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精校)第58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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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陈烈风目眦欲裂望着被占领的城头,一道淡淡的白烟随风飘来,他只觉一阵晕眩,眼泪便扑扑簌簌流下来,两眼什么都看不清楚。好在他离得远,这儿风又大,那烟很快便无影无踪。
  他使劲揉着眼睛,却感觉两眼犹如针扎,疼痛难忍。勉强睁开,眼前也是一片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远处。
  这还怎么打仗?纯粹就是让人家当木桩子砍了!
  但是,绝不能退!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活着把虎牢关丢了,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还要株连九族的。倒不如战死沙场,一了百了,至少没人会对自己家人下手了。
  “预备队!夺回城墙!”陈烈风双目红肿、状若疯虎,声嘶力竭的大吼道。
  攻守者转瞬易位,齐军一次次向城头投入预备队,如同寻死般地疯狂冲击着秦军刚建立地阵线,沈青好不容易夺下城头,哪能再失手?用出吃奶的力气、不计伤亡地抵挡着对方的攻击。这种搏命相拼下,双方损伤极为惨重,只见一支支预备队冲上城头,旋即便淹没在刀兵火海之中,死了个干干净净……
  这一仗一直打到太阳落山,鲜血染红了整个城墙,杀红了眼的双方已经做好挑灯夜战的准备。
  就在这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城门响起,原来是秦军运来炸药,将齐国用城砖封死的门洞彻底的炸穿。
  碎石噼里啪啦的还没落完,秦雳便亲属着龙骧骑兵冲进城去——面对着装甲骑兵的冲击,齐军步兵一触即溃,终于稳不住阵脚,败退下来。
第662章
《劝战书》
  关破之后,齐军却没有像秦国人料想的那样,快速溃逃出虎牢关,而是一部分进入了城内密布的民居中,准备借着错综复杂的地形,与秦军展开巷战;陈烈风则率领着另一部分官兵,扼守住东边城墙,指望着能把对手拖住,直到援军抵达的那一刻。
  但他低估了勇亲王的野蛮,当几度试图通过大街,都遭到齐军的殊死抵抗,派兵围剿又效果了了后,秦雳命人在城内四处纵火,院里的柴火跺子、茅草屋顶见火就着,又引燃了房梁家具,以及一切可燃之物……秦雳又现学现卖,大量使用毒龙弹,将个密不透风的虎牢关城,变成了烟火纵横的人间地狱。
  齐军士兵终于无法忍受煎熬,抱头鼠窜出来,有的想要投降、有的想要拼命,却都被严阵以待的龙骧骑兵杀了个干干净净。又有不知道多少齐军被烧死、熏死在火场之中,连尸首都找不回来……
  熊熊燃烧的大火将夜空映的通明,沈青见东城被照耀的纤毫毕现,便亲帅第一军的一个师,掩护着炮兵部队穿过两侧熊熊大火的干道,抵达了东城下的大片空地上。
  这个时代但凡城池要塞,为防敌人火攻引燃民居,造成全城大火,都会在城墙以内的十几几十丈不等的范围内,设置空白区,不准百姓构筑民居,也不许乱堆乱放。作为齐国第一要塞的虎牢关,更是严格遵守这一规定。在东西两侧城墙,皆设置了将近四十丈地隔离带……只是想不到,此刻竟变成秦军轰击自己的炮兵阵地。
  秦军用投石机、佛郎机,轰击了整整一夜,到天亮时才派出攻城部队,试图彻底占领东城墙。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齐军仿佛从地狱中爬出来一般。竟又一次站满了已成一片瓦砾的城头。望着那些浑身伤痕累累、状若九幽厉鬼的齐国军人,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军士兵。也不禁感到一阵阵胆寒。
  齐军的抵抗一直持续到中午时分,在付出了近两千人地代价后,负责攻城的神武师,才把最后一群齐军放倒,终于结束了这场历时五天,折损精兵近两万地虎牢关大战。
  此时城中的大火仍未熄灭……
  确认没有一个齐军逃离虎牢关后,秦军官兵开始了兴致勃勃的‘寻找陈烈风’活动。这位老兄可是齐国硕果仅存的两位上将之一,油水可是大极了。
  但只从东城上的瓦砾堆下,找到了一具身着昂贵铠甲、躯体残破不堪的老人尸体。通过对俘虏的拷问,他们确认这就是陈烈风——他在昨夜地炮击中不幸中弹、当场身亡,士兵们将他的遗体安放在城门楼内,却又被大炮将楼轰塌,将其埋在了瓦砾下。
  当沈青将那柄鲨皮包裹、样式高贵的护国上将剑呈给武成王时,秦雷心中征服者的快感已经消退。只剩下满怀的物伤其类,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羡慕。从本质讲,他们都是同一类人,人生难免一死,比起老死病死,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才是最好的归宿。看着老对手一个个的先他而去。除了羡慕之外,便只剩下一阵阵难言地寂寞……
  ……
  秦军闪电攻克虎牢关的消息震惊了天下,秦国方面自然振奋鼓舞,士农工商踊跃捐钱捐物,支持国家作战、报仇雪恨。但对齐国和楚国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一般!
  得到消息的齐国援军只得在官渡一带停下,等待百胜公下一步的指示。
  两国迅速达成无条件同盟,约定共同出兵,从东南两方面全力打击秦国,但两国军队的集结速度着实令人失望。即使已经被叩开国门的齐国。直到五月底才凑齐了二十五万军队,而且粮草辎重还无法集齐。根本无力发动反攻。
  其实楚国地水军倒是随时可以动手,只是诸烈还在观望……唯恐秦国得了虎牢关就此打住,全力以赴的对付楚国。
  知道己方军备松弛、粮草匮乏,并不具备会战的条件,又明白楚国不会首先动手后,以融亲王为代表的齐国贵族皆认为,秦国如日中天,强大不可与敌,应适当让步,以求和平……他们的理由很充分,反正这些年从秦国挣了那么多银子,还他们点换个太平,就当破财消灾吧!
  但赵无咎坚决不同意,根据他对秦雷的了解,那家伙狼子野心,贪心不足,除了把整个天下吞下,都无法满足他的欲望。只有把他打痛了、打伤了,才有和谈的可能,否则只能是割肉饲虎,自取灭亡!
  大名鼎鼎如百胜公,都认为此战最好的结果,就是体面求和,根本不奢望再夺回虎牢关,这不得不说是堂堂大齐国的悲哀啊……
  但此时随着百胜公地年迈与失败,他地威信已经大不如前,若不是军权仍在,怕早就被那帮王公大臣给打倒了。好在他‘先战后和、强硬以对’的观点,得到了丞相大人上官云鹤地支持,为了说服投降派的贵戚们,上官丞相写下了史上有名的《劝我皇全力与秦国一战书》,简称《劝战书》,这篇文章往往被后世学者引用,作为分析秦国在后期一枝独秀的论据,摘录如下:
  “秦国踞南北雄关,拥万里沃野,兄弟同心、君臣精进,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也,武王秦雷,内立法度除徭役、轻赋税、务耕织、通商务,修守战之具、练百万雄兵,广积粮而缓成膜称霸!于是历时数载,变法成功,海晏河清、国力鼎盛,上下一心,其力莫敌!”
  “我齐国与南楚亦有变法,然较之强秦可谓判若云泥、差之千里!其成败关键在于,秦有天佑帝之开明,武成王之强权,齐楚则无此明君强臣,敢于撼动头顶泰山!泰山者何?王公贵戚,世家豪门者也!”
  “我大齐之祸在于豪门,豪门之祸在于贪婪无度、不思进取!王公子弟官运亨通,满朝文武皆出其门!权柄在手却不知节制,大肆攫取田产庄园、奴仆婢女,以至寥寥百十家,占尽天下九成田产资财!却无一丝反哺大齐!”
  “其子弟生而富贵、钟鸣鼎食,遂不思进取,纵情声色,穷奢极欲,乃至‘熏衣剃面、傅粉施朱’,起居行止无异于女子,此等弱柳扶风之辈,焉能抵御强秦,中兴大齐焉?!”
  “然吾大齐变法亦有十数载,新法之初,主公辄守偏见,至有异同之论。虽此心耿耿,归于忧国;而所言差谬,少有中理者。以至于变法朝令夕改、阳奉阴违,早已沦为权贵之工具,供其吸吮民之膏血,对我百姓有益无害,苦其害久矣!”
  “此等野蛮盘剥不改,纵使我大齐人口再多,地域再大,兵马再精,钱粮再多,一到战争,仍然是国无可用之兵,兵无死战之心!一遇强秦,便如滚烫泼雪,原形毕露!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虎牢……”
  “现秦王雨田,欲借力克虎牢之余威,振长策而御宇内,吞齐楚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若我大齐再不振作,必将就此一蹶不振,万世基业休矣!此乃朝野诸公之共识!”
  “然或曰,酬秦以财帛田地,换一时之喘息,亦可借机振作,发奋图强。此言乍听有理,实乃亡国之音。若我齐楚争相割地赔款以贿秦,而秦国却不断出兵,以战养战,分裂河山,宰割天下。必然会使天下人丁财富纷纷流入秦国,那时必然强者愈强、弱者愈弱,天下之大将无陛下立锥之地!”
  “现今唯有穷全国之力,与暴秦一战!兵法云‘哀兵必胜、骄兵必败’,现举国上下皆知我大齐危在旦夕,已成哀兵之势,必然全力以赴,复我河山,血不流干,绝不休战!而暴秦夺我虎牢雄关,定然沾沾自喜、以为胜券在握,必成骄兵之势,以必胜之哀兵对必败之骄兵,如此大齐焉有不胜之理?何况齐秦一旦开战,南楚必然插手,到时腹背受敌,秦国焉有不败之理?”
  “齐胜秦败则至少可得十年之和平,到时陛下振作精神,大权独揽,内修政治,外联友邦,上治公卿,下抚百姓,如此军民同德、积蓄国力,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二十年之外,秦其为沼乎?如此必然万世称颂陛下之圣明!呜呼,倘若此,臣肝脑涂地,随死而无憾矣!”
第663章
穷的就剩钱了
  上官丞相终于一改往日和稀泥的圆滑风格,毫不留情的痛斥王公贵族们为齐国的寄生虫,是亡国之根源。竟然赤裸裸的要求皇帝加强皇权,疏远士族,与其划清界限,显然是被彻底逼急了。
  这道过于激进的奏章,在此时却起了很好的作用——虎牢关的失陷,显然触及了兴化帝的底线,这位吃斋念佛的和尚皇帝,破天荒的穿上了龙袍,手持金锏上殿,对那群蝇营狗苟的大臣咆哮道:“祖宗的土地一寸也不能让,谁要敢再说割地赔款,老衲一锏打得他脑浆子遍地……”彻底平息了齐国的投降主义风潮。
  在皇帝的歇斯底里之下,齐国这架被铜臭腐蚀地锈迹斑斑的庞大机器,终于蹒跚启动了。兴化帝下发了全国动员令,征召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男丁入伍,并严令除壶关、京畿两地的守军外,包括北疆部队在内的全国六十万常备军,收到命令立即向官渡进发,如有怠慢、定斩不饶!
  又下令向全国征收特别边饷,要求每户皆提前缴纳今后五年的赋税。这个命令比较有意思,因为旨意中严令只收粮食物资,不收金银铜币。这是因为战争一开始秦国便掐断了对齐国的粮食出口,这对于地里种满了茶树桑树等各种经济作物、粮食种植面积缩水八成三,粮食供应严重依赖进口的齐国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虽然库有余粮、家有缸米,个把月时间还不至于告罄。但应付大规模战争的粮草实在是无从所出。虽然军方极力封锁,但消息还是以最快地速度蔓延,顿时引起了恐慌性囤积,一石米的价格从一千五百钱,直接跳升至七八千钱,而且每日都有大幅度增长,根本不知何时会到顶峰。
  与此相应的。齐国的金钱大幅贬值,人们手里空有大把的财富。却根本买不来东西……更何况,辛辛苦苦挣来的金银,也不舍得就那么打了水漂。这让齐国出现了奇怪的景象——一方面物价飞涨、看似需求旺盛,另一方面却有价无市,几乎没有买卖。
  这也是让赵无咎出离愤怒地地方,他几次三番严令各军仓储备一年之存量,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但那些利欲熏心的军需官。却把购粮款挪为麝鹿养殖之用,赚取高额收益,以此中饱私囊。仅购入不足三成军粮以掩人耳目,其余则用一袋袋沙土锯末糊弄。居然也把一次次地上峰检查给蒙混过去了,要是里面没点猫腻,真是鬼都不信。
  当战争开始,需要大规模调集军粮时,这些龌龊花招顿时现了原形。现在就是想用钱买都买不来。你说……这仗还怎么打?!
  赵无咎深恨自己年迈体衰,长年卧病在床,不能像昔年那般亲自巡查,否则怎会让那帮无耻小人欺上瞒下,胡作非为呢?除了一怒之下杀人无数之外,他根本无法理解。怎么原先那么忠厚老实的手下,也会变得如此贪婪胆大妄为呢?
  不是他不明白,是世界变化太快。当整个社会都陷入疯狂的拜金热潮,一个个暴富神话出现在身边时,会让每一个人浑身燥热、跃跃欲试,恨不得也成为其中的一员。在这样浮躁的大背景下,人们做出怎样荒诞的事情,都是不足为奇的。
  以至于军队军备废弛、训练松懈;官兵贪财忘义、贪生怕死,国无可用之将,军无可战之兵。其实力较之八年之前、大战之后。都远远不如,拿什么跟如日中天地秦国斗?
  秦雷用两亿两白银把齐楚两国搞成虚火旺盛、神经错乱的病人。虽然代价过于昂贵,但效果确实不错。
  ……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六月间。虎牢关上仍然没有任何动静,秦军甚至没有派一兵一卒出关,仿佛真的满足了一般。
  齐国在经过最初的慌乱后,终于也逐渐走上正规,各地军队逐渐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汇集到位于虎牢以东、黄河以南的官渡军营。
  赵无咎之所以选择这里,而不是分兵把守黄河两岸。实在也是无奈之举……以齐军目前这个状态,他根本不敢分兵、也不敢主动进攻,唯恐被秦军各个击破了。因此只能集中兵力、扼守要隘,重点设防、加强操练、后发制人了。
  审时度势地讲,这种部署是得当的。首先,秦军强而齐军弱,千里黄河又有多处可渡,如分兵把守则防不胜防。不仅难以阻止秦军北上,且使自己本已处于劣势的兵力更加分散。
  其次,官渡地处鸿沟上游,濒临汴水。鸿沟运河西连虎牢关,东下淮水泗水,为齐国河南疆土之屏障,如果秦军渡河,齐军便可趁势西进,攻击虎牢关、断掉北上秦军地粮道和后路;如果秦军想要东进,这里便是挡在其面前的必争之地。加上官渡靠近齐国河南重臣许昌,后勤补给也比较方便。
  所以虎老雄风在的百胜公,选择了在此地驻扎,以抵御秦军的进攻。
  但六月来连绵的阴雨天气,对一个百病缠身的老人来说,简直是最残酷地折磨,再加上种种糟糕的消息,让俩月后就是八十大寿的百胜公急火攻心,病体愈发的虚弱不堪,甚至连站立都需要人来搀扶了。
  起初还能强撑着巡视部队操练,但到了六月中旬,终于无法下地,只能让最后一名上将军武之隆,代替自己巡视完大营后,再来中军帐做详细的禀报。
  阴雨绵绵从早到晚,大营里泥泞不堪,训练也不得不中断。一直到掌灯时分雨还没停,在军营里瞎转一天的武之隆,终于来到了恩师这里。
  脱下牛皮水靴,将鲨皮雨衣交给侍卫长,武之隆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帐,准备把情况向元帅简单一汇报,然后回去睡觉。
  但卧床不起的老人却问得事无巨细,诸如‘今天士兵都说什么了?’、‘营里的积水多高了?’,甚至连‘又有多少粮食被淹了’这样的问题,都要过问一边,让本就心烦意乱地武之隆,更加地不耐烦。
  可以看到老人那渴求的目光,他只好按下性子,一一解答恩师的问题。
  ……
  听他描述完军营的状况,老人疲惫地闭上眼,声音低而嘶哑道:“战力恢复的太慢了。”
  “恩师容禀,”武之隆轻声道:“这连阴天里雨水不断,操练也是断断续续,训练进度是慢一些,等天放晴了加紧操练,赶上进度就是了。”
  “哎!时不我与啊!”赵无咎叹气道:“秦国之所以不动手,是因为为了保证攻打虎牢关的突然性,他们没有提前动员,物资民夫都是临近抽调,没法支撑这种越境作战。”
  “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想必秦国已经完成动员了。”武之隆有些失落道:“根据他们战前的水平,现在应该已经聚集至少六十万军队,三十万民夫,足够征战半年的粮草器械了……可能武成王也在等雨季过去吧!”
  “是啊!”赵无咎缓缓点头,突然瞥他一眼道:“你什么时候如此尊敬秦雨田了?”
  武之隆面色一变,喉咙抖几下,干笑着掩饰道:“不怕恩师笑话,越是跟秦雷作战,越是了解他,学生就越是敬畏他,这才不由自主的用上了尊称。”
  “呵呵……原来如此。”赵无咎先是释然,旋即有落寞道:“连你这护国上将军都这么怕他了,难道这仗还有赢的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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