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大明(校对)第381部分在线阅读
随后,陆缜又以个人的名义再次为徐显宗上了香,这才在徐承宗的邀请下来到了边上的小厅奉茶说话。
在略作寒暄之后,便各自谈到了这几年来的遭遇。在听陆缜说起前者种种,徐承宗便是一阵赞叹:“想不到陆兄你只几年时间就做了这许多的大事,如今更贵为朝廷重臣,实在让人羡慕哪。”
“不过是侥幸而已。”陆缜谦虚了一句。
“你也太过谦了。要换作是我,可没有胆子顶着朝中上下的压力去开放海禁的。你不但做了,而且还做得很好,这就足以让人心生感佩了。其实我在南京就听说了不少你在山东做下的大事,斗孔家,破海盗,就连那一向跋扈的边军都在你手里吃了瘪,只要想想就觉着痛快。”徐承宗又忍不住一阵感叹。
陆缜笑着谦虚了几句,这才问起了对方来:“不知徐兄你这些年来又做了什么?”
“我可就比不得你咯。本就没什么抱负,再加上受这身份拖累,想做点什么都很是困难。尤其是近几年里,家兄重病卧床,许多大小事情都得我这个当弟弟的照应着,多少年都没能离开南京了。”说着便是一声轻叹,似乎很是怀念曾经自由自在的日子。
陆缜一听却是肃然起敬:“原来如今繁华安定的南京是徐兄的功劳,倒是让人失敬了。看来你确实是有治理之才的,只是以前没机会罢了,这要是你能入朝为官,就真是天下之幸了。”
徐承宗听了这话,又是一笑。随后,便问了一句:“既然你觉着我有些才干,不如就留在我身边帮我吧?我身边还真就缺你这样敢想敢做之人呢。”
“这个……”陆缜脸上顿现尴尬之色:“我可是朝廷臣子,此事实在做不得主……”
“哈哈,瞧你说的,我不过是一句笑话而已。你现在贵为兵部侍郎,岂是我这小小的魏国公府能容得下的?”徐承宗哈哈笑着说道。
陆缜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他的心里却生出了一丝别样的感觉来,似乎对方刚才所言并非如所说的笑话,而是确实动了这样的心思……
第711章
疑心
陆缜与徐承宗两人多年未见,接下来自然又是好一番的攀谈,直到天色都渐暗后,才得了魏国公府下人的提醒,离开了这小厅。
徐承宗自然是返回正堂继续守灵,这是丧事规矩,他作为徐显宗最亲近的家人,这些日子几乎每晚都会留在灵前。至于陆缜他们,则被下人引往后方一处清静的跨院中住了下来。
他赶了好几天的路程,从北京大老远地跑来南京当然不可能只宣读这么一份旨意便返回京城。接下来,还得在此盘桓一段时日,除了要参加不久后徐显宗的葬礼外,还得代表朝廷参加新任魏国公就任的庆典呢。
等陆缜来到徐家为他们准备的跨院后,又有下人们陆续为他和手下护卫送来了几桌饭菜。因为魏国公府正在办丧事,接风宴什么的自然是免了,不过这送过来的酒饭倒也丰盛,足够让几十人吃个心满意足了。
不过陆缜却看着并没有多少胃口,只是稍微吃了半碗饭后,便搁下了筷子,回到自己的房中琢磨起一些事情来。虽然刚才徐承宗是用玩笑的语气道出的招揽自己的话,可细想之下,总让他觉着其中暗藏了什么深意。
“这会不会是我有些太过敏感了?他毕竟和我交情深厚,说句笑话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吧?”在思忖了良久后,陆缜依然拿不定主意,只能摇了摇头,把心头的这份疑虑给放到了一边。
就在这时,半闭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了:“大人。”却是清格勒的声音。陆缜闻言便道:“有什么事进来说话吧。”
门随之开启,进来的却不只一人,还有姚干跟在了清格勒的身后。
话说自几年前剿灭清风寨的那一干贼人,又在黄岩镇杀光一众凶手后,姚干便追随在了陆缜的左右。已经把石亨他们得罪死的姚干自然是不可能再回军中,而陆缜也很欣赏他的一身本领,所以便趁机收为己用。
自从林烈因为被陆缜抬举而被封以总兵一职往浙江赴任之后,姚干这个能力出众的下属就补上了他心腹护卫的位置。不过因为跟随陆缜的日子尚短,再加上不曾立下什么功劳,所以平日里他显得很是低调,只是默默守护和跟随而已。
现在见他突然深夜来见自己,就让陆缜颇有些好奇了,一面让他们进来坐下,一面笑着道:“你怎么转了性子了,居然想来和本官套近乎么?”
姚干面上一窘,却又不知该怎么接这话,只能看了清格勒一眼,想让他为自己解围。后者见了只能叹了口气:“大人,我们是因为发现了一些古怪才来见你的。”
“古怪?什么古怪?”陆缜心下一动,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来,问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还是由清格勒先道:“其实在进南京城时,属下就觉察到这城里有些问题,来回巡哨的官军明显太多了些,比之京城的防御都要严密。而且这些军卒总是在打量出城之人,好像在提防着什么一般。”
“这城里兵马巡视密集一点本官倒也有所留意,不过现在毕竟是非常时刻,他们小心些也是对的。”陆缜随口说道:“至于你说他们多在留意出城之人,这会不会是你们太过多虑了?”
是啊,一般来说守城军卒最该留意的还是进城之人,毕竟要生事也是在城里不是?或许只有边关要镇才会有人留意出城之人的情况,因为会有细作将要紧的情报传递出去。可这南京城实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哪。
“若只是属下一人看出这点或许真有可能是会错了意。但就连姚干他也有此看法,事情就不简单了。”清格勒神色严肃地说道。
“此话当真?”陆缜又转头看了一眼姚干,后者赶忙点头:“不错,我也发现了这一点,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会错意了呢。”
“那会不会是城里最近出了什么案子,有嫌犯在逃,所以官军才会刻意留意此事?”陆缜又推断道。
清格勒点头:“这个倒也有些可能。其实光是这点发现还算不得什么,我们也不会因此就来打扰大人休息。”
陆缜哦了一声,说道:“这么看来,你们还另有发现了?”
这回轮到姚干说话了,只见他神色郑重地道:“大人,刚才我们先一步被领到这处院子后,属下便发现附近有人一直都在窥探着咱们。”
“竟有此事?”陆缜一听这话,眼睛也迅速眯了起来:“你没有看错么?”
“错不了。虽然那人藏得很隐蔽,但还是躲不过我的眼睛。”姚干很是确定地点头道。作为曾经边军里屈指可数的斥候好手,他天生对监视与反监视就特别的敏感,此时说话也显得很有底气。
见陆缜沉默不语,清格勒又道:“之前姚干跟我提了这事后,为了稳妥起见我便让个兄弟过去那边看了看。结果,那里真有人藏身后的痕迹,这点绝不会有假,只是等我们的人过去时,他已见机离开了。”
顿了一下后,他又看向陆缜:“大人,虽然属下知道这么怀疑魏国公府有些问题,可是此事确实蹊跷,我们不得不防哪。”
陆缜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低头沉思了一阵后,才道:“你们觉着是魏国公府上之人刻意派人盯着咱们的?”
“不然我们实在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只是他们为何会盯着咱们,就不好判断了。”清格勒回道。
“我知道了,你待会儿告诉其他人,让他们都小心着些,多加留意。不过也不要声张了出去,此事可大可小,必须谨慎应对。”陆缜在思考之后吩咐道。
两人忙答应下来。他们本就是因为觉着事情古怪才来提醒的,既然大人已经知道了,又让他们小心防范,自然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这儿是魏国公府,他们是客人,总不能因这点小事就与主人家起什么冲突吧。
两人离开后,陆缜脸色就显得越发沉重起来。他把这事与刚才徐承宗失言招揽自己的说话合在一块儿后,便越发感到这看似平静的魏国公府,内里却是暗流涌动了。
“莫非,徐显宗一死让城内起了什么变数么?徐承宗因为要应付个中难题,所以才会显得格外小心,甚至还想要请我相助?”因为和徐承宗之间良好的关系,让陆缜即便到了这时候也不把他往坏处想,甚至还在心里为其开脱起来。
不过心里的疑虑却并未就此打消,决定明日在徐承宗面前稍作试探,看他能不能拿出合理解释来。
随着夜色渐深,整座魏国公府也彻底安静下来,陷入到了沉寂之中。
占地颇广的一座国公府,只剩下充作灵堂的正堂依然点着灯烛,一阵风吹来,灯火就是一阵摇曳,把个白幡笼罩的大堂照得有些忽晦忽明,鬼气森森。
此时,这堂上就只有徐承宗一人,其他下人早被他打发走了。而他直着腰跪坐在兄长的灵柩前,脸色也是阴沉沉的。
呆坐了足有半个多时辰后,他才轻轻地开口:“大哥,你这一走也算是极尽哀荣了。就连皇帝都特意派了钦差前来祭奠,也不枉你忠心一场。不过即便如此,也不会改变我的心意,我徐家可以比现在更好的,当初这大明天下有半数是曾祖父为他们打下的,凭什么我们徐家只能俯首称臣?你就在下面看着吧,很快地,我就能达成所愿了,到时你就知道我当初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说着,他取过了身前的一只酒壶,将壶中酒轻轻地洒在了地上。
突然,一阵脚步声从外边响起,很快就停到了他的身后。徐承宗却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把酒水洒在灵前,直到壶中酒洒完,他才一面把酒壶放回,一面问道:“有什么事么?”
背后之人正是他所信任的徐章,见他开口,才回道:“刚才有人擅做主张,居然想帮公爷您盯着京城来的钦差人等,结果还被人看破行藏……”
听得这禀报,徐承宗顿时回头,脸上满是怒色:“一群蠢货,我不是早告诫过你们么,陆缜不是旁人,不要随便打他主意!”
“公爷息怒,他们也是出于一片忠心,生怕这些京城来人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来我南京查探的。毕竟那陆缜可是兵部侍郎,以他身份实在没必要来我南京传这一道旨意哪。”徐章趁机进言道。因为知道徐承宗和陆缜之前交情不浅,他还真有些担心自家主人因念旧情而坏了大事呢。
徐承宗扫了他一眼,哼声道:“那是因为我与他关系不错,他才会跑这一趟。要是朝廷那边真察觉到了什么,还会派这样的高官来南京犯险么?现在你们却弄巧成拙,若是真惹来了他的怀疑,事情可就难办了。”
徐章这才有些后悔:“这可如何是好?”
“只有先稳住他了。好在他与我交情不错,只要理由充足,应该能应付过去。”徐承宗呼出了口气道:“不过那自行其是的家伙就不能留了!”
第712章
欲盖弥彰
次日一早,陆缜起来,便又来到了灵堂祭拜徐显宗,片刻后,徐承宗也从一旁的偏厅走了过来,见状自然又是一番见礼。
随后,徐承宗才问候道:“陆兄昨晚睡得可好么?府上还有丧事,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还望你多多见谅。”
“徐兄你客气了,他们照顾得都很周到,一切都好。倒是我,在这个时候还留在这儿实在有些不安了。”陆缜笑了下道。
“你我之间就不必这么客套了。别说你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就算是以朋友身份前来祭拜家兄,我也该好生款待才是。”提到家兄这一称呼时,徐承宗的眼中又流露出了几许伤感与自责的情绪来。
陆缜见了,忙出言劝慰:“徐兄也不要太伤心了,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该更奋发做好自己才是。比如你吧,听说这些日子里都是彻夜留在灵堂守着,这可对身子大为不利哪。以我看来,还是该多休息才是。”
“多谢陆兄关心。不过家兄多年来一直对我照拂有加,现在他走了,这最后一程我这个当弟弟的总是要陪着他走完的。”徐承宗却有着自己的坚持,随后又拱手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却须向你赔罪了。”
“却是何事?”
徐承宗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把手一拍,对左右道:“将人带上来。”
片刻后,一名脸色惨白的家奴就被两名家丁给拖了上来,一见到徐承宗,这位就叫了起来:“二公子饶命啊,二公子我错了……”
“这是……”陆缜有些不解地看向徐承宗,后者再度拱手:“说来惭愧,这家伙昨日居然擅作主张地跑到你们住下的跨院那边偷看,结果被下面的人发现了。想我府中居然会出这等贼子,实在让我汗颜了,也望陆兄莫要见怪才好。来人,给我家法伺候!”
当即,就有几名膀大腰圆的家丁走上前来,将这人按定后,便举起了胳膊粗细的大木棍子狠狠地抽在了这人的后背处,顿时就打得他惨叫连连,不断地求起饶来。
这场面,看得陆缜也是好一阵的发愣。这一来,是因为徐家的家法看着实在骇人,不像一般的杖责打的是两腿或后臀,居然是脊杖,这可是军中惩治犯了军法之人才会用的重刑了,是极容易打死人的。不过只要想想徐家本来就有将门之风,这点也就可以接受了。
真正让陆缜有些感到措手不及的,还是徐承宗坦然将昨晚有人窥探自己的事情相告的做法。其实当时姚干他们并未拿住此人,徐家上下完全可以当作不知情,把这一节揭过去的。可徐承宗倒好,居然直接把事情给承认了下来,他这又是何用意?
只一阵愕然间,那边受刑者的惨叫越发的凄厉起来,背上也不断有血渗了出来。陆缜这才回过神来,赶紧道:“徐兄还请息怒,这应该是他一时好奇才会想着偷看我们罢了,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你就不要因此动怒而伤了人命了。”
徐承宗开始还不肯放过这人,直到陆缜又好一阵求情后,方才摆手道:“罢了,且留他一命。”等这位有气无力地谢恩后,他又道:“这次就权当小惩大诫,你,还有你们都听清楚了,陆大人乃是我府上的贵客,再有人敢对他不敬的,必然严惩不贷!”
陆缜在旁看了,在苦笑之余,心下又不觉犯起了一丝嘀咕来:徐承宗如此作态真是因为看重与我间的交情呢,还是另有原因?比如说,先发制人,让我不好再通过这事怀疑什么?
对此一点,他是真有些吃不准了。昨晚因为得了姚干的禀报,让陆缜对徐承宗生出了一些怀疑。但今日,他闹的这一出,又让人觉着他是光明磊落的了,这下可就难以看个明白了。
就在陆缜转着念头时,魏国公府的管家徐禄突然就神色紧张地跑了过来:“二爷(因为徐显宗尚未下葬,徐承宗也还没有真正继承魏国公这个位置,府中上下自然还不好称呼他国公或是老爷什么的),六部的几位大人突然前来造访……”
听到这声禀报,徐承宗当即就皱起了眉头:“他们不是前几日才来祭拜过兄长,怎么又来了?”他很清楚,徐禄口中的六部大人指的是南京六部这些位处于半退休状态的边缘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