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术师/大魔术师张贤(精校)第21部分在线阅读
柳荫与张贤对视一眼,身子微微一震,但她马上平静下来,余光瞟了一眼段士章,段士章正看着张贤,并没有在意。但段士章见了张贤,还是转头对柳荫说道:“这人就是张贤,你眼熟吗?”
柳荫冷冷地说道:“倒是有点眼熟,可惜从来没有见过。”
“哦?”段士章笑了笑,“柳荫啊,你说话总是这么有趣。”
柳荫说道:“老爷问的话也很有趣。”
段士章满面笑意,伸出手一把捏住柳荫的玉手,拖过来放在自己腿上。柳荫挣了挣,没有挣脱,便由段士章乱摸。
张贤没有多看柳荫和段士章,转身走回幕布前,手上做了一个“起”的动作,大幕缓缓拉开,幕布后一片通明。
等幕布完全打开,台下人方才看清幕布后的东西,竟是一幅近两人高,四五人长的巨大画卷,用绳索吊着,摆在正中。这幅画卷上,画的东西倒是简单,乃是一幅水墨山水图,远山近水,近前左侧有一间茅屋,茅屋外有一块大石,大石边坐着一个老者,正看着一盘棋,而老者身旁则站着一个素衣女子望着远方。这老者和女子尽管线条简单,但都有真人一般大小,看上去活灵活现,好似能从画中走出一样。
台下有精于赏鉴水墨画的,看了几眼,与旁边人窃窃私语,略略点头,这意思是说画的不错。
雅间里的段士章看着画上的女子,摸着柳荫的手说道:“柳荫啊,你觉不觉得画上的女子有点像你呢?”
柳荫狠狠把手抽回,冷言道:“老爷,你看就看,能不能不再寻我开心?”
段士章呵呵一笑,丝毫不生气,说道:“柳荫,我是说那画上的女子好看。呵呵!”
柳荫瞟了一眼段士章,再不说话。
正如段士章所说,张贤展出的那幅画中女子,神态的确有几分像柳荫,都是柳叶弯眉,樱桃小口,最像的还是眼神,同是十分的冷艳。
张贤在画前慢慢走了一圈,似乎在端详着什么,站在画布正中,慢慢将手举起,向画中摸去。台下人看得是莫名其妙,但一时并猜不透张贤要做什么。
张贤侧着身子,一只手按在画布上,突然向下一按,半只手竟没入画中不见。台下有坐得近的,亲眼目睹张贤手进入画卷中,而画卷中居然淡淡地显出一只墨描的手,惊得啊一声大叫。还没有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张贤一只手臂已经全部探入画中,画中对应地出现了一只衣袖。这下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有人刷的站起,手中拿着的卷烟都忘了移开嘴边,牢牢盯着张贤不放。
段士章坐在高处,看得十分清楚,慢慢也站了起来,他实在难以相信眼前的景象,那幅画并没有破损之处,几乎是纹丝不动,但张贤真的正在进入画中。
张贤再往里走,半个人已经慢慢没入画中,身子再一动,整个人已经消失不见。台下这次忍不住,惊讶声一片,原来画卷中已经多出了一个身穿长袍的男人,正侧对着大家,确确实实是用墨汁勾画出来的一个男人!
戏台四角的灯光熄灭,仅剩下灯光从画布后和上方投过来,让画中的人物更加地显眼,如同幻境。台下突然有人高喊:“天啊!动了!人动了!”
只见画布上“张贤”身子一动,如同木偶一样前进了半分,已经离开了最开始的位置,而且动作非常明显,每过两秒就移动一下,位置和身形都发生改变。在台下众人看来,画中的“张贤”正在向画中的老人和女子走了过去。
场中鸦雀无声,半数人都已站起,看着眼前的这番奇景。
“张贤”在画中行走,很快来到了老者跟前,老者和女子也动了起来,老者起身相迎,女子微微作揖,“张贤”鞠躬答礼。“张贤”与老者坐下,那女子也凑过来,坐在一侧,“张贤”与老者下棋,音乐声悠扬,画面看着十分的恬静。
可眨眼间,音乐声一停,突然换成激烈轩昂的调子,只见画中一只巨大的苍鹰袭来,大翅一展,天昏地暗,画中的“张贤”、老者、女子起身,纷纷躲避,可一股黑风涌来,刹那间把画中的众人与茅屋一并盖住,再也不见。画布激烈抖动,黑色蔓延开来,很快便将整张画布罩住,音乐声凄苦悲凉,等黑色散去时,画布中只剩下“张贤”一人,其他景物、老者、女子一概不见。
画布中的“张贤”怅然所失,背对着台下,渐渐向外退来,行走到画布边缘时,灯光一暗,只见“张贤”慢慢从画布中退了出来,迈上舞台,再不是水墨画像,而是一个真人。
灯光再亮,音乐声一换,又是最初的曲调,张贤转过身来,走出几步,画布中已是空无一物。
张贤面带微笑,冲着台下诧异的、发呆的众人深深一鞠,高声道:“献丑了!”
台下的众人这才从刚才的离奇景象中缓过神来,不知是谁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随即掌声一片,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由衷地喝彩鼓掌。
张贤表演的这个魔术,同样是失传许久的中华古戏法中的一种,叫做祝良墨动术,祝良是人名,墨动是表现方式,最早出现在北宋时期,南宋末年就已失传,只有人说得出祝良墨动术是画卷上的人、物、景活动起来,少则三五个变化,多则百余个。失传以后,数百年间从未有人复原祝良墨动术,直至张贤的出现。
二楼雅间里的段士章长出了一口气,抬起手来连续鼓掌,一边鼓掌一边自言自语道:“奇迹!神乎其神!奇迹!”段士章说着,扭头看向柳荫,说道:“柳荫!你看到了吗?柳荫……”柳荫满眼含泪,面露微笑,轻轻击掌,这神态让段士章大吃一惊,连忙改口,“柳荫,你怎么了?”
柳荫既像在哭又像在笑,抬起手指抹了一下眼角,轻轻说道:“没什么,我是没想到,还有这么精彩的魔术。”
段士章坐在柳荫身边,关切地问道:“那你怎么在哭?”
柳荫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个故事十分感人,那个女子和张贤应该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却被苍鹰搅乱姻缘,再也寻不见了。”
段士章呵呵一笑,说道:“柳荫啊,你喜欢就好,这不过是一出戏而已,大可不用这么投入,只是这个张贤倒真是会讨人喜欢,居然用魔术来讲一个故事。”
柳荫说道:“老爷,谢谢你,我今天真的很开心,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段士章抓住柳荫的手,分外诚恳地说道:“柳荫,你可知道,我为了你,什么都能舍得。”
柳荫慢慢将手抽回,说道:“老爷,我知道的,咱们还是先看下面两场魔术吧。”
张贤又演两场,分别是隐身术和悬浮术,席间还走下台来,与宾客玩了几个纸牌消失的小魔术,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三场魔术演完,众人意犹未尽,仍让张贤返场加演,张贤十分客气地拒绝,说是连演三场,已是不易,魔术不同其他,事前都要充分准备,只能请各位下次再来。
这些人不像天桥里的闲人那么较劲,张贤既然是段士章推荐大家来看的,多少给段士章一个面子,不好勉强,这就作罢。
段士章觉得张贤给自己挣了一个大大的面子,信步从雅间走出来,来到戏台上,大大地夸奖了张贤一番,还放下话来,让台下各位以后多多捧场。众人本来就有此意,轰然便应了。
段士章不愿久留,招呼着众人离去,自己带着柳荫,走在最前。
张贤、李奉仁、李易、李娇等人站在门口相送,礼数周全。柳荫走过张贤身边,看也没有多看张贤一眼,只是淡淡说道:“张先生,魔术很精彩,下次我会再来。”
张贤笑道:“谢谢夫人赏识。”
段士章说道:“张贤,楼上的雅间我包下了!你平时有什么为难的事情,都可以到汇贤酒楼给刘管家传话,你这种奇人,世所罕见!”
张贤答道:“段爷过奖了!”
段士章对着张贤点了点头,略示赞许,带着柳荫离去。
其他每个出来的人,都对张贤连伸大拇指,赞不绝口,张贤含笑一一谢过。不多久的工夫,这些贵客都登上了汽车,扬长而去,天桥和悦客魔术馆前,再次恢复了宁静。
段士章手下的刘管家没有走,留在最后打点,赞了张贤几句之后,留下了大笔银钱,算是今天包场的费用以及未来包下二楼雅间的费用。张贤执意要给刘管家一半,刘管家也没有客气,只管收下,说道:“张贤,你好好干,段爷和柳太太对你都很满意,你这次算是攀上段爷这个贵人了!张贤,你这人挺讨人喜欢,我也愿意与你交个朋友,以后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尽管来找我!记得把悦客魔术馆打点好喽,多添置些人手,你今天已经一炮而红,很快全京城的达官贵人都会来你这里看魔术!千万别出什么差池!”
张贤连声谢过,送刘管家上车离去。
段士章他们这一走,悦客魔术馆随即宣布重新开业,声势更胜往日,悦客魔术馆的门票,被炒卖得贵如金纸,仍然一票难求。京城里有门路的显贵,纷纷派人预订雅间,还不见得预订得上。张贤更是奇怪,这么好的生意,他却将一天三场减为一天二场,上午的一场取消,不知何故。
恨只恨天下只有一个张贤,张贤的魔术只有他能表演,无数人揣测张贤的魔术秘密,都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有人提着万块大洋来买张贤的一个魔术门子,张贤一概婉拒,绝不出售。
更有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剧院来请张贤演出,甚至有愿意让出股份请张贤入股的,张贤毫不动心,就是守在这个悦客魔术馆之中,每日默默演出,每次演出就只让不到二百人入内。无论外界怎么猜测,怎么邀请,踏破门槛,求张贤扩大规模,张贤都是深居浅出,轻易不会抛头露面,甚至很少有人在街头看见他出现。张贤不上报,不拍照,不受邀,以至于尽管很多人都知道天桥有个魔术奇人叫做张贤,但知道张贤长什么样子的人还是极少。
张贤真的从来不外出吗?这也不是,张贤和李易有自己避开人群的方法,就是易容,他们两个装扮出来,或老或少,或贫或富,加之见过张贤长相的人全京城仅以千计,所以张贤、李易两人易容外出,无人能够识破。
张贤、李易几乎日日外出,除了亲自采买各类物品外,就是在洋人聚集的地方闲逛,买一些洋文的报刊书籍翻阅,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没人说得清楚。
段士章带着柳荫又来了两次,每次都满意而归,但第三次就只是柳荫自己来看张贤的魔术,由刘管家跟着,带了一大堆随从。段士章毕竟是个大忙人,事务缠身,没有许多时间能够陪着柳荫出来,可是他不能不让柳荫出去,柳荫自己出去他又不放心,故此派了许多人跟着,说是随从还不如说是监视柳荫。
刘管家如同陪着段士章的二太太、三太太一样,陪柳荫坐在包厢中,戏台上还正在热场表演,若是按照今日的戏目单,还要半个小时才会由张贤表演魔术。
李娇端着一盘橘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轻声道:“刘管家、柳太太,打扰了。”
刘管家侧头一看,见是一盘橘子,有点不耐烦地说道:“现在是吃橘子的时令吗?谁要你送过来的?拿下去!”
李娇连忙应了声,就要离开。
柳荫头也没有回,淡淡地说道:“放下吧,我喜欢吃橘子。”
柳荫喜欢吃橘子,从小就喜欢,只是她从来不在段士章面前表现出来,甚至连刘管家都不太清楚。
刘管家不敢多说什么,便对李娇哼道:“放下吧!没事就不要随便进来!对了,皮都不剥,怎么吃?去把皮剥了一瓣一瓣地端上来。”
柳荫说道:“刘管家,我自己剥就好了,你不要为难这位小妹。”
刘管家堆起笑脸,说道:“好的,好的!”一转头又对李娇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放下吧!下次长点记性!”
李娇不敢多说,将盘子放在桌上,转身便快步出了门。
刘管家笑嘻嘻地对柳荫说道:“柳太太,小的眼拙,还真不记得你喜欢吃橘子。要不,我给你剥一个吧。”
柳荫冷冷地说道:“不用了!”说着侧头看了一眼盘子,盘子里摆着五个橘子,三个在下,两个在上,摆得有些古怪,柳荫心里微微一震,伸出手把最下面的一个橘子拿起,放在面前,又掏出手绢,掩住橘子,细细剥开。
柳荫余光看了看刘管家,刘管家一直盯着自己剥橘子,柳荫哼了一声,侧过身去,但就在这时,柳荫从橘子中迅速地抽出一个卷成小卷的纸条,手指一晃,便将纸条藏在了手绢中。刘管家再好的眼力,也不敌柳荫魔术师一般的手法。
柳荫会魔术,段士章府上的人都知道,但谁都不会想到,这看似随意端上来的橘子里面,还大有文章。
柳荫一瓣一瓣地吃橘子,另一只手上,早就展开了纸条,飞快地看了一遍纸条上的文字。
柳荫将橘子慢慢吃完,用手绢擦了擦手,盈盈站起身来。
刘管家颇为紧张,立即问道:“柳太太,有什么事情吗?”
柳荫冷冷地说道:“我必须告诉你吗?”说着已经向屋外走去。
刘管家假笑着连连说不是,可寸步不离柳荫,跟着柳荫出了雅间。
柳荫向一侧走去,刘管家带着守卫在门口的两个保镖跟着,一看柳荫所去的方向,刘管家心里已经明白,那个方向的尽头,是专门为二楼的达官贵人们准备的洗手间。
柳荫走到女厕门口,回头一看,说道:“你们要跟进来吗?”
刘管家赶忙说道:“不敢!不敢!”
柳荫推开洗手间的房门,走了进去,反手便将插销插紧。洗手间里是专门为女宾准备的,干净淡雅,一个人都没有。
柳荫飞快地左右看了看,很快目光落在一幅唐朝仕女图上,柳荫走过去,蹲下来顺着画下木桌旁的边缘一摸,便摸到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机关,嵌在墙中,若不是低头仔细打量,很难发现。
柳荫会意,将这道小机关用指甲拧了拧,左三右三,“啪”的一声细响,整个仕女图下方的墙壁开了一道缝隙,是一个暗门。这个暗门设计得分外巧妙,左右上下均用木条掩住边缘,所以不论开合,都看不出一点破绽。
柳荫没有犹豫,推开暗门,钻了进去,将暗门关上。暗门里面有一盏小灯点亮,有一个梯子直通向下,柳荫麻利地从梯子走下,来到一个杂物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