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精校)第9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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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笑顿时凝固,秦雷攥着花藤用力一扯,无数蓝紫色的花瓣扑扑簌簌地落下,惊起鸟雀无数。任花瓣洒在身上,秦雷冷声道:“为什么这些人总是以为老子好欺负呢?”
  沈冰面色不变,继续道:“昨天麴延武回去后,并没有回总督府,而是去了胥家住宿,卓文正也跟着。”
  秦雷拍拍肩膀的花瓣,点头道:“这胥家的资料调查清楚了?”对这个胥家,秦雷除了知道它与沈家皆是漕运四大家之一,其余的一无所知。
  沈冰不假思索道:“他们乃是南方世代豪族。自从一百七十年前开挖运河时,便掌握着南方千里水道。财富数量在大秦应该排前五。而且子弟多在南方两省为官,山南巡抚胥耽诚是其中最高官衔者。”
  秦雷望着被藤蔓割碎地蓝天,悠悠道:“就是说这胥家在南方实力异常强大?”
  沈冰干脆道:“根深蒂固,百家之首。”
  秦雷轻声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能绕开就绕开吧!”明显不想再提胥家,转而问道:“石猛他俩传回什么信息了没?”
  沈冰点头道:“已经联系上了。问题很严峻。”
  秦雷轻咦一声,有些无力道:“老子什么时候能碰上件不严峻地事啊!”
  沈冰对秦雷何等了解。根本不理会他地无病呻吟,沉声道:“禅宗在南方的发展已成野火燎原之势,上至官员士绅、下至贩夫走卒皆有其虔诚信徒。”
  说着有些忍俊不禁道:“两个人到处打听禅宗地事情,又说了些讨人嫌的话,结果引起了民愤,被追出了八条街,最后偷了人家晾的衣服。化妆成女子躲进茅厕,才躲过一劫。”
  秦雷想像一下当时地场景,也乐道:“看来石老板这脂粉班头的名号不是虚传,想地法子都这么香艳。”秦雷知道禅宗那些求来世的消极思想,在痛苦中的南方非常有市场,能够迅速蔓延开来,也不足为奇。
  他挠挠头,把头发上的花瓣也拂下来。长叹一口气道:“叫他们争取打入禅宗内部,找出至善和几个头目的行踪,我不信这个胖和尚能如此不知好歹。”
  沈冰点头应下。
  秦雷继续吩咐道:“那边就交给他俩了,你专心做两件事情,第一、无论用什么法子,给我找到那个公良羽。死活不论。第二,重点监视麴卓二人,我要两人府上的每一丝动向。”
  沈冰轻声问道:“这两个人有问题吗?”
  秦雷摇头笑道:“恰恰相反,孤准备与他们合作。”
  ……
  安排好属下的工作,秦雷又显得有些无所事事。有心出去转转,但考虑到大伙旅途劳顿,本日行程上没有安排什么事情。王爷出门可不是件小事情,若是一时性起,引得众护卫们劳师动众,虽然不会心生怨怼。但情绪总会受到影响。这种坏规矩地事情。没有必要,秦雷是不会做的。
  打消了外出游玩的念头。秦雷便在园子里转悠起来,好在有山有水、有花有草、玩起来也不乏味。走着走着,景色渐渐淡了,草木稀疏起来,秦雷一问,却是到了下人们劳作的区域。
  他对饭是怎么做成的、衣是怎样裁成的,没有丝毫兴趣。便要往回走,转头间,余光扫到假山后面似乎有个人影背对着自己,好像是那云依姑娘。秦雷立刻兴致盎然、蹑手蹑脚走了过去。
  进了才发现那无限美好的背影微微抽动,似乎是在哭泣。秦雷屏住呼吸,想听听姑娘说些什么。无奈姑娘只是默默饮泣,并没有只言片语说出。
  秦雷终于憋不住轻轻咳嗽一声,唬的专心哭泣地云依姑娘浑身一个机灵,花容失色的回头一望,才发现是那可恶的人。云依有些气闷地跪下,小声道:“奴家参见王爷。”
  秦雷微笑道:“云依啊!对新差事可满意?放心,孤已经打过招呼,没人敢欺负你的。”
  云依一阵气苦,悲悲切切道:“奴家想回家。”云依已经知道,应对秦雷精神蹂躏的最好途径就是——你说你地、我说我的。
  秦雷面色一黯,轻声道:“孤却是忽略了此事,放心……”
  云依以为秦雷突然转性,抬头望向西边,发现没有太阳升起。不由心中暗暗焦急,小脑瓜飞快的转着,思索着对策。
  一本正经的声音继续传来:“只要你认真做,到年底还有红包拿。差不多就能凑够回家的路费了。”
  云依心中一松,微微高兴道:“谢王爷。奴家会用心做事的。”
  秦雷点点头。满意道:“好好干,孤很看好你呦。”说完便一摇三晃地离去。
  云依姑娘傻傻地望着秦雷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本干什么,现在还是干什么,并没有达到起初想换份差事的目地,却是白装一场可怜、白高兴一场。不由对秦雷胡扯功夫又有了新地认识。
  云依给秦雷带来地愉快心情。让他这一天过得舒心极了,晚饭都多吃了一碗。
  ……
  第二日的行程是游湖。天还不亮。秦雷便迫不及待地出了门,马车没走几步,便到了百里晴川湖边。
  太阳还没升起,湖上雾气正浓,却不是泛舟的好时候。秦雷却不管这些,在层层保护下,与卫士们分别登上靠在岸边地五艘游船。
  一阵浓雾从湖心飘来。顿时把五艘游船笼罩在里面,等到雾气飘散,五艘船也早已不知去向。
  岸上的草丛中、树梢上不约而同地露出几个脑袋,往湖里使劲张望,隐隐约约间,发现那些游船越行越远,便纷纷露出身形,互相视而不见。各自找船去了。
  ……
  暂时甩脱了盯梢,五艘画舫分散开来。其中一艘直奔湖心岛而去。大概一刻钟时间,一个翠绿的小岛从雾气中显现。快靠近时,游船上突然发出一阵“波谷波谷”的鸟叫,过了一会,岛边的芦苇丛荡开。一叶扁舟从中驶出,到了近前,两个孔武有力的壮汉低声道:“下官秦有德、秦有才参见五殿下。”
  听到这两个名字,游船上平举地弩箭才悉数放下。一具软梯垂在两人面前,两人对视一眼,翻身跃上游船。便见到一个身穿黑金色王袍的俊朗青年,在一群黑衣卫士中,朝自己微笑。
  两人一看,便知道自己没有认错,纳头便拜道:“微臣参见王爷。”
  秦雷颔首道:“起来吧!二位大人辛苦了。”
  两人刚要告罪。秦雷戏谑道:“把那位薛大人也请出来吧!”
  有德有才两位仁兄才知道,原来人家都发现了。不好意思笑笑,卷曲胡子的秦有德道:“最近风声太紧,薛大人又不会武功,所以咱们兄弟就自作主张把他留在后面了。”
  秦雷了解的点头笑道:“小心无大错。”
  秦有才向秦雷告个罪,便回身打了个又急又短的唿哨,另外一只小船便不紧不慢地从芦苇丛中行了出来,划船的却是个青衣文士。
  待那文士也上得船来,两个便衣打扮的卫士下到两艘小船上。游艇便缓缓的开进雾气中。
  ……
  船舱中,那位青衣文士向秦雷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微臣薛乃营叩见王爷。”秦雷让他起来,笑道:“三位先去换身干衣服,湿漉漉的多不舒服。”三人乃是半夜摸黑过来,在露水雾气中浸了一夜,早是浑身湿透,难受非常。
  三人想不到王爷如此心细,感激的拜谢后。便转到后舱,有侍卫把热水毛巾端来,请三人擦洗,便转身关门出去。
  三人脱下湿答答的衣服,各自取毛巾蘸着热水擦拭身体。两个壮汉明显行伍出身,动作极是迅速,不一会便擦拭干净,取下衣架上的两套内外衣穿上,顿时感觉舒服了许多。
  那个卷曲胡子的秦有德活动着筋骨,压低声音对仍不紧不慢擦着身子地薛大人道:“老薛,这衣服不仅内外都有,连鞋袜都是齐全的。”薛乃营点点头,并不说话。
  另一个黄胡子的秦有才也小声道:“堂堂王爷对咱们几个家将如此重视,是不是有点过啊?”
  卷曲胡子虽然不说话,却也望着薛乃营,看来也是一般心思。
  薛乃营终于把那干瘪的小身板擦干,慢悠悠的取过衣架上的内衣穿上,轻笑道:“有才,你真浪费了这个名字……”
  听了他的调侃,秦有才却不生气。摸着黄胡子嘿嘿笑道:“这事你得去中都问俺爹,莫扯些不相干的,快说快说。”
  薛乃营把内衣整好,指了指衣架上地长衫。秦有才便赶紧把那衣服给他取下来,再帮他套上袖子。作弄够了秦有才,薛乃营才轻声道:“这位王爷做的可一点不过。咱们是太后她老人家地人,对咱们好一些。是为了表示对太后她老人家地尊敬。你们可不要就此以为这位爷软弱可欺。听人说,这位爷在古城外杀过一千神弓营。又在陶朱街斩了李家的五百天策军。为此还在金殿之上,戟射天策将军李清,乃是一等一杀神啊!”
  有才有德两人知道,薛乃营常驻运河码头,消息一场灵通,他说得想必不会错。其实也就是这么回事,只是那数字随着运河一路南下。不断膨胀,大了好几倍而已。
  经过薛乃营这番说教,再见秦雷时,两人不由自主地毕恭毕敬起来。
  秦雷赐座后,三人先问了圣皇太后凤体安康,然后才进入正题。
  秦雷微笑望着三人,清声道:“临来前,皇祖母把孤找去。说来了江北务必找到几位故人,转达她地问候之意,皇祖母说:‘几个小崽子也该成家了吧!也不把媳妇领去给老婆子看看。’”
  三人听到此话,不由热泪盈眶,起身面朝北方。三扣九拜,呜咽道:“太后啊……”却是泣不成声起来。
  秦雷望着哭成一地地三人,微微羡慕起文庄太后来,这位老人当年是该何等风采,换得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一生地忠诚不渝。
  等三人情绪稳定,秦雷才温声道:“皇祖母说了,等你们再回京,一定要去宫里看看她。若是你们不想再在江边受苦了,等孤办完了差,跟孤一道回京吧!”
  三人哭过一场。却不会轻易再来第二场。齐声感激道:“谢皇太后隆恩,臣等定然不负所托。纵使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薛乃营对秦雷抱拳道:“殿下,咱们三个都是当初跟着太后老人家在中都城头抬伤号的半大小子。蒙太后恩典,战后让咱们想入学的入学、想当兵的当兵。才有了咱们的今天。太后的大恩,咱们是还不完的。所以殿下,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要我等项上人头,也绝不含糊。”
  秦雷呵呵笑道:“孤要你们的人头作甚?又不好看。”
  几人笑过一团,秦雷才正色道:“孤只从祖母那知道三位的名字,却不知道几位现在官居何职?”他当然知道,但此时糊涂一些为好。
  卷曲胡子的秦有德拱手道:“下官恬居镇南元帅帐下水军东营统领一职。统两万东营水军。”
  黄胡子秦有才拱手道:“下官恬居镇南元帅帐下步军南营统领一职,统三万东营步军。”
  薛乃营也拱手道:“下官恬居运河南司都司一职。名义上管着这一千里南运河。”
  秦雷听了,笑道:“薛大人何出此言?运河南司不管南运河,那有谁来管啊?”
  薛乃营还未说话,秦有才插嘴道:“王爷有所不知,这四千里大运河本来就是谁都管的,只有运河衙门管不得。”
  秦雷乐了,饶有兴趣望向黄胡子,问道:“此话怎讲?”
  秦有才刚要说话,被薛乃营狠狠瞪了一眼,他便缩缩脖子,朝秦雷嘿嘿笑道:“还是让人家苦主说吧!俺不插言了。”
  薛乃营朝秦雷抱歉笑笑,正色道:“秦将军虽然有些夸大其词,但我们运河司确实管不到运河。”然后便将事情原原本本与秦雷道来。
  一百七十年前,为了保证京畿地区的粮草供应,支持东方几个缺粮省份省,同时也为了把南方大量富余的稻米运出来,避免‘米贱伤农’,大秦仿效齐国的京杭大运河,沟通了洛水、襄江等几条大河,在自己境内也建成了一条四千里长的运河。运河一经建成,立刻加强了南北联系,维护了国家统一。也迅速让当时疲弱不堪地秦国拜托困顿局面,一跃成为可以与齐楚并驾齐驱的大国。
  这条运河像沟通南北的动脉,无时无刻不把富饶的南方物产运送到北方,保证了中都的繁荣、东方战线的稳固。又有渐渐繁盛起来地商贸业,借着运河把举国的资财流动起来,增加着这个国家的财富。
  这条流淌着无穷财富的运河,自然引来无数逐臭的苍蝇,沿途州府的官员们层层设卡,盘剥往来商船。更有四大豪族分段把持航运,垄断运输、抬高价格。这两方都是小小运河寺管不了、也不敢管的。
  薛乃营痛心疾首道:“货物从南方运到北方,本钱就要上涨五倍多。这个差额,就全部被沿途的祸害们和四大蠹虫们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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