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天行盗(校对)第12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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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以犯罪为生的人多少要懂些法律,白云飞知道无论自己认不认罪都是死路一条,在两名荷枪实弹的挟持下,白云飞坐在汽车的后座内,汽车启动之后,他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可不可以给我一支烟?”
  两名巡捕对望了一眼,白云飞道:“我的钱包里有银元券,你们可以全部拿走,给我一支烟就行。”
  其中一名巡捕终于被他说动,伸手在白云飞的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他的钱包,从钱包内拿出一沓银元券,顿时喜上眉梢。这才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烟,凑近白云飞的唇前,白云飞用嘴噙住。那名巡捕掏出火柴为他点燃,白云飞用力抽吸了两口喷出一团浓郁的烟雾,呛得点烟的巡捕禁不住咳嗽了起来,就在此时,白云飞扬起被铐起的双拳,重重击打在那名点烟巡捕的下颌之上,打得那名巡捕身躯后仰,脑袋猛然撞击在车窗玻璃之上。
  身后那名巡捕举起枪来,却被反应神速的白云飞一个有力的肘击击中面门,然后白云飞双手抓住了他握枪的右手,蓬!一枪射中了车顶。坐在副驾上的那名巡捕慌忙转身准备支援同伴,却被第二枪射中胸口。刚才为白云飞点烟的那名巡捕脑袋在车窗上撞得晕头转向,稍一清醒,准备合身扑上来。
  白云飞带着手铐的双手死死抓住手枪,以身体抵住那名身后的巡警,抬起双脚狠狠踹在准备扑来的巡捕身上,巡捕魁梧的身躯被白云飞用尽全力的重踢踹得向后方再度倒去,后背撞在车门之上,两度被撞的车门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向外打开,那名巡警身后失去了车门的支撑,惨叫一声向后仰去,汽车速度不减,敞开的车门被道路旁边的电线杆撞击了一下,这次的冲撞让车门再度关上,沉重的车门猛击在巡捕的头顶。
  通过电线杆之后,车门在颠簸中再度打开,头破血流的巡捕从洞开的车门内滚了下去。
  白云飞和身后巡警拼死争夺那把手枪的控制权,枪膛内的子弹四处散射,一枚榴弹不幸击中了司机的后脑,鲜血和脑浆喷射在挡风玻璃上,司机被洞穿的头颅垂落下去,紧贴在方向盘上,汽车喇叭发出刺耳的长鸣音。
  突然失去控制的汽车宛如脱缰的野马,先是从侧方撞击在前方同伴的汽车上,然后歪歪斜斜冲上了前方的长桥,撞断了长桥的护栏,在夜色中车头灯划出一道倾斜向下的轨迹,汽车在落入海河河面的时候溅起大片雪白的浪花。
  负责押送嫌犯的所有车辆都迅速集中到了桥梁的缺口处,眼看着那辆车一点点沉入水面之下。
  已是午夜,日租界上野书店内仍然亮着灯光,书店老板藤野俊生带着老花镜盘膝坐在灯下读书,此时他的老友船越龙一到了。
  藤野俊生知道一定发生了大事,不然这位老友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打扰自己的清净。船越龙一虽然贵为玄洋会社四大高手之一,在玄洋会社德高望重,可是他却对这位津门租界书店的小老板保持着极其恭谦的态度。
  藤野俊生并非玄洋会社的成员,他和社团之间的关系非常之神秘,和多位玄洋会社的骨干都保持着亲善的友情,兰喜妹这次来津门实施任务就以他的亲戚身份作为掩护。
  船越龙一并非空手而来,特地给藤野俊生带了一套写真画卷,藤野俊生展开之后一眼就认出,这是《圆明园四十景图咏》,此套图册从清代乾隆元年也就是公元1736年开始绘制,乾隆九年大功告成,一诗一景,四十个场景各自独立,装裱成册,当时的孤本存放于圆明园的奉三无私殿呈览。1860年英法联军攻占圆明园之时,被法军掠走后作为战利品敬献给当时的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
  船越龙一所赠的这套画卷当然并非原作,而是后人精心临摹的复制品,虽然如此,描摹得也是惟妙惟肖,功底深厚,藤野俊生接过之后,爱不释手,赞叹不已。
  船越龙一道:“深夜叨扰,还望藤野君不要见怪。”
  藤野俊生口中道哪里哪里,目光仍然落在画卷之上,已经到了不忍释卷的境界了,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感叹道:“只可惜原作被法人掳走。”
  船越龙一道:“当时被英法联军掳走得可不止是《圆明园四十景图咏》。”
  藤野俊生道:“我这一生钟爱园林山水,只可惜生不逢时,无缘得见万园之园的瑰丽奇景,几次经过圆明园废墟,仍然可以看出其昔日的恢弘气魄,如此巧夺天工的人间瑰宝竟然被那帮强盗一把火给糟蹋了。”
  船越龙一点了点头道:“只可惜我国那时还不够强大,不然这华夏土地根本就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藤野俊生道:“扶桑华夏一衣带水,中华气数已尽,我们正可取而代之,东亚之地关乎我大和民族未来发展,和我国运息息相关,岂容异族插手。”
  两人说得慷慨激昂,义愤填膺,浑然忘记他们也和英法联军没有任何分别,无非是觊觎邻国财富的外贼而已。
  宾主围绕这卷画册抒发了一通感慨,在榻榻米上坐了,藤野俊生拎起铁壶在杯中倒满热茶,船越龙一饮了口茶,终于还是回到了正题,叹了口气道:“吉野货仓那边遇到了麻烦。”
第一百一十七章【中埋伏】(下)
  藤野俊生淡然道:“还有什么麻烦是船越君解决不了的吗?”
  船越龙一道:“罗猎单枪匹马去吉野货仓抢走了小桃红母女。”
  藤野俊生两道灰白色的眉毛皱了起来,他低声道:“单枪匹马?”即便是罗猎武功过人,可毕竟寡不敌众,更何况吉野货仓是玄洋会社的地盘,其中布置了诸多的高手,难道就让罗猎如此轻松地将人带走?
  船越龙一这才将所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藤野俊生将茶盏落在小桌上,赞道:“好一个智勇双全的勇士,难怪福山对他如此推崇!”
  船越龙一的表情却显得尴尬,毕竟罗猎是从他的手里救走了人,罗猎的智勇双全更衬托出他的那帮手下庸碌无能。他苦笑道:“他带着那两母女去了德租界,本以为他们要去巡捕房,可是中途却改变方向去了马场道唐先生的府邸。”
  藤野俊生闻言一怔:“唐先生?”
  船越龙一点了点头,脸上流露出极其为难的神情。
  藤野俊生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他来找自己的真正用意,唐先生乃是民国之开国元勋,曾经统领政府内阁,后来因和执政总统理念不合而请辞,近两年隐居于津门马场道的故宅,虽然隐退,可是唐先生和现任政府要员的关系良好,几任总统也对他极其尊敬,唐先生被人称道的是出色的外交能力,在清末曾经任职津门海关道,亲手办理接收被八国联军分占的津门城区、收回秦皇岛口岸管理权等事务,政绩斐然,可以说他在清末民初的外交谈判中取得的成绩无可替代。
  玄洋会社在津门的势力虽很强大,可是有些人物是他们不敢轻易招惹的,唐先生无疑就是其中之一。
  藤野俊生和这位在中华政坛举足轻重的人物却有着不错的交情,船越龙一来此就是为了寻求他的帮助。
  藤野俊生斟酌了好一会儿,方才道:“这个忙我不能帮。”
  船越龙一难掩失望之色,低声道:“藤野君,小桃红母女关乎到方家码头的最终归宿,只有她们才能影响到方克文的决断。”
  藤野俊生道:“欧洲战场胜败已定,德国投降已成必然,中国也是协约国成员之一,按照惯例,他们有权得到战利品,所以德租界最可能会被北洋政府接收,唐先生这个人我很了解,虽是谦谦君子,可立场坚定,在民族利益大是大非上从不动摇,所以就算我去找他也不会有任何的作用,反倒暴露了我和你们之间的关系。”
  船越龙一道:“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此事落空?”
  藤野俊生微笑道:“今晚发生了不少事,我听说德国领事于家中遇刺,行刺者是安清帮的白云飞。”
  “什么?”船越龙一的脸上泛起惊喜参半的表情,刺杀德国领事可是一件极大的罪名,德国尚未正式投降,这种时候刺杀德国外交官,必然会在国际上引起轩然大波,而船越龙一更为关心的是刺杀的实施者居然是白云飞,白云飞会因为这一事件而彻底将他在津门多年打拼的势力和地位丧失殆尽。
  船越龙一道:“白云飞怎么会走这一招昏棋?”
  藤野俊生淡然道:“这口肥肉你既然能够看到,别人同样可以看到,你不出手,别人同样会出手。”
  “您是说,白云飞乃是被人设计?”
  藤野俊生呵呵笑道:“船越君以为他会傻到做这种事情?有些时候真是不能不信命,白云飞妄图螳臂当车,这种不识时务的莽夫根本不值得同情,他倒掉了,方克文就没了什么价值,方克文没了价值,小桃红母女的死活又有什么关系?”
  船越龙一道:“可是,方克文仍然活着,如果他跳出来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怕还会有麻烦。”
  藤野俊生道:“我当初就说过,劫持那两母女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只要她们活着,方克文在这世上才有牵挂,才会有忌惮,他才不会轻易去做蠢事。如果她们遭遇了不测,我们才会遇到真正的麻烦。”他停顿了一下道:“一个人如果认为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失去了比他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那么他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情?”
  船越龙一陷入良久的沉思中,藤野俊生说的没错,这件事他们从一开始的解决办法就错了,正是他们的步步紧逼才将方克文逼到了他们的对立面,才促使方克文和白云飞走到了一起。
  藤野俊生道:“只要大局不变,一时的胜败又算得了什么?让罗猎将那对母女救走未尝不是好事。方克文知道了消息,想必会心平气和了,人心中一旦没了怨气,也就没有了斗志,一个失去斗志的人对我们还剩下多大的威胁?”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藤野俊生对中华文化了解极深,长期在中华旅居,专研中华国学,越是研究,越是发现中华文化之博大精陈,感悟良多。
  船越龙一双手扶膝向藤野俊生深深一躬:“今日我才知道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藤野俊生笑道:“船越君让我汗颜了,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并非是我看得清楚,只是因为我们所站的角度不同罢了。”
  罗猎一行中途改变了前往德租界巡捕房的念头,远远就看到道路被封,猜到前面出了事情,是叶青虹主动提议前往马场道唐先生的府邸暂避风头。
  叶青虹和唐先生的小女儿唐宝儿是同学,唐先生并不在这里,这两天去了黄浦办事,虽然如此,那帮跟踪而来的日本浪人也不敢硬闯唐氏府邸,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小桃红母女带到了唐家。
  唐宝儿和叶青虹关系非同一般,居然对发生的事情只字不问,极其爽快地答应了叶青虹来这里暂避风头的请求,等安顿小桃红母女住下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罗猎不敢歇息,从唐家的小楼上向外观望,惊喜地发现跟踪而来的那几辆日本浪人的轿车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罗猎并不知道这位唐先生是什么人,可是能够让日本人知难而退的绝不是寻常人物。
  他担心日本人诡计多端,故布迷阵,又来到唐家的院落中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确信唐府没有任何异状,院墙附近再无潜伏的日方车辆,一颗悬着的心方才落地。
  身后响起轻盈的脚步声,却是叶青虹披着一件红色的羊绒大衣走了过来,宛如一朵在暗夜中盛开的玫瑰花,热烈而奔放,手中拎着一盏马灯,来到罗猎近前,手臂抬起故意用灯光照亮了罗猎的面庞:“谁啊这是?这么晚都没睡?”
  罗猎道:“睡不着,随便走走。”
  叶青虹道:“放心吧,日本人不敢闯入这里来的。”她选择前来这里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罗猎点了点头:“已经走了。”
  叶青虹柔声道:“去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罗猎又点了点头,却没有挪动脚步,从苍白山归来之后,他的失眠症并没有好转,而且比起过去越发严重,偶尔入眠,总会做同一个奇怪的梦,梦到一具巨大的青铜棺椁,竖立悬浮在虚空中缓缓转动,这些都是罗猎内心深处的秘密,不为人知,他也不想让人分担。
  他最早听说过这个梦境是从罗行木的口中,然后是通过麻雀的转述,他开始以为是源于自己心理的某种暗示,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放松,就能够得以改善。可后来这一症状并没有减轻,反而变得越来越严重,罗猎开始意识到应当是那次九幽秘境之行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了一些影响,他准备抽时间去做一个彻底的身体检查,排除器质上可能存在的病变。
  从昔日所学的知识中了解,特殊的环境很可能会对生物的机体造成改变,罗行木和麻博轩的衰老,九幽秘境内的各种古怪生物,这一切应当不是偶然。也许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的身体已经受到了影响。
  叶青虹望着罗猎布满血丝的双目,内心没来由剧烈跳动了两下,扯得难受,却说不出什么缘故,她来到不远处的连椅坐下,将马灯放在双足之前,看到罗猎仍然站在原地,抬起曲线柔美的下颌:“嗨,过来陪我坐坐!”
  罗猎转身朝她走了过去,在叶青虹的左边坐下,夜风送来叶青虹身上淡淡幽香,沁人肺腑,这来自于少女的独特体香让罗猎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
  叶青虹单手托腮静静望着罗猎,却始终没有得到他的目光回应,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不看我?”
  罗猎笑了起来,洁白的牙齿宛如天上的月光一样皎洁。
  叶青虹欣赏他这口整齐的牙,不过罗猎的双目仍然执着地望着天上的明月,究竟是自己不够吸引还是因为他故意选择回避?叶青虹道:“你是不是心虚?”
  “心虚什么?”
  “一个人做了违心事所以才不敢正面和别人相对,我记得心理学上好像有这样的论述。”
第一百一十八章【那一夜】(上)
  罗猎淡然道:“激将法对我没用,我不是心虚,只是我不想看你。”
  叶青虹因他的话而愤怒了:“什么意思?是因为我生得不好看?”
  罗猎摇了摇头。
  叶青虹道:“那就是审美疲劳?”她对自己的容貌向来自信。
  罗猎极其吝惜地回应道:“我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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