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乡里(校对)第1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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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瞻敛目把信折起来。
  女人嘛,哪里有不作的,瞧瞧晋王府内宅里那些个?不过,即便他不在意,可是得写下保证书才肯收钱这事,怎么还是让他觉得她像是比他还更着急着想要一刀两断呢?
  “世子,皇上派王公公过来探视。”
  门口太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又一次遐思。
  他咬了咬唇角,将文书飞快塞入信封交给重华:“送到宋家去。请王公公进殿。”
  眼下缠绕周身的事情还一团乱麻呢,与这相比,那桩压根谈不上合意的婚姻又算什么?如今就该果断了结,全力以赴处理正事才是。
  乾清宫的太监王池是皇帝潜邸时起就跟随着的心腹,眼下皇帝特派他到来,多半与兴平县的事有关。
  陆瞻坐在东边隔间里吃茶,很快即见魏春引着王池进了殿。王公公与皇帝同岁,双鬓已白,清瘦的身子微躬。
  “王公公!”
  陆瞻站起来。
  王池抢前几步搀着他坐下:“老身可生受不起,世子快请坐!”说完躬身行了个礼,双方才又安坐下来。
  陆瞻等太监上了茶,挥手让魏春他们出去了。屋里没了外人,陆瞻便道:“皇祖父近日龙体可安?”
  “皇上康健着呢。前些日子还说入了秋要去狩猎,猎几副好皮毛给自己做件狐裘。”
  王池说完将手上的一盒田七放在桌上:“这是皇上赐给世子的,特地交代收下即可,不必跪谢。”
  陆瞻闻说如此,仍是起身朝着皇宫方向深施了个礼,才坐下:“不知皇祖父可还有别的吩咐?”
  王池点头,自怀里取出一封信:“世子从兴平县带回的信件皇上都细细看过了,让老奴把当中的这一封家信拿回来给世子,这家信中提到的陇川县的唐震,皇上让世子再去查查这姓唐的底细。”
  陆瞻展开信看过,说道:“这唐震虽说是何家的管事,跟徐洛接触多些,但直接查徐洛不是更好?”
  徐洛即是兴平县令,何家则是指徐洛的表舅、工部侍郎何桢。
  徐洛当初是凭何桢提拔才当上这京畿地界的县令的,故而何家与徐洛往来甚多,这唐震便起着往来行走的作用。
  陆瞻当初奉旨查徐洛,从头至尾都并未曾听皇帝明说要查什么,因为何桢身担要职,他也只当是何桢犯了事,让皇帝惦记上了。没想到到头来,竟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下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圣意难测,老身也猜不出来。世子有什么想问的,过几日进宫见见皇上就清楚了。”
  王池说到这里,又朝陆瞻压了压身子:“何大人的大公子已于年初金榜题名,何家这些年在朝中建树颇多,皇上也器重何大人。世子倘若查到了什么,记得第一时间呈报皇上。莫要增添消息泄露的风险。”
  皇帝为何查此事陆瞻是不知,但是何桢做为朝廷要员,若是被皇帝暗查的消息传出去,少不得要掀起一番波澜,别的不说,水一浑,对要查的事情是极不利的。
  前世究竟埋伏在山里暗杀的人是哪一拨,陆瞻不能笃定,但是最起码,这一世需要设法在皇帝手里捞点实权,作为护己的资本、甚至是复仇的资本却是必须的。
  他点头,啜茶又道:“这阵子我两位王叔在忙什么?”
  “上个月秦王来了信给皇上请安,还捎了一车新鲜的山货,看样子日子过得悠闲。汉王倒是有些日子没来信了,不过八月间英贵妃四十凤诞,皇上兴许会下旨许汉王回京为母贺寿。正好,也赶上秋狩之便。”
  陆瞻围场被陷害是在六年之后,今年的秋狩场上大放异彩的正是只比他大两岁的汉王。
  汉王凭借在围场上的出色表现,也获得了皇帝赐予的殊荣:得以拥有一支归属兵部管辖的两千人的护甲军。也因此成为能与晋王府护甲军人数比肩的新一位皇子。
  陆瞻颌首,抬眼望着悠远天边:“一别三年未见,确是有些想念二位王叔了。”
  ……
  宋湘在晚饭前就拿到了陆瞻亲笔写的保证书。她拿起来对着夕阳看了好久,然后放下来。
  一纸焉能有多大的约束力?她之所以提出来,不过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
  她只是个平民女子,以他皇孙的身份,如此郑重地前来赔礼,却反遭到她傲慢的刁难,正常反应都应该是置之不理,气性大点的还会恼羞成怒。
  谁会像他这样还立刻写下保证书送过来呢?倘若他不是疯了,就只能是他确实就是嫌弃了她七年的那个陆瞻了。
第15章
她要杀我姐姐啦!
  宋湘收了银票,打发宋濂去张屠户家割了一整只羊腿,回来上炭火炖了一大锅肉。
  郑容也挖出埋在桂树下的青梅酒,这一天的晚饭,一家三口围成一桌吃的开心极了。
  饭后宋濂自觉打水洗漱,娘俩同在厨房收拾残局。刷着碗的郑容就问起今日的事。
  郑容是个很愿意相信家人的人,从前宋裕在时她听宋裕的,后来宋裕不在了,她就信任宋裕教出来的女儿,所以日间宋湘在处理这些的时候她并没插手。
  “一看他们就知道来头不小,那日的事又是许多人看到的,八成是担心咱们回头讹上去,所以才送钱呗。”
  宋湘一面整理柴禾一面简单回应。前世的事太糟心了,反正已经过去,就没必要再让母亲知道为自己费神。
  郑容哼道:“回头娘请人给你在京城里说个好夫婿,像你爹一样有学问,又上进,又聪明,还疼媳妇儿的。不济的话我就去信给你外祖父,让他帮你相个有本事的将领也好,也能护着我女儿不被人欺负。”
  “那敢情好。”
  宋湘顺口应着。
  才刚从那段婚姻里抽离出来,其实也用不着这么急,这辈子怎么着也得她自己看对眼了才成。只是她也不反对她的提议就是了。
  她起身沏了一壶茶,拿小瓷碟盛出一小碟腌杨梅解腻。吃了一颗,她说道:“前些日子兴平县令家失盗了。”
  “我知道!”郑容擦了手,也拈了颗梅子吃,“这姓徐的听说还是工部左侍郎的亲戚,这左侍郎姓何,家大业大,都说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果然连他们家随便一个旁亲都带着宝贝上任。也就难怪你二叔倒霉了!”
  说这话的时候郑容眉间带着点扬眉吐气,毕竟有什么比看讨厌的人倒霉吃瘪更舒心愉快的事呢?
  当初他们长房可是没少让着他们,因为纷争,他们都搬到这村里来了!
  宋湘一点也不反对郑容这么想,他们家向来是只要大家保持好原则底线就行,其余就怎么高兴怎么来。在晋王府见识过大家族复杂的人际关系之后,愈发觉得相互关爱的氛围实属难得。
  郑容是个闲不住的人,最近在县城里跟人学酿酒,扬言将来要开个名扬四海的酒坊,翌日早饭后便又拜师学艺去了。
  宋湘则打发宋濂去上学之后,揣了点银子进了京。
  一家三口在村里虽说不愁吃喝,但过几年宋濂长大,需要另择名师求学,他们总归得回城的。
  请谁当师父倒不成问题,宋裕昔年在世时曾经交好的同僚仍在翰林院,也偶尔派人问候他们,请他们推荐个先生,想来是容易的。
  但是再关照那也是昔年的交情,拖得久了自然这情分也薄了,这现成的人脉不能浪费,宋濂已八岁,最多再过个两年,等到她把家业拿稳当后,便得进城求学,然后替他铺开门路。
  说到家业,当年从京城搬来庄子上,一来是郑容与游氏交恶,一气之下轰走了他们,本着大家都别想占着祖宅的想法。
  此外宋湘支持这么做,也是因为郑容直肠子,玩不了那些花花肠子,而自己和宋濂都小,就算有主意,也没能力避免纷争。
  一家子人吵吵闹闹的,其实倒不如暂且落个眼不见为净。
  前世她早已打算拿家里的现银置买些田地,介时赁出去,那也是笔固定的收入。后来陆瞻出现把她计划全部打乱,也就搁浅了。但如今却刚好能派得上用场,甚至有了那一千两,还可以有更大的作为。
  好歹也做过几年世子夫人,京城里哪些地段适合投钱下去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她在城南集市附近两间牙行放了五百钱的订金,约定十日内牙行给她物色一间铺子。
  顺道又去了趟桂子胡同的祖宅,检查了一下里外状况。房子几年不住人,院子里已有瓦片落下来,春天一到,杂草也长起来了。
  如此看来,稍后雇个仆人打理着房子也是必要的,至少比起到时候全盘大整修的花费要少。
  最后她绕到东西两边看了看,然后回到牙行,将临街的两座两进偏院给分别交赁了出去,算下来抵上看家仆人的工钱是不成问题的。关键是,赁了给人住的房子,自然也就不会有了人打理。
  “这不是湘姐儿么?”
  出牙行的时候路边就有人停轿喊她。
  宋湘认出来是桂子胡同的邻居,论理应该是才进户部观政未久的新科进士付瑛的母亲。
  她走上去行了个礼:“付伯母。”
  “你这孩子,还跟从前一样知书达礼。只是这模样出落得越发俊秀,我都不敢认了!”付夫人欣喜地打量着宋湘,一面下了轿,看了她两轮,来牵她的手道:“既然回来了,到我们家喝杯茶?我们瑛哥儿也在家,你们好久没见过了吧?”
  宋家祖宅跟最原先的付家只挨了道墙,小时候宋湘骑在墙头上,还能摘到付家那边伸出头来的黄杏儿。只是后来付家内宅闹出风波后,就搬到了胡同口。
  宋湘笑道:“濂哥儿去上学,要回来吃午饭,今日是不得空了,改日回来再陪伯母说话。”
  付夫人再三挽留,宋湘便只好陪着她在树下说了会儿话,这才道别。
  付夫人在宋湘还小的时候,曾经开玩笑说过要娶她当儿媳妇,还当着玩耍的她的面跟宋老太太说过郑容是粗人家养出来的女子,不如给宋裕再找个读书人家的女子做妾。
  从那以后,宋湘就再也没去过付家。倒是难得她在儿子中了榜之后,还能对她这么亲热。
  “快,打死这畜牲!”
  宋湘带着一腔暗哂回了村,刚走到家门外,院子里就传来了怒骂声。
  宋湘一听这声音正是游氏,又听到了狗子的狂吠,连忙提裙跨步。
  才跨了门槛,一物就照着头脸砸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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