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精校)第9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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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赏赛阳感觉自己在秦雷面前仿佛没有了任何秘密,每一句话语都能直达他的内心。终于,伪装的面具被戳破,貌似的坚强被击碎,多年来的痛苦根源被秦雷毫不留情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目而出,年青的校尉痛快的宣泄一场。秦雷就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直到伯赏校尉抬起头,嘶声问道:“请王爷教我,如何去做?”
  秦雷哈哈大笑,惊起水鸟无数,他指着波涛汹涌地大江,就着隆隆地水声,朗声道:“看这如画的江山,天地辽阔、任君驰骋。父辈终将老去,未来只会属于我们年轻人。”
  说着攥起右拳道:“到那时,天地在我们手中,我们地意志就是这个国家的意志;我们的未来,就是这个国家的未来。”
  伯赏赛阳感觉胸中有一团火在烧,仿佛郁积的块垒正在松动,有什么东西喷薄欲出。
  秦雷转过身体,定定地望着伯赏赛阳,一字一句道:“当需要你接过宝剑的那一刻,你敢说:自己准备好吗?”
  一道晴天霹雳在伯赏赛阳心中炸响,彻底驱散了伯赏赛阳心中的阴霾。未来的路,第一次清晰无比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伯赏赛阳刷地抽出腰间宝剑,反手插在地上,单膝跪下。沉声道:“谢殿下指点迷津。赛阳愿追随殿下左右,实现殿下的意志。延续我家族地荣光。”
  秦雷听了,面色一滞,心道,坏了坏了,有些过了。少年可以励以志,所以秦雷才说了那番话,希望帮他走出困境。让老元帅承自己个情,好在将来与太尉府的对抗中至少保持个中立。
  现在看来。方才的效果有些……过于好了。竟把这小子激动地热血沸腾,生出了跟着秦雷跑路之心。秦雷心中苦笑,老子要你个小祖宗作甚。便沉吟道:“哈哈……孤很高兴你能这样想。可是你身为镇南军将领,可不是想去哪就能去哪的。”
  伯赏赛阳却不在意,跪在那里硬声道:“只要王爷答应,末将自己去找我爹说去。王爷给个痛快话吧!”
  秦雷心道,老子前途凶险无比。别的不说,那血杀是早晚要找到自己的。这老元帅是知道的。他不可能把家中独子置于如此险境中,还要留着这小子抱孙子呢。若是老子不答应,起先一番口水就算白费了。还不如送个干人情,让这小子记着自己地好呢。
  打定主意,秦雷便庄重的点下头,沉声道:“若你父亲同意,孤就收下你这员虎将。起来吧!”
  伯赏赛阳这才起身兴奋道:“太好了。我一定能说服我爹。”突然想起找秦雷地目地,猛拍一下脑瓜道:“哎呀!瞧我这脑子,一打岔就忘了。我爹请王爷去参观沿江防线,想必都等急了。咱们快走吧!殿下。”
  秦雷苦笑道:“快快带路。”
  ……
  等到了江边大营。一身戎装的老元帅丝毫看不出宿醉的痕迹,也没有任何不悦。只是笑着邀请秦雷登上战车,两人都默契的没提昨夜的事情。
  战车驶到一座依山而建的水城边,几个将军早在城门口等候,其中就有装作不熟的卷曲胡子秦有德。老元帅对一个消瘦地中年将军道:“楚破,你上车来,待会给王爷讲解一下我们水军的大体情况。”
  楚将军抱拳称是,便也上了战车,其余将领骑马跟随。战车缓缓驶入城门,楚破便开始讲解道:“咱们江北水城乃是青石结构。城高三丈。占地八百亩,是大帅在被焚毁的旧城基础上重新修建的。乃驻扎水军、习兵演武的场所。”
  秦雷仔细观察这个水寨,只见它南窄北宽,负山控江、形势险峻。水寨的水门,防波堤,城墙、瞭望台、射击台,共同形成一个圆环,犹如大汉伸出双臂,环抱中间的水军基地。
  整个水城,除了岸上部分,便是一个巨大的军港,停泊着几百艘大大小小地船只。楚破为秦雷将各种舰只一一讲解,那些最大的乃是足有五层的主力舰‘楼船’;那些样式坚固,又有冲角的乃是攻击舰‘艨艟’;那些轻便快船乃是冲锋船‘先登’;那些更小一些的乃是快艇‘赤马’;还有仅能容纳数人的小舟‘斥候’。竟是一个完整地水军体系。
  秦雷有些好奇问道:“这么多船停在这,是如何防备敌军偷袭的呢?”
  楚破沉声道:“咱们夹岸依山立垒,辅以木排铁索封锁江面。又在水下布满荆棘尖刺,防备楚国水鬼。”
  秦雷皱眉道:“恕孤冒昧问一句,为何我大秦水师尽是守势,观各位军纪严明、训练有度,想必战力不该逊于楚军吧!”
  楚破望了望老元帅,见伯赏元帅捋着胡子点点头,他这才为秦雷解开这个疑惑:“盖因上游巴蜀一带被楚国牢牢占据,咱们未战便先处于劣势了。”
  秦雷也不作伪,坦然道:“孤对水战一窍不通,还要将军解说。”
  楚破见秦雷不似一般王公那样不懂装懂,恭敬道:“殿下常在北方,对水战自然有些陌生。其实这主要因为战舰依赖风水人力而动,占据上游下游的两方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居上流者因有顺水之便,扬帆下驶,十分迅捷;且水战中除矢石外,拍竿、冲撞、接舷是交战的主旋律,而居上水的一方在这样的战斗中往往很占便宜,胜多而负少。”
  怕秦雷不信。他又举出两个例子道:“当年晋灭吴、隋灭陈,都是先占据上游,而后顺流东下,一举而定的。而曹操父子两次直接由淮南渡江,都无功而返。”
  秦雷有些明白了,轻声道:“就是说南楚占据‘形胜’优势。不破了这点,就很难攻破大江天堑。是吗?”
  楚破点头道:“殿下英明。若不是当年趁南楚兵败,抢下了这江北水城。占据这点险要。这大江就真成了人家楚国地护城河了。”
  这时老元帅哈哈笑道:“南人所依者不过水势而,吾也不是没有击破的方法。”
  秦雷闻言大喜道:“老元帅快快道来,孤心痒得紧。”
  老头子神秘笑道:“吾有一种宝船,唤曰‘桨轮船’,乃用桨轮代替船桨,上下水速度如一,可以抵消这一劣势。”
  秦雷彻底被勾起兴趣。急切道:“可带本王观之?”怕老元帅不同意,还补充道:“孤王发誓不说出去便是了。”
  伯赏别离捋着胡子笑道:“不是老臣吊殿下胃口,实在是这船不在这里。”也不戏耍秦雷,诚恳道:“一来,此船数量不足,还在陆续建造中;二来,此船涉及绝密,没有开战以前。老夫是不会冒险把它调到大江上来地。”
  秦雷心念电转,笑道:“那想必在运河沿岸地某个大湖里了。”
  老元帅也笑道:“没有瞒殿下的必要,确实如此。”
  不知怎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脑海中闪过,秦雷失声道:“不会是襄阳湖吧!”
  伯赏别离惊讶道:“何出此言?”
  秦雷沉声道:“孤在京都全力追缉地一个南楚间谍头目,就是在那里失去踪迹的。”
  伯赏别离身形一晃。然后稳稳站住,强笑道:“不要紧,那里有我五千水师驻扎,防备严密,出不了问题。”话虽如此,他也不敢怠慢,先是对传令兵道:“发令襄阳湖水军,调整到最高戒备等级。”从腰间解下一块鱼形令牌,扔给一个将军,沉声吩咐道:“车胤国。带两营水军火速北上。把襄阳湖船坞给我围个水泄不通。直到王爷破获南楚间谍为止。”
  那被唤作车胤国的将军领命而去后,老元帅也失了游兴。吩咐众将好生操练,便带着秦雷返回。
  一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等回到中军帐,屏退左右,老帅才开口道:“王爷可知老夫为何要安排这半天的视察?”
  秦雷闭眼道:“钱。”
  伯赏元帅点头道:“王爷明心见性,确实非凡。不错,就是钱。老夫需要大量的钱财才能打造出一支能够克制楚军的强大舰队。”
  秦雷轻声道:“您知道我来的目地,我也知道您的想法。但是……”他睁开眼道:“用吃空饷这个法子敛财的时代过去了。朝廷下决心要砍掉空额了。”
  伯赏元帅捋着胡子,颔首道:“不错,这样下去,老夫只有卸甲归田,回家等着抱孙子了。”转而有些无耻道:“若是如此,老夫就要早些活动,央太尉大人给我某个肥缺了。”
  秦雷没好气道:“老头,你不觉得害臊?跟我又是哭又是闹,末了还拉我参观水城。难道你觉得孤王闲得无聊,特地给我耍猴看?”
  老头子差点把胡子揪下来,呲牙道:“讲条件嘛!当然是我漫天要价,你落地还钱了。不把问题说地严重些,怎么卖个好价钱。”
  秦雷轻蔑道:“就你那把老骨头,就值这个数。”说着伸出五个手指头。
  伯赏元帅大摇其头道:“不行,这个数目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说着,比划个七,道:“再多二十万两,少一个子,我就扔下这个烂摊子,回中都抱孙子去。”
  秦雷沉吟道:“七十万两也不算多。若是元帅能再答应孤一个要求,孤可以出到一百万,而且是每年。”
  老元帅眯眼道:“看来殿下所图非小啊!”
  秦雷沉声道:“帮孤肃清南运河。”
  老元帅失声笑道:“殿下可是在说笑?莫非您还嫌身上虱子不多?”
  秦雷也哈哈笑道:“若非如此,孤又从哪里为你讨唤到每年一百万两白银?”一摊双手。光棍道:“您可以去打听打听,孤王现在还欠着三百多万两的外债呢。”
  伯赏别离表情郁闷道:“原来王爷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秦雷摇头道:“你们老人家不懂,这叫负债经营。”
  伯赏别离哑然失笑道:“确实不懂。若是老夫欠着这么多外债,早愁得投了大江利索了。”说着正色道:“王爷,立个字据吧!”
  秦雷心中一松,感激道:“谢元帅信任。”
  伯赏元帅伸手阻止道:“咱们是公平买卖,童叟无欺。用不着谁谢谁。”说着。摊开纸笔,写就两份文书。分别签字画押。约定平乱后,秦雷即刻付给镇南军三十万两白银。待控制南运河一个月后,交割七十万尾款。以后每年二八两月底前,秦雷都要各支付一次五十万两。若有延迟,按月利二分算。也就是说,从契成起,直到破楚前。秦雷都对镇南军背上了每年一百万两地债务。
  秦雷捧着墨迹未干的文书,惨然笑道:“若是咱们一直过不了江,岂不是要孤王子子孙孙还到破产为止。”
  伯赏元帅有些发傻地望着文书上的‘雨田’二字,强笑道:“王爷写字龙飞凤舞,恐怕后人难以分辨。不如您再行个印?”
  秦雷见自己又被鄙视,一面从腰间掏出紫金王印,盖在名字边,一面嘟囔道:“元帅不明白了。签字便是为了难于模仿,孤这是防伪来着。”
  见他盖上‘隆郡王雷’的印章,老元帅才放心的捧起文书,看了又看,待墨迹干后,才收进抽屉。
  也许是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老元帅对秦雷不好意思道:“若是不相信殿下,老夫也不会签这空头文书。只是实在被你们家和他们老李家坑苦了。这才出此下策,王爷勿怪啊!”
  秦雷为人光棍,事情做过,便不再纠结。他洒然笑道:“秦雷只身而来,能得到元帅信赖已是邀天之幸。您这样做非但不会令孤不快,还让孤踏实很多呢。”
  两人相视哈哈大小,算是约成。这份奇怪的契约,现在看来只是双方为了各自利益,勾结在一起。却又不放心对方。而签下地一份保证。乍一看。秦雷是赔大发了,但是在将来地岁月中。谁知道他会不会赚回来呢?
  或者是双赢。
  这样一耽搁,当天是回不去了。去了心病的老元帅便又盛情招待了秦雷一晚,第二天一早,才放他上路。
  秦雷出来地时候,只有三百余骑,归去时,队伍却足足大了一倍。而且身边除了石敢,又多了一个跟屁虫似的伯赏赛阳。
  望着打了个大胜仗似的伯赏赛阳,秦雷只有苦笑。他没想到这小子能说通他老子。去问老元帅,伯赏别离只是意味深长道:“老夫觉得王爷说地有道理。”
  于是这位伯赏家的老疙瘩,便以镇南军联络官的身份,堂而皇之地跟在秦雷身边,‘监督’契约履行状况。秦雷深切怀疑,即使把这小子卖了,他还会帮自己数钱。至于‘监督’这种高难度地活计,应该是隐藏在保护他的三百卫队中的某人,或某几人的差事。
  秦雷对此行的收获还是颇为满意。当然这要感谢有才有德两位德才兼备的兄弟,他们向秦雷提供了包括老元帅性格爱好、镇南军现状分析,以及与太尉府地龌龊来由,等等详细资料。这才让秦雷不费力地把握住了老元帅地脉搏,处处抢到上风。为这实力极不平等地双方,最终达成盟约,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一路马不停蹄,就要到那个小酒肆时,前面冲过一队骑兵,却是先行出发的斥候。
  斥候队长策马到了石敢身边,轻声耳语几句。石敢点点头,让他继续监视,便回头找到秦雷,行礼道:“王爷,前面村里有八百多民众集会,好像就是那二佛祖教派的。”
  秦雷颔首道:“你带人悄悄过去看看。不要惊动他们。”
  石敢领命而去,秦雷他们便在路边下马歇息。伯赏赛阳也想去,秦雷只是不许,这小子只好眼巴巴地望着热闹不能瞧,一副心痒地样子。
  秦雷看得好笑,却不理他。有卫士把道边一块大青石打扫干净,铺上毡子。请秦雷休息。秦雷便招呼伯赏赛阳一起过去。
  伯赏赛阳终于忍不住道:“王爷,看您也大不了末将几岁。怎么就不好热闹呢?”
  秦雷接过卫士递过的水囊,喝口水,然后递给伯赏赛阳道:“孤王也喜欢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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