告诉别人,只是他很好奇,为何他们会知道自己和罗行木的关系?罗行木做事应当相当的谨慎。
  福伯道:“不瞒你说,我们早就盯上了你!”
  罗猎因他的坦白而笑了起来,内心中却突然一沉,难道在自己踏入棺材铺的那刻起就已经被他们跟踪?
  福伯的回答让罗猎的心情越发沉重:“从你成为法租界小教堂的牧师开始,我们就留意你的一举一动。”
  罗猎皱了皱眉头,跟踪一个人需要耗费大量的物力和人力,为了寻找罗行木,他们这样做值得吗?又或是这位福伯只不过是在危言耸听?其用意只是想在心理上压倒自己?
  福伯道:“你不用怀疑我的话,想要监控一个人可以通过很多的途径,跟踪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可未必能够奏效,我们的目的不在你的身上,所以我们只需要买通送信的邮递员,监控你的每一封信。”
  福伯的话让罗猎细思极恐,他素来心思缜密且拥有强大的全局观,可是他并没有想到早已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
  福伯微笑道:“还好你平日的书信并不多,这让我们不必花费太大的精力,也不必花去太多的金钱,罗行木给你的那封信我事先就已经看过,在确定你会来满洲之后,我们事先就在奉天火车站安排了人手跟踪你。”
  罗猎不无嘲讽道:“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
  福伯道:“我们担心打草惊蛇,所以不敢靠得太近,你前去棺材铺见罗行木的当晚,其实我们也去了那里,在你走后,我们进入棺材铺寻找罗行木,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找到,可是从院落中的痕迹来看,应该是发生过一场打斗,你和罗行木肯定见过面了。”
  罗猎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目光投向端着茶盘向这边走来的麻雀,这会儿功夫,麻雀已经洗尽铅华,头发很短,男孩子一样,皮肤洁白细嫩而富有光泽,眉目如画,顾盼之间,极其灵动,每一个细节都彰显出东方女性的柔美,脸型也是鹅卵形的,走路的姿态也变得轻盈而富有青春的韵律,虽然还是一身男装,却让任何人都能第一眼就辨认出她是个女人。被罗猎识破性别之后,已经没有了掩饰的必要,以本来的面目相对也是一种诚意。
  罗猎接过麻雀递来的茶,顺便观赏了一下她的双手,丰润白嫩,手如玉笋,这正是麻雀习惯于戴手套的原因,这双手生的太美,太过女性化,如果不加掩饰,只怕会让人第一时间看出她的性别。
  茶是来自祁门的红茶,汤色红亮,香气馥郁,在这样落雪的天气,尤其是对刚从冰河中爬上来不久的罗猎来说,喝上一杯滚烫的红茶是一种难得的惬意感受。
  福伯道:“你对罗行木那个人究竟了解多少?”
  罗猎将空杯放回茶盘内,麻雀很快又为他添满了第二杯,罗猎道:“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福伯道:“一半真话一半假话。”不了解是真的,不想了解却是假的,如果罗猎当真没有好奇心,不想了解罗行木的事情,又为何前往棺材铺去寻找这位素未谋面的远房叔叔?
  福伯向麻雀点了点头,麻雀从衣袋中取出一张照片递给了罗猎,照片几乎有一半被烧掉,不过从残留的部分仍然可以看出是三个人的合影,中间一个人坐着,旁边两个人站着,站着的两个人中,有一个面目被烧掉,无从辨别他的身份,另外一个年龄在二十多岁的样子,盘着长辫,穿着满清军服,坐在中间的那个却是西装革履,气质温文尔雅的中年人,罗猎一眼就认出前者是年轻时候的罗行木,后者他却并不认识。
  麻雀道:“你应该认得罗行木,另外一位就是我的父亲,这是他们在十二年前的合影。”
  罗猎心中微微一怔,如果这张合影是十二年前,那么罗行木此前显然对自己说了谎话,他说是在得到那张关于禹神碑的地图之后才去找了麻博轩,和麻博轩合作也不过是在这五年内的事情,可是这张照片却证明他和麻博轩早就认识了。
  麻雀道:“照片中被烧掉的部分,那个人叫方克文,他和罗行木都曾经就读于燕京大学历史系,也都是是我父亲的学生。”
第十四章【黄雀现】(上)
  罗猎感到头皮一紧,对罗行木告诉自己的事情他始终都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如今看到这张照片,让他对罗行木的话产生了更大的疑惑。可是面前的这两个人,他也无法信任,就算罗行木托付他那些事别有用心,有焉知麻雀不是另有居心?故意装出满脸迷惘的样子道:“尊父是……”
  他的问话让麻雀心中稍安,或许在火车上自己并没有对他透露太多的消息,轻声回答道:“麻博轩!”
  罗猎摇了摇头道:“没听说过!”
  麻雀并没有生气,继续道:“我们虽然不知道罗行木对你说了什么,可是我们却敢断定他对你说了谎话。”
  罗猎淡然笑道:“他只不过是我的一位远方叔叔,我们甚至从未见过面,我去奉天也不是为了专门拜访他,不错!我的确去了棺材铺,可是我在棺材铺并没有见到他。”
  福伯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两张房契,一筒玉简。
  罗猎内心剧震,他慌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李箱,仍然好端端地握在手里,刚才在汽车上他还检查过,一直都锁得很好,甚至连行李箱上自己标记的封条都没有动过。
  福伯指了指他的行李箱,示意他不妨打开来重新检查一下。
  到了这种时候,罗猎再也顾不上什么所谓的秘密,打开行李箱,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发现用来装房契的信封内被塞入了两张白纸,至于那筒层层包裹起来的玉简,展开外包装之后,里面却是一个玻璃杯,罗猎感觉面孔犹如被人抽了一巴掌似的,唇角露出一丝尴尬的苦笑,由始至终行李箱上的锁都好端端的,就连自己离开车厢去餐车饮酒,也带着行李箱。除了自己,应当没有人打开过,可是为何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
  麻雀道:“你们设计对付署长夫人,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你专注于目标的时候,福伯就已经检查过你的行李箱。”
  福伯的双手平放在桌面上,手指粗短,关节粗大,从表面上看,这绝不是一双灵巧的手,可是他却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机敏的罗猎手中盗走房契和玉简,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罗猎怎么都不会相信。
  罗猎端起红茶,抿了一口,微笑望着麻雀:“听起来真的一样,如果我没有猜错,车站拉我的黄包车夫、在辽河岸边放冷枪的狙击手全都是你们安排的。”在他看来,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这一路之上,行李箱离开自己视线只有在冰层破裂,自己坠入大辽河的时候,福伯最可能是在这段时间内完成了偷梁换柱,不然自己不会毫无察觉。
  “开枪的不是我们的人,我们绝不会将自己的同伴置身于危险之中。”麻雀正色道。
  福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将六柄飞刀一字排开在桌面上。罗猎看到飞刀,这才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腰间的刀套,果然空空如也,他所剩的六柄飞刀如今全都排列在桌面上,就在他走入南满图书馆的时候,剩余的飞刀还好好插在刀鞘内,而现在全都不翼而飞了,自己和福伯唯一的一次接触就是在刚才握手的时候。
  室内的温度并不高,罗猎的额头却渗出了细密的汗水,他真正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老人是位高深莫测的盗门高手,其手法绝对会让自诩为高手的瞎子高山仰止。
  “你知不知道罗行木去了哪里?”
  罗猎依然摇了摇头:“不知道!”
  福伯深邃的目光死死盯住罗猎的眼睛,试图从他目光中的细微波动窥探到他内心真实的想法。然而让他失望得是,罗猎虽然年轻,可是城府极深,目光始终如一的淡定。
  麻雀道:“他为何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
  罗猎笑了起来,摸出烟盒,点燃前礼貌征求了一下福伯的意见:“可以吗?”
  福伯指了指墙上禁烟防火的标志,罗猎歉然一笑,重新将烟盒收了回去:“他是我的一位远方叔叔,我过去跟他从未见过面,他在这世上也没有其他的亲人,我也不清楚他从何种途径得知我的下落,于是想将这些东西交给我,他财产不多,只有两套房子,让我有机会变卖之后用来做慈善,就那么简单。”
  麻雀拿起玉简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罗猎摇了摇头:“说是我们罗家的东西,给我留个纪念,上面鬼画符一样,我完全不认识。”
  福伯将信将疑,和麻雀交递了一下眼神,麻雀拿出一个速写本递给罗猎,罗猎随意浏览了一下,上面画得都是风景人物的速写,全都用钢笔记录,其中夹杂着几个古怪的文字,是来自于大禹碑铭的夏文,不过并未做出注解。
  麻雀道:“这是我父亲的速写本,其中有许多的符号和玉简上的相似。”
  罗猎苦笑道:“我不是什么学者,更不是什么古文字专家,我是个牧师,圣经我倒懂得一些,这方面的事情我或许能够为你们做出解答,至于罗行木这个人,虽然是我的远方叔叔,可我对他是什么人?做过什么都不了解,我敢对耶稣发誓,我不知道他身在何处,如果我撒谎,让我下地狱!”罗猎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他的确不知道罗行木去了哪里?事实上他对罗行木送给自己的这些东西也没有提起足够的重视,只是眼前麻雀这股势力的介入让他意识到罗行木的事情远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他或许从罗行木的手中接过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麻雀拿回了速写本:“这上面的字你当真一个都不认得?”
  罗猎道:“我读得是神学又不是历史?”
  福伯此时站起身来向里面的办公室走去,等他走后,罗猎指了指桌上的东西道:“如果问完了,我是不是可以拿回我的东西离开这里?”
第十四章【黄雀现】(下)
  看到麻雀并没有马上回答自己,罗猎先是将飞刀一柄柄拿起,慢条斯理地插入刀鞘之中,然后开始收起那两张房契,其中一张是麻博轩当初抵押给罗行木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这张房契推到麻雀的面前:“麻小姐,从上面的名字来看,这张房契应该属于令尊的,还是物归原主吧。”之所以表现得如此慷慨,主要是想了结彼此间的纠葛,眼前的这帮人并不好对付。
  麻雀在房契上淡淡扫了一眼,目光又迅速回到了罗猎的脸上:“罗行木是个盗墓贼!”
  罗猎的表情不为所动:“他是什么人和我没有关系,我对他的过去也没有任何的兴趣。”
  麻雀声音低沉道:“他欺骗了我的父亲,害得他老人家含恨而死。”
  罗猎将玉简放入行李箱中,锁好行李箱:“抱歉,我对罗行木的所作所为无法承担任何责任,如果我知道这个人的下落,我一定会告诉你,可是我并不知道。”从麻雀的话中,他可以推测出麻博轩已经遭遇了不幸,看来罗行木所说得很多话都与她并不相符,两人究竟谁在说谎,罗猎也不想追究,对他而言,罗行木也罢,麻雀也罢,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过客,他并不想自己的命运跟他们有太多的交集,更不想牵涉到他们的恩怨中去。
  麻雀道:“你知不知道罗行木过去做了什么?”
  罗猎已经起身拎起箱子向楼梯口走去。
  “他勾结日本人,将盗掘的文物走私到国外,出卖国家,出卖民族!”
  罗猎的脚步仍然未停,已经走下了楼梯。
  麻雀愤然道:“他利用一幅地图上面的文字吸引了我爸,以考古之名哄骗我爸去寻找禹神碑,可事实上却欺骗了我爸,还害死了好多无辜的人……”她听到一楼房门的关闭声,倔强的目光中因此流露出一丝失望,用力咬了咬嘴唇,准备追逐上去,此时却听到一声叹息。
  福伯重新出现在她的身后,低声道:“小姐,他或许当真不知道罗行木的下落,更不会知道罗行木所做的事情,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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