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诸天(校对)第1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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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衣女人本他突如其来的放行很奇怪,瞪大眼睛,尤有不信地道:“你……你真的肯让我去找若水?”
  崔毖黯然地点了点头,道:“这是你自己的决定,但我还是愿你衡量清楚,再做决定是走是留,我决不会逼你,如何做你看着办吧。”
  西乾剑宗诸人闻听此言,无不大加讶异,苦吟、拂叶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似是对这突然来临的安全大感惊疑,那紫衣女人见崔毖一直井待自己,当下也难以置信地犹豫了一回,但思女之心令她顾不了许多,当下只道了声“我还是去找我的女儿若水”,和那苦吟剑首云徙书生、拂叶剑首荆吴阻招呼一回,踌躇地和仅余的几个弟子一起上马,警戒地纵骑出林。
  西乾剑宗的几人走后,游邃三人也来告辞,崔毖恭敬地与三人挥袖而别,他们出了树林,缓辔提马北上,刚一出林,杜群惊道:“游兄,我看此人已看出了我们要去慕容,怕是会派人跟踪。”
  游邃点了点头,淡淡一笑,道:“我早料到了,此人向来与慕容的国君慕容廆有仇,我们去投靠慕容廆,他自然会加害。但如果我们是去段国的京师令支,他必然迷惑,不会遽然下手。如此一来,我们既可以避祸慎行,又可为慕容廆先生带去一份礼物——段国的情况,岂不能化险为夷,一举两得!”
  宋该、杜群闻言,扼腕击节,连道妙计,当下三骑一直向段国方向而去。
  三人走后,诸霖大感奇怪,但又不敢轻易发问,那崔毖看他一眼,点了点头,道:“霖儿,你有何话要说?”
  诸霖闻言,急道:“师父,请恕弟子愚昧,不知师父亲为何放走了西乾剑宗的余孽,还让这三个江南名士也走了,他们……他们这一去很可能一去不还,投靠了慕容廆老贼,到时绝非我崔海之福啊。”
  崔毖闻言,抚衿仰天而笑,道:“霖儿,你天姿不凡,果然心思缜密,但却是明察秋毫而不见舆薪,行身作为,尚不能游刃有余,所以为师才迟迟没有将‘弥覆掌’传授给你……”一言及此,那诸霖早已躬身拜下,恭敬地聆听教悔,崔毖怜爱地单掌将他扶起,道:“你以为为师真得会放过那些人么,至于慕容廆,建牙于大棘城,有何功德,而荷天下重名?……”他眼中闪耀出灼灼的光芒,一顿续道:“刚才我去扶了西门慧一下,途中和那苦吟、拂叶两人对了一掌,他们早中了流霞渚的奇毒‘撩花毒’,一日后便会毒发,到时他们刚好行到段国的汪渚部,精神恍惚,病倒马下,但却变成了色中厉鬼,你说他们遇到汪渚部的女人,还能自持么,但他们一旦做下丑事,又用不出丝毫功力,你猜汪渚部的人会将他们怎么样?”一言及此,崔毖仰天大笑。
  诸霖闻言,连连叫妙,但他立刻一惊,道:“但……但师娘在他们身边,岂不……”
  崔毖蜂目一闪,冷冷地道:“为师的女人天下谁人敢碰,但这个女人我刚才已经给了他机会了,但她没有珍惜,我在扶她时,暗用了阴力,她虽然现在感觉无事,但两个时辰后若不施救,就会身亡……”一言及此,他忆及昔日情份,不觉眼中酸涩,仰天太息,良久方道:“我在扶她时对她说,这是她自己的决定,让她看着办,那时她若不再北上,我一定会救了她,但她选择了离开,选择了死……”
  崔毖说到最后,声音阴沉,暗自吊影惭魂、仰天太息。长久以来,对于西门慧这个女人,他一直还是倾心相爱的,他暗自震惊于她那惊世骇俗的美貌,但愈是如此,他就愈加不能忍受任何一个男人分走她一点点的心,为此他付出了许多。但可惜她的心却一直陪着一个死去的人——她的先夫梁行一。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是同床异梦,直到今日,他每每见到自己的女儿崔韵儿,这种嫉妒的心就如蛇毒一样更加炽烈,以至于今日他做了个连自己都震惊的决定——让这个女人在自己和她的先夫之间作个选择,一个生死的选择。
  良久,他似是下了决心,倏地转向了诸霖,道:“霖儿,你立刻率所有的人带着信物北上段国京邑令支,按先前为师的吩咐去面见段国国君,我与铁枫将到宇文一行,你此行路上暗中跟游邃三人一段路程,看他们究竟是去哪里,若是去慕容……”言此,他将掌一横,决绝地挥掌作了个杀无赦的手势。
  诸霖躬身应命,当下收了长剑,向众人一挥手,一干人连杀死的尸体也未掩埋,轰然上马,随着他纵驰北上。待众人走后,一时间林中只剩下崔毖与铁枫二人,铁枫为他抱剑牵来了坐骑,恭声道:“师父,大师兄已经走了,我们也该上路了……”
  崔毖痛苦地摇了摇手,负手独立,沉吟地道:“我们再等一个时辰启程……”
  “为什么?”铁枫不解地道。
  崔毖为悲难胜,揽涕仰望,道:“天涯倦客,海上苍颜,曾经十八年……为师要等慧儿一个时辰,若是她那时再不折回,就……我……我不信她这么多年一直还想着那个梁行一,而我竟然不如一个死人……”
  铁枫无言了。
  接着,崔毖果然在林下等了一个时辰,然后瞻空悼晚,心中悲郁难禁,抚衿太息一声,挟剑远去了。显然,紫衣女人西门慧并未折回,他也死了心了。但这段时间却苦了慕容焉和白衣少女两个,崔毖这人武功实在高得很,耳力当然厉害得很,所以两人一动也不敢动,方才有人打架他们尚且不知,直到这时才发现他们身体几乎贴在一起,如今却端一个架式一动不动,慕容焉几乎是倒在她的怀里,这少女眼中泛射出冰冷森杀的光芒,一直凝视瞪着慕容焉,本打算一看到他面有喜色就杀了他,但结果他身在一片冷香之中,一直渊停岳峙,白衣少女对他迟钝的反应反而心中暗自生气,目光愈加像刀子一样,只是她如何用功,这人都丝毫不知,真气杀人!
  崔毖走后,慕容焉急忙起身摸到林下,白衣少女本要发难,但见他在地上一阵乱摸,心中纳闷,道:“喂,你在找什么?”
  慕容焉拣起一柄剑,突然奔过来,道:“姑娘,我能求你一件事么?”
  白衣少女妙目一霎,扬眉说道:“什么?”
  慕容焉道:“刚才听那个叫崔毖的话,叫游邃的三人可能有性命危险,姑娘你……能不能……”
  不待他把话说完,白衣少女已断然地打断他道:“不能!我又不认识他们,犯不着得罪流霞渚的人。”
  慕容焉急道:“那……那你去救西乾剑宗的也好啊。”
  “也不行。”
  “为什么?”
  白衣少女眼中出现了庄重的神色,道:“崔毖这个人要杀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就永远也别想躲得过去,他的心计有多深,你刚才也见到了,这个人既然斗不过,最好不要做他的敌人,他的实力绝非江湖传闻的那么简单。今日我若是救了他要杀的人,他日我就成了他要杀的人。”
  慕容焉闻言,失望至极,他虽不忍有人无辜被杀,但却无能为力,而这件事更勉强不了别人,白衣少女说得不错,崔海就象是一片汪洋,天下还没有一个人能掉进这片大海中还能出来的,就连当今慕容的一国之君也概莫能外,显见此人实力足抵一国。当下他太息一声,嘴唇紧闭,一言不发地在地上用剑掘了起来,他能做什么呢,恐怕只有将尸体埋了让死者入土为安了。
  白衣少女深蹙黛眉,问道:“你在干什么?”
  “我要把他们埋了,让他们入土为安……”
  少女闻言默默无语,但这次既未发作,也未高兴,依然冷冰冰的,良久方道:“你这个人真是奇怪,不懂武功却还要管这么多事,你以为天下的武林高手都象你养的牛羊一样好管么,你太把自己当成武林至尊了,将来行到江湖上,十个人有九个会杀了你,剁成肉酱还加上葱花。”
  慕容焉冷冷地道:“我不是江湖中人,我是个草原上的村夫,只能待在草原上。”
  白衣少女闻言正要发作,但转而又自莫名一喜,追问道:“你真的不会踏足江湖么?”
  慕容焉道:“我为什么要骗你?”
  白衣少女似是终于放下了件心事,神情一轻,披披嘴道:“好吧,我看你这人还有点善心,就去救了那个姓游的。”
  慕容焉几乎不敢相信她的话,瞪大了眼睛望着她,其实他眼睛的方向不知歪到了哪里,他还感激得严厉差点冒出点泪花,看得那冰冷的少女也不禁心中暗笑,但见他定了定神深施一礼,白衣少女马上故意咳了一声,慕容焉知道方向错了,急忙转正了重新行了一次,道:“姑娘,大恩不言谢,在下毕竟是个山野草夫,入不得江湖,他日姑娘路经此地,不妨到五十里秀来,那里所有的人都会把你当成朋友的!”
  白衣少女略有些惆怅,脸上掠过一丝一闪即逝的笑容,但这次却不是冷笑,而是……而是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这个少年虽然与自己共过生死,但他毕竟是草原上的村夫,不可能与她同时遨游游天地,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所以必然是曲终人散,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让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呢?一念及此,她看了慕容焉一眼,娇靥一整,沉默不言地纵身而去,一闪即逝,就如她刚出现时一般……
  白衣少女走后,慕容焉费了很久才将十几具尸体掩埋好,这时天色已晚,玉露夜下,轻坠如雨,他疲倦地在林中找个干燥的地方休息一回,一觉醒来,但觉光影摇动,时光已经不早。慕容焉幸好昨日出来时怀中带有干粮,因为他本来是北上去黄藤的,这时拿出来吃过一回,当下他认准了西北,立刻上路,行了半个时辰,突然听到背后响起一阵急骤的马蹄之声,飙忽而至,人马未到,数声骤极惊呼齐起道:“他是慕容焉!他在这里!”
  原来,这群人正是那群寻他报仇的段国铁骑,他们昨日被屈云带着兜了一天,最后连屈云也消失不见了,当时天色已晚,他们就地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正要到乞郢要人,不巧却在这里遇到了慕容焉,那群人一见到他,又恨又怕,领头的立刻挥鞭令众人不要靠近,警惕地道:“这人不好对付,我们不要跟他硬拼,用强弓射死他回去复命!”
  那群武士轰然应了一声,几十匹马轰地散开了,绕着慕容焉十来丈成个半环,纷纷取弓摘箭,慕容焉闻言心头一震,大惊失色,急忙大声喊道:“住手!我现在还不能死,我跟你们回黄藤,听由你们部帅发落,即便是五牛分尸,也在所不辞,带我去黄藤!”说到最后,慕容焉几近哀求地一阵忙乱,鼓臂大吼道。
  领头的冷哼一声,两眼一睁,威棱外射,沉声道:“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只不过想趁机逃走……”一言及此,四下的武士几十柄箭纷纷张弓引镝,映如霜雪地对着这个少年,只带领头的一声令下,那慕容焉定然被乱箭穿身,绝无生理。
  领头的武士冷冷道:“慕容焉,你既然愿意听任我们部帅发落,你以为到了黄藤你还能活得了么,倒不如我先杀了你,提着你的人头去面见部帅,也省得你死的惨一百倍……”
  慕容焉知事情紧急,不待他说完发令,立刻打断他道:“这位铁卫大人,我慕容焉死有何惧,但怕的是即使我死了,段国依然不会放过乞郢的父老,只有我到了黄藤为你们两位狼主偿命,任由你们部帅如何泄恨,才可能化解这场灾难!”
  “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慕容焉见势不可为,突然大声喊道:“慕容和段国本来就是同族,难道非要将对方灭了么,你们有兄弟父母,我们乞郢的也有,我慕容焉今日愿意被五牛分尸,也不愿死得轻松,还望诸位成全在下一片苦心,我求你们了!我求你们了!”慕容焉一言及此,“扑通”跪倒在地,长拜不起。
  四下的武士闻言,无不面色微变,心头一震,面面相觑地不知所措,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领队,显然,这慕容焉的话打动了他们,这几年来他们身在黄藤,屡屡设计杀害乞郢的勇士,他们也心觉不忍,但段国与慕容两国向来如此,他们不得不这么做。如今听这少年宁愿被五牛分尸,也不愿轻松地死,辞气悲伉,早令这些武人心中敬佩,而且昨日杀白月的乃是那个女子,并非此人出手。那领对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闻言迟疑了一下,突然从腰间取下一枚长不盈尺的匕首,“啪”地丢在了慕容焉的面前,神情渐趋平静,道:“慕容焉,我虽然相信你,但还是得有所防备,这些兄弟都是和我出生入死的,我不能让你害了他们,你既然有意一死,就不妨先用这匕首砍下自己用剑的右手,这样一来,我们可以放心地把你带回黄藤,只不知你敢不敢?”
  慕容焉闻言大喜,道:“铁卫大人,这正是我求之不得,有什么不敢,我慕容焉今日得你大恩,整个乞郢都会因你一念之善而得以保全,我慕容焉能如此死,正是梦寐以求!”言毕,当场又跪倒在地,向那领对长身三拜,这三拜拜出了草原上一代天骄的铮铮铁骨,拜出了少年英侠的决天大义,四下武士无不震憾,那领都也深深地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少年,心中暗暗哺喃地道:“这个少年竟然勇不畏死,如此高风亮节,侠骨英风,真可谓侠义倾城,义重如山,真乃我平生仅见,就算那五大狼主,也根本无可抗手,奇哉!神哉!”
  慕容焉拜毕,取刀而起,脸上带着满意的笑意,正欲挥刀断臂,正在此时,林右突然弓弦骤然数响,那几十匹段国铁骑的马匹,闻声纷纷惊起,仅此工夫,箭啸嘶风,破空而至,但闻啪啪数声,一膘武士尚未弄清怎么回事,兜鍪顶上的雉尾红缨,纷纷坠地,一干众人纷纷悚然惊骇,领对顿时面如死灰,急忙摸了头顶,早已冷汗洋洋,一惊由顾,一看之下,但见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忽焉而至,快绝如矢,待众人看清样貌,几个不禁大喊:“是屈云!是屈云!快杀了他们!”
  屈云胯下骏马陡地蹄立而起,他却趁机一个倒翻跳了下来,忽然将长弓铁剑一起掷地,陡地和慕容焉抱在了一起,这个勇敢的少年眼中,没有刀箭,没有生死,只有兄弟,草原上的铁汉眼中泪水却已流下,颤抖着道:“秀焉,你不把我当兄弟,为什么去死也不告诉我一声!为什么去死也不告诉我一声!”
  那群武士这时正待射杀,领对却急忙挥手止住他们,神情庄重地望着这两个兄弟。
  慕容焉早知是他,没想到自己在死之前还能见到这个兄弟,凄然泪下,道:“屈云,因为是兄弟,所以你不能死,帮我做完我要做的事,那就是替凌伯伯报仇,还有,好好地保护岱儿……”
  屈云道:“你骗了我,你让我在松居等你,但你却要去死……”
  “屈云,对不起!”
  “我在那里等了你一天,就知道你骗了我……”一言及此,屈云猛地将他推开,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匕首,横在自己颈间,突然转向那群段国武士,大声地道:“卓鸢是我杀的,要死的应该是我屈云,和我的兄弟慕容焉无关,今日我就把头亲自割下来送给你们,但你们要放我的兄弟!”
  什么是兄弟?什么是朋友?这就是兄弟,一个人一生中会接触到很多的人,有的张口兄弟,闭口挚交,但往往在关键时溜之大吉,弃人不顾,那不是朋友,是禽兽,人生在世,含情负性,岂同草木无知,而象屈云与慕容焉两人这样争着去死的,才是真正的兄弟,即便世上的许多亲兄弟也少能如此,真是羞煞了红尘不悌之徒。
  慕容焉闻言,神情猛然一震,大声喊道:“屈云不要乱来,你要是死了,乞郢的父老依然会都被杀死!”
  屈云霍然一惊,果然立刻住手,道:“焉,你这是什么话?”
  慕容焉道:“昨天我杀了白月,所以你不能死,我要单独到黄藤一行,自然有办法,你快把刀放下!”
  “你杀了白月?!”屈云微微一怔,继而突然仰天大笑,道:“秀焉,你可真厉害,果然是我屈云最敬重的兄弟,杀得好!杀得好!”
  慕容焉道:“如今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我……我已经是个废人,你若是兄弟,就让我去死!”
  这句话不啻晴川霹雳,不但是屈云,其他一膘武士也纷纷大惊,目光都转向了慕容焉,屈云手中短刀“啪”地坠地,急忙奔过来抓住了他,仔细地打量他的眼睛,泪流如雨,突然目眦欲裂,双目火赤,厉声振吭大叫:“是谁,是谁害了你?”
  慕容焉心中一酸,泪已流下,紧紧把住兄弟之臂,轻轻地低谓屈云道:“屈云,这不关任何人的事,你也知道我的病,活不了多久,我只能和你做十八年的兄弟,如今我快病死了,所以你就让我去死,这件事不能让段国人知道,否则他们决不会只杀一个将死的人轻松了事,你回去好好照顾部中父老,还有调皮的岱儿……”
  屈云不待他说完,早已泪如雨下,心中大恸,再也顾不得情面,突然如孩子一般大哭地道:“焉,你让我报了父亲的大仇,我爹临死的时候将我们拉在一起,他已经把你看成了他的儿子,我的兄弟。自他死后,你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即使是死,我们也要死在同一口刀下,既然我们都杀了人,就让我跟你一起去黄藤吧,你若是不答应,你走后我立刻死在此地,你就让我的头也去试试试黄藤的刀究竟有多利!”
  慕容焉听他辞气悲伉,泣下霑衿,仰天太息,他能说什么呢,难道他真的眼看着屈云去死么,他知道屈云向来说到做到,相信自己一转身,他就会拔剑抛头,而他跟着自己,还可以找机会救他。一念及此,慕容焉悲来填膺,坠泪如雨,良久点了点头。
  屈云见他答应,不悲反喜,其情其景早看得众人无不收了兵器,暗暗垂泪,那领对清咳一声,道:“都说慕容没有勇士,此言实在是大谬得很,你们两个是我见过仅有可称得上英雄的人,对于这样的人,我若是再不相信你们,而让你们断臂取信,将令我无地自容,死到地下都觉羞耻,你们就随我到黄藤一行吧,至于生死,你们就听天由命吧……”一言甫歇,这人叹了一声,立刻吩咐众人收拾北归,一干众人纷纷上马,屈云也扶了慕容焉同乘一骑,向众人一抱拳,与他们一起西去,北上……
  ※※※
  草原上的天空青苍湛湛,穹顶似的笼罩着充满神秘的万里深川,或广袤得足以策马驰骋的碧茂草地,或秀美深隐的一爿芳林,无不仰视青云白日,苍穹下的一膘骑士,如同在无边的大海之上行舟,在淡淡的岚光中不知驶向什么地方——他们正是慕容焉、屈云还有段国的铁骑。
  深川是神秘的,常常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如今,在那片草从中,正有一片白如霜雪的刀光,箭镝蕴藏着,几十双阴冷的眼睛随着那群骑士的靠近而缓缓移动,其中一个人身材高大,方面宽颐,但一双眼睛却鹰顾狼视,如同鹰隼一般透着股桀骜凶残,令人不寒而栗,他浑身上下都是红色,连靴子和头发也是红的,红得如同一片火,一片血,正是因为如此,以至于令人分辨不清他的年龄。此人两眼一睁,威棱外射,冷冷地盯了那群骑士一眼,突然怒光暴射地用鲜卑话说道:“不是说有两个女人和一个和尚么,怎么是一群段国人?”
  这时,其中一个刀客早吓得两腿颤抖不已,扑通跪下,面如死灰,上下牙床直打颤地道:“大王……”哪知他话未说完,那个红衣人早眼角吊起,森森一笑,直吓的那人立刻该口道:“陛下,小的该死,我刚才明明看见一个和尚和两个很美的女人往这边来,其中一个女的还叫大和尚‘寒忍大师’,属下……绝对没有说谎,按说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到这里的,怎么……”说到此处,那个大汉见红衣人眼光有变,早吓得说不出来,连连磕头求饶,不待他说第二遍,旁边早过来一个人一掌打在大汉的天盖上,一掌将其击毙。
  出手的是一个身材适中,面容稍瘦的年轻人,他杀了那大汉,眼望了其余众人一眼,嘴中犹自骂道:“陛下杀你那是因为你忘了规矩,不是你打听消息错误!”
  其余几十名大汉闻言,竟然没有几个露出诚惶诚恐之色,反而个个非常同意地点了点头,颇见凶悍之色,显见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那个逼着别人称自己为皇帝陛下的红衣人到此,方露出一点缓和的颜色,拍了拍那年轻人的肩膀,嘴角噙着一丝阴残的笑意,道:“二弟,还是你知道我的心意,但今日本尊既然下了山,就不能空手而回,我向来杀人,心中从未有一丝怜悯,今日那群段国人坏了我抢女人的大事,我就杀光他们,兄弟以为怎么样?”
  年轻人闻言,连连点头赞成地道:“正该如此!”当下他挥了挥手,这时见一膘段国铁骑正渐渐靠近,双目厉芒倏然敛去,猛一落手,那群大汉顿时乱箭齐发,嘶风啸空,声音刺耳已极地忽焉而至,那群段国人哪里会想到会有如此危险,顿时纷纷中箭落马,没中箭的惊成一团,纷扰杂沓,纷纷抽出兵器迅速聚到一处,边撤边向乱箭方向去看,陡见那群大汉一涌而出,手里提着刀剑大吼着扑了过来,迅速地将他们围在中间,二话不说,挥剑就杀。
  这件事发生得是那么突然,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这群段国人早就遭了灭顶之灾,其中一个惊惶莫名地骤极惊呼道:“那个穿红衣的是恶名昭著的燕北恶盗慕容红,此人武功高强,我们杀出去!”
  这时,屈云胯下骏马已经中箭,急忙下来挡在慕容焉前面,他当然不知道谁是慕容红,这个人乃是燕代阴残已极的人物,可以说杀人不眨眼,据说身上背了三百多条人命,生性好色,在燕代横行无忌,任意纵横,杀人取财,可以说无恶不作,鲜卑人没有人知道知道他的名字,只是他喜欢穿红,所以都叫他慕容红。但却不知今日阴差阳错,竟然遇到了他,真是无妄之灾。
  须臾,那群不要命的大汉已经和段国武士打杀在一起,本来段国人已经很凶悍了,但与这群悍不畏死的刀客剑客相比,又逊色不少,所以一直无法突围而出。这时,屈云自地上捡起一柄剑来,跳过来挡到兄弟前面,挥起‘太微剑法’,那几名匪贼如何是他的对手,三招两势便伤了五、六个人,正在此时,慕容焉背后又有几个欺他目盲,趁着屈云在前面无暇分身之际,突然向慕容焉发难。
  慕容焉此时业已目盲,但尚能看到些许极其模糊的影子,而且常言道“盲精哑毒”,一般来说,盲人的感觉远远超越于常人很多,这刻莫看他目不能视,但听力与感觉却变得极其敏锐,那几人尚未触及他的身体,慕容焉早将手中的木杖当作长剑,运了‘太微剑法’中以守为主的‘星转河汉’,一招二十式交叠变幻,莫测其穷,运转起来却似永远没有用尽的一刻,而且招招愈来愈奇,竟舞成了一道剑幕,不过此剑幕并非果真如一道屏障,而是中间有许多漏洞,那些出剑快些的匪贼觑准了机会,倏地出剑击入那漏洞,但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便觉手臂上的曲池穴被重重击了一记,手中长剑弯刀再也拿执不住,纷纷跌了兵器,骇然退了下来。好一招‘星转河汉’,端得是变幻莫测,守中兼攻!
  远处的一片稍高之处,正有两双阴霾的眼睛,鹰顾狼视,静静地盯着下面的战况。这刻那群压解慕容焉二人的段国武士死的死,伤的伤,竟已折了大半,只剩下几个年富力强的因身在重围之中无法逃逸,尚在负隅顽抗,再就是慕容焉与屈云二人背对着背,挥剑拼杀。原先与段国武士交手的悍匪这刻纷纷围了过来,饶是如此,十余柄刀剑竟如何也突破不了二人的防线。这刻,高处那个稍瘦的年轻人嗓中低低的沉吟着:“汉人的剑法……”他阴阴一笑,转身向那为首之人低语了几句,突然疾喝了一声“杀——”,顿时振臂而起,忽如脱笼的猛虎一般,凌空挥剑跃入战圈中,掠动身形如一阵狂飙的疾风,信手挥剑,一扫而过,所过之处,那些拼死抵抗的段国武士根本无还手的机会便惨叫连连,断喉而死。短短展眼之功,那人已驻足于那仅余的战圈之外,面向慕容焉静静地候着。
  屈云、慕容焉二人当然有听到,而且慕容焉清晰地听到此人用晋国话说了声“杀”,晋国大多是汉人,那么此人如果不是汉人,也一定曾到过中原晋国,学过汉人的剑法。这恐怕是他们自挥剑以来遇到的最厉害的一个了。一念及此,慕容焉正要嘱屈云与自己同时挥就‘星转河汉’保住自身,然后再且战且退,只要到了前面那片林中,剩下的匪人虽多,却也很难一涌而上,到时再逃便不是难事了。哪知他话尚未出口,突然耳中听到一声锐啸,但见一点银光突然自那高处电闪射至,耳中但闻“嗤!”地一声,接着是两声惨叫,再看场下,那银点原来是一支暗箭,一箭将屈云臂上厚厚的衣襟划破,竟在臂上开了一条血槽,而那支箭余势未竭,竟正中一个悍匪的胸腹,一箭深深嵌人其中,早惨叫着倒地死去。好险,若非屈云恰好掠身挥剑,这一箭恐怕早要了他的命了。但饶是如此,他挥剑的右臂再也提不起来,手中长剑立刻坠地。
  慕容焉虽未眼见,但却听得清楚,心头大骇。忙回杖救他,这刻那稍瘦的年人陡然发难,迳如一道闪电般一剑裂开那包围圈,疾分而至。慕容焉回剑救他不及,突觉有利器袭至,但自己这刻正与屈云紧靠一处,绝不能闪避,否则这一剑必将屈云穿胸而过。惊急之下,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竟不闪不避,不格不挡,迳将手杖平胸递出,竟是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的招势。说起来,其实这并非是什么鱼死网破、两败俱伤的招势,而是慕容焉在拿两人的性命一搏,因他根本身无丝毫内力,这一棍是绝然伤不了此人的,但妙在此人不知自己的底细,而且自己的手杖要比那人手中之剑稍长,即使自己的杖触及到他,他的剑也尚不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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