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大明(校对)第58部分在线阅读
所以城池里日常总有兵马时刻巡哨,一旦发现有什么可疑之人,便先拿下带回去盘问一番再说。而他们怀疑一个人的标准,就是对方在走路时的模样了,若有那总是左看看右看看的家伙,那显然就是有嫌疑的对象,为了城池安全,还是先拿下了再说。
于是这座城市里的人便行成了低头走路的习惯,就跟这样能捡到别人掉落的钱袋一般。也因此,这座边地城市的商业一直都不是太理想,就是榷场也是开设在下面州县之中的。
沿着街道一路向前,在来到城池中间地带后,情况终于好了些,百姓们的脸上也多了放松的意味,脚步也慢了下来。因为这儿已能看到一些商铺了,沿街还有不少摊子摆在那儿,偶尔甚至还有几个蒙人打扮的家伙在出售着自己的皮毛和马匹,看着很是规矩。
汉人毕竟是个有着强大包容性的民族。虽然一直都在提防着北边的蒙人,但对于这些老实本份的商人,即便是大同城也是有他们容身之地的。当然,在这些家伙周围究竟有多少军中探子在盯着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一般来说一座城池的官府衙门那都是设在城池的中心地带,一来是为了方便所有人,二来也是取个不偏不倚的说法。但大同城因为时刻要面临北边蒙人袭扰的缘故,所以那些衙门都是安置到靠南一带的,唯有几处军队指挥所,才放到北边,以便再遇到袭击时能及时做出反应。
如今的大同城,由一文一武两位官员为首,主理着城里的一切军政之事。
文的,便是大同知府沈天星,而武的,自然就是大同总兵胡遂了。
至于后来的那个什么把军政一手抓的大同巡抚,此时是没有的。只有当真个爆发大战时,朝廷才会委派一员高官带个巡抚的临时头衔来主持大局——没错,巡抚可不是固定官职,它不过是钦差的一种另类说法而已,事情办成之后,那是要交权还回朝廷的。只是后来的一系列变故,才让这个临时的官职最终成了常设,但这么一来,地方上的官员架构就变得太过复杂了。
一个朝代,当其初立时,官员架构总是很清晰的。但越往后,职权重叠的问题就越严重,待到大明后期,还出了总督,甚至是督师这样一下能管好几个省军政大事的官职,从而让原来的布政使、巡抚都成了没用的摆设。
所以说,如今的大同知府和总兵还是很幸福的,毕竟他们手上还有实权。尤其是对知府而言,像如今这般统领一切政务,一切都自己说了算的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陆缜终于站在了看着有些老旧,很没有多少气派的知府衙门跟前:“这官不修衙的规矩还真是由来已久哪。”心里吐槽之后,他方才拿着自己的官凭和名刺施施然地走了过去……
第102章
拜见知府
进了大同城后,陆缜并没有直接就赶去知府衙门,而是先把楚云容二女安顿进了馆驿之中,并让林烈照看着,这才在李现二人的陪同下来到了大同知府衙门,拜见自己的顶头上司沈天星。
至于其实跟他关系更紧密些的胡遂,陆缜到时自然也是要去拜候一下的,但毕竟双方没有公事上的直接往来,只能留待之后了。
这知府衙门的格局和县衙差不太多,也是经过八字墙,入了大门后便是大堂、二堂之类的建筑,唯一的区别就是占地更大些,显得更加的气派些罢了。事实上,大明朝的所有衙门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这都是明显带有强迫症的太祖朱元璋定下的规矩,他的控制欲几乎可以涵盖到全国官民工作生活的方方面面了。
除了格局规制诸多衙门都差不多外,里面建筑的陈旧那也是一样的。这些衙门建筑多是在大明立国时所修建起来的,距离如今已有快百年时光,但官员们却都没有进行修缮的意思,如此自然就显得陈旧,甚至是有些残旧的感觉了。
究其原因,便因官场里有个官不修衙的潜规则在作祟了。所以会有这么条不成文的规定,原因自然是多方面,但最主要的是两条——第一,便是修衙门出钱会让人议论官员乱用民脂民膏。哪怕你暗地里贪得再多,也是会在这方面保持低调的,不然就是授人以柄了。
第二,便是因为官员的流动性了。大明地方官在任短则两三年,长则八九年,在这期间什么时候都可能被调往别处。而修缮衙门却得花上不短的时间,到时候要是自己刚花心力修好了衙门然后就要拍拍屁股走人,那不是为他人作嫁衣么?
所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大明官场就有了这么条官不修衙的规则。无论是富庶的江南,还是偏远的边境,几乎所有衙门的模样都一样的残旧不堪。
不过虽然看着残旧,但衙门里的规矩依然严谨,尤其是大同这样的边地要镇,这里的看守就更加严密了。甚至连守在知府衙门外面的都不是寻常衙差,而换作了精神抖擞的兵卒。
此时站在陆缜面前的,就是四名手持长枪,站得也跟标枪般笔挺的军汉,见他过来,几人便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他。直到陆缜把准备的官凭递过去,几人才放松下来,将他让了进去,至于后面的李现二人,便只能等在门外了。
在门房处道明自己来意,陆缜才在一名杂役的带领下来到位于二堂的一处偏厅等候。虽然他是受知府之命赶来的,但知府大人平日里公务繁忙,自然不可能立刻就见,只有先把名刺和要办的事情报上去,再等候召见了。
进了偏厅,陆缜就看到里面还等了几名青袍官员在那儿喝茶。显然,这几位也是来府衙办公事,求见知府大人的。于是他便冲那几位拱手行了个礼,然后挑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旁边的一名四十来岁的官员刚想问问陆缜的身份,就有一个书吏走了过来,那是照例来跟陆缜要名刺和公文的。陆缜不敢怠慢,忙把准备好的名刺交了过去。那人低头一看,面上露出一丝异色:“原来是广灵县令陆大人,失敬了。”
其他几人听到这个名字,也微微动了下容,看陆缜的眼色又多了几分敬佩之意。现在论整个山西境内何人名头最健,自当数他陆缜陆县令了。除了因为他率人挡下蒙人的攻击外,更因为朝廷要召其入京的消息也已在官场中传开,大家自然要对他另眼相看了。
对此,陆缜只是谦虚地一笑:“些许虚名,不足挂齿。”说着,在把手中的公文递过去的同时,还不着痕迹地将一块碎银也塞了过去。
那书吏接过文书和银子,一掂份量发现竟有四五钱重,心下便是一喜,笑得是越发好看了:“陆县令乃是我等为官者之楷模,小人自然是打从心里敬重的。而且我家知府大人也曾几次提及了您,想必很快就会召见了。”说着微一欠身,便退了出去。
其他几人见此,便知道陆缜做了什么,不觉有些吃惊地看了这位年轻的县令一眼,心下啧啧称奇。他们久在官场,对这种事自然心知肚明,但想不到一个看着没多少经验,且刚立下功劳的年轻人居然也会这么晓事,实在让人惊叹哪。
他们可不知道陆缜那是比他们多了好几百年知识的穿越者,深知官场里的一些道道。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书吏看着是不起眼,也没什么权势,但若是不打点好了,你一个外来的下属官员怕也得在他们手上吃些苦头。
不说别的,一个求见知府大人的外地官员若没有这些书吏帮着把东西及时送过去,只怕就得在这小厅里等上好几日了。而知府大人对此还不一定会知道,到时你可就有苦难说了。
这固然是官场弊病,但却也是无奈之举。谁叫太祖皇帝给官吏们定的俸银实在太低呢,若不从别的地方弄钱,他们就得喝西北风了。陆缜可不是像海瑞那样不食人间烟火,死硬到底的人,自然也懂得变通,会根据情况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
稍作迟疑后,那几名官员这才纷纷过来跟陆缜见礼说话。陆缜也不摆谱,笑着和这几位其实论官阶还不如自己的县衙主簿、县丞甚至是典史之类的佐官进行了一番交流,道一声幸会,再谦虚几句。
这么一来,时间倒过得不慢,半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而这时,刚才那名书吏便走了进来。众人一见他,刚起的话题便停了下来,都有些期盼地看着这位,希望自己能被点到去见知府大人。
那书吏却是笑吟吟地来到了陆缜跟前:“陆县令,知府大人有请。”虽然他是最后一个到的这里,但这种事上可没有什么先来后到的规矩,别人也无法表示不满,谁叫他给的意思最多呢?于是,在一干官员颇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陆缜施施然地随那书吏来到了二堂属于沈知府的公房之外。
在对方进去禀报后不久,一名四十多岁,方面大耳,面色红润的敦实官员便笑着迎了出来。身上一袭红色官袍,胸口一只云雁补子,正是四品官员的装束了。按大明官员官服的规制,四品及以上的官员着红色官服,五品及以下的官员则是青绿色官服。至于胸前的补子,更是花样繁多,文官是飞禽,武官为走兽,级别不同,所绣也各不相同,故有人称大明文武官员乃是一群“衣冠禽兽”。
陆缜没想到知府大人竟会迎出来,赶紧上前几步,弯腰拱手行了下属之礼,口中则道:“广灵县令陆缜见过府尹大人。下官何德何能,竟劳大人出来迎见,实在诚惶诚恐。”
见他如此表现,沈天星的一张脸上的笑容又浓了几分,这个年轻人确是个会做官,晓事情的!其实他从陆缜能这么快见到自己这一点便知道这位是个聪明人了,下面那些人在做些什么,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说而已。毕竟平日里的许多事情还得依仗那些书吏,他们借机给自己赚点外快,只要不是太过分,知府大人自然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陆县令不必多礼,且进来说话。”虚扶了一把,沈天星才把陆缜给让进了自己的公房。两人落座之后,方才有人送来了两盏茶水。陆缜可不知道,这待遇已是极高了,一般下属官员来见知府大人可是只能再下面站着回话的,更别提有茶水喝了。
稍作寒暄之后,沈天星才笑道:“要说起来,本官想见见你陆知县还真是好事多磨哪。本来年后就该见到你的,结果却直到这半年后才得以相见。”
他这说的就是上次陆缜本该来此述职一事了。陆缜忙道歉似地道:“还望府尹大人莫要见怪,实在是当时有歹人欲置下官于死地,下官不敢轻离广灵,这才……”
“哼,此事本官后也知晓了,那些贼子实在是胆大到了极点!陆县令老成,此举倒也不错,本官也不会怪你。”
“多谢大人体谅下官的难处。”陆缜忙感谢了一声。
随后两人就入了正题,却是沈天星说,陆缜听。前者只说让陆缜放心去北京,手上的差事他一定会帮着看顾,还有让他也多跟朝廷说说如今山西地方财政上的难处,好让朝廷多给大同一些银子补助云云。
陆缜自然是一一都应了下来。其实他连此去能做什么说什么都不知道呢,这种事情也不过是应付着答应而已。
所以当沈知府问他可有什么难处时,陆缜才试探着问了一句:“下官实在有一事不明,还望府尹大人能够为我解惑。那就是,这次朝廷的这一纸调令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些许小功劳,下官实在不敢认为会叫朝廷如此看重哪。”
第103章
酒宴上的《精忠报国》
面对陆缜的这一疑惑,沈天星也只能陪着一声苦笑:“这一点,就是本官也感到有些疑惑。虽然本官和那胡总兵确实据实将你的功劳都报给了朝廷,但也想不到朝廷的态度竟会如此重视,甚至传来乃是天子有见你之意。”
“这传闻竟是真的?”陆缜颇为意外地问了一句。
沈天星正色点头:“不错,虽然调你入京的文书上只有吏部的大印,但京来传来的消息就是如此。不但天子,就是内阁的几位阁老,也对你多有褒奖。”
“这……实在是叫下官受宠若惊,有些汗颜了。”陆缜自谦了一句:“可这事依然叫人疑惑哪。”
“许是朝中某人看重了你陆县令的能力吧。所以本官在此就要提早恭贺你一句了,去了京城,高升已是指日可待。”沈天星呵呵笑道。
陆缜忙道不敢,但心里的疑惑反而更重了些。自己的功劳放在朝廷里实在不够看哪,至于会让某位高官赏识自己就更为困难了,那些人个个日理万机,谁会来在意他这么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呢?恐怕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隐情是自己所看不透的,让陆缜心里平添了一分心事。
沈天星却不像他这么心事重重,反而觉着这是件天大的好事,便笑道:“陆县令,虽然这回的调令上没有给你限定时日入京,但朝廷里的事情可马虎不得,既然你已动身,那就尽快赶去吧。本官也不多留你,待今日为你接风顺带着送行后,明日你便直接出发赴京吧。”
“下官怎当得起大人你设宴接风……”陆缜忙欲推辞,但沈天星却截断了他的话道:“你为大同立有功勋,本官自当犒赏,怎么你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么?还有,这次胡总兵也将列席,你就是不给本官面子,胡总兵的面子总是要给的吧,他可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陆缜见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如何还敢不从,苦笑一声:“既如此,下官恭敬不如从命,但心中委实惶恐。”
“哎,这都是你应得的。记住,今日酉时二刻,我等在天香阁里等你前来。”说着才端起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那是端茶送客的意思了。
陆缜忙站起身来,朝对方再一施礼,便告退了出来。
知府大人对他的态度还是很亲切友善的,这对陆缜来说是件好事。不过,心中的疑团未能因此而解,却还是叫他略感不安。现在看来,只有等进了北京城后,才能知道确切的原委了。
既然是上司宴请,陆缜自然不敢懈怠,提早了一会儿,在酉时刚过一会儿,便带了李现赶到了离馆驿不过一条街距离的天香阁赴宴。
不想居然已有不少比他到得还早的官员等在里面了,一互通身份,才知道这些都是知府衙门里的佐官,以及军中的数名参将副将,其中黄虎也赫然在场。
既然是文武两位大人所看重的客人,这些官员对陆缜的态度自然很是客气,再加上他本身就有的名望,所以在绅胡二人抵达之前,一群人倒也处得和乐融融,说了好一堆互相吹捧的闲话。
待过了酉时二刻,外边才传来了酒店老板巴结似的问候声:“沈大人,胡总帅,二位大人能驾临小店,实在是叫小的这儿蓬荜生辉哪。”
里面坐着的这些官员听到这话,当即就纷纷站起了身来,随后一起往外迎去。陆缜见了,也不敢落后,随着他们一道而去,同时心里暗暗称道:“这两位对时间的把握还真有一套,居然同时抵达此地,如此也就分不出谁高谁低了。”
这官场上的道道实在太多,光是赴宴抵达的时间,就有许多的讲究。身份越高,自然到得越晚,而就目前大同城里的情况来看,胡遂和沈天星二人还真不好说谁的位置能更高些呢,所以一起出现是最合适的结果。
接到两人,众人又是好一阵的寒暄奉承,这才入了宽大的酒厅之中。因为早有准备,所以这次的座位有了两个左右的主位,倒省了一番计较,就按文左武右的规矩让两人各自落座了。
然后接下来的位置,就是好一阵的推让,最后陆缜这个客人还是坐在了主客的位置上。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居然坐得比那些通判、参将什么的都要高,若非他现在的身份特殊,恐怕这就要得罪一大片人了。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那就是互相吹捧,外加不断觥筹交错地敬酒。
本来,这天香阁里是有美人作陪的,不过这次毕竟是半正式的场合,这些官员可不敢做得太过分,便只能清淡些,只简单地喝喝酒,吃吃菜了。
但就是这简单的喝酒,陆缜也有些招架不住。他本就是南方人,并不善饮,而这山西虽然不以好酒著称,但毕竟地处北方,就是文人也能喝上个八两半斤的,更别提这里还以后许多的武将了。他现在又是众人招呼的主要宾客,于是乎陆缜可就倒霉了。
如今可已是大明朝了,若是宋之前,在没有蒸馏酒出现时,寻常粮米果酒还不怎么醉人。但如今的白酒度数虽比不得后世,也一样劲道十足,几杯下肚,陆缜便觉着浑身发热,头都晕乎乎了。而后,甚至连他们在说些什么都不是太清楚,只能勉强保持个清醒。
那些官员却并未因此就放过了他,而是继续不断敬酒,很快地,他便有些飘飘然,连自己身在何处,都有些搞不清了。
“陆县令……”这时身边一名官员又叫了他一声,让陆缜下意识地拿起酒杯就欲与之碰一下,直到发现对方手上无杯后,方才有些尴尬地一笑:“却是有何见教?”
“额,是胡总帅与你说话呢。”那官员忙解释了一句。
陆缜这才有些吃力地抬头看向上边的胡遂,眼里看去,却发现这位总兵大人此时成了三四个虚影在那儿晃荡,差点就把自己给晃吐了。
对他的这一表现,胡遂倒也不在意,只是笑道:“适才黄虎提到陆县令你在与鞑子作战时曾带了手下将士唱了一首曲儿,很是提振了军心,可有此事?”
“确……确有那么回事。”陆缜大着舌头点头道:“那首叫《水手》的歌,确实挺对将士们胃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