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精校)第100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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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打着一箭双雕的算盘,但张四维还是得谨慎从事,写奏章之前,他先到沈默那里,把皇帝召见的事情交代一番。果然,沈默说不出阻止的话,只能让他遵命便是。
  于是第二天。邸报上便登出了张四维请求夺情起复张居正的奏疏,疏中,张四维说大明一日不可无张居正,说夺情是舍一人之私情,造福于天下的圣贤之道,请皇帝千万要留下张居正。让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若不是白纸黑字署着名,怎么也不会把这样的马屁文章,和素来声望上佳的张四维联系到一起。
  但另一方面,向来貌似粗豪,实则油滑的吏部尚书王崇古,这次却不知为何,突然坚持起原则来了。不肯按照皇帝的授意,出面挽留张居正,他回复皇帝说:“张阁老是两代帝师,顾命老臣,回乡奔丧应给予特殊恩典,但这是礼部的事,与吏部何干?”揣着明白装糊涂,显然是不支持夺情的。
  张居正处在舆论中心,如果保持沉默的话,就显得太露骨了。他只好接连上疏,表示要回乡守制。他的《乞恩守制疏》,在最新一期的邸报上全文刊登。这是一篇长文,虽然孝子之情哀溢于纸,但请求守制的语气并不十分坚决。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张居正迫于反对派的压力而作出的敷衍……张居正非但没有把话说死,反倒用了大量的篇幅回忆和小皇帝的点点滴滴,并说什么:‘臣闻受非常之恩者,宜有非常之报。夫非常者,非常理所能拘也。’然后又说自己哪怕粉身碎骨也不能报答皇恩于万一,‘又何暇顾旁人之非议,徇匹夫之小节,而拘拘于常理之内乎!’
  这等于就是在暗示皇上,我可以为你做超越常规的事。但是张居正一个‘夺情’的字眼都没提,观其奏章大意,还是要求丁忧的。所以他自认为,舆论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这对君臣,演起了三留三让的俗套戏,觉着于祖制、于舆论,都可以有了交代,下面就该顺理成章的夺情了。
  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把戏,怎能瞒得过人?于是官员们愤怒了,不安了。他们愤怒和不安的根源,其实不是事件本身,而是中旨!当年壬申政变时,正是六科喊出‘不经凤阁鸾台、何名为诏’的口号,用封驳权打回了宫中的乱命。
  现在六年过去了,宫中又开始连连绕过内阁下达中旨!而且是比六年前危害更大的乱命!六年前那次,只是关系到一个首辅的去留,这次,却是关系到王朝的统治根基!
  本朝以孝治天下,不守制就是不孝,不孝子非忠臣,就是不忠不孝之人。无论是皇帝还是宰相,要求臣民做到一,自己就得先做到十,才能算是以身作则,垂范天下。现在做皇帝的,要不顾纲常强留,做臣子的,更是为了权位恋栈不去。如果这件事真成了,那天下人还有谁遵守孝道?连孝道都不遵守的人,又怎么会遵守臣道?那样人都会变成乱臣贼子,只要有点实力的,就想当皇帝,肯定要天下大乱的。
  这就是士大夫的强悍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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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灯市口大街的博伦楼,空间轩敞、装修典雅,而且价格在高档酒楼里也不算高,因此成为年轻官员聚会的首选。
  这日下朝以后,那些个早就约好了官员们,便在各自衙门换了便服,然后乘小轿往博伦楼汇集。这些人大都是万历后的进士,年纪也在三十岁左右,正好是商业繁荣、风气开化、社会变革、思想解放后成长起来的一代人。同时,他们又亲历了东南倭乱,又经过收复河套这一壮我人心的伟大胜利,因此心中匡时济世的心念,和舍我其谁的气魄,是前辈的官员所不具有的。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这批生在嘉靖三十五年以后的年青人,虽然历经三朝,却只见到一个整天躲在宫里修道的老皇帝,一个整天躲在宫里采蜜的中皇帝,和一个整天躲在宫里读书的小皇帝。所以在他们心里,皇帝就该是躲在宫里享福,把天下交给大臣治理的样子。因此对于皇帝这次的‘越界行为’,这批年轻官员显得尤为反感,更认为自己有义务纠正皇帝的错误,一致君尧舜。他们这次聚会,正是为这个目的而举行。
  这会儿,包厢里已经坐满了官员,他们分成好几群,就近发表着看法,但显然还没有正式开始。看正位上空着两把椅子,似乎是在等两个重要人物。
  没有让他们久等,店伙计便领着两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进来。一看到他们,屋里的人都起身,纷纷抱拳笑道:“梦白、尔瞻,你俩可来晚了。”
  这叫梦白和尔瞻的,论年纪比在座众人都小,却似乎是众人之首。他俩相视一笑,那个矮一些、面容白皙的‘尔瞻’笑道:“我俩可不是故意来晚的,我们从衙门出来,拐到南石斋去了。”
  “南石斋?”众人兴趣大增道:“可是有什么大作见报?”
  身材高大的‘梦白’笑道:“正是,尔瞻兄写了篇文章,明天就要在报纸上发表了,他拉着我去南石斋,先要了人家几份,让大家先睹为快。”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摞散着墨香报纸,散发给众人阅看。
  报纸这玩意儿,在南方问世十年后,终于在万历初年,传到了京城。然而南北文化的巨大不同,商业活动的繁荣程度,市民识字率的差别,都使在南方红红火火的报纸,在北方却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基本上只在北京、太原、济南等几个大城市有流传,发行量大都很小。
  不过所谓‘小’,只是相对于南方的‘大’来说的,事实上除了四书五经这样的教科书,它已经超过任何一种出版物的普及程度了。尤其是士大夫云集的北京城中,足有五种报纸在发行。南石斋印社发发行的‘时事报’,是五种报纸中发行量最小的,但对于士大夫的影响力却是最大的,因为它刊载的是各种时事评论和政论,有‘小邸报’之称。却由于其非官方的立场,而更加辛辣火爆。
  尔瞻和梦白,正是一对写政论的高手,他们的文章在小邸报上发表,思想激进又不乏深刻,深得年轻官员的拥戴,这才年纪轻轻,就俨然成了新锐派的代表。
  现在两人散给众人看的报纸上,便有那‘尔瞻兄’邹元标,所作的文章《论‘乞恩守制疏’》,一看就是针对张居正来的。
  只见他辛辣的讽刺道:“居正父子异地分暌,音容不接者十有九年。一旦长弃数千里外,正常人都会匍匐星奔,凭棺一恸。然而居正的奏疏中,却言语含糊,不舍官位之意昭然若揭,还振振有词的自称‘非常人’。这种对于自己的亲人,生时不照顾,死时不奔丧的家伙,果然是不在三纲、灭绝五常的非常人!”
  他还讽刺道,幸亏张居正只是丁忧,尚可挽留;要是不幸因公捐躯,陛下之学将终不成、志将终不定耶?其实,居正一人不足惜,关键是后世若有揽权恋位者,必将引居正故事,甚至窥窃神器,那遗祸可就深远了,一言不可以尽!
  第八八七章
夺情风波(中)
  看了邹元标的文章,众人纷纷击节叫好。好的杂文就是这样,可以替人们表达出,心中不知如何形容的愤怒,让人看后只觉酣畅淋漓、血脉贲张,认为他说得实在太对了。
  这时候,各色菜肴果蔬流水价的送了上来。万历改元以来,官员的薪俸连年大涨,逢年过节还有丰厚的赏赐,一名七品官拿到手的,比六年前的三品官还多,再也不是当年的穷京官了。所以参加聚会的,虽然都是初入仕途的年轻人,但摆上来的酒席却一点不含糊。只见大盘大碗珍馐满席,什么山珍海味,全羊甲鱼应有尽有,腾腾地香气馋得人直咽口水。
  这次的东道,是众人中最年长的刑部主事沈思孝,他亲执酒壶给邹元标斟满了一杯道:“这第一杯酒,咱们敬尔瞻兄,感谢他写了这篇好文章,一舒我等胸中块垒!”大家轰然叫好,都一仰脖子干了。
  “在下不过是抛砖引玉……”邹元标这才谦虚道:“而且报纸上骂得再响,人家可以装作没看见的,该怎样还是怎样。”
  “怎么,尔瞻你有情报?”众位都望向他,邹元标在通政司观政,近水楼台先得月,朝廷的动向逃不过他的眼睛。
  “今天下午,户部侍郎李幼滋,御史曾士楚和吏科给事中陈三谟慰留的题本,已送进了大内。”邹元标低声道:“如果说,小张阁老的奏章,是皇上授命,不得不上,还有情可原,这几位可就纯属是闻风而动,急不可耐的捧臭脚了。”
  听了这消息,众人切齿骂道:“这些士林败类,竞弃国家纲常伦理而不顾,争以谄谀为荣,真要把人活活气死!”
  “被这种人气死,岂不是白费了大好的性命?”沈思孝大摇其头道:“我们还得留着有用之身,为大明匡扶正道呢!据说张阁老自嘉靖三十六年离开江陵,已整整十九年没有回过家,也没有见过父亲,作为人子,暌违之情如此之久,实难想象。现在父亲亡故了,再也不能见他一面了,他要是还不回去临穴凭棺一恸的话,不仅显得朝廷太不人道,更是会让人以为,我大明的官员都是无父无母的禽兽!”
  “不如我们一起去找元辅吧,”有人道:“只要做通他的工作,张阁老就非走不可。”
  “你这话不对,”赵南星是上科榜眼,精明机智远超常人,摇头道:“若是换了别人,元辅自然但说无妨。然而张阁老是次辅,圣眷又隐隐高于元辅。元辅便不好表态了,会让人以为他是在借机除去对手的。”
  “皇上确实还是孩子,为了挽留自己的老师,就如此不顾元辅的感受,我真怕元辅会心寒。”沈思孝喟然一叹道。
  “是啊……”众人纷纷点头,他们早就有共识,大明能有沈默这样的好首辅,国家幸甚、皇帝幸甚、更是百官的福气。自然看不得皇帝如此偏心了。
  “对于这件事,那些部堂大人们,都碍着面子不好发表看法。咱们这些小吏,就来当这个马前卒,为大明正人心、振纲本!”沈思孝举起酒杯道:“今天我请这顿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咱们得商量出个章程来!”
  “正当如此!”众人没一个怕事的,纷纷摩拳擦掌道:“敢来吃你的饭,就不是怕事的!”说完这话,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两个年青人身上,他们是翰林编修吴中行,翰林检讨赵用贤。二位官职不大,平时也不怎么惹眼,现在却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因为他俩还有另外一重身份,那就是张居正的门生。
  “看我们干什么!”两人像是受到莫大的侮辱一般,大声道:“我们是朝廷的进士,又不是张阁老的私人。夺情之举、违悖天伦,是他无父在先,也怪不得我们无师了!”“对,要是上章弹劾的话,我们愿意打头阵!”
  “你们二位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沈思孝问道。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丢官离京罢了。”两人对视一眼,大义凛然道:“但这又如何?哪怕为公义而殁,也是正得其所的!”
  “好,就要这种大公忘私的精神!”沈思孝拊掌赞道:“抡才大典本是为朝廷取士,寻定国安邦之才!不知何时,却沦为大佬们开宗立派、培植私人的工具。所谓门生座主之说,殊为可笑!不过是阅了一通卷子……甚至连看都没看,只是在你的卷子上画了个圈,就成了必须终生侍奉的老师。你一辈子不能违背他,必须要做他的应声虫,否则就是违背师道。”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这个师,是为我们启蒙、教我们文章,辛苦栽培我们十多年的授业恩师。这才是天地君亲师的师,而不是那位从没教过你什么,只是恰逢其会点中你的考官!我们读书是为了治国平天下,凭什么要给他当一辈子孝子贤孙?”沈思孝说完,热切的望着二人道:“是到了和这种陋习说再见的时候!二位可正天下人心。”
  “好!我今晚回去缮本,明天直送午门!”吴中行是个大胖子,他颤巍巍站起来,端着酒杯道:“诸位,这头一本的荣光,小弟当仁不让了!”
  “子道此举,极为光荣!”众人一起敬酒道。
  “子道兄拔了头筹,”赵用贤道:“愚弟自然不能让你独美,最迟不过后天我就上疏!”
  “汝师兄一样光荣!”众人也敬他一杯。
  待重新落座后,沈思孝道:“皇上还小,不知道夺情的后果,如果我们把道理讲清,或许会接受的。”
  “那当然皆大欢喜,若没有接受呢?”邹元标问道。
  “那就再上奏章!”沈思孝是性情中人,早就被吴赵二人激得热血澎湃了,他重重一捶桌面道:“若是子道和汝师的奏章没达到目的,这第三道,就由我来上!”
  “还有我!”邹元标慨然笑道:“咱可不是只能在报纸上放炮,不敢动真格的假大胆!”
  “我们都要上!”众人一起嚷嚷起来道:“皇上一日不答应,我们就前赴后继,定要让皇上看到正道不可欺,人心不可违!”
  众人全都激动起来,一面喝酒一边商量着奏章内容,一直闹到夜深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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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吴中行果真上了一道《谏止张居正夺情疏》。作为学生,他的奏疏写得相当煽情,没有指责张居正错在哪里,而是从人伦大义上来唤起座师的反醒。他说:阁老昼夜为国操劳,父子相别十九年。这期间,儿子的身体由壮而强,由强变衰,父亲由衰成头白,由头白成苍老,音容相隔半生。现在父亲逝于千里之外,却不得临穴一哭,让为人子者情何以堪?
  而后话锋一转,又巧妙地把‘夺情’,置于舆论的拷问之下,暗示君臣之间恐怕是有交易的。他说:‘皇上之必须要留,和次辅之不能走,原因在哪里,自然有一番圣人般的谋划,不是庸俗人等可以知道的。然而天下众口悠悠,市井匹夫,说什么的都有,怎么想的也都有,大家不会体谅圣人的苦心,而会以最大的恶意猜度此事,各种说法满天飞。故而请张阁老立即丁忧,请皇帝不要再挽留,以正人心、靖浮言!’
  吴中行胸怀坦荡,把奏疏递上,全了大义后,便拿着副本径直去张居正府上。
  这些日子,张居正是心神俱疲,不仅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还要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煎熬。舆论的严重不利,是他始料未及的。更他无法接受的是,甚至连与他向来交好的王国光、王崇古、王之诰等几位多年政友,也不能理解他的苦心,反而建议他顺应人心丁忧为好。
  但也有坚决支持他留下的,比如他的同乡好友李幼滋,便说道:“大家都说,丁忧只是暂离二十七个月,过后随时可以起复,但这只是理论上的可能。徐阶致仕了,陈以勤、李春芳致仕了,高拱、殷士儋也致仕了,除了高拱偶然一度重来以外,其余没有一个能再见到北京的城阙。政权便和年光一样,逝者如斯夫。只要你人一走,形势如何变化,根本就无法掌控了。眼下皇上亲政在即、您的大业也才刚刚铺开,岂能一走了之,置君父于不顾,弃大政于荒废?”
  张居正知道双方都不是害他,他此时确实有些骑虎难下,进退维谷了。就在这时,宫里又来了传旨的太监,宣读万历对他的《乞恩守制疏》书的批复:
  ‘张先生笃孝至情,朕很是感动。但想到当年我十岁的时候,皇考见背,将朕托付给先生。这些年先生尽心辅导,迄今海内义安,蛮貊率服。朕冲年垂拱仰成,顷刻离卿不得,安能远待三年?且卿身系社稷安危,又岂金革之事可比?其强抑哀情,勉遵前旨,莫负我皇考委托之重,勿得固辞,吏部知道。钦此。’
  听了这道谕旨,张居正感到隐隐不安,小皇帝的眷恋之情固然令人欣慰,然而如此赤裸裸的表达,并把自己抬高到‘身系社稷安危’的程度,其中的褒贬之意,让元辅大人情何以堪?
  如果是一般的大臣,哪怕是首辅,受了这样的羞辱后,八成会没脸再待下去。就算故作无所察觉,下面那些人也会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攻击他。
  然而沈默岂是一般的大臣?他不仅是大明朝唯一六首状元,还培养出了三代状元……自嘉靖四十年以来,大明朝的庶吉士,三分之二都出自他建立的苏州府学,并以其门下自居。而且沈默所发挥改进的新王学,经他的学生广为传播,已经成为心学各门中的一派。他的‘心无本体论’传遍大江南北,受到了年青士子的热烈追捧,把他看成是王艮之后,将阳明心血发扬光大的又一人。一句话,他是天下读书人的偶像,被许多人当成圣贤来膜拜。
  况且沈默历经三朝,出将入相,定赣南、复河套、平安南;为大明朝立下了汗马功劳,却从不居功自傲,反而愈加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当上首辅之后,他举新政、恤百官、分权柄,如和风沐雨,从无任何跋扈之举。
  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这些,万历皇帝也万万不能这样对他,因为他是先帝的骖乘之臣,托孤之臣,又是皇帝的首席老师,在他没有犯大错的情况下,万历都必须对他保持尊敬,而不是用这种方式羞辱。
  虽然皇帝是天下至尊,但大明朝的人心向背,从来都是帮理不帮亲,尤其喜欢跟强权对着干。何况比起陌生的小皇帝来,事迹已经被大家熟知的沈江南,显然要更亲切。
  恐怕百官看了这道上谕,都会为沈默愤愤不平,许多原先把他看成强权的人,很有可能改变看法。从而使本来就不容乐观的局面雪上加霜……
  张居正终于意识到,这次就算胜了也是惨胜。胸口不由闷得厉害,用过早膳后,便想回书房小憩。这时新任的管家来报,说是吴中行已在门厅候着,请求拜谒。
  张居正虽然足不出户,也没了东厂的支持,但仍有的是耳报神,及时禀报外头的大事小情。他也早知道有人在到处串连反对他夺情,听说自己的这个门生也参合其间,这让他出离的愤怒。
  本想将其拒之门外,但转念一想,何不当面听听他的想法,看看是不是连自己的门生也要反对自己。于是让人把他领进来。
  吴中行进了书房,张居正见到他,自然没有好脸色,也不让座,也不让人上茶,而是劈头就问道:“你为何事前来?”
  张居正号称铁面宰相,板起脸来连首辅都发憷。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吴中行胸中那股子傲气顿时就泄了。他躲开那锐利的目光,低头小声道:“门生给师相送一份奏章来。”
  “什么奏章?”张居正一愣。
  “您老看过便知。”吴中行舔舔发干的嘴唇,从袖中掏出那到疏,双手难以自控的微微颤抖着,递给了张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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