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1719(校对)第39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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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洛川见众人一脸的哀色,他却是恨恨地咬了咬牙,当年同他一起游行的许翟被放出来以后,就靠着家里的关系上了新式大学,然后出来以后很快就考上了秀才试,顺顺利利的做了官,后来还升官了,至于徐浑章虽然没钱去学新学,但是他却也考中了旧学的秀才试,被放到了云南去当了官,如今好像又被送去了缅甸。
  只有他沈洛川,不仅抵触学习新学,而且也不愿意通过旧学考试被放到边地,这些年就一直死梗着,直到这一次科举考试的彻底改革——沈洛川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悔,早知道还不如早点考,就算去边地那也好歹是个官啊!
  但凡是个官,将来就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可是现在的他却已经三十多岁了,又没学过新学,根本就没有了考试的资格,算是彻底告别的当官的梦想。
  “我等要重新去敲登闻鼓!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沈洛川的脸色涨红,高高举着手,却浑然没发现身旁的士子们一个个畏惧无比的神情,当初大家伙能够侥幸捡回一条命,可不能再跟着沈洛川一块丢了,就算当不了官就当不了官,好歹还能做一做别的生意……
  然而,沈洛川等人的想法注定只会成为一个笑话,实际上朝堂旧派大臣的全面退缩,从当年的游行示威当中就埋下了伏笔,因此那一次虎头蛇尾的事件,让天下人都看出了士林色厉内荏的本质,说白了这群人根本成不了事。
  因此,到了如今革新十三年,随着新派大臣的逐渐上位,旧派臣子们自然也全面退缩,而作为旧派根基的士绅大族们也受到了有史以来的全面压制,不少像沈家大族都全面转向了资本工商,如今他们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名字——资本家。
  别管资本家被后世多么批判,但是不可否认的一点,相对于传统封建势力代表的士绅集团,资本便是更为先进的存在,他们位于大江两岸的工厂在源源不断地提供着生产力,也使得他们的话语权得到进一步提高——虽然宁渝在不断打压资本涉政,可是从大势上而言,资本迟早有一天会全面驱赶传统士绅。
  宁渝正是看穿了士绅拙劣的战斗力,这才下定决心彻底抛弃这一腐朽的团体,之前他还希望依靠清流来制衡资本——这纯粹就是在做梦,能够制衡资本发展的,永远只有更具战斗力的团体,而不是士绅这一历史垃圾堆。
  总而言之,在大棒和资本的支持下,宁渝针对这一次的教育改革算是全面拉开了序幕,而背后的震荡也并未全面停止,但是可以预见的是,相对于曾经的那一场变动,这一次将会更加平稳的度过,而新式教育的普及也将会有效改变未来一代人的面貌。
  ……
  日本,江户。
  幕府将军德川吉宗身着和服,跪坐在一张小方桌前,其余的幕府大臣们也都纷纷跪坐在一旁,众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坐在中间的一名女子身上,只见她身着和服,前胸衣襟内别着一个手绢,身后则插着一柄折扇,脸上表情恬静无比。
  整个房间面积虽然不是很大,可是却显得十分幽静,还透着一股淡淡的暗香,只见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上面盖着日本茶道大师‘千利休’的印鉴,而屋中角落里则摆放着一处小方桌,上面还有一尊瓷瓶,里面插着花朵。
  女子桌前摆放着风炉、茶釜、水注、白炭等器物,只见她跪坐于榻榻米之上,伸出素手冲茶,用左手掌托碗﹐右手五指持碗边﹐然后跪地后举起茶碗,恭送至将军德川吉宗的面前,轻轻颔首示意。
  德川吉宗伸出双手接茶,随后三转茶碗,轻轻小口小口地饮茶,等到茶水喝尽,这才将茶碗重新奉送给女子,笑道:“不愧是千利休大师的传人,细川大师的茶道之术已经臻至化境了。”
  那名女子当即逊谢,她本名宫川奈奈子,其先祖为细川忠兴,而细川忠兴便是日本茶圣千利休的大弟子,曾经跟千利休其他的弟子并称为日本茶道十哲,堪称得到了千利休茶道的精髓。
  见到将军心情愉悦,一旁的老中水野忠之同样面露笑意,轻声道:“将军,大楚已经派了外交部的官员前来吊唁,不过只是东亚司司长,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将军您看见还是不见?”
  德川吉宗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对于宁皇帝这种行为是非常满意的,毕竟死的是天皇,如果真要跟上次一样派遣亲王之类的过来,反倒会让他多多少少有些不安。
  对于德川吉总而言,越是能够淡化天皇之死的影响,也就越能更好的烘托将军的地位,这对于他将来的大计有很大的好处。
  “我就不去见面了,还是有劳老中派人去见一下吧,多余的话也就不用说了,不过对于华夏这段时间的教育改革问题,老中不妨多关注一下。”
  没错,对于此时的幕府而言,他们一直都在努力的摸着华夏的石头过河,因此但凡华夏有什么新的变化,他们都会想着学一学,就算学不了也要看看能不能有所借鉴。
  老中水野忠之当下连忙嗨咿一声,他眼下也明白,如今的幕府其实已经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如果能够进一步那么自然是海阔天空,可是如果走不过去,那么幕府恐怕将会迎来一次大乱。
  所谓的十字路口便是指公武合体,这也是天皇之死的本质问题,德川吉宗和幕府其他人就是为看急于推行这个政策,才会不管不顾地派人逼死了中御门天皇。
  实际上在此时的日本,已经开始充斥着各种外来思潮,无论是华夏还是西方,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影响这个时代的日本人,就像从华夏到日本的商船里,永远都少不了各类的报刊,这些在华夏随处可见的东西,一旦到了日本其身家就成百倍的上涨。
  在这种外来思潮的冲击下,许多日本的有为之士自然不甘于现状,对于目前德川幕府、地方强藩以及公家朝廷三藩势力共存的局势大为不满,他们希望能够早一日从形式和实质上彻底统一整个日本的上层建筑,而开的这道方子便是公武合体。
  然而在目前的日本,最让人感觉到魔幻的一点就是几乎所有人都支持公武合体,可是所有人也都知道无法顺利推行,原因也很简单,公武合体可没说到底是让幕府吞并朝廷,还是让朝廷去吞并幕府,特别是还有许多地方强藩在一旁窥伺,正因为这种赤裸裸的利益冲突,才会使得公武合体成为了一道迷梦。
  江户街头。
  武士们腰间挎着刀剑耀武扬威地走过去,一旁的贫民百姓们则全都跪倒在一旁,这已经成为了印在他们骨子里的尊卑感——倘若有人胆敢拦在武士老爷的面前,就算被一刀活劈了那也是活该,毕竟武士们可是有‘切舍御免’的特权。
  而此时在街头的一间居酒屋当中,却有一人正颇具兴趣地望着过去的武士们,他正是大楚派来吊唁的使者外交部东亚司司长韩明,此人出身位于南京的外务大学,经过了全方位的外交学习,并在外交部任职多年,十分精通东亚的外交事务。
  “韩桑,刚刚那些浪人们打扰了韩桑的雅兴,实在是我们的过错。”
  在韩明对面此时跪坐着一名幕府官员,他的身体十分矮小,脸上挂着几分谦卑的笑容,他也并非寻常人,出身于日本名门近卫家,名叫近卫基右,负责担任幕府高家,专门从事朝廷的接待工作。
  原本日本朝廷是将会见放在了御所里,可是在正事流程走完以后,韩明便主动告辞离开了御所,而近卫基右也只能主随客便,一同来到了江户街头的这一家小小居酒屋。
  韩明脸上带着微笑,轻声道:“无妨,既然来到街头,看到这些也不足为奇。只是此番未能见到将军阁下,实在有些遗憾。”
  近卫基右同样是面带笑容,用一口流利的汉话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将军阁下也希望能够见到使者,只是天皇陛下不幸宾天,将军伤心不已,正在自服孝期。”
  韩明眼神一凛,轻声道:“不知诏仁亲王何时登基成为新天皇?毕竟皇帝陛下可是已经派本使送来了礼品,以欢迎诏仁亲王登基。”
  “这个……”
  近卫基右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强自笑道:“才四月的天气就已经让人热到有些不耐烦,还是南京风光宜人,气候也很舒适呢!”
  韩明也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近卫基右擦拭脸上的汗水,过了好一会才冷不丁说道:“将军想当天皇吗?”
  “这这这……这是什么话?贵使可不要随便开玩笑了。”
  这句话就仿佛在近卫基右的耳边响起了一道炸雷一般,他蹭地站了起来,脸色涨红地望着韩明,可是他紧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连忙鞠躬道歉。
  “贵使不要开玩笑了,将军大人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只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近卫基右的声音却微微有些颤抖,不知道究竟是激动,还是深深的恐惧。
  韩明却是一脸神情淡然,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慢条斯理道:“在我们华夏几千年历史上,似乎什么阴谋诡计都发生过,见多了听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我原本应该在吊唁完成后就离开日本,可是现在我还真想问一个问题,如果将军只为了换人,需要这么大张旗鼓吗?”
  说到这里,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神中的光却显得越发明亮起来。
  “将军既然想赌‘公武合体’,可是有没有想过,西南强藩们会帮谁?”
  “而我们大楚又会帮谁?”
  一道惊雷在江户上空炸响,随后便是稀里哗啦的倾盆大雨落下,江户街头的人们纷纷往家里跑去,而韩明和近卫基右却站在早已清空的居酒屋里,默默无言。
第六百三十五章
迟早的一仗
  韩明这番堪称直接挑明的对话,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呈递给了德川吉宗,而当他看完二人的对话记录之后,眉头便一直紧皱着,久久不言。
  一旁的老中们也都紧皱着眉头,却不敢先开口说话,他们知道当德川吉宗陷入这种沉思的状态后,是最忌讳其他人来打扰的,特别是他还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将军,众人能想到的他也能够想到。
  良久之后,德川吉宗才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神中带着些许坚定,仿佛下定了真正的决心。
  “终究是我们把大楚想简单了,他们绝不愿意看到公武合体的实现,也绝不会容忍日本将来在东方崛起——或许在这里,只能容忍一个真正的大国,而日本想要成为这样的大国,就只能重走当年秀吉公的道路,唯有击败华夏,才能让日本彻底摆脱樊笼。”
  一旁的水野忠之心里大为惊讶,他连忙低声道:“将军,如今的大楚可绝不是幕府能够触及的,他们的实力太强了……可是眼下的幕府,甚至还不能真正统一日本。”
  公家和地方强藩,始终都像两块大石头一样压在幕府的身上,尽管德川吉宗已经是幕府难得一见的明君,可是也没办法彻底摆脱,而到了今天,终于成为了幕府的软肋。
  德川吉宗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他猛地站起来,厉声道:“可是幕府终究是要面对,你们去看看眼下的岛津家,看看现在的萨摩藩,已经彻底沦为了大楚的傀儡,他们通过萨摩藩已经从日本掠夺走了太多的财富,如果我们继续忍让下去,将来也只会被一直吸血——”
  老中们彼此相视,同样也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无奈,因为德川吉宗说得这番话,甚至还不足以形容这件事万分之一,一个骇人听闻的事实即将发生在此时的日本,那就是在大楚资本的全面入侵下,日本逐渐快把自己卖光了。
  问题之所以在短短几年时间里迅速恶化,纯粹是当年的日本货币改制问题给今天遗留下了后患,即在大楚央行的主导下,日本的货币发行权几乎全部归属于大楚,再加上长期的贸易逆差问题,使得日本金银正在向大楚快速流失,甚至还有许多日本的商人都带着财富往上海和南京跑,进一步加大了日本国内的金银流失。
  在如今的十八世纪,纸币经济终究还没有到来,各国的货币政策往往需要跟金银挂钩,因此金银储备量也就决定了该国货币的流通量,问题日本国内的金银不够,使得幕府金银币的铸造出现了很大的问题,结果让来自大楚的金银币几乎全年占领了日本市场。
  等于说幕府不光没有吃到自己的铸币税,反而还要倒过来给大楚交纳一笔铸币税。
  水野忠之深深叹口气,低声道:“将军,眼下终究还是要忍耐一二,如果不能顺利实现公武合体,幕府根本无法面对眼前的局势,不光是有大楚这个外患,我们还需要警惕公家啊!”
  “公家……”
  德川吉宗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轻蔑之意,他根本不在乎所谓的天皇,若非地方强藩的制衡,就算杀了天皇又如何?那些公家大臣们也只能跪在他的面前,祈求重新竖立一尊天皇。
  想到这里,德川吉宗心里却已经有了主意,他望着老中们,低声道:“幕府实现公武合体之策绝不可动摇,否则前功尽弃不说,幕府将再也没有机会进行第二次尝试……至于大楚这边,我们还是要以缓和的姿态为主,不能让他们警觉。”
  水野忠之当即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会亲自去向韩明解释,到时候或许还能缓和一下……只是那些西南强藩恐怕不会放过这一次的机会,那位韩明韩大人可是一路从萨摩藩过来的,长州、肥前还有土佐等强藩恐怕也在加紧联络。”
  德川吉宗喃喃自语道:“当初就不应该让大楚的手伸到萨摩藩来……实在是因小失大啊。”
  的确,尽管西南四强藩一直都是幕府的死对头,萨摩藩更是死对头中的死对头,可是幕府当年将萨摩藩出卖给大楚,依然受到了许多人的非议,在大家看来这纯粹就是出卖日本的利益——事到如今,德川吉宗的确后悔了。
  当年一力主张借助大楚来打击萨摩藩的老中安腾信友顿时有些慌张,他连忙伏在了地上,低声道:“将军,实在是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引入大楚打击萨摩藩,完全是为了巩固我幕府之地位缘故,实在是以图长远之策……”
  德川吉宗伸出手来,制止安腾信友继续往下说:“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处了,当下不能再让萨摩藩借机生事,也不可让大楚找到继续掺和的把柄——我们要继续根据先前制定的计划,实现公武合体大计,至于眼下的困难就拜托诸位了。”
  “嗨依,将军大人。”
  众老中连忙低头表态,然而与此同时天边一道惊雷闪过,却是让众人心头不由得感觉有些沉重。
  德川吉宗走到了窗前,望着外面的暴雨倾城,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
  鹿儿岛。
  萨摩藩距离当年同大楚的一战,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然而在硝烟的味道彻底散尽之后,此时的萨摩藩却已经变得物是人非,格局大为不同了。
  当萨摩藩战败之后,不光丢失了琉球,而且岛津家的家主岛津宗信也被带去了南京,此后的整整十年里,岛津宗信也再也没能返回到鹿儿岛就藩,萨摩藩宗家大权也尽数落到了雪晴仓久的手中。
  而在这过去的十年当中,雪晴仓久大肆提拔亲信,打击和排挤岛津家的近支,对外则是继续高举反幕大旗,联合西南强藩自守,并且还抱上了大楚的大腿,任由大楚商贸出入萨摩藩经商,甚至还允许大楚军队在萨摩藩驻军。
  因此,如今的萨摩藩已经不复当年西南第一强藩的风范,实实在在的变成了大楚的一条狗。
  “公武合体好啊!我们日本国当然要实现公武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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