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大明(校对)第261部分在线阅读
想着自己穿越这一遭不但没能改变历史走向,让这大明盛世有所不同,反而落到这么个下场,顿时不甘、愤怒、无奈……种种负面情绪就迅速涌上了心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早些时候就把楚云容二女送离了京城,至少暂时她们还是安全的。可是一旦对方真把那通敌卖国的罪名扣在自己身上,她们的下场……如此一想,他心里是越发的慌乱起来。
直到于谦来到跟前,叫了他几声,陆缜才猛地回过神来。
看到这个向来沉稳睿智的年轻人竟如此失魂落魄乱了分寸,于谦脸上的忧虑之色也重了几分。但这时候,他也说不了太多,所以直接就问道:“善思,你到底是不是如他们所说,做出了如此通敌之事?”
“大人难道还不了解陆缜么?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干出这等卖国之举!”陆缜迅速冷静下来,正色回道。
“好,有你这句话,那本官就算丢了这官,也一定会把你救出来!”于谦也不含糊,当即保证道。只是在说这话时,依然难掩其脸上的忧色,因为这事可不好办哪。
“于侍郎,话也问了,该给你的面子也给了,本千户等得,咱们都督可等不得。”刑超又在旁催促了起来。刚才被于谦再次叫住,已让他颇为不满了,这时又听他们当了自己的面说这些,当然是没好声气了。
“于大人……能救我的,如今只有宫里那位了!”在得到于谦的信任和保证后,陆缜又稍稍冷静了些,在被人押走的时候,又一次转头喊了一句。
对于这句话,刑超却是不屑地嗤之以鼻,这家伙是不是吓傻了,还以为天子身在宫中么?这一回,就是天王老子,怕也救不了你了。
而于谦,也同样愣了一下,但随即他便明白了过来。陆缜口中所提的宫中之人自然不会是如今不在京城的天子,而是指的——郕王!
心念一动间,他已有了决定。
只是,事情的发展却比陆缜和于谦所想的更加恶劣。因为之后,刑超又带着陆缜来到了他的住处,在一番简单的搜查之后,就从其厨房灶台下方找到了数个硕大的木箱子,打开一看,里面赫然就装了满满的金银锭子,看着加一起不下白银五六万的样子。
“陆缜,现在又一件证物被我们找了出来,你还有何话说?你可别告诉我们,这些银子是你靠着多年为官积攒下来的,只怕你就是再当十辈子的官,也拿不出这许多的金银吧?”刑超满脸兴奋地一手抬起了陆缜的脑袋,大声喝道。
陆缜此刻倒是稳了下来,在知道这是有人刻意栽赃陷害后,即便他们从自己的住处搜出再多的所谓证据来也无法让他感到有太大的吃惊了。现在他只是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不再谨慎着些呢,应该雇两个护院保镖在家里守着的,这样就不至让他们如此轻易就得手了。
见陆缜居然没有如自己所料想般惊慌害怕,刑超大感无趣,便手上用劲儿,将之推翻在地,然后大声下令道:“把人,还有所有物证都带回去。这一回,咱们镇抚司一定要让他知道厉害!”
第478章
陷害入狱(下)
站在北镇抚司前那条长长的胡同口往里望去,陆缜只觉着这条甬道显得格外的阴森,仿佛连这春日的暖阳都无法把光线照到这里头,甚至还有丝丝寒意传来,让他的步履都变得踌躇而艰难起来。
不过身边押着他往里走的那几名锦衣卫校尉可不会让他多作耽搁,当即就猛推了他一把,口中斥道:“磨蹭什么,快些进去!”
心里有些踌躇的陆缜全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手,脚下猛一个趔趄,好容易才稳住了身形,却已狼狈不堪,惹得身后那一干家伙发出了一阵嬉笑,对于能如此整治一名朝廷官员,这些锦衣卫还是很有兴趣的。
虽然稳住了身子,
但陆缜的腰却再次闪了一下,上半身那沉重的枷锁带给他的压力确实极大。不过他才刚闷哼出声,几只手已经猛地按在了他的肩头,再次推搡着将他往甬道深处推拽过去,显然他们有些不耐烦了。
脚步混乱间,陆缜终于被他们带到了那两扇黑漆大门跟前,守在那里的校尉一见这些人押了个红袍官员过来,顿时露出了玩味和幸灾乐祸的笑容,随后便有人抢先一步进去禀报消息了。
等陆缜吃力地跨过膝盖高的门槛走进有些阴森的镇抚司大院时,就只觉着身子一凉,几十双不怀好意的眼睛都在盯着自己。目光扫处,更是撞上了那一张张冷笑的,透着丝丝杀气的脸庞,显然他们早已知道自己会被拿来此地了。
就在这时候,前方一个冷冽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陆郎中,陆缜,你想不到自己会有今日吧?居然会是以一个阶下囚的身份来到我镇抚司吧?”
陆缜定睛一看,就看到一身飞鱼服,脸上挂着一丝得意笑容的马顺已缓步行了出来。能让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出来相迎,陆缜这个犯人的面子还真算得上大了,但这对他来说显然不是好事,对方是早憋着要对付自己了。
“自当年你离京之后,咱们还没好生打过交道呢。你陆郎中不是一向以多谋而自称,不知这一回,你还有什么底牌是能让我不敢对你下手的?”在走到陆缜跟前后,他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弯着腰的陆缜,语气中充满了得意与调侃。
说实在的,对陆缜这个对手,马顺确实怨念极深。这不光是因为他的兄弟曾折在陆缜手里的缘故,更因为他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在手握绝对权力优势的情况下居然也曾几次于陆缜手下吃瘪,这种挫败感让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仇恨更甚,经常就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把他生擒入镇抚司,然后好生地招待一番。
而今日,多日的梦想终于成真,这让他很想当着陆缜的面宣泄出这股子情绪来,所以甚至都等不及对方被带进厅内问话,就直接迎了出来。
听着他口中说出的充满威胁的话语,陆缜心里更是一阵发寒。被拿进镇抚司,他就知道自己真要面临极大的威胁与考验了。谁都知道对朝廷官员来说,这儿就是阎罗殿一般的存在,只要是被拿进来的,就没一个能安然出去的。
但是,此时的他却绝不能低头服软,所以便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道:“马都督你们为了对付本官这次可真算是煞费苦心了。不过你要知道假的终究是假的,想靠着造假栽赃来陷害我这个朝廷四品命官,你可要准备好犯受其咎!”
“哈……陆缜,你还真是有些胆量哪。好,我就喜欢像你这么嘴硬的家伙,这样玩儿起来才更有趣些。希望到时候,你的骨头能跟你的嘴一般硬!”马顺都有些被这位给气笑了,当即下令:“来人,把他给我带进诏狱里,好生伺候着。记住,别太过火了,我要多招呼他几天,也好让他知道知道我锦衣卫有多热情好客。至于他说自己是冤枉的,那就让他等着看结果吧,看是不是真有人能为他平冤!”
伴随着这一声命令,顿时就上来四人,就这么架着陆缜就往里走去,而其他人,都拿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陆缜被拖拽着往诏狱方向而去。
这诏狱可算是整个锦衣卫机构里最让人谈虎色变的所在了。因为只要是被关进这地方的人,无论他之前是个什么身份,进去后都会吃足苦头,在面对锦衣卫花样繁多,且残酷以极的种种刑罚时,就算是想死都未必能如其所愿,唯一能做的,就是照着对方的意思把他们想要你招供的一切都承认下来。因为只有这样,你才有权力去死,从而得到解脱。
诏狱,作为他们打着天子名头对方官员的所在,正是使锦衣卫立足的根本,所以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格外郑重,不但位置设在终日有数十名锦衣卫高手把守的院子地下,而且地牢的入口的开启都需要内外之人同时解锁才能打开。
陆缜就这么看着其中一名看守在打开上头形式复杂的锁头后,又有规律地用脚在门户处重重踩踏了好几下。随后,才有人从下头再打开锁头,拉开了那厚重的铁门,将进入诏狱的甬道给露了出来。
被强迫地推进甬道后,他只觉着一阵潮湿和腐臭血腥的味道便扑面而来,险些熏得他跌个跟头,然后才被人一把推着,跌撞地朝下而去。
听到动静,下头的几名狱卒已用冷冽的目光迎接他了。在看到他身上的红色官袍后,这几人眼中更是露出了渴盼之色:“这是犯了什么事的?可是要好生招待他一番么?”
“这人就是陆缜了。马都督说了,要你们先上些开胃小菜,让他知道我锦衣卫的手段,然后再慢慢炮制他。除非他肯把自己是怎么勾结鞑子的罪行全招出来,否则都不用客气。”带他进来的一名校尉却没有跟着下来,而是远远地在上头传话道。即便是锦衣卫里的人,对这诏狱也是颇有些忌惮的,因为这里的冤气杀气什么的实在是太重了些。
“属下遵命,一定会把他照顾得妥妥帖帖的。”在知道陆缜的身份后,为首的那名有些干瘦的汉子更是阴阴一笑,随即一个眼神下去,便有两名膀大腰圆的家伙顺着石梯迅速来到了陆缜跟前,一伸手,就跟捉小鸡崽似地将他拉到了下方。
然后上头便砰地一声重新把诏狱入口处的门户给关了起来,在让诏狱里的光线陡然一暗的同时,也使陆缜的心跟着猛地一缩。随即他便被这两名汉子架着直接往里走去,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尚算宽敞的厅堂之内。
这厅堂内别无他物,只有一个个铁制的架子,上头早被一层厚厚的血迹所覆盖,一看就知道有许多犯人在这上面饱受煎熬,甚至死在了这儿。他们也没对陆缜客气什么,立刻就将他绑在了架子上,然后也没急着问他什么,就先有人从一旁拿起了一根皮鞭,直接就抽了下来。
“啪!啪!啪!”每一下鞭子抽在陆缜身上,都能把他身上的那件官服打得裂开,直接伤到了他的胸口手臂等处。只几下而已,他已皮开肉绽,虽然极力忍耐,却还是很快就发出了阵阵惨叫。
二十鞭下来,陆缜身上的官服早已成碎片,前胸也已血肉模糊,身子更是不断在那儿打着颤,脸色惨白的同时,整张脸更是扭曲在了一块儿。
这是自他出生以来最遭罪的一次受苦了。以往虽然他也曾受过伤,但都只在转眼间的工夫。可这一回,盏茶时间的抽打,让他感觉时间比一天还要缓慢,身子更是疼痛得快要被撕裂开来一般。
只二十鞭就能有此效果,这自然是因为锦衣卫的鞭子与寻常鞭刑有所不同了。不但施刑之人的手法要更精妙,几乎能把每一下的力道都爆发在最能给人带来伤害的地方,更因为这鞭子也不是普通的皮鞭,而是隐隐带有倒刺,同时还曾在盐水里浸泡过,只要抽中,其伤害就是寻常鞭刑的数倍。
“陆郎中,听说你之前在京城可是出过不少风头,还总是与我锦衣卫为敌,这一回可有后悔么?”那干瘦的狱卒头子嘿笑一声,来到陆缜跟前轻轻问了一句。
但陆缜此时却已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剩在那儿呼哧带喘。这让他感到一阵无趣:“看来你的小身板确实不怎么样嘛。不过你大可放心,这二十鞭子只是打个招呼,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开胃小菜,希望你莫要怪我们慢待了贵客!”
听到这话,陆缜的眼中真个露出了恐惧之色。这等痛苦居然连开胃菜都算不上,那自己接下来岂不是会被他活活折磨死?
而就在他惊慌地瞪圆了眼睛,却不知该怎么办时,一名狱卒已把一只有些古怪的木箱子给推了过来,然后缓缓朝着陆缜逼了上来。
随着对着他那一面的箱盖被揭去,露出里头那密密麻麻的针尖时,陆缜心跳猛地就加速了,同时一声忍耐不住惊呼也夺口而出:“啊……”
第479章
急速救援(上)
如一块巨石突然被砸入水面一般,当陆缜被锦衣卫以里通外敌的罪名锁拿进镇抚司的消息一传出,本来还算平静的北京官场顿时一阵哗然。
八成以上的官员对这一说法是完全不信的,先不提陆缜之前在北边几次为大明出生入死所立下的功劳,光是他如今身为朝廷四品官的身份,就不可能干出此等荒谬的事情来。
试问一个才二十多岁就已身着红袍,进入到六部当上一司郎中的年轻人怎么可能自毁前程地去和蒙人勾结?而且居然还蠢到在自己的公房里放着能指证自己罪名的罪证,这和直接冲人大喊我通敌卖国没什么区别了么?
所以只要是有些头脑之人,对于这样一个结果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随后便会联想到陆缜之前与厂卫,与王振之间的种种矛盾纠葛,从而迅速得出一个结论——他是被锦衣卫的人所栽赃冤枉的!
然后呢?就没有然后了……
虽然大家都在暗地里表示了对陆缜的同情,可所有人心里也都知道,这事儿到了如此地步,确实很难翻身。即便谁都无法相信这事真的,可在锦衣卫拿出了那些证据面前,此事却得被办成铁案!
何况,锦衣卫可不是好招惹的,而这等里通外敌的卖国罪名更是大家碰都不敢碰的禁忌,哪怕大家对他抱以再大的同情,也没人会拿自己的前程性命去救他。要是天子在京或许还好说些,可现在皇帝都在外头,他们连搭救他的办法都拿不出来,完全不知该找什么人说话才好。
其实说起来还有一点也是导致这一结果的关键所在,那就是陆缜起得太快!
虽然兵部职方司郎中的位置没有几个人想沾,但却依然有不少人对他心怀嫉妒,想着他一个不满而立的年轻人居然就已身着红袍,而自己都四五十岁了,却还在官场底层混着,心里自然难免失衡。
而快速的升官,也让陆缜在官场中的根基不稳,几乎就没有能与自己共同进退的同僚好友,如此一旦出事,自然就造不起什么声势来。所以说,官场中一直所强调的资历之说还是有其合理一面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对此袖手旁观,比如于谦,又比如在得到消息后,很快就从吏部衙门赶了过来的胡濙。虽然这段日子老人忙得几乎连家都回不了,可一旦得知自己的学生竟被锦衣卫以如此重罪拿下后,还是立刻放下了一切,赶来见于谦了。
而于谦,此时也是愁眉深锁,在见到同样神色紧张的胡濙后,甚至都没说什么客套话,直接将其引到上位坐下后,便叹了口气:“是下官太过松懈了,这才让那些厂卫之人设计陷害了善思!”
“唔?廷益你这话是何意?难道你们早有所察觉了么?”胡濙颇有些惊讶地唤着对方的表字问道。
于谦这才想起胡濙是不了解之前所发生的事情的,便简单地将陆缜在宫里如何得罪曹瑞之事给简略地说了一遍,然后苦笑道:“当时下官就曾提醒过善思,他也确实有所提防。只是没想到,他们行事竟如此卑鄙而肆无忌惮,居然就敢在一名朝廷郎中的身上扣了如此严重的一项罪名!”
胡濙也气得脸上一阵涨红,更是拿手在几案上一拍:“真是岂有此理,简直目无王法!”但在生了一阵气后,老人又是一声叹息:“不过论阴谋诡计,这些家伙确实有一手,这几乎就是个绝户计了!”
如今天子不在京城,他们连找人喊冤的地方都没有,这也是锦衣卫敢于如此随意就把陆缜给拿进去的关键所在。即便胡濙他们动用自己的力量,用加急的快马给皇帝送去奏疏为陆缜喊冤,恐怕这一来一回间,身在锦衣卫之手的陆缜都要被他们折磨死了。
即便不死,以锦衣卫让人胆寒的酷刑手段,恐怕也得让他落个残疾,又或是更可怕的,将罪名给认了下来。如此,一切都完了。
却该如何是好?老人这一刻已彻底没了法子,哪怕他有几十载朝堂经验,在面对这等无冤可诉的局面时,也有些默然了。倒是于谦,在略作沉吟后给出了想法:“其实在善思被人拿走之前,他曾跟我提了一句,说是如今身在宫里的郕王或能救他。”
“嗯?唔……”胡濙闻言,心中便是一动,似乎是抓住了什么。
虽然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胡濙还比陆缜多了几十年的官场经验,可在这事上,显然后者要比他看事情更清晰些。这倒不是陆缜的政治头脑要超过老人,而是因为他有着作为穿越者的优势。
在如今京城的所有人看来,朱祁钰只是个虚有其名的辅政王爷而已,即便真出了什么难决之事,大家也不会去想着找他,让他来拿主意。这一点,即便是胡濙或是于谦这样的人也不能免俗。可是在陆缜看来,当朱祁镇离京之时,朱祁钰就是这大明的天子了。所以自己一旦出了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找其求救。
而于谦此时依然受困在自己的思维定式中,蹙着眉头道:“下官实在难以相信郕王他能救到善思。就连我们都很难从锦衣卫手里救人,更别提郕王了。”
大明的藩王一向给人的感觉就是低调和无能,让他们去和锦衣卫的人争斗,那还不如自己上现实一些。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面前的胡濙此时却并没有附和他的这番说法,反而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老人才抬头道:“此事说不定真可一试。毕竟郕王才刚得善思之助,而且这次的结果也是因此而起,无论如何他总要帮一下手的。”
“老大人觉着郕王他真会答应,并有办法救人?”于谦略有些诧异道。
“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你可不要忘了,陛下离京时,可是把朝堂中的一切都交给了他。何况,锦衣卫这次拿人也是师出无名,如此便又多了几分成算。”胡濙到底是在官场打滚多年之人,很快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