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诸天(校对)第83部分在线阅读
旁边的何韵儿及慕容一都无不为之动容,慕容元真与慕容焉这份惺惺相依的情怀,开阔无涯的气魄都令人惊叹,而今日果然是两大圣人隔河相聚,岂同常人。
何韵儿又为他斟了一杯,慕容元真重又举杯,道:“阁下洒然无拘,果然是酒中雅士。想兄台自令支一路到此,可曾饮过如此美酒?”
慕容焉微微一怔,道:“怎么,你知道我自令支来,但我却不知你来自何方?”
慕容元真洒然一笑,道:“阁下知酒是美酒,但可知饮酒当有知己?尊驾自北而来,如鸿鹄在天,玄远高飞,自然知之者多。而在下向来不名江湖,却自比潜虬。你我俱是无拘无束、纵横天地之人,高鸿在天,潜虬在渊,今日你我以天渊之别,共饮美酒,岂不是快意已极!”
慕容焉闻言连道壮哉,当下两人连饮三杯,隔岸而笑。这两个人自幼相见,一个如神龙潜渊,莫测首尾;一个如鸿在天而俯览无余,邃密精严,乃命中注定的对手,燕国的两位新圣,今日一见,果然渊渊浩浩,有澄清天下之才。
时将近未,温暖的阳光照在流碧河畔,此河乃辽水分支,流经至此,碧水东下,两岸枫林啸住,意秋昂然。
正在此时,这流碧河的上游哗哗地飘来两只竹筏,缓缓而下。远远望去,湛天碧水之间,几副锦衣,立于筏上,束剑而至,却是几个不凡的人物。看他们一行有七个人,其中四个玄衣劲服,背束长剑,看年纪都是二十六、七岁的壮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光。这四个玄衣人共乘一条竹筏,另外三人一筏当先,为首之人乃是一中年人,负手萧立,独对湛秋,意态萧远,他的身后立着两个背束长剑的白衣少年,其中一个俊儒风流,另外一个粗健彪悍,剑眉虎目,阔面宽颐,双手执浆,驻足于那中年人身后,自有一段非凡气魄。
那为首中年人年纪在四十岁左右,身高七尺六寸,身材均匀,此人头带进贤冠,脚登虎头剑靴,浑身着一件宽大的晋人服饰,风流蕴藉。一张方正的面孔上,修眉蜂目,鼻下口上有两撇儒须,颌下三缕长约两寸的飘髯,文雅已极。那竹筏渐渐行来,但见他衣衫扶风而动,潇洒沉娴,柔中带刚。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摄人心魄,尤其是在他思考时细迷成一条线,精光益盛,这股气魄如棉中裹铁,寻常时候丝毫不露圭角,但他身上散射的气质,却实足令人不敢逼视。
这人沛然而至,意凝于秋,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口中却已遥遥大笑,传声道:“秋林高致,美酒在手,两位公子果然都是高雅之人,识酒之士,不知我这个不速之客,能否有幸与两位共捋高秋,论酒话诗呢?”
慕容元真与慕容焉闻言都不觉一怔,这七人忽然而至,不知所由,那中年人更是人未到而声先至,先声夺人,其态度潇洒,令人顿生高仰无极之感。慕容焉见到那个俊儒风流的少年,心中不由得悚然一惊,此人不是别人,却正是那行虚老人的大弟子诸霖。而那个中年人的声音他一听,立刻想起了当日在草原上与白衣少女遇到的崔毖,当时他虽然眼睛无法看清,但此人的声音却记忆犹新,正与舟上之人相同。慕容焉一见此人,不由暗忖道:“诸霖既然是行虚老人的弟子,那竹筏上为首的中年人必然就是行虚老人,也就是大晋国的平州刺史、东夷校尉,也就是流霞渚的主人,江湖人称‘北渚神剑’的崔毖!其余几人可能也是他的弟子。今日他们追到此地,怕又是为了《凌虚秘旨》这卷奇书。”
思忖至此,他洒然一笑,遥遥抱拳道:“原来是诸少侠,在下有礼了。未知这位先生高姓大名?”
那诸霖一见慕容焉,眼中怒火大炽,但有那中年人在场,不好遽然发作,只冷冷抱拳应过,道:“慕容公子走的到是不慢,令支一别没想到你还能大命活到今日。这位乃是在下的师尊,尔等还不见礼。”
说话间,两艘竹筏渐渐行近,几人的面目顿时看得清晰了。
慕容元真见状不觉大笑,道:“先生倒象是林泉逸士,但尊驾的弟子却丝毫未受到先生的熏陶,强要人学他拜你,我们又不是尊驾的弟子,岂不可笑。”言间,他转面轻挽韵儿纤纤玉手,突然发现少女玉手颤抖的厉害,手中泛着冷汗,低低垂了螓首。这时诸霖与他的师弟不期然看清了何韵儿,大惊地注目半晌,诸霖拉住他的那位白衣师弟,奇怪地道:“铁枫师弟,那个人象是韵儿,但……但她又没这么漂亮……”
几位师弟闻言都指点议论纷纷,何韵儿脸色惨变,眼中突然溢了一泓清泪,突然转身就要离开,那中年的‘行虚老人’也自朗眉一剔,望着韵儿,目中泛起冷色,遥道:“乖女儿,你果然也在这里,为什么见到为父如此无礼,离别多日,难道你一点也不想念为父么?”
韵儿被他一喊,浑身突然打了个哆嗦,顿时驻足挪不动了脚步,但又不想见到这个将自己一身幸福轻易抛弃的陌生人,她的心一阵剧痛,倏然想起自己可怜的母亲,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慕容元真闻言,心中腾地大怒。原来眼前这人就是崔海如今的主人崔毖,也是所谓的行虚老人。他对韵儿这个冒名父亲早就心生厌恶,韵儿近日虽然大见好转,但在她那纯美的心里却始终有道阴影,而造成这道阴影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所谓的父亲崔毖。慕容元真心中电光疾闪,为韵儿出手的念头连闪再闪,但展瞬之间又立刻强抑着平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发怒,因为自己是‘潜虬’,潜龙在飞上九天之前,终将潜于深渊,忍辱负重。而他的一番鸿图大计,都不能轻易丧失!
崔毖仰天大笑,扫了三人一眼道:“我所要见的人今日都聚在此地,这点连老夫都觉奇怪,三公子,你一言不说就带走我的女儿,太有失身份了吧?”
“她果真是韵儿小姐?”诸霖惊讶地望着韵儿,眼中充满着惊异,赞叹,如突然发现了身边的石头变成了美玉。不光他如此,其余几个师弟也不禁瞪大了眼睛,所有的目光都瞩目在这个半年前在崔海还毫不起眼的少女,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是一颗璀璨的明珠,当下纷纷不由自主地驻槁停筏。
崔毖却毫不惊异,似是早就知道她的庐山真容。他的目光自从见到她,就冷冷地望着这个女儿,他一看到慕容元真拉着韵儿的玉手,心中突然腾地大怒,脑海中倏然浮现出她母亲西门慧的面容,而每当他看到韵儿与陌生人谈笑,都不由得大怒,这点连他自己都不能控制。
慕容元真起身挽起韵儿,转望崔毖,故意粗浮地道:“阁下既然知道在下身份,还敢大胆冒犯,不知死活。”
诸霖闻言,首先莫名大怒,啻道:“慕容小贼,你竟然敢带走我家二小姐,你真以为我崔海流霞渚取不了你的项上人头么?”
“二小姐?你们还恬不知耻地叫我韵儿妹妹作二小姐,天下有将自己的女儿送给别人当妾室的么,崔海的大名我这次当真领教了。”慕容元真稍露惊惧之容,令人觉得他在故作镇定自若。
崔毖闻言,心中暗自一剔,警惕地道:“韵儿,那封信你看过了?不是爹狠心,我只不过要你拖延几日,想爹怎么会将你送与别人为妾呢,我这次回来就是要与高句丽取消婚事,还你清净之身,跟爹回流霞渚吧?”
慕容元真心中益怒,这崔毖还不知道韵儿已知道自己身世的事实,但这位大名鼎鼎的崔海之主,冀州士望,一方之主竟然还在骗何韵儿。但最痛心的莫过于何韵儿,她心中怒恨,眼中凝泪突然转身望着崔毖,道:“你还在骗我,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还要骗我回去嫁给那个高句丽的世子么?”
崔毖闻言神情猛震,脸色大一连数变,眼睛更眯成一只蜜蜂,精芒闪烁,突然冷笑道:“乖女儿,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一定是这人在挑拨离间,你怎么能信一个外人,而不信你的父亲?”
慕容元真紧拉韵儿,冷道:“崔毖,这些话若是我说的,韵儿自然不会相信,但若是从崔海四大真宰口中亲自道出,就不可同日而语了。难道你会认为他们四个会背叛你,就为了偷偷说这句话么?”
何韵儿妙目蕴泪,寒面凝住崔毖,质问道:“请你告诉我,我……我的亲身父亲到底是谁?”
崔毖见势已无可挽回,突然仰天大笑,目光倏地凝目一注,森冷的目光瞬也不瞬地望着韵儿与慕容元真,道:“乖女儿,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你如今有了靠山了,而且还是慕容的左贤王,三公子,当然可以无所不知了,还用得着我告诉你么?”
何韵儿眼泪不由得簌簌坠下,幽怨地道:“爹,不管如何你养育了我十几年,对我和我母亲有恩,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应该去做,但我跟着元真哥哥就是等有机会向你问清楚,我的亲生父亲是谁,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因为我如今若是跟那个高句丽的世子走了,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我究竟是谁。我知道之后,自然会去嫁给那个高句丽的世子……”
慕容元真闻言大惊,他没想到这韵儿外柔内刚,跟着自己竟是为了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心中既是怜惜,又暗自忧郁,不知道自己在韵儿的心中到底是什么位置,轻轻为他拭去眼泪,安慰地道:“好韵儿,你不是这个人的女儿,不必和他讲那么多,我们离开这里。”
何韵儿这次竟然很坚持,轻推开慕容元真之手,哀怨地道:“元真哥哥,你不要拦我,我不想一辈子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谁,元真哥哥,我走了之后,你一定要自己事事小心,可不要让我担心啊。”
慕容元真闻言剑眉方蹙,心中汹涌澎湃,韵儿的话使他立刻雄心大慰,韵儿是爱自己的,丝毫不比自己爱她少去半分。不管如何,她的心是属于自己的。
崔毖见状,突然怒火向上一冲,目射神光地阴冷地道:“好韵儿,你果然没让我看错,你和你的母亲一样,都是不安分守己、擅找借口的人,你既然想知道你的父亲是谁,那我今日就告诉你,你的母亲在嫁到崔海之前,是个人尽可夫的贱女人,是江南的一个妓女,改嫁到流霞渚时就已怀上了你,至于你的父亲是谁,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你想知道他是谁的话,就索性下黄泉陪你娘好了,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嫁到高句丽,我要让你一辈子都欠我,永远不能安心……”
“恶贼住口!”慕容元真剑眉冷挑,沉声打断了崔毖。这人实在阴险至极,他看韵儿对慕容元真的态度,猛地令他起了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掉之心,天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韵儿和她的母亲了,她们都是一样的人,背负的恩义可以轻而易举地要了她们的命。当年,他没有得到她母亲西门慧的心,他用同样的诡计令她郁郁而终,最后并亲手用毒掌杀了她。而他对西门慧的爱与恨早就转移到了韵儿身上,直到韵儿遇到慕容元真之前,以崔海之大,除了随止何之外,竟无一人注意过她,关心过她。如今,这个名重天下的‘北渚神剑’又故伎重演,他明着是放了韵儿自由,但他心中清楚得很,只要她自由了,她的性格决定了她的死期不远了。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伪君子!好一个一方之重、南州士望!晋国的一代重臣!
慕容元真与慕容焉两个都是聪明绝顶之人,他们当然知道崔毖的用心。何韵儿也知道,但她却摆脱不了,这少女心如刀割,突然“扑”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慕容元真仓惶惊骇,急忙扶住韵儿,连忙为她拭去口边殷红的鲜血,颤声谓道:“韵儿,你……你快不要动气……”
这时,旁边的慕容一早看不下去,舌绽春雷,脱口一声暴喝,突然“锵!”地一声掣出长剑,“嗖”地一声一闪而至,那崔毖冷冷地望着他的剑渐渐递近,就在那柄剑眼看要加身之际,慕容一骤然感觉到手中长剑“锵!锵!锵!”地闪过三道火光,待他看清时,胸口突然被一掌击出三丈开外,“砰”地一声坠到地上。再看自己手中的长剑从剑镡处,三尺长的剑身被人斩断成了三截,两截飞嵌入左边三丈外的树上,一截远远坠入河中,这时慕容一手中只剩下个剑柄,这惊变之快,直如迅雷不及掩耳,直到倒地时才看到出手之人——这人正是那个叫铁枫的精悍少年,这时只见他手提长剑,冷冷地挡在崔毖身前,杀气狂炽地盯着地上的慕容一。
慕容元真上前扶起慕容一,目光突然变得森冷寒人。当即取下自己的‘定燕剑’交给慕容一,重重地望了慕容一一回,转向慕容焉道:“慕容兄,这柄剑跟随我多年,斯须不撤,如同兄弟,若蒙不弃,就敬请收下,今日恕兄弟不能再陪你饮酒,我们青山不改,后会有期……”一言及此,他冷冷地望了崔毖一眼,道:“崔使君,想来你不会介意我赠剑吧?”
诸霖闻言急忙上前低低地道:“师父,不可让这慕容焉手沾到剑,此人剑术厉害至极,恐怕……”
崔毖本不会让对方取到长剑,但慕容元真却料定他一定会同意,因为这就是崔毖,若非如此,他就不是崔海的主人了,以其惊天的实力,若是经不起一两次后辈的挑战,还如何能名震天下,一个高手最忌讳的不是被杀,而是不敢接受挑战——江湖后起的挑战。而诸霖的话更令他决定了让这少年握起那柄剑。
他捋须淡然一笑,挥手止住诸霖话锋,轻“哦”地一声说道:“今日既然几位同时有幸与老夫一聚,我怎么能让你们失望呢,三公子要赠剑,我女儿要跟了三公子,你们尽管请便,老夫乐意成全!”言毕,他果然命几个弟子让开道路,让慕容一尽管过去。
慕容一提捧剑渡过对岸,蹑步上前将剑奉与慕容焉。慕容焉却清楚得很,慕容元真自崔毖来此,假装着不谙武功、外强中干之状,显然必有苦衷,他帮过自己,如今自己更不能置人于不顾,慕容元真的话正是向他求助,两人相知相识,也只有他能感觉得到。况且以崔海之强,他的主人却竟然对一个少女如此残忍,自己断不能淡然处之。只要他手中有了剑,就多了一半的机会,但他的内伤又使他少了几分自信。
当下,墓容焉双手捧过那柄‘定燕剑’,谁知他双手刚一触及长剑,一股内力突然从奉剑的慕容一身上倏地传至,慕容焉大吃一惊,一惊由顾,发现慕容一正哀求地望着自己,如今的他已经身受重伤,但为了他的主上与女主人,宁可自己去死,自慕容元真将长剑交给他,他就知道自己的使命——将内力一并交给慕容焉。
慕容焉不敢声张,否则这时崔毖倏然出手,慕容一就白白牺牲了。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承受,倾心迎接真气并疗伤,一面语不挂心地掩饰道:“剑果然是好剑,但……但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接受。”
慕容一没有回答,也无力回答,但他却微微地笑了,他知道自己的内力没白费。慕容焉叹道:“尊驾太死心了,你家主人只说赠剑,但收不收却是我的事。”
诸霖望着两人,突然仓惶地道:“师父,我看这两人行为古怪,我们去看看如何?”
崔毖心中亦微微一震,警戒地点了点头。
当下,诸霖与铁枫二人挟剑北渡,刚一下船,蓦地发现那慕容一颓然倒地,面色冷寒,嘴唇颤抖不已,显然虚脱至极。两人一见骇然大惊,“嗖”地挟剑纵身从东面拦住了慕容焉的退路,这时慕容焉内伤经慕容一真气涤荡,胸怀稍畅,他不忍这忠实的护卫力竭而死,是故一旦恢复力气,急急将他甩开,“夺”地稳稳接住了那柄‘定燕剑’。他看也不看诸霖与铁枫二人,凝重地望着地上的慕容一,面色一庄,肃然说道:“贵主上的剑我收下了,今日得蒙贵主赏美酒赐名剑,叨扰已久,在下就此告辞,恕我不再奉陪!”
地上的慕容一闻言大惊,他想不到自己救的人却舍自己的主人而去,他想说话,但终因力气不济,未能出口,双眼却狠狠地盯着这个忘恩负义的少年,但对岸的慕容元真却心中笑了。慕容焉不是忘恩负义,而是以退为进。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他的身上怀有《凌虚秘旨》,加上慕容元真在崔毖的眼中不过一介外强中干不谙武功的贵介公子、纨绔子弟,崔毖要想取他的命必然自以为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到时他自然会去追慕容焉,此乃轻重缓急的常理,但却并非人人看透。何韵儿与慕容一就是如此,而崔毖亦未能免俗。但这却怪不得他,只怪他遇到的两个少年对手,天下无双,一个潜而不露,如龙在渊,一个振翼天下,如鸿在天,高鸿潜虬既斗且合,天下何人能与争锋?
慕容焉言毕,果然转身振衣而去,诸霖与铁枫二人冷笑一声,道:“阁下太逍遥自在了,但我师父在此,岂是你说走就能走得了的。”言未讫而剑已发,一左一右如两团剑球骇然卷至,震人已极。
慕容焉淡然一笑,不躲不闪,不退反进,突然加快了脚步直撄其锋,飒然迎上,几人但闻“嗖”地一声人影掠过,同时但闻铮铮之声瞬间响鸣成一线,忽焉而逝,双方一交而过,慕容焉毫无停滞提剑东去,他的剑似乎从来没有出鞘过,但他背后地上被绞碎的几十片长剑的碎片,以及诸霖和铁枫被挑断的手筋分明肇示着他不但出过剑,而且根本不到一剑,背后两个人痛得冷寒彻体,颓然倒地,但他们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以他们精湛的剑术,根本连对方的招数都没看清,就已惨败,而且永远再不会有提剑的机会。
好快的剑!
惊骇!难以置信!
慕容焉头也不回,脚步倏地加快,竟突然间健步如飞,他已经将慕容一的一片忠诚化为惊人的力量,最大限度地施展了开。身后只留下他袅袅余音,道:“诸霖你上次为了《凌虚秘旨》,我已经饶过你一次,这次我只废你的武功,你好自为之吧!”言讫时,人已走出了数十丈外。
慕容元真的心笑了,慕容焉没有让他失望,而他临走时的那句话,不期而然地引起了崔毖的惊顾,这位名震天下的‘北渚神剑’脑中闪电般地判断了场下情势,终于还是下了决心先去追慕容焉,这里的慕容元真留给他四名玄衣弟子。但在此时,他阴险狡诈的本性使他尚未能完全放心,突然闪电般地掠向慕容元真,掌挟凌厉的风声,沛然卷至,那边的慕容一见状,突然倾尽了最后的力气大叫:“休伤我家主上!”突然哇地喷了一口鲜血,当场昏阙过去。
慕容元真仓惶惊骇中脸色泛灰,神情猛震,一惊由顾之下,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一把将韵儿紧紧抱在怀中,不敢回头。韵儿吓得惨然失色,“啊!”地一下娇声惊呼,也紧紧与她的元真哥哥抱成一团,准备一起接下崔毖这石破天惊的一击。但等了片刻,倏然发现并无中掌,抬头看时,那崔毖却已登萍渡水到了对岸,向东飞腾追去,留下声音道:“玄衣四奇替我看住慕容元真,不见我归,万勿擅离,不得有误——”到他一个‘误’字出口,人踪已杳。
那四个玄衣弟子闻言恭身应命,果然一起抽剑上前看住慕容元真与何韵儿两人……
第九集
装神弄鬼
兄弟相逢
慕容焉掣剑远纵,飘然东去,稍时那崔毖也跟了过来。
少年本来要自龙涉山东折,但因为与慕容元真隔河捋酒,畅饮有时。回头看时,但见那崔毖纵身之术奇高无比,靴点轻露尘,片叶不沾,姿纵于天地之间,遥遥传声道:“慕容少侠,你负笈千里自令支而来,不堪其扰,也该将秘笈送与他人,作回逍遥自在本色了。”
慕容焉头也不回地道:“阁下堂堂冀州士望,竟然也作起了觊觎秘笈的勾当,‘北渚神剑’不过如此!”
崔毖面凝寒霜,冷笑一声加快了身形,轻止远纵飞身扑掠,如高鸢扑兔。但就在此时,他举目由顾,一看之下突然心中一惊,原来前面出现了一片广袤的胡杨林,这慕容焉亦倏地加快身形蓦地闪入其中,晃身不见。崔毖心中懊悔,跌足恨叹,同时心中杀机狂炽地暗暗切齿,也急急纵入林内,发现那林子内往南反向挂了一顶帽子,往北的方向有截衣襟,而往东的方向却有足迹,显然慕容焉在入林前就作好了故布疑阵的准备,如今三个方向都有可能,这下还真难住了崔毖,看来慕容焉对他也了解的很,这崔毖素来阴险狡诈,疑心太重,如今他要细细判断,定然费时,若不判断,定然冒然选择一条追下去。若是他运气不好,无论如何,总是要费他一时半刻的。
崔毖到此果然微微一震,狡黠阴狠仔细打量那三个方向,马上意识到慕容焉在利用自己的疑心拖延时间,他脑中电转百闪,倏地想到慕容焉此行正欲东归,说不定会向东走,当即纵身向东飞身追了下去,行了片刻,但终究还是没有见到慕容焉的影子,结果他越走越怀疑自己方才的决定太过草率,如此一来,脚下速度不由得为之一缓,又追了片刻,依然没有见到半个人影,这‘北渚神剑’疑心顿炽,倏然驻步,脑中仔细回想,不禁思忖道:“这慕容焉素来狡猾,方才设了三处疑阵,哪有功夫逃走,分明就躲在附近,却要我错下判断急追下出,如今怕是沿原路折回了方才的河岸去救慕容元真与韵儿,来个出其不意回马枪,一定是如此了。”
一念及此,他目射神光地冷哼一声,折身往回疾掠,不刻便出了林子飞扑‘观流亭’方向,不足盏茗之功,便到了那流碧河畔,刹住身形一看,不由得心中大惊,原来这刻流碧河畔竟然不见一个人影,慕容元真与何韵儿不见了,连他的‘玄衣四奇’和诸霖、铁枫都不见了踪迹,崔毖骇然地地四下巡视一回,却没有发现丝毫打斗过的痕迹,心中大疑,他对这‘玄衣四奇’的修为是深知的,就算对手再厉害,也不可能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更何况那慕容元真在他的眼里根本不谙武功,外强中干,这位江湖的霸主想来想去,最后的判断是玄衣四奇抓了慕容元真与韵儿,但可能看两位师兄伤得不轻,到前面的镇上求医,目下也只能是这个解释了。
思忖至此,崔毖心中怒火向上一冲,切齿暗骂一声,又想回了慕容焉的事上。慕容焉既然未曾折回,那一定是还在林中,想不到自己这个老江湖今日竟然折在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白毛小子手上。一念及此,‘北渚神剑’心中益怒,双目寒光湛然,杀机倏起,又急忙纵身奔向那片树林,这回,他在那慕容焉故布疑阵之处仔细观察了半晌,但他愈耽搁的久,心就益加纷乱,正是进退维谷,毫无结论。
正在这时,林中突然一拐一拐地走出个年过花甲的老妪,这老婆婆手里拄着根弯竹杖,但见她满脸皱纹,一副沧海桑田的模样,见了崔毖亦蓦然吓了一跳,看清之后,方拍了胸口继续往外走,似乎是真有事要出林去。
崔毖见状,上前抱拳道:“老婆婆,我跟你打听个人好么?”
那老妪见他向自己说话,老眼浑花地倾耳听了一回,摇了摇头似是听不清楚。
崔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有些不耐地大声道:“婆婆,你有没有看到个年轻人从这里经过?”
那老妪突然生气地咳了一声,哆嗦地道:“年轻人,你跟婆婆说话干吗这么大声乱叫,我又不是听不见,这么没礼貌地吼一个老人,你家人没有教过你尊老敬贤么?”
崔毖闻言不禁腾地大怒,但这老妪人老耳聋,又不值得与她呕气,但仍自强捺地说道:“老婆婆,那你一定见过那个年轻人了?”
老妪哆梭嘴唇,道:“哦,你不就是问那个砍柴地的小三么,他就在东面干活,你找他有事啊,要不……婆婆我带你去找他。”
崔毖闻言几乎气结,但又莫可奈何。这老妪说自己说话大声,还以为她真的耳不聋、眼不花,如今一看,不但耳朵不太灵敏,而且还糊涂得不轻。崔毖实在难以忍受,冷哼一声,索性去找那个砍柴的汉子小三问个明白。哪知他这声冷哼,那老妪还以为他在谢自己,脸上突然笑着摇摇手道:“年轻人不用谢,我看你十几岁就一个人到处跑,你是不是和你娘走丢了,你快去找吧,不用谢我。”
崔毖不胜其烦地眉锋急皱,哎了一声急忙纵身东行,一面走一面气憋,没想到自己堂堂冀州士望,崔海之主,今日竟然被这老妪气得脸都绿了,一想到此,他星目神光暴射,加快身形掠动一会儿,突然发现前面有个头戴青布道巾,身穿赫色长袍的老胖道士,这道士鹤发童颜,颌下三缕飘然,除了身材稍矮胖一点,尚算得上仙风道谷,清古拔尘。这时他正在一方平坦的大石上打谱下棋,他前面一筒白子,对面放着一竹筒黑子,象是正与人对弈,但他的对面却根本连个鬼影都没有,一个人不知在闹什么名堂。
这时,那老道“啪!”地落下一子,忽然大笑着望着对面的空地,象是与人说话地连连催促道:“喂,我只考虑一下就落子了,你怎么要想这么久?要是下不出来,干脆索性爽快地认输算了,贫道绝对不会笑你。”
崔毖见状暗自摇头,心叹又遇到个傻子,一气之下正要绕过去,知就在此时,突然发生了件奇怪的事:那老道对面蓦地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冷冷地道:“臭老道,你催什么催,象催命鬼似的你烦不烦啊,一盘棋下来你唠唠叨叨,我本来是能稳操胜券的,如今什么雅兴都被你烦跑了,怎么能下出好棋,你快给老子住嘴,牛鼻子!”
崔毖闻言倏然驻步,骇然地望那老道的对面,结果他使上了吃奶的劲也没看出半点究竟,心中不由得一阵发毛,脊梁“噌”地冒起一圈冷气,讶异地瞪着那片空地直发愣。以他如此高明的武功,如今也不禁丝毫挪不动脚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自己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