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乡里(校对)第249部分在线阅读
汉王再看了一眼晋王府的人,也走了。
“回宫吧。剩下的就不是我们的事了。”
晋王妃收回目光与宋湘他们说道,然后举步迈下了台阶。
宋湘与陆瞻、萧臻山互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皇帝出了鹤鸣轩之后,半路就下令腾了一座宫殿出来作为公堂,此行出来没有大理寺的人伴驾,但掌着都察院的胡潇以及兵部尚书娄昭却在,于是下旨让二人主审,再让杨郢与沈宜均两位大学士陪审。
乍然之间出了这么件事,山上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了,如果说早前东安侯府丫鬟坠崖的事情还不曾令这些权贵们挂心,那么这件涉及到当朝将领的案子,就不能不令众人坐下来深深细想了。
原本大伙都在推测接下来几日皇帝对围场的想法,这样一来,这番推测也搁浅了。
由于宋湘是最接近这案子的人,是日下晌昭阳宫便没缺过访客。当然宋湘与晋王妃也都被请去公堂对质,以及还有东安侯夫人。
堂上覃襄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杀人,而覃夫人始终在绕圈子,只有覃小姐六神无主,跪在父母身后眼泪就没干过。
宋湘直到天擦黑才出来,门外站了站,一直等见到胡潇下令把覃小姐与其父母分开关押才离开。
目前出现动作最多的是覃夫人,不管她是不是主谋,她都一定是知晓秘密最多的人之一。但这个人明显没那么好缠。覃襄抵死不认,比较起来就只有覃小姐容易撕开口子。而她相信,覃小姐是一定知道些什么的!
昭阳宫这边,宋湘与晋王妃都等待着审问结果不提。
今日正好是俞妃当值,看皇帝整个下场都在殿里阴沉着脸,她也没有打扰。
直到御案后传来啪嗒摔奏折的声音,她才从炕上站起来,从旁边小炉子上沏了一杯茶,端正走到皇帝身边:“皇上息息怒,所以说这瞒天过海的伎俩肯定不简单,但终究死的是个下人,想来与朝廷无干。”
“你真以为这仅仅只是死两个丫鬟这么简单?”
负手走到了殿中央的皇帝蓦地转身怒视她:“你就不想想,什么丫鬟需得用这样的手段,在行宫之中把她害死?”
俞妃怔住。
皇帝深吸气,负在身后的一双拳头攥得生紧:“世人皆说朕创下太平盛世,殊不知,这表面的太平盛世不过是被吹嘘成的罢了!
“这世道并没有你我以为的那么太平,不知多少魑魅魍魉潜伏在暗处等着生事!而他们都不过欺朕是个孤家寡人罢了。”
俞妃忙上前:“皇上英明盖世,岂有人敢不自量力地欺君犯上?”
“怎么会没有?”皇帝散开拳头,手抚着面前椅背:“近来朕是真的觉得有些累了,记得从前皇后还在时,我竟是觉得自己能够坚持到最后一刻呢!”
第364章
物是人非
俞妃怔忡无语。
大殿在皇帝的一番唏嘘下变得安静起来。
片刻后皇帝转身:“让王池传胡潇进来,朕要问问他十八年前宁王府的案子。”
捧着茶的俞妃蓦然一抖,一碗茶撒了半盏在手上。
“你怎么了?”
皇帝望向她。
俞妃连忙躬身:“茶水仍有些烫手,臣妾失仪,请皇上恕罪。”
皇帝望她半刻:“下去吧。”
俞妃把茶放回桌上,退出门槛来。
皇帝目光还停留了一会儿才收回去。
王池正好走了过来,俞妃道:“皇上要见胡大人,王公公着人去传个旨吧。”
王池立刻去了。
俞妃看到他消失在殿门外,才缓步朝着自己宫殿走去。
进门之后她把门虚掩上来,背抵着门板望着空空屋里,胸脯在一下下地起伏。
片刻后她又举步走到床头,拿起床头几上一只磨得纹路都已经模糊的银盏,紧紧地握着扣在心口。
胡潇进了大殿,皇帝神如常坐在案后,除了眉眼之间略微有些深沉,余则看不出来心情端倪。
“有结果了吗?”
……
皇帝留胡潇在殿中共进晚膳,又交代晚上不必过来伺候,俞妃便留在后宫。
汉王饭后进来,看俞妃盘腿坐在炕上打络子,上前施了礼,然后在榻沿上坐了下来。
“今日发生的这案子着实离奇,死的其实不过是个丫鬟,但覃家的作为太让人费解了,目前据说是跟两湖水患有关。如今回想起来,昨日下晌西山那边好些人捡到了两湖的舆图,怕就是用来钓鱼的。”
俞妃织着络子,头也没抬:“历年朝廷给出的赈灾银两就很不少,但凡从中抠得一星半点,都够撑死几个小官吏的,有人盯着这个,不为奇。”
“但左军都督府的管辖地界不包括两湖,覃襄的手能伸这么长吗?”汉王疑惑。
“他现在不是已经伸了吗?”
俞妃停下手来望着他:“你父皇为着这件事情已经龙颜大怒,近年来他气性已经小了很多,如果不是涉及了朝政,不会如此动怒的。这件事你不要多嘴,听着看着就是了。”
汉王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事实如此,那覃襄真是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都已经获得了伴驾围猎的殊荣,还要打这样的算盘,连就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的处境都不顾,实在也该死。”
俞妃继续织着络子,没有说话。
汉王拿起桌上的丝线,又道:“母妃这是给父皇织的?您对父皇的情意可真是让人感慨。”
俞妃手缓了缓,幽声道:“那又有什么用?在他的心里,永远只有他的皇后娘娘的位置。”
汉王凝眉:“母妃?”
俞妃回神垂首:“身为嫔妃,自然该时时想着皇上,这才是天子御妻的操守。”
汉王道:“是不是父皇跟您说什么了?”
俞妃没回答。片刻后倒是又停住:“皇上恐怕当真有立储的心思了。”
“何以见得?”
“他今日在道疲乏,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那一刻好像真的老了。——太子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他的年纪又一年比一年大,有立储的心思实在不奇怪!”
汉王屏息看她片刻,道:“他会立谁?”
“我不知道。”俞妃望向他,双眼里有一些异样的波动。
“您对父皇的心思一向把握的很准,您怎么会不知道?”汉王疑惑起来,“您之前一直都说这皇位就是二哥的。”
“本来是这样没错,但他先前忽然说到要打听宁王府的案子。”俞妃把编了一半的络子攥在手心,“都已经十八年了,他为什么忽然提起来?”
汉王也怔住了:“就是当年犯了好几桩罪,最后在狱中畏罪自杀的宁王?”
“那是你三哥!”俞妃目光空洞,“也曾经是你父皇和皇后捧在手心里的幺子!如果当年他没有出事,继任太子之位十有八九就是他的!”
“可是这和父皇要立储有什么关系?”汉王凝眉,“三哥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不是吗?”
“是死了很多年,”俞妃摇摇头,“如果他当真要翻案,那么你二哥还能不能凭皇嫡子的身份成为继任太子就说不准了!”
汉王凝眸半晌,忍不住道:“听起来好像这当中还有些什么秘密,母妃是不是知道什么?”
俞妃抬手支额,手指来回揉着太阳穴:“我不知道,自打进宫我就深居在后宫之中,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什么?”
“那你……”
“因为你父皇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竟然这么说了,我才猜想有这个可能罢了。”
俞妃坐直:“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记住谨慎做人,不该插手的事情绝不要插手。”
汉王还想再说什么,俞妃却已经喊人送客,他只好起身告退。
出了庭院,他眉头仍然纠结。扭头回看了一眼尚且还亮着灯的窗户,他眉头揪得更紧了。
“五叔?”
突来的呼唤声把他拉回了神,面前站着披着披风的陆瞻,他清清嗓子道:“你怎么在这儿呢?”
陆瞻笑道:“湘儿听说淑妃娘娘身子不适,方才才抽空去探望,我是来接他的。”打猎汉王两眼,他道:“五叔是来俞妃娘娘的?”
“是,”汉王点头,“吃完饭消食,顺道过来喝了碗茶。——你去接人吧,我先回房。”
“五叔!”
陆瞻的呼声把汉王脚步唤停下来。“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