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公孙(校对)第241部分在线阅读
第三百九十八章
得手以及最后的事
叽叽喳喳的啼鸣,成群的飞鸟在林野上方盘旋。
下方,蒋义渠捏紧枪柄看了一眼,那边张南满身泥尘从地上爬起,相对武艺上而言,他比对方高不少,但终究是军中将领,武艺也不会太差,而袭击者不过只是靠着战马将张南撞倒,想来武艺也高不了哪里去,望着对方冷漠的视线,踏出半步,枪尾呯的往地上一拄。
“杂家?不管你是不是宫里来的……”对于周围杀下山来的一道道身影,他并不放在心上,“……敢在冀州想要劫熙公子,你们都要留下……”话语说到一半,弦音陡然绷响,一支黑影嗖的从林间射了出来。
血光乍起的一瞬,有声音随着身形猛的冲出,暴喝:“与他们啰嗦什么,杀——”一杆铁枪直刺而下,中箭的袁兵倒下刹那,警戒的侍卫都被惊动,几步之外的蒋义渠、张南也看了过来。
枪尖落下,一瞬间的血光映入众人视线里,下一秒,有声音在人群中炸开:“迎敌!!”所有侍卫立刻动了起来。
“过去保护二公子上马车离开!”蒋义渠大吼,挥枪迎上去,呯的一声与砸来的铁枪交击,退了半步:“好武艺,阁下何人,做刺客怕是屈才了。”
那人相貌年轻,身材修长矫健,一身青色袍子,天光里,他点了点头,抬起铁枪,平指过去:“一介游侠不足称赞,在下祝公道,特奉狼王之命,过来带走熙公子!”
“哈哈哈……”蒋义渠脸上浮起笑容,然后也点了点头,笑声肆意,“……那你就是不自量力!”笑声戛然而止,“力”陡然拔高的一瞬,一抖大枪冲向对面名叫祝公道的游侠。
周围侍卫跟在左右持刀呐喊冲上前,而一路藏匿山间等待半月的两百多名死士,此刻也呈出狂热的状态,一道道身影迎上,挥刀、持弓拨弦……
“若非袁家放虎入朝堂,我大汉不至于破败如此……”
“袁本初麾下之人,不见得什么好货,都杀了——”
“……杀他一人都是便宜的!”
两边冲杀的人堆撞在了一起,鲜血瞬间绽放开,呯呯的兵器击打,人影交串,突如其来的厮杀陡然拔高激烈的程度。手持铁枪的祝公道,手臂左右挥砸,又是一枪挑飞挡路的袁家侍卫后,脚步猛的拔出速度,朝厮杀的人堆里突进,对面大枪从正面刺来,人影冲杀中,狂奔突进的祝公道一转枪势做出抵挡的姿态,空气中金鸣刺耳的刮响,宽袖扬了一下。
大枪变刺为打,极具力量的挥击,迫于守势的祝公道整个人往后平移了半步,手臂一动,铁枪刺入与人厮杀的侍卫后背,借着对方身体,滑出去的脚步方才止住。
“好大的力气……但我岂会惧你!”
枪杆一翻,怒吼声中,祝公道发力狂奔过去,枪尖贴着对方打来的大枪,顺着力道摩擦转动,然后身子摆动,手臂摆动,枪头左右连打三下,两枪呯呯互相交击的一瞬,祝公道的枪势陡然向下一沉,对面,蒋义渠猛的竖枪往地上一拄,袭来的枪头结结实实扫在上面,发出巨大的金鸣。
山脚下的道路间,几百人混战到一起,这边捉对厮杀时,持大刀的张南正带着侍卫朝河岸那边的袁熙、甄宓跑去,三丈之间,后方的厮杀战团中同样有死士追上来,一道人影也陡然冲出,踩踏脚下的碎石、青草,纵身跃起跳下路坎,精致的步履飞奔窜了过去。
兵器长吟,朝河岸奔跑的几名侍卫后背唰唰就是几剑。
噗噗噗……
布帛、皮甲撕裂,鲜血狂飙四溅开来,尸体带着往前跑的趋势扑倒下去,拖着大刀的张南回望,转身一把接过扑倒下来的一名侍卫,鲜血还在不断从背后的伤口淌出,人已经死了。
“好胆!”
他毕竟是军中战将,怔了一下,便是松开尸体,挥起了手中大刀,一声怒喝之中朝着对面手持一柄长剑还在冲来的宦官,径直扑了上去。
刀锋横斩,泛起冷色的弧形划过去,蹇硕的格挡一瞬,沉重的刀口压着长剑贴到身前一抹,锦绣的袍子腰间,系着的腰带陡然割破断开,飘然落到地上。
“就这样?”蹇硕那双细眼眯了眯,看去对面挥刀的人影,偏了一下头,陡然抬腿,一脚踢在去势已老的刀柄上,跨步贴进过去,嘶哑尖锐的声音破口冲出:“这可是主人赐给我的,你粗人竟敢弄坏它,杂家杀了你——”
尖锐的声音里,旁边一名侍卫折转举起一口刀就冲了过来,蹇硕看也不看对方,抬起的手臂一动,剑锋划过人的颈脖,血线呈一条直线溅在空中,随后落下的一瞬,收刀再起的张南“啊!”的怒吼,朝着对面的宦官,一刀斩了过去,被蹇硕抬剑格挡,冲势也止了下来。
靠近河岸边,死士和侍卫杀到一起,两人转眼间也战到一起,宦官手中的剑锋极快,与沉重的大刀相迎、交击,乒乒乓乓的声音火花不停在两人兵器闪烁跳起,犹如铁匠打铁一般。
“小小的武将也敢在杂家面前放肆……”精致的步履在向前迈进,挥动的手臂中,每一剑都刁钻的刺向对方要害,逼的张南只能格挡防守,偶尔还出一刀时,宦官竟是擦着刀锋落下的片刻,跨步斜刺,声音依旧冰冷的过来:“……当初先帝身边侍卫俱是杂家调教出来……”张南不得不弃攻防守。
波光粼粼的水面,鸭子惊慌的扑着翅膀游开,蹇硕随手一剑,充满力道和阴柔的错感,当的一声,劈在横着的刀柄上,“……你算的什么东西!”虎口受力震抖,张南后退几步,惊出一身冷汗。
下一秒,他转过头朝前方奔跑的侍卫大吼:“护着公子先走——”再转过来,横刀挡住对方去路。
几个呼吸间,十余名侍卫冲到有些呆滞的袁熙身边,后者站在原地死死的盯着那提剑与张南杀在一起的壮硕身影,身子隐隐有些发抖,少年时期一些不好的回忆渐渐浮起在脑海里。
“是……是他……怎么会……怎么会又来了……夫……夫人快和我走,快和我走啊——”
他脸色发白,陡然大叫了一声,拉着身旁的甄宓就朝道路的另一端跑去,侍卫紧紧跟上,护着自家公子远离这片杀戮,有见机快的骑上马匹朝邺城那边狂奔通报消息。此时,袁熙、甄宓被簇拥着回到马车附近,望了一眼那边厮杀成团的一道道身影,连忙上了车撵,正要去伸手拉妻子上来,只听耳边劲风呼啸,嘭的声响,一名侍卫倒飞,整个身体撞在马车的车厢上,车身猛烈的摇摆,差点让俯身拉妻子的身形从上面掉下来。
某一刻,袁熙狼狈的正要直起身子,偏过头看去,锋利的刀擦过空气发出短暂的轻鸣,扎入一名背对的侍卫颈脖里,猛的拉出粘稠的鲜血,一名同样穿着侍卫服饰的男人捏着两把短刃站在那里,嘴角裂开,露出狰狞的笑容,“在下……”
一瞬,拳头呼啸打过去。
“……韩龙!”
话语落下,拳头落下,袁熙听到这最后的声音,脑袋遭受重击,一头扑倒在车撵上,马车周围,十名侍卫看到陡然发出的一幕,这才反应过来,正要扑上,视野的对面,韩龙一个跨步走到车撵旁边,短刃压在昏迷的袁熙后颈,摇摇头:“再动一步,你家公子可就没命了。”
一连串的脚步停下来,那十名侍卫怒瞪着眼眶,站在了原地。韩龙笑着点点头,随后目光转向旁边的甄宓,“至于你……”他眼皮陡然向对方眨了一下,挥手捏拳砸了过去,女子如受重击般,倒在了地上。
韩龙将甄宓提起丢上车撵,坐在袁熙背上,看向那边还在厮杀的人群“嘘——”吹了一声口哨,随后,含着刀,一抖缰绳调转了方向,逃离而去。
“糟了……”
互换一枪后,蒋义渠从拼杀中抽身出来,看了一眼远去的马车,朝还在河岸上被打的节节败退的张南大吼:“走,熙公子被人捉走了,速去追击,不要与他们恋战。”说完,见对方又杀了过来,直接转身抓过一名不知是谁的身体丢了过去,回跑翻身上马,向周围侍卫招手:“不要纠缠,随我去追熙公子!”
厮杀的战团里,袁家的侍卫开始剥离厮杀,在又丢下几具尸体后,慌慌忙忙的在道路上跑起来,随将领追了过去。这边,祝公道浑身发酸,大汗淋漓的走到河岸,“蹇管事,眼下我们该撤走了。”
“你带弟兄们先走,我还要回去做最后一件事。”蹇硕插回长剑,转身笑眯眯的看着他:“你很不错,等主人回来,杂家会推荐你的。”
祝公道兴奋的点点头,提枪拱手,爽朗的答了一声:“是”然后,望向远去的烟尘,担忧道:“韩兄弟那里……”
“这不用你操心,他自然有人接应。”蹇硕平淡的说了句后,整理了一下袍领,“好了,你带人走吧,杂家先回甄家宅子一趟。”
他大步越过对方,只带几名武艺高强的死士,翻身上马离开这片阳光下,不久之后,太阳西斜,再到落下,处理完买卖上的事后,风韵的妇人拖着长长的披风走入城外的庄子,已是颇为疲累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处死
披风交给丫鬟带走。
张氏用过晚膳后,拖着疲惫的身子走挂满灯笼的长廊,回到卧房中,侍女连忙随后也将门扇轻轻阖上,退了下去。
脱去外层的衣裳,妇人坐到铜镜前,卸下发髻上晃荡的步摇,铜镜里倒映出的美人,曾经柔嫩的肌肤爬上了皱纹,明亮的眸子也渐渐没有了当初的光泽,额头的前发里夹杂着几根白发,为甄家操持十年之久,她也不曾抱怨过,偶尔想起去世的夫君,梦里也会有眼泪打湿了木枕。
妾身已经老了……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叹了一口气。
此时,房内单调的脚步声响起,张氏皱眉微微侧过好看的轮廓,“蹇管事,一直都喜欢偷偷摸摸来一个妇人房中?不怕你家主人,一刀把你砍了?”
“甄夫人说笑了,你也知道,杂家可是去势之人,在宫里待过……”脚步声走近过来,嘶哑尖锐的声音慢吞吞的传来,“……侍候过先帝,还有很多很多的后宫妃子,先帝也不见得砍了我这凄苦的人。”
张氏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并未接过话头,轻轻将发髻解散,长发柔顺的垂落下来,洒在纤细的双肩,同时也是在继续听对方往下说。
壮硕的身形走到妇人背后就停下来,脸上保持着笑吟吟的神色,一双细长的眼直直盯着对方后背,以及铜镜内的脸,声音微微带着喜意:“……我家主人虽然好杀,但也绝非滥杀之人,何况当初是主人收留了无家可归的蹇硕,就算砍了,杂家也是欢欢喜喜的伸长脖子,这次能圆满的抓到袁熙,杂家这颗脑袋算是保住了。”
“宓儿没有受伤吧?”张氏微微皱下眉。
“令媛很孝顺的,对甄夫人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蹇硕伸手取过案桌上的一壶酒,慢慢倒上:“夫人都这般聪明,女儿肯定也是聪明的。”他端着酒过去,放到铜镜旁,“这是杂家来时,主人身边的李军师给的,可是好酒啊。”
铜镜前的妇人没有动,望着那爵荡漾的酒水,忽然想到了什么,陡然想要起身张嘴呼喊,声音在嘴边滚了滚,又咽了回去,颓然坐回去,双唇微微发抖,过得半晌,嘴角忽然有了一丝微笑:“其实最聪明的还是公孙止,别人从来都以为是个好杀的莽夫,一个只会打仗的家伙……所有人都被他骗了,对吧?”
“做奴婢的,不能议论主人。”蹇硕笑眯眯的将酒水推过去,“还是喝了吧,令媛将来不会受到任何苛待的。”
张氏没有看那爵酒水,吸了吸气,“公孙止就这样看上我甄家产业?”
“不不……”火光照着宦官的人影贴在窗棂上,摇了摇头:“甄夫人别误会,我家主人是不喜欢蛇鼠两端的人,你甄家在冀州家大业大,这些年从北地得来的马,转手卖给袁本初,又将女儿嫁过去,此刻又愿意与我家主人里应外合,捅袁绍一刀,这种事做出来,我家主人担忧将来,你会不会也像今日这般对待他,所以……夫人这般聪明,就该早点去了才好。”
“那还不是公孙止逼得!”
坐在铜镜前的妇人陡然激动起来,看向宦官,“我甄家走到现在,你以为是怎么得来的?老身去死,可以!但希望公孙止能保全我甄家任何一人不得有失!”
“这倒是可以,毕竟冀州除去了甄家,也会有其他李家、张家冒出来,还是让一个受控制的甄家来的稳妥一些。”
张氏望了他一阵,眼眶湿红起来。
“……其实,老身也怕死,听说喝毒酒的人,很难看,也很痛,老身不想儿女们看到我死相太过难看,你在宫里待过许久,有没有办法让老身死的好看一些?”
蹇硕带着笑容看着妇人重新坐回到铜镜前梳妆打扮,“杂家自然有其他办法。”他笑着说了句,从怀里掏出一张绸缎,去那边放进铜盆的水里打湿,声音继续在说:“当年啊,杂家在先帝身边的时候,总是要做一些不干净的事,把那些个陛下不喜欢的女人,清理出去,但又不能让人知道是陛下喜新厌旧了……暴毙这两字好啊,也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渗透的绸缎拿出水面,也不拧干,来回叠了几下摊在手心,便朝张氏走过去,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一把捂住她口鼻,两双手使劲的摁住下颚和鼻子。
妇人瞪大眼睛,死亡刺激下,终究难免本能的去挣扎,双手死死的扼制住宦官的手,想要将手臂扳开,呼吸空气,穿着绣鞋的双脚弓了起来,在裙摆下面使劲的蹭着地面、乱踢,桌上的灯火嘭的掉在地上熄灭了。
黑色里,只剩下轻微呜呜呜……的声音细微的传出。
口中发出的声音里,撕扯的手指捏成拳头反过去捶打壮硕的身体,不停摆动挣扎的身子渐渐微弱起来,眼眶里,眸子翻起了白眼。
“……放心你会死的毫无痕迹,别人看不出来的……”蹇硕搂着妇人从后面轻声说了一句,过了好一阵,弓起的脚掌蹬开了鞋子,露出白皙的脚踝,在地上又抖动两下,才彻底不动了。
蹇硕探了探脉搏,这才将怀中的尸体抱起,放到床榻上,将脚上的灰尘清理干净,将被子弄的凌乱,一半掉在地上,做出突发急症暴毙而亡的模样后,方才将那张绸缎收入怀里。
吱嘎一声。
轻轻将后窗推开一点,将酒壶里的液体倒掉放回原位,做完一切,蹇硕又看了一眼黑暗中逐渐失去温度的躯体,从窗户悄悄出去,不久消失在角落的阴影里。
夜晚,巨大的城池,灯火如繁星般斑斑点点的亮着,或许白天时候的好天气,此时的天色里,大量骑马的士卒举着火把不停的出城,沿着官道朝附近的山麓、原野展开搜索,偶尔看到一两辆马车、牛车,便是有大群人追过去迫停查看,延绵游动的火光蔓延过甄家的庄子,随后又去了更远的方向,没人会注意到这里有一条生命在此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