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乡里(校对)第22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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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立时起身迎到门外,宋湘跟着跨出来,王妃刚好就到了门下。
  “问出来了么?”陆瞻急不可耐地问。
  王妃轻叹气,跨门进屋,在榻上坐下道:“问了。不是他。”
  陆瞻凝默,随后也坐下来:“也不奇怪,我思来想去,也找不到理由,那递纸条的人不但身手好而且有笔好字,明显是读过书的,他倒是有学问,但他却不会武功,或者说没有这么好的武功,关键是他根本就没有出过京城。
  “即便是他有豢养的武士——一个能文会武的人也不太可能替他亲自出头卖命,除非他当真野心勃勃,可若他真有那么大的野心,又何必还要承认去过东宫,以及与我父亲的那段呢?反正我们也没有证据,他大可以否认的。”
  宋湘望着他,知道他这是已经琢磨过一遍了。便问王妃道:“母妃去了这么久,可是还谈了些别的?”
  王妃颔首:“我还问了问他骆家的事。”
  “怎样?”
  “或者这件事才是要紧的消息。他承认动过骆容坟的人是他遣去的侍卫,但他说骆容棺椁早就被人人动过了,而且里面并没有骆容的尸体。”
  宋湘与抬起头来的陆瞻俱都愣住……
  王妃从袖口里把那张简图拿出来,目光定定落在上方:“这是侍卫们画出的坟道内部的模样,这点应该无假。而我问及当中的一些细节,他也能对答如流。”接着她把与晋王所谈及之事尽数复述了一遍,然后凝眉:“照他所说,当时潜伏在骆家周围的有三拨人,其中一拨是他,另一拨侍卫,结合皇上早前盯着何桢来看,那便应该是皇上的人,而另外那拨呢?他们又是谁?”
  宋湘闻言上前:“如果当真有另外的一拨人,那他们十有八九就是往沈楠马车上递纸条的人!”
  这个结论事实上早在他们从沈家就已经呼之欲出,如果晋王没有撒谎,那么必然就还有一拨人在潜伏中,之前光是晋王剖白昔年之事时她还没敢往这方面想,如今沈家提供了新的线索,那么有些猜测就值得探究了!
  姑且先当晋王说的是真的,那么这拨人藏在暗处,很可能不只是盯盯骆家柳家这么简单,这两家手上关系到的秘密是宁王收集的“罪证”,这罪证究竟是不是晋王的先不说它,与此有关的不是想替宁王翻案的人,必然就是当年下手的人这毫无疑问!那么,盯着骆柳两家的这些人,既然不是皇帝,那也就是当年的凶手了?!
  那……这就有点可怕了!
  这个猜测如若成立,那岂非他们在暗中蛰伏了十八年也未能让人发觉?再加上前世那七年,那便是二十五年之久,是谁这么处心积虑,从离间帝后三个嫡子开始,到熬死太子,陷害宁王,再到把晋王府也搅和得分崩离析?
  十八年前,他们又是什么样的人?
  “这比我们最初猜想的还要复杂了,”陆瞻攥紧了拳头,“如果真不是晋王,那么这人的目的岂非是冲着皇上来?”
  “准确的说是冲着朝堂来。他们这么沉得住气,所谋图的一定不会是小事。”
  王妃拿起这张图,目光又定在了这上头。
  宋湘望着她:“那么,母妃认为王爷的话有几分可信?”
  王妃略显怔忡,片刻才道:“我不敢说他没有虚言,但是这两次是我与他之间谈及的最深的话题,我觉得至少他没有回避,或者是个好现象。就像瞻儿说的,若他要说谎,那他何不直接否认,非得如此迂回,编造些真真假假的话来讹人呢?要知道谎话说的越多,越细,穿帮的可能性也就越小。”
  她微顿半刻,没等宋湘他们接话,又兀自幽幽道:“又或者,他也根本没有这个能耐来布下这么个大局。我从前一直以为他行事虽然有些上不了台面,但有阴谋野心的大都如此,他设计害瞻儿堕马之后,我就更觉得他从头到尾都透着阴险了。
  “但那日乍然从他嘴里听到他怀疑我与太子苟且——”
  说到这里她低头轻哂了一声:“我除了震惊到不知如何是好,同时我又感到十分可笑。他居然怀疑我,我身后有杨家几百口人的性命,作为世家千金,我受了十几年的严格教育,在家风严正的杨家薰陶了这么久,说我自私势利我信,说我会去做这种不要脸的事?
  “他也不想想,我若要跟太子苟且,我会放着光明正大的婚约不去争取,而专门挑成了亲去干这些丧尽门风的事儿?太子婚前都不曾接受我,难道他专好这口,跟弟媳妇私下幽会?
  “即便是我争取不成,即便是杨家要攀龙附凤,又不是没有别的小姐,他们陆家非娶我当儿媳妇不可吗?我若是不愿奉这个旨成亲,实在有太多办法了!出家,寻死,找个理由把自己弄毁容,哪个不行?之所以成亲,不过是因为认定儿女情长并不是我这一生的全部罢了!”
  “母妃的品行自然是无可挑剔的!”
  宋湘听她如此露骨地提及心事,连忙宽慰。那日事后王妃虽说表面上看起来若无其事,但宋湘相信这几日她心下绝对没有一刻是安宁的。也就是到了此刻,她才释发了出来而已。
第322章
宁缺毋滥
  王妃看向她:“你虽然是我的儿媳妇,我也要告诉你,对女人来说,儿女情长固然重要,但女人这辈子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没有男女之情,就不代表这辈子活得没了价值。这年头能因为两情相悦而成亲的实在太难了,万一没有,那你还会有儿女,你身上有好的东西可以传承,人生同样会有盼头。而当你认识到这点,自然就不会被小情小爱左右了意志。”
  这话可真是说到了宋湘心里头。活过了前世,她已经看通透了,情爱两字并非续命食粮,它就是锦上添花,能拥有当然是最好,但没它日子也能过得下去。它出现了,那就争取,努力过了,不管结果如何也无怨无悔。怎么就非得为了它而不死不休呢?
  她前世便是这么想的。当然后来证明她也有不当之处,她在明知道陆瞻不是坏人,而且她也不可能逃离婚姻枷锁后时,应该尝试把日子过得更和谐,但这份低头无关情爱。一个人的尊严除了在生死面前可以适当妥协,其余都不值得让步。
  旁边陆瞻望着她俩轻咳了一下:“扯远了。母妃往下说吧。”
  王妃微敛目,接着道:“其实他怀疑我倒罢了,他心里怎么想我我也拦不住他。但他说旸儿死之前曾听侍卫说我曾经跟太子私会过,我却不明白他为何既不来问我,也不去寻太子求证?他没有任何证据,就一根筋地冤枉我十几二十年,他为什么不闹开呢?难道他想闹开,我还能不奉陪么?
  “我嫁给他,便是抱着经营好晋王府的目的来的。我扪心自问,在妻子和主母的位置上我没有任何愧对他之处。对他的侍妾和庶子庶女我没有任何亏待。他的王府能够在世人嘴里留下良好的口碑,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作为建立在利益上的联姻夫妻,我认为我已经仁至义尽。我着实没想到即便如此,还是被他阴阴猜疑了十几二十年,而更可笑的是他自己还一副高高在上把大度宽容施舍了给我的样子,他既不找我求证,也不去宫中或者杨家告发我,那一刹那间,我就有种模糊的感觉,他也许并没有我想象中精明,因为如果他够精明,又怎么会如此窝窝囊囊,前怕狼后怕虎,连求证都不敢?
  “倘若我是这个凶手,既然都已经快把当年的知情者都杀光了,还会任凭一个对他不忠的女人占据在这么重要的位置吗?有了我不忠的证据,他就足能高高在上地要挟我及杨家了!”
  宋湘看了眼陆瞻,随后收回目光微微点了点头。
  晋王妃这番话确有几分道理,前一世的晋王是一副和蔼可亲仁厚长者的样子,确实看上去有些像运筹帏幄大忠若奸的恶徒,这一世他种种行迹浮上人前的时候,各种算计就小家子气起来,心思都花在他眼眼子跟前,反而显得他手段不够看了。
  虽说仅凭猜测还是不能认定晋王双手就是干净的,但最起码,对于背后还有一拨人潜伏生事的猜测可以认真对待起来了。
  “我竟想不到此人会是谁?若是两位王叔,他们年纪也对不上。”陆瞻凝住了眉头。
  宋湘略默:“若是他们,也不一定就得年纪合适。皇子们跟他们母亲的利益都是息息相关的。”
  “可是安淑妃和俞妃有那个实力吗?”
  这个宋湘也说不好。想到安淑妃的刻薄,俞妃娘家的怂,要说就呆在皇帝眼皮底下的他们能有筹谋十几年的大阴谋的本事,应该还是有些费劲。但是不防碍他们有帮手啊,秦王汉王这两个,随便哪个登基,那带契的可就不是三五几个人,而且要办成这么大一件事,也是需要许多人的。皇子的身份是现成的旗帜,他们只要竖起来,不会没有人下赌注的。
  她凝思片刻,忽然想到:“方才母妃提到何桢,我想起来了,咱们还请了杜爷爷给何琅看病,也不知情况如何?何桢与骆容是至交,何桢至今还收藏着骆容亲制的信笺,他未必对骆容的情况不知情!”
  “没错!”
  陆瞻点点头,两眼也绽出了光芒:“看来我们接下来还得去趟何家了!”
  王妃也道:“你们抓紧去趟也好,再有三日,就得出发去围场了。”
  宋湘扭头看看天色,说道:“现在去还来得及!咱们才从沈家出来,索性连衣裳都不用换了。”说完便快速拿起搁在旁侧的披风,屈膝行了个告退礼后就走向了殿门。
  陆瞻随后跟上去,俩人并肩出了栖梧宫。
  此刻日已西斜,因为云层变厚,看起来更有些发黯,但却挡不住两颗对骆容去向生起了强烈好奇的心。
  宋湘心里满满的都是王妃对骆容墓道情形的转述,陆瞻进了马车,坐到她旁侧,看着她道:“媳妇儿。”
  宋湘嗯了一声。
  陆瞻道:“你真的赞同母妃说的,儿女情长不重要吗?或者说,你觉得儿女情长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宋湘扭头。
  面前的陆瞻脸色有些郁郁。“我不知道你怎么样,但我是很认真的。湘湘,我这个人,对儿女情长的原则,是宁缺勿滥。没有则已,一旦有,我是做不到理智的。”
  黯淡的天光落到马车里就更黯了,陆瞻的五官轮廓也被模糊了不少。但他的目光仍然清晰透亮,像夜晚天幕上两颗星星。
  宋湘看了很久才收回目光。“我们眼下不是应该抓紧时间找线索吗?干嘛突然说这些?”
  “因为我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陆瞻握住了她一只手,“我觉得我们俩在这个问题上应该达成共识。”
  宋湘又看向他:“要是达不成呢?”
  陆瞻静默下来,那双像星星一样的眼睛终于没有那么亮了。但转而他又更紧的握住她的手:“实在不行,也没关系。反正在这个问题上,我的原则影响不了你的决定。”
  宋湘笑一下。看一眼外面,她又转过来:“我很赞同母妃的话,可是我和她的意思,同样也是‘宁缺毋滥。”
第323章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陆瞻听完有片刻屏息,随后猛地把宋湘这只手也抓了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就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
  又不是傻,怎么跟听不懂话似的?
  陆瞻咧嘴,伸手把她肩膀揽着往自己跟前一靠,满足了。
  宋湘温顺偎在他身上,看着窗外市井,也觉得心下安定。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最切实的信与爱,应该就是无条件地追随吧。陆瞻还不够完美,还算不上顶天立地,但是她自己也不是无懈可击,两个人一起成长,从无到有,从棱角分明的两块顽石,到可以和谐共处的圆玉,这种过程才是最难得的。
  “等我们搬出王府,咱们就把澈儿他们生下来,你教他们读书认字,我教他们拳脚工夫。”
  “嗯,再在院里就近砌个小灶。”
  宋湘可还没忘了这事儿呢。
  ……
  马车到何家时天色还亮着,何夫人与何琅的兄嫂出来接待的。听说陆瞻他们看望何琅,便也如沈家一般热情地引着他们去了何琅院子。
  王府这边,杜仲春送走王妃后也进了殿,看晋王仍坐在案后出神,也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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