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公孙(校对)第112部分在线阅读
邹丹手中的兵器被对方猛的砸开飞出,魁梧狰狞的身形大步跨过来,挥手就朝踉跄的身影头上砍过去,晃动的余光里,他看见有人扑了过来,耳中就听呯的一声,韩莒子收刀挡了一下,铁剑偏转又是呯的一声,插进墙垛里半截。
一只覆有亮银甲叶的手掌揪住邹丹的领甲向后一拖摔在地上,对面几支长枪轰然钉在地上。
一瞬。
龙胆扫过人的脸上,光影憧憧间挥舞起来,那数名冀州兵脸都被打碎,歪斜的倒下。韩莒子抬头时,龙胆枪嗡的抽在他身上,整个人都凌空飞了起来,砸在女墙上,头盔哐当摔落一旁。
“赵都尉……”从地上拾起一把别人的刀刃,邹丹捂着腹部轻呼了一声。
一袭白袍银甲的背影,侧过半张脸,然后点了点头。
城墙上,不光这里一处陷入厮杀,城墙外,千军万马或列阵等待,或奔行在攻城的途中,撞门桩木没有停下过,护卫撞击城门的士卒在飞矢中倒下,后方又有士兵补上,持盾掩护。
战争任何时候都是争分夺秒的。
阳光自云间的缝隙投下来,散发橘红时,时间已至下午黄昏,袁绍皱着眉头盯着城墙上的战事一刻也未离开,原本以为全力攻城,半日就能下来,然而他终究还是有些低估了这支能征惯战的幽燕步卒。
他的谋士如逢纪、郭图等人也一直在身旁并未离开,“公孙瓒的兵马或许守得了今日,但明日怕是有些困难了,主公切莫给他喘息的机会,当一鼓作气拿下易京,否则拖下去对我军士气也有不小的打击。”
“我自然知晓。”
袁绍负手立了一阵,说了一句后,正要继续说下去,携带消息的快马从南面而来,被人领着寻到这边,将求援的情报递了上去:邺城遭袭,黑山军于毒翻过太行山再次围攻邺城,人数多大六万,连破马延、焦触两阵,如今只能固守待援。
“于毒……”袁绍看到这个名字,眉头皱紧,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邺城就落到他手中,若不是黑山军中叛徒从中周旋方才保下他家人,如今居然……又来。
逢纪接过情报看了一眼,皱下眉头:“看来是公孙止的围魏救赵之计……只是这数万人马未免有些多了一点吧。”语气中,他也有些拿捏不定主意。
这份从邺城蒋奇手中传来讯息,确实有夸大的成分,一万五千黑山军算上人手一个假人,顶多三万左右,然而若是传出他被两三万人围困城中着实有些丢人,便是在目测的基础稍微往上加了一点……
旁边,郭图将情报撕毁,望了望犹豫中的身影,低声开口:“主公,此时公孙瓒已是强弩以末,若是撤兵,必然后患无穷。”
“无妨,就算让他喘息,他也回不去幽州,鲜于辅、赵该等刘虞旧部早已把持他北归的道路,就算公孙止围困我邺城……公孙瓒也毫无胜算。”
袁绍谈话声中,又有战报接踵而来,却是来自北面幽州,狼群出没了。
公孙止的亲卫狼骑出现在蓟城、广阳等地,袭扰大部分城镇,刘虞旧部孙瑾、张逸、张瓒出城迎敌,溃败四散,往右北平郡而去。
回报的斥候刚一离开,袁绍麾下将领、谋士先是炸开锅,随后陷入无人说话的沉寂中,原先若是围魏救赵之计,眼下却有些让他们看不出对方到底要下哪一步棋了。
“诸位,该如何应对?!”
袁绍目光沉了下来,扫过众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
力挽狂澜(三)
“诸位,你们可有应对之策?”
夕阳在天边烧的火红,一片树叶随着秋风落在说话人的脚边,袁绍面无表情的扫过众人,远方的城池还传来厮杀的呐喊,沉寂中时,旁边,有人垂首低声开口。
“主公,邺城乃本营,将士家眷大多在城中,若是陷落,于毒就不会像上次那般只为掠夺粮食财物了,公孙止这招围魏救赵之计,确实下的够准,我们一旦退去,他在幽州袭扰,就等于是给公孙瓒打开一条撤退的路线……”
郭图的说话声中,众人互相对视,不少人叹气摇头,毕竟退去后,公孙瓒逃回幽州,势必重振旗鼓,就算袁绍坐拥三州,可始终被兖、幽二州夹在中间,受人桎梏。
“公则之言只讲害,为何却不讲利?”中年文士从众人后方走出,乃是田丰。
这边,郭图皱了皱眉,目光狠狠盯过去:“郭某哪儿不对?”
“你只是担心留在邺城的家财、亲人罢了。”田丰并不在意得罪对方,抖了抖宽袖,朝袁绍拱手:“主公,邺城确实需要回援,毕竟关系大军士气,但要这般容易的放走公孙瓒委实让人心中不甘。”
周围安静下来,主掌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眼下还颇为镇定,听闻中年文士的话,点点头:“战事打到这般,放走公孙瓒,我心中确实不甘,元皓说出此话,心中想必已有良策?”
“良策不敢,但丰猜测,那袭扰幽州的未必就是那头白狼,以他的性子一定在暗处等,等到时机成熟,方才露出獠牙……这等盘算,他早已用了很多次。”田丰缓缓而走,声音分析着,随后顿了一下:“主公,何不来一个将计就计,先遣一军回援邺城镇骇贼寇,其余做出大举撤走的迹象,一旦白狼露头入城,大军再杀回来,将这父子二人一起困死城中,这北方太平矣!”
那边,立于树下的袁绍思虑一阵,摆了摆手,神色犹豫:“元皓所出计策着实让人眼前一亮,只是邺城危在旦夕,区区遣一支兵马回去,也无济于事,到时城破,众将家眷俱被黑山贼俘虏,邺城乃我根本,岂能有失……”
身后众人心思沉了下来,毕竟都有家室,此时话语的提醒,他们心里陡然想到:黑山贼破城,家人怎么办?于毒那贼头可是对邺城很是熟悉……
“……但白白放跑公孙瓒我也心有不甘……”袁绍负着手望着那边厮杀、燃起火焰的城池,最终做下了决定:“主力先回邺城击溃那六万黑山贼,解邺城之危,军心稳固后,再回来一举歼灭公孙瓒,幽州他现下回不去,公孙止必然伺伏暗中,东面、北面、南面均无可能,唯有西面五阮关可连通上谷郡,大军撤走后,当遣一军中途设伏,半路击之,就算杀不了白狼,也能拖延到主力回来。”
决定做出后,撤军的命令开始传达下去,田丰看着忙碌即将拔营的后勤士卒,叹了一口气:“普通之将如何应付得了那头狼啊……”
……
城墙上,收兵的金鸣传来时,韩莒子再次撞上墙垛,肩膀、手臂鲜血染红了大半身子,兵器在砖石上弹了弹掉下城头,人潮开始退去,他艰难的爬起来,龙胆枪刺来贯穿了腹部,整个人摇摇晃晃起来,脖子使劲的向后扭过去,斜望着城外的军阵。
“为什么……收兵……”
枪头拔出时,身体倒了下去。
坐在地上的邹丹捂着伤口望着尸体,旁边提着枪的赵云望着外面延绵退去的军阵,沉闷震动大地的脚步声、马蹄声正在缓缓后撤,林立的旌旗正在移动,而后,不知道谁的声音在城头大喊:“敌人撤了——”
“我们守下来了!”
“胜了……袁绍退走了!”
无数喜悦的欢呼和呐喊声在城头一片片的响起,城下设立的伤兵营里,有人听到了呼喊声,艰难的扭动头,捏紧了拳头:“我们胜了……”随后没了气息,再远一点鳞次栉比的房舍延绵开去,屋中的百姓打开窗户张望了片刻,大多面无表情的缩回去,家中有因为胁迫守城而死人的,跪在灵位前破口大骂着。
府衙里,公孙瓒喝的大醉,伏在长案,对于退兵的消息早已屏蔽在耳外,兄弟的死,对他的打击算不上最大,但也是消沉的一部分。
……
数日后,战后的易京正忙着修缮城墙,清理尸体的同时,远去西北方向,阳光隐没在飘来的阴云后面,独骑奔驰在原野上,不久后,没入一片树林,对面,一袭披风,狼戎铠甲的将领正与旁边两人说话,消息传过来时,目光望向林外的原野。
“埋伏……”公孙止独骑走到林子边缘,眼底泛起虚影的地图,随后偏了偏头,笑起来:“我从未怕过被人埋伏……真是一览无遗啊……”
身后,阎柔、牵招小声嘀咕:“首领又开始一个人自言自语了……他在跟谁说话呢……”
“反正不是我!”李恪抱着狼牙棒靠着树躯,插过一句后。那边骑马的身影也返回来,竖起手指:“我有一个计划,既然有人埋伏我们,从后面直接把那家伙干掉算了。”
“……”三人,连带护卫的典韦也沉默着,这算哪门子计划。不过,典韦还是干脆的点头:“好!”
队伍开始集结,从树林深处朝这边过来时,已有斥候开始奔出树林,寻找埋伏的冀州军斥候“单挑”去了,恶汉也从里面揪出一个人来,随手丢在地上,公孙止看看他,招手让人牵过一匹马来。
“袁二公子。”
地上瘦弱的身形听到声音的一瞬,条件反射的从地上起来,唰的站笔直,大声道:“在这里。”
“你可以回邺城了。”公孙止的声音中,李恪牵马过来将缰绳塞进对方手里,话语继续过来:“……回去后好好帮助你父亲,毕竟你家是三兄弟,以后谁讨你父亲欢喜,谁将来才能有更大的地盘。”
袁熙惊魂甫定,不敢看眼前人,只是吞了吞唾沫,狠狠点下头:“……知……知道了。”随后,他颤颤兢兢的拱起手:“那……那熙就先告辞了。”
牵过马匹,跌跌撞撞的上去,先是慢慢的,走远后,猛的抽响鞭子,朝某个地方冲过去,隐约中好像是斥候提到过有埋伏的方向……
“这孩子是被蹇管事给调教的不轻啊……”牵招用手肘顶了顶旁边的恶汉:“……你怎么看?”
典韦严肃的抱着双臂,瞪了对方一眼:“看?他娘的还能怎么看?不就站着看的啊……”
前方黑色战马过来,公孙止勒过缰绳扫一眼他们:“话就说到这里,让袁二公子去吸引对方注意,既然有埋伏,说明李儒的计策被人看破,至于为什么只有这么点人埋伏,我也不明白,不过之前的计划没用了,那该怎么打还是怎么打。”
说话间,三千名黑山骑列阵,前方将领拔剑立马:“最好……杀几个袁将。”
不久之后,公孙止杀入冀州。
第一百八十四章
力挽狂澜(四)
十月十七,快至秋末,易京城门紧闭,城中百姓、城上士卒依旧处于紧张、戒严的状态,原野上尚残留大军退去后的狼藉。
袁绍带着军队仓促间撤走,整个公孙内部大小各层将领都有猜测,部分人认为乃是冬季到了,对方自然不会继续在这种季节里用兵,但易京处于外界消息封闭的氛围,少部分猜测袁绍退兵很有可能是因为后方遇袭,有人上言请求发兵趁势追击。
呈上去的言辞,犹如塘石沉底。
相对兵事上的纠结,更多的人更在意的是接下来的何去何从,袁绍虽然退兵,但保不准来年开春又打过来,死守易京这座孤城并非长久之计,北方的交通道路被刘虞旧部切断,上万人的队伍要想通过殊为不易,加上渤海太守公孙范这个外援的死去,就算停战后的局势依旧处于一片紧张中。
整个情况着实让人无法乐观下来。
此时,公孙瓒一直躲在府衙内堂,每日饮酒大醉,唯有公孙越、关靖等少数几人能够见到他,外面人心惶惶下,不少人登门拜访这几人传达军中的不安,公孙越等人也试图安慰、劝导这位主公,当然效果没有意料中的那般好。
“大兄,我知你杀二兄乃逼不得已……可眼下军心不稳……实在是太过敏感,早几日军中各层将领都有意思送过来……大兄每日饮酒,一言不发,军队那边,总该发出一些声音,好宽慰将士们的心啊。”
“……军心……呵呵呵,三弟呐……为兄不全是因为二弟的死消沉如此,而是……说来你也不懂。”公孙瓒伏在长案上,拿着酒壶摆了摆,向后靠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眼下就这样吧,你们好生去营中安抚将士……”
说话间,那边脚步猛的跨过去,公孙越一把揪住向后仰靠的身影提起来,嘶吼:“我是不懂!可我懂你不出去,将士们怎的安心,他们都是随你从右北平杀过来的啊,你躺在这里安心吗!”
被半提的身影,脸上带着醉酒的红色笑了一下:“你不懂……快些出去,去安抚他们。”
公孙越放开手,咬牙沉默的看着他,随后转身大步离开,手举起来:“我的兄长是纵横草原,杀的鲜卑、乌桓心惊胆颤的男人,而不是躺在这里的醉鬼!”
“三弟……”公孙瓒仰躺着,睁开迷醉的双眼盯着厅堂的穹顶,“你不懂……”
轻声的呢喃中,有耐人寻味的东西,沉甸甸的压在人的心头上。与此同时,易京西面,偏南一点的百多里外,晚秋的风正呼啸拂过树林,大片大片渐黄的叶子落下来,落在人的肩上、脚下,名叫高览的将领因为没有舌头无法准确的说话,大抵是在听旁边俩人交谈,随后用手势、扭头来表达或纠正对方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