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公孙(校对)第162部分在线阅读
“昂还没有那般精贵。”曹昂抹去脸上雨水,看去旁边的叔父,笑着摇摇头:“……在辽东比这恶劣的环境,都遇到过,这里气温宜人,只是雨大一点罢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夏侯渊拉着缰绳,脊背直挺,用刀指着前方:“过了淯水不久就是宛城,盘踞那里的张绣麾下可是有数千西凉铁骑,草原上的鲜卑、乌桓可比不了,到时候战事开启,子脩可不要吓得尿裤子。”
曹昂被话引的笑出声,然而,不久之后,大战并未开启,反而接到了张绣派遣使者过来,宣布投降。
令他感到错愕,一瞬,心中警铃大作。
第二百六十三章
宛城的夜
雷声响彻在城池上空,雨朝这边落下。
某座院落里,有敞开的窗户前,站立一道身影,雨水打进来,也浑然不觉,贾诩长叹了一口气,负着的手背后捏着一团不久前过来的书信,上面的内容让他看到了天边阴云里的一缕阳光。
他出身西凉,先是董卓部属,后又策划反攻长安,这辈子想要有一处安身立命之地很难了,去年回到家乡一趟,去投靠了好友段煨,然而对方看似热情,却是暗藏祸心,借机离开后,就接到了来自宛城张绣的拜请。
“……一生所学,倒头来不过是续这一生苟延残喘罢了,人世利往,争权夺利,张绣啊……诩也只能对不住你了。”
回到案桌前,贾诩坐下来将手中的素帛在灯火中点燃,丢在地上,看着一点点燃烧殆尽,片刻后,有下人进来打扫,离去时,视线中的主家依旧一动不动跪坐那里,待门阖上过了好一阵,贾诩睁开眼睛,缓缓起身朝外走去,出门乘坐马车在雨幕里来到府衙后面的宅院府邸。
“将军祸事已至,可知晓?”他进门后,见到正苦思退敌之策的张绣,便是这样开口。
此时的张绣尚年轻,战事在即,在家中也穿戴着甲胄,听到文士的话语,却是不生气,起身拱手邀对方落座,颇有礼节,“先生莫要说笑,尚未开战,就焉知张绣必败?”
“曹司空麾下勇将不少,兵力也多过将军,曹操此人能文能武,血洗徐州、又击退吕布,可见其谋略也是有的……”贾诩说着的同时,也将话里细节推敲出来,讲给首位上的张绣听,“……反观将军初做南阳,当却并未得南阳全境,不过穰县、宛城两地,将不过胡车儿一人,难道说将军可凭两城对抗一州之地?”
“先生会不会太过言重了……”
几案后面坐着的张绣捏着酒觞,说了半句,天上雷声轰的一下响起,身影随即沉默下来,微弱的火光在他脸上晃动,片刻,抬起目光:“先生是在教绣投降吗?”
“将军只能如此。”端坐的文士,只是点了点头,“曹操志气远大,又有朝廷之名,善用人才,不闻出处,将军投降过去也不算辱没名声,还能保全家小和婶婶。”
哗哗的雨声在外面响着,屋中安静了一阵,张绣猛的将觞里的酒一饮而尽,重重的放下,起身挥手,招来心腹:“着我书信,前去曹营告知曹司空,张绣愿举城归降——”
贾诩也站起身,面无表情的朝上方已做出决定的身形,无言拱手躬身。
天上轰的一声,又是雷声炸响。
曹昂抬头看了看天,雨丝落入眼里,接到张绣归降的书信后已过去数天,军队便驻扎在三十里外,父亲带着他与一名堂弟曹安民和许褚所领的千余兵马来到宛城,降回视线,望着前方的城墙,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
“我儿在担心什么?”
前面骑马慢行的身影回过头来,金盔下面,浓密的胡须里泛起笑容,扬鞭指着前面的城池:“担心城中有伏兵吧……其实为父也担心,既然张绣肯归降,我们自然也要做出诚意,对方也不好出尔反尔。”
随即,他偏过头看向另一边:“安民和仲康怕否?”
“不怕,就算有危险,安民以死护叔父离开。”先开口的一将,铜盔轻甲,面相平平无奇,语气却是铿锵有力,他旁边,持金背虎头大刀的许褚在雨中露出憨厚的笑:“怕……就怕没人杀。”
“哈哈哈——”
“好!”曹操夹了夹马腹,大笑道:“诸位便随我入城,看看张绣是否安心投降!”
众人加快了速度,唯有曹昂队伍中皱眉,警惕的望着越来越近的城墙,然而,伏兵并未出现,不久之后,他们也俱都入城。府衙门口,张绣率西凉军中大小将领在这边恭迎骑马而来的众人。
“绣率诸将拜见司空。”
曹操干净利落的下马,将马鞭扔给许褚,上前将半跪拱手的身影扶起:“将军肯弃暗投明,归降朝廷,乃是大大的有功,待将军随操返回许都,当表奏天子,进破羌将军,封宣威候。”
细雨里,张绣颇为欢喜,伸手朝府衙做出请的手势:“司空请入府衙,外面雨天微寒,进去喝酒暖和身子。”
“当是这个理。”曹操点头,也不客气带着许褚、曹昂等人当先走在前面,大步入府衙时,暮色也降下来,正厅中摆起晚宴,侍女来去,添酒升起灯火,大步而入的身影将湿透的披风解下交给下人,很自然的坐到了上首位,这让下意识去坐那首位的张绣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想到自己已归降,心里叹口气,去往侧面席位落座。
曹操满意的看着张绣的表现,对方的归降,对于自己来讲,真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外面天色很快暗下来,灯火通亮的府衙正厅当中,席位上觥筹交错,招来的歌妓在中间偏偏起舞,让意气风发的曹操开怀畅饮,偶尔看到席位中,一名身材壮硕高大的西凉将领,让人赐酒过去,通名后方才知晓对方名叫胡车儿,是名勇将,这让他更加看重。
雨势渐小,宴会随后也慢慢离散,张绣也略有了醉意,不便多陪,让下人领醉酒的曹操去后院休息,前面引路的仆人出门时,与一名文士遇见,然后相错而过,曹昂在席间并未多饮酒,此时保持着清醒,走出一截后,他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回头望那文士时,对方已不知去向。
“许将军。”他握剑小声叫住前面在走的彪肥身形,“不管何时都要守着我父亲,我怕有诈。”
走在前面的许褚瞪着大眼左右看了看,不着痕迹的点头,瓮声道:“褚也觉得有问题,这个仆人带着我们饶的有远了。”
俩人低声交谈中,警惕的画面并没有出现,相反,深幽的后院内宅里,有女子哀怨的琴声、歌声传来,颇为动人,曹操站定,推开搀扶自己的曹安民,叫住前面引路的仆人:“是何人的歌声?”
“回禀司空,乃是张济将军遗孀。”
曹操醉眼亮了一下,伸手抓过那仆人:“寡妇?此声幽怨凄凉,肯定寂寞,来,你带我过去看看。”
“糟了……”曹昂心里陡然咯噔猛跳,上前就去拦下就要抬步过去的曹操:“父亲,此时深夜,对方又寡居,怕会引起新降人不满。”
曹操忽地笑起来,拉过儿子到面前,小声道:“子脩难道亦想与为父一道探探这妇人?”
“孩儿不敢。”曹昂当即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下,曹操松开手,挥了挥:“不敢就回去休息,此城已降,何处不是我曹孟德的?”
大声说了一句,摇摇晃晃的在那仆人引领下过去,许褚朝曹昂拱手:“大公子放心,褚绝不离守。”说完,提着后沉的大刀紧随过去。
“怎么办?!”
曹昂跺了跺脚,看一眼旁边也是醉醺醺的曹安民,便是让对方先去休息,随后对身旁几名侍卫吩咐:“现下城门已关闭,出不了城,你们立即让其余将士甲不离身,刀不离手,以防有变。”
“是。”侍卫拱手领命离开。
然而,他预料中的事并未发生,一夜过去后,曹操从妇人的床榻上起来,出屋后与曹昂见面,看到对方脸上黑黑的眼圈,笑道:“我儿警醒很好,但这里并非草原上,无须事事小心,若是觉都睡不好,谈何应变?”
这边,曹昂虚心说了是,心里却是泛起疑惑:难道公孙首领说错了?可是一路过来,俱都灵验了。
到底怎么回事……
时间一天天过去。
……
张府中,另一侧的房屋,有人“啊——”的怒吼,将觞器狠狠的砸在地上,呯的一声,破碎四溅开来。
贾诩走进房间时,一枚碎片弹在他脚边,抬手:“将军何故发怒?”
双肩起伏,喘着粗气的身影看了一眼文士,又是一脚将地上的碎片踢飞,转身回到长案后坐下,一拳砸在桌面。
“……除了曹孟德,还有何人?”他嚯的一下又站起来,挥舞拳头:“那日当着我的面拉拢胡车儿,是想干什么……我人还没走,就想要夺我张绣权柄了?”脚步跨下来,走到贾诩面前,几欲瞪裂眼眶:“还有……他欺辱我寡婶……让我张绣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此气如何咽得下去。”
拳头悬在空中,随后又落下来,张绣颓然的后退半步,声音有气无力:“可惜,我既已投降,还能做什么。”
“可若是曹操要杀将军呢?”贾诩身子前倾,陡然低声说道。
张绣抬起脸来,皱起眉头:“曹孟德为何要杀我?”
“因为做了太多侮辱将军的事。”贾诩上前,目光直直的盯着对方,话语渐渐冰冷:“换做将军做下这些事,会留下将军吗?诩也算错曹操的为人,才连累了将军受辱。”
“他怎能如此……如此……”
身影仿佛被看不见的巨大墙壁逼的往后退,摇摇晃晃间,张绣看向木柱上挂着的佩剑,快步过去,猛的一拔,拿在手中:“既然曹操不给我活路,我本将军只能求活了。”
目光变得凶戾起来。
几天后,内院里。
这个夜晚出奇的安静,曹昂在床榻上辗转难以入眠,双手枕着后脑勺,望着房屋穹顶,一连数天里,父亲都在那邹氏的房中快活,原本以为会出现的变故也没有发生,心中也对公孙首领说的话有些动摇。
“……可哪里不对呢?”他细思呢喃。
……
与此同时,名叫胡车儿的将领已和屋檐下守卫的许褚交谈了许久,“主公现正温柔乡里,许将军不如与我一起去喝酒。”
“不去。”胖大的身形摇了摇头。
“主公快活,许将军站在这里听到什么闺床之音怕是不好吧?干脆去喝酒,痛快一阵后再回来,主公也是不知。”
许褚拄着大刀,依旧摇头,抬手朝外面一指:“不去,滚远一点,再烦我,小心一刀劈了你。”
“你……”胡车儿磨了小半个时辰,最终还是气的转身走开。不久,一道道身影从籍着黑暗逼近府邸外护卫的千余曹军,原本就受了命令刀不离手的士卒,在变故的那一刻,便发现了事情的不对。
袭击的身影扑出黑暗,驻地里,曹兵大声呐喊,挥刀劈了过去——
……
“到底哪里不对……”
曹昂皱眉苦思,清理着从来宛城开始到今日的一道道思绪,忽然间,他想通了一个方向,陡然从床榻上坐起来,下床取过墙壁上的佩刀,打开房门奔出的瞬间,喊杀声陡然大作,一片火光自府邸前院那边烧红。
“许将军!张绣果然有诈——”
他朝父亲所在的房间方向狂奔,迎面遇见张府上的人,抬手就是一刀劈死,声音过去时,那边两道身影也听到动静,赶过来与他汇合,曹操身上来不及着甲,只是简单的披上衣袍,发髻散乱,看到儿子,双唇动了动:“还是我儿有先见之明,不过此地不易多留,趁现在兵马还控制大门,先杀出去抢夺城门。”
“主公与公子在后,褚来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