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精校)第40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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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师傅为什么是和尚?”张辅哈哈大笑道:“除了彭和尚那样的奇僧,天下还有谁能教出你师傅这样的奇僧来?”
  “那倒是。”王贤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
  “当时彭和尚的门徒遍天下,很多人把彭和尚的死归咎于陈友谅,因而愤然提兵归顺吴王,使我大吴军队力量陡增。这些人在与陈友谅决战过程中,都是出了死力的。”张辅道:“不过并不包括当时并不起眼的姚少师,他不认为这件事是陈友谅所为,但也清楚吴王是驱逐鞑虏的天命之主,知道自己无法与吴王为敌,这才拜在席应真门下,学习兵法谋略……”
  王贤听得目瞪口呆,这才明白老和尚当年为啥抽了风似的非要造反,原来是有这段杀师之仇啊!
  “你说这第三位高手,莫非是老和尚的徒弟?”
  “不是,姚少师的武功走阴柔路子,几个徒弟虽然厉害,却不是开硬弓的料。”张辅道:“那人是小明王韩林儿之子,韩林儿是彭莹玉的徒弟,那人自然是你的师兄了。”
  “韩林儿之子……”王贤嘴角抽动一下,好么,小明王都出来了。“他叫什么?”
  “不知道。”张辅摇头道:“我只知道当时小明王溺水后,南北红巾军各自救走了他一个儿子,在南方红巾军的那个姓韩,在北方的那个则姓了林……”
  “韩,林……”王贤脑海中猛然浮现出两个身影!
第0590章
银杏树
  韩是韩天成,又名韦无缺。当日广灵城破,白莲叛贼皆束手就擒,却独独少了韦无缺,一审才知道,原来这厮见事不好,脚底抹油了。当时知道韦无缺身世的,只有那余贵而已,但任其严刑逼供,余贵都不肯吐露内情。
  回到京城,掌了北镇抚司后,王贤命人查阅南方明教的情况,赫然发现明教的教主韩德功,号称是小明王韩林儿之子,而韩德功的独子便叫韩无缺,字天成。此獠与那韩天成、韦无缺,很可能便是同一人……在江南时,为了隐藏身份,韩无缺将姓氏左半边抹去,自称姓‘韦’;在江西时,他干脆以字为名,以名为字,其实都万变不离其宗。
  难道那娘们似的韦无缺,竟有这么一手硬功夫?王贤实在不敢相信,他觉着应该是另一个姓林的比较靠谱。王贤又一下想到了林三哥,那个义薄云天的昂藏汉子,在王贤眼里处处充满了神秘。比如他一身强横的武功从何而来?为什么老和尚肯买他的账?为什么那唐长老非要把白莲圣女嫁给他?
  如果他也是韩林儿的孙子的话,那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此人应该是姓林的。”张辅道:“南北红巾军本来就不是一体,到了本朝更是分裂成明教和白莲,明教那边好像只得到彭和尚的兵法和阴阳术,白莲教则只得到了彭和尚的无上玄功。所以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应该是姓林的。”
  “原来公爷也不知道,此人是否存在?”王贤道。
  “这些年我不在中原,对后辈的事情了解甚少。”张辅道:“不过我相信他应该是存在的。”
  “为何?”王贤问道。
  “因为明教和白莲教仍然是分裂的。”张辅道:“明教教主韩德功野心勃勃,十余年前便有吞并白莲之心,如果白莲教没有这样的顶尖人物,早就不复存在了。”
  “有道理。”王贤点点头,又问道:“这三位高手中,哪个嫌疑最大?”
  “都有嫌疑。”张辅道:“胡濙的嫌疑最小,他深得皇上信任,武当山又深蒙皇上眷顾,按说不应该有此举动。不过此人浪荡江湖十余年,连老娘去世都被夺情起复,不许奔丧,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谁也说不清。”
  “嗯。”王贤点点头,听张辅接着道:“所以主要还是后两者,一个是建文逆党,一个是白莲叛党,两者都有嫌疑,至于是哪一个,就看你的本事了。”
  “是。”王贤点点头,没有再言语,其实若真如张辅所言,那常森的嫌疑也小得很,道理很简单,既然胡潆紧追不舍,那常森就不可能离开建文君半步,怎么会跑到京城来行刺呢?而且要行刺也是行刺永乐皇帝,朝汉王下手作甚?反正王贤以己度人,觉着自己要是建文君的话,肯定巴不得太子和汉王兄弟阋墙呢,那样永乐皇帝百年之后,才有他的可乘之机!
  所以王贤觉着如果按照张辅的思路,嫌疑还要落在林三身上,也只有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林三哥,才会有条件跑到京城来射一箭。而且林三是白莲教的,在山西处理叛乱时,他便隐约发现白莲教和赵王的关系,如果这一箭是赵王命令林三射的,似乎整个问题都说得通了。
  而且赵王是动机十足的。别忘了,汉王赖在京里不就藩,赵王也一样没有就藩,只是天塌下来个大的顶着,所以他一直没承受什么压力。但是一旦汉王就藩,他也得乖乖就藩,所以对朱高燧来说,帮汉王留下就是帮自己留下。
  再者,若是不小心把汉王射死,皇上必然归咎于太子,若是一怒之下废太子,他作为仅剩的皇子,变成了唯一的选择。就算射不死汉王,以赵王的口舌功夫,也必能挑拨得汉王对太子恨之入骨,到时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还是最后的赢家。
  所以怎么算,这一箭对赵王都是大赚特赚的,而且赵王也有条件有能力组织这场刺杀。一切种种,让王贤毫不犹豫将他定为头号嫌疑人!
  不过这案子做得如此干净,想要指控赵王几乎是不可能,只能另辟蹊径了……正寻思着,便听手下一声禀报道:“大人,下马坊到了!”
  “嗯。”王贤这才回过神,便看到面前一座威武的两柱冲天式石雕牌坊,额上横刻‘诸司官员下马’六个大字,提醒着臣子们再往前,就是大明太祖的孝陵了,不管官阶高低,都必须下马步行以保持敬畏。
  孝陵是大明太祖皇帝的陵寝所在,也是大明朝的‘龙脉’所在。孝陵的平安就意味着朱家子孙兴旺发达、国运长久。因此,除了管理孝陵内部的神宫监外,大明又在下马坊东侧设立了与上十二卫同样精锐的孝陵卫,严密把守此处。
  一群人还没靠近下马坊,就引起了孝陵卫官兵的警觉,好在有锦衣卫及时上前通报,才没有引起误会。
  王贤赶忙翻身下马,整肃衣冠。一旁的英国公张辅也做出同样的动作,两人步行向前,来到牌坊下,向驻守在那里的孝陵卫官兵,出示了钦差关防,又聆听吩咐若干禁忌后,才得以放行。
  不过他们的护卫都被留在下马坊外,只带了几名随从进了孝陵。
  整个孝陵的建成,历时三十余年,其规模之宏大,建筑之雄伟,都是历朝所仅见的。建成时围墙内享殿巍峨,楼阁壮丽,南朝七十所寺院有一半被围入禁苑之中。只见陵园内亭阁相接,享殿中烟雾缭绕,松涛林海,养长生鹿千头、千岁鹤千只。鹿鸣其间,白鹤翱翔,令人如坠仙境一般。
  王贤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但进了朱元璋的陵园后,还是惊得合不拢嘴,乖乖隆地洞,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呢,这实在是太太太夸张了!
  这时候神宫监的管事牌子迎上来,向英国公行礼后,便引着二位钦差沿神道蜿蜒向上,神道是由长五尺、宽三尺三的大青石板整齐铺就,两侧则是花岗岩,以席纹铺装,是文臣武将及太监等随从人员走的。
  途中经过大金门、四方城、石象路、翁仲路,走了足足四五里路,才最后到达供奉太祖皇帝和马皇后神位的孝陵殿前。
  孝陵殿宏大巍峨,殿前有三层通高一丈的须弥座台基,台基前的方石大坪上,每隔一段距离有一个花池,池中种着两三丈高的银杏树,现在是三月,江南的银杏树应该枝繁叶茂了。然而此刻二十六棵银杏树的叶子都已经脱落不少,有些树甚至掉光了叶子,已经可以宣告死亡了。
  王贤跟着英国公在享殿外磕了头,两人便起身仔细观察起那些银杏树来。准确地说,是王贤一人,英国公对树木没有研究,便与那神宫监的管事牌子闲扯起来。
  “赵公公,咱们几年没见了?”英国公看着这白发苍苍的老太监,当年可是太祖皇帝身边的内官监管事牌子。
  “得有十四年了吧。”老太监苍声笑道:“咱家一直想找机会谢谢公爷,当年要不是您对皇上提议,咱家岂能有机会继续侍奉太祖皇帝这些年。”
  “公公可曾怨过我?”英国公看向老太监道。
  “公爷想多了,”老太监摇摇头道:“像咱家这样侍奉过太祖和建文君两代皇帝的太监,能有这样的归宿,我岂能还不知好歹?何况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能跟那些跟着皇上靖过难的功臣争?像现在这样住在青山秀水间,每日为太祖皇上和娘娘洒扫庭院,已经是大幸了。”
  “那样本公还能心下稍安……”说罢前尘旧事,张辅问起正事道:“老公公说每日洒扫庭院,可是每天都来这孝陵殿前?”
  “是,风雨无阻。”老太监点头道。
  “那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些银杏树不对劲呢?”张辅问道。
  “十天前,发现这些树开始落叶,”老太监正色道:“咱家当即让经验丰富的老园丁来查看,也没看出个端倪来,之后又观察了两天,发现落叶现象愈发严重,便赶紧上报了。”
  “之后呢?”
  “之后工部和宫里都来人仔细检查过,结果都说这些树没病没灾、不旱不涝,勉强出了几个主意,照着做了也没用。”老太监说着掉下泪来:“然后情况一天比一天严重,这会儿已经死了几棵,剩下的恐怕也不活了。”
  “这么大的银杏树,会没有原因死掉?”张辅皱眉道。
  “说是有些银杏树,会在移栽成活后几年突然死掉。”老太监一脸苦涩道:“但这些树已经移栽过来十几年了,神宫监一直悉心照料,怎么会突然死掉呢?让人实在想不通……”
  “你好好回想下,这半年来,关于这些银杏树,都发生过什么?”张辅问道。
  “……”老太监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摇头道:“这些日子咱家想了好久,确实没想到什么异常。”
  “你再叫其他人一起想想,看看能不能回忆起什么。”张辅目光炯炯地盯着老太监,可惜从对方那张满是褶子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第0591章
树坑
  孝陵殿前银杏树死亡的消息,一传到宫里,皇帝便第一时间派了大内侍卫,将这些银杏树严密保护起来。这些皇帝身边的带刀侍卫,对朱棣绝对的忠诚,这还是第一次允许人靠近,所以现场仍保持着案发时的样子。
  张辅在那边询问,王贤则和吴为在仔细观察那些银杏树。
  王贤在这方面没什么研究,但吴为是行家,他从小跟着吴大夫种植草药,对药用价值很高的银杏树十分了解。
  “长了十几年的银杏树突然死掉,有可能是害虫所致,有可能是被肥料烧死,还有干旱和水淹也有可能。”吴为一边动手在一棵死掉的银杏树边抠抠挖挖,一边小声对王贤道:“至于人为的方法就更多了,我就有十几种办法,能让这些树神不知鬼不觉地全死掉。”
  王贤蹲在一旁,小声问道:“难道别人不知道这些法子?”
  “朝廷里能人多了去了。”吴为撇撇嘴道:“大人当他们是吃干饭的?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你是说他们都知而不言?”王贤问道。
  “的确没人敢管闲事。”吴为道:“不然总能说出个丁卯来的。”说着拿起一段刚从土中取出的树根道:“大人请看,树根黑色腐烂,这分明是被水泡坏了的,工部的大人们能看不出来?分明就是知而不言!”
  “最近一个月,没下多少雨吧。”王贤想一想道。
  “下雨不多。”吴为点点头道:“银杏怕涝不假,但等闲还不至于烂根。”
  “这个土看着没那么潮啊。”王贤捻起地上的土壤道。
  “是,挖到底下看看。”吴为便拿起铁锨,开始一锨一锨地挖土开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住手!”那老太监见状急忙赶过来阻拦。
  “这棵树已经死了。”王贤道。
  “现在看着是死了,可银杏树都有假死一说,你敢说它不会再活过来?”老太监瞪眼道:“再说这是什么地方啊?你们敢随便动土,惊扰到太祖皇帝怎么办?”
  “那你这树是怎么种下去的。”王贤白他一眼道。
  “那……”老太监登时语塞,好一会儿才顿足道:“不成不成,就算要动土,也得禀明皇上再说!”
  “不用禀明了,皇上已经授我便宜行事之权。”原本正在盘问小太监的张辅,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负手立在老太监身后道:“至于太祖那里,我方才拜见时也祷告过了,若是他老人家不同意,便降下警示。这么一会儿了,还是那么安静,可见太祖皇帝也是很想弄清真相的。”
  张辅不愧是杀伐果断的大帅,快刀斩乱麻之下,便让老太监无话可说了。
  “去,帮着一起挖。”见老太监不吭声了,张辅又命手下和吴为一起挖那树坑,盏茶工夫,便挖下去两尺多深,吴为突然停下了动作,下一刻,他把手里的铁锨一抛,便跳进了坑里。等他站起来时,沾满泥土的双手,竟捧着一捧泥浆,大声道:“底下有水!这就是银杏树突然死掉的原因!”
  “怎么讲?”张辅忙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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