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精校)第58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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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微微皱眉,责备她‘当天就要结婚。还不爱惜身体’的话到嘴边打个转,又咽了下去……因为他想起这是在石猛地面前。该怎么教训庄蝶儿,是那小子的事,自己还是不要插嘴了。
  ‘不过想必石猛这家伙,现在该是既欣慰、又心疼吧?’秦雷拍拍墓碑,仿佛拍着石猛那宽阔地脊背,微微笑着想道。
  ……
  两人便不再说话,一个站着、一个跪着。静静的待在石猛的坟前,一直到天光大亮,能看清彼此容貌后,秦雷才轻声问道:“你是怎么来的?”
  “马车在北头等着。”庄蝶儿低声道。
  “回去吧!嫂子。”秦雷沉声道:“当太阳升起,新的人生便要开始了,你已经耽误三年了,若是还不能告别昨日。石猛会很伤心的。”
  “其实妾身也以为自己能走出去,这才按他的意思,想下半辈子跟着张先生。”庄蝶儿裹紧身上地皮裘,两眼发直地望着丈夫的墓碑,涩声道:“可一想到石猛从此后便是孤零零一个人了,我这心里就像被捅了个大窟窿。怎么也忍不下心来。”
  “他怎么会是一个人呢?馆陶是个好人,他不会阻拦你来看石猛的。”秦雷捶捶胸口道:“在忠于馆陶的同时,在这里给石猛留个位置,你这样聪明的女子,不会做不到的。”
  “这不是不忠么?”被王爷的说法搞得有些糊涂,庄蝶儿顿了许久,才轻声问道。
  “怎么会是不忠呢?”秦雷摇头笑道:“石猛不愿你孤苦一生,所以才极力让你再嫁;而馆陶先生情深似海,主动让你们地孩子继续姓石,这就说明他心里是感激石猛。尊重你们这段感情的。”说着深深望她一眼道:“你是个有福之人啊!前后有两个优秀的男人爱你若斯,好好珍惜吧……哪个都别辜负。”
  庄蝶儿有些懂了。在贴身小婢的搀扶下,缓缓起身道:“谢王爷指点迷津,妾身明白了,会好好待馆陶先生,也不会忘了石猛的。”
  “如此甚好。”秦雷颔首笑道:“不如你先回去,我还有几句话要对猛子说。”
  “妾身告退。”庄蝶儿向秦雷福一福,又深深看一眼那青黑色的墓碑,这才随着小婢缓缓离开了。
  带她彻底走远,秦雷从怀里摸出个银酒壶,咬开瓶塞,往坟上缓缓撒起来,一边撒一边笑道:“尝出什么味了吧?对了,你最喜欢地五粮春,十年陈酿啊!跟咱们荣军农场同岁的。”
  撒完酒,把酒壶端正的搁在碑上,秦雷呵呵笑道:“行啊猛子,想不到我给你找的这媳妇,竟然是如此抢手,你是不知道啊!咱们的两大军师,也可以说是除我之外,当世最优秀的两个男人,竟为了她明争暗斗,各出奇谋,不亦乐乎啊!”
  “对,就是馆陶和乐先生。”秦雷坐在石猛的坟边,胳膊搭在墓碑上,就像当年勾肩搭背、胡吹海侃时一般,满脸笑意道:“当然,你也知道,论耍心眼子,十个馆陶绑一块,也不是乐布衣的对手,大家看着一边倒的局面,心想花落谁家,应该是定局了。”说着两手一拍,难以置信道:“可你说怎么着,你那厉害媳妇,居然在过年时答应了馆陶,把个自称‘玉树临风、少妇杀手’的乐布衣给气地,差点就半身不遂了。”
  秦雷哈哈笑道:“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也不知她到底咋想地,你是她老公,你知道不?”说完使劲摇摇头道:“我估计也够呛……就你那个混样,”说着说着,声音便哽咽起来,鼻子一阵阵的发酸,她赶紧捂脸,这才没让眼泪流下来。只听他哆嗦着嘴唇道:“……真想你呀兄弟。”
  抽两下鼻子,秦雷深吸口气,强笑道:“你看我这没出息劲儿,兄弟,咱们今天要笑,我知道,对你来说蝶儿有了幸福,比什么都好。”
  东方一片金光灿烂,原来是旭日东升,新地一天开始了。
  秦雷这才站起身来,轻声道:“我要去东边了,给你报仇去,也许三五年就不能来看你了。”最后拍一拍那石碑,他提高嗓门道:“但王师凯旋之日,我一定来与你痛饮庆功酒!”说完便大步往大道上走去。
  ……
  拜祭完石猛,秦雷便入京径直进了皇宫,与天佑帝把别情分说。自从明确了未来的关系,两人便再无芥蒂,相互间的配合也十分默契。到了天佑五年以后,秦雷的注意力逐渐转到军事上,尤其是从去年秋里开始,他几乎不再过问内政。天佑新政和朝局稳定的重担,全部落在了秦霆和张谏之这一君一相身上。
  令人喜出望外的是,这二位居然把朝政打理的更加平顺,不仅使各方面的矛盾消弭于无形,行政效率居然也有所提高。究其原因还是秦雷军人出身,行事往好里是果敢狠厉,往坏里说便是过于激烈。若由他亲临朝政,革除旧弊、扫清妖氛自然是无往不利,但有道是‘治大国如烹小鲜’,急火猛朝会糊锅的。
  这时把朝政转交给温和细腻的天佑陛下,和经验丰富、手腕高超的馆陶先生,正好可以抚平几次清洗对大秦造成的创伤,让国家在更平稳的轨道上运行,也算是歪打正着吧!
  从皇宫出来,秦雷便往张谏之的官府去了,参加馆陶先生的婚礼……新娘子正是为前夫守孝七年的庄蝶儿。
  今日要听新人笑,却不能让旧人哭……
第654章
老鼠会?
  大学士府中花红柳绿、张灯结彩,三进的厅堂内外,贴满了大红的囍字,摆满了密密匝匝的筵席。此刻吉时已过,新人拜谢天地高堂,再将新娘送入洞房,新郎倌却不得清闲,还要挨堂挨桌的敬酒。
  侍者往来如织,宾客人头攒动,尤其是新郎敬酒所到之处,必然是热烈非凡、笑声喧天,好一派喜气洋洋的婚庆景象。
  这是当朝首辅告别四十年光棍生涯,正正经经的大婚啊!当然要大操大办了!
  为了感谢他对大秦和武成王的贡献,天佑陛下和秦雷各自赏赐他白银十万两,黄金一千斤,珠宝玉器一百壶,绫罗绸缎五十车,美酒肉食、婢女仆役不计其数,以供大婚之用。
  其实人家庄蝶儿财大气粗,根本用不着别人给钱筹办婚礼,但一来是陛下和王爷的赏赐,写进族谱里的荣耀啊!二来,娶媳妇这事儿,终归是男方家里添丁进口,若让女方来负担,总有些别扭不是?
  大婚当日,天佑帝又晋封张谏之为太子太傅,安定侯,食邑四千户,其妻庄蝶儿为一品诰命……其实她本来就是一品夫人,既然改弦更张、重新开始,原本的诰命自然就不再作数了。
  对于自己的股肱之臣,秦雷当然绝不会吝啬,为照顾皇兄的面子,他并没有再当中赏赐馆陶什么,但在前一天便把自己在复兴衙门的干股,悄悄拨付了一份给馆陶。仅每年地红利,便可保他子孙后代富贵无忧了。
  ……
  主婚之后,秦雷便在主厅的尊位上就座,与馆陶的母亲张老夫人分坐左右。对于取个寡妇上门,第一次当婆婆的张老夫人本来是有些不乐意的,但转念一想,儿子这些年不找媳妇。不就是为了等这庄小娘子吗?这下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再说他忙起来一点不爱惜身子。还是找个有经验的知冷知热,也让自己能放心。
  这样一想,老太太便释然了,再见着王爷亲自主婚,王公贵族、六部九卿、满朝文武全部道贺,终于从里到外乐开了花。
  秦雷陪着老太太略坐一会儿,只见外面虽然热闹非凡。但大厅里的气氛却庄重有余,活泼不足,一屋子贵宾至亲压低了声音,拿捏着说话地分寸,斯斯文文的样子哪像是在喝喜酒。
  秦雷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苦笑一声,对张老夫人道:“老夫人,按惯例孤王得先走一步了。”自古帝王便是孤家寡人。他要是不走,屋里人便放不开,也不能放开,不然就是对他地不敬……虽然秦雷很想跟着热闹热闹,却无法改变这些根深蒂固的东西。
  张老夫人虽然显贵未久,但通晓人情、明白事理。知道秦雷所为何故,便颇为不舍道:“不如请王爷内堂移座,至少要用足了酒菜才行吧!”
  “不必了,老夫人。”秦雷呵呵笑道:“孤也正有紧急军务,就不叨扰了。”说着举杯起身,屋里顿时安静下来,颇为神奇的是,压根看不见他身影的外堂诸位,也跟着安静下来,显然一直留了三分注意在里头。
  “今日是馆陶先生大喜的日子。本当与诸公同乐。”秦雷微微一笑道:“无奈孤王俗务缠身,必须要先走一步了。”说着将酒杯端到唇边。呵呵笑道:“自罚一杯。”一饮而尽之后,在众人的大礼拜别下,离席而去。
  ……
  见王爷要走,馆陶赶紧送出来,便见他正站在一棵大槐树下,朝自己微笑。
  馆陶整整衣襟,快步走过去。
  秦雷见他一身大红色的新郎装束,脸面收拾地干干净净、再加上微微的酡红、更显得年轻了许多,不由颔首笑道:“这是认识十年来,见你最帅的一次。”
  “真的么?有您一半帅吗?”馆陶讪讪笑道:“属下以前是邋遢了些,以后一定改正。”
  “还是跟你媳妇下保证去吧!”秦雷哈哈一笑道:“我是跟你道别的。”
  馆陶面上的笑容顿敛,肃穆道:“属下会给王爷看好家的。”
  “让那事儿闹得老兄弟都没法前来,你会不怪我吧?”秦雷微笑问道。
  “王爷哪里的话,当然是正是要紧,我这里不过是些许俗务而已。”馆陶呵呵笑道:“反正他们都有红包奉上,我简直赚大了。”
  “不要高兴太早,你早晚得补上,”秦雷摇摇头,坏笑道:“等那些家伙凯旋而归,还不把你往死里灌?”
  “得过且过吧!”馆陶捏着稀疏地胡子道:“王爷可有什么要嘱咐属下的?”
  “嗯!”秦雷颔首道:“我准备再发行一期战争债券,同样无固定期限、八厘利,你回头组织人算一下,大概多少合适。”
  “王爷,恕属下直言。”听王爷又要发国债,馆陶硬着头皮劝谏道:“从天佑元年至今咱们已经发行了六次国债,累计达到白银四亿七千万两之多,每年需要偿还利息三千七百六十万两,这可顶上咱们大秦岁入的三分之一了。”说着自嘲笑笑道:“这也就是咱么大秦,若是齐楚两国那点收入,连还利息都不够。”
  “不是没让你用国税收入偿还吗?”秦雷微笑道:“孤王都是从本金里支付的。”
  “那又何必呢?”馆陶苦笑道:“难道我们借钱就为了发利息吗?”
  “嗯!就要让人知道。购买我大秦债券是天下最划算地投资。”秦雷竟然点头道:“这样他们才会更踊跃的购买。”说着拍拍馆陶地肩膀道:“放心,我敢打赌,你支付一万两的利息,他们便会再买十万、百万的债券。羊毛是出在羊身上的,我们空手套白狼,一个子儿都没处!”
  “您等等,我有些晕。”馆陶双手抱着额头。蹲下寻思道:“我怎么觉着这法子……是饮鸩止渴呢?”若是从前,他说不定就让秦雷糊弄了。但现在的张谏之,已经是执掌钱粮十余年地老手了,直觉便感到了不妥。
  “你是不是醉了?”看馆陶晕晕乎乎的样子,秦雷抬脚轻轻提了提他地屁股,一下把他踢爬在地上,突然开窍道:“如果按王爷的法子,用本金偿还利息。这不就成了拆东墙补西墙吗?而且随着债券越来越多,窟窿就会越来越大,早晚有我们还不起的那天!”突然想到更可怕地地方,他又大汗淋漓道:“若是出现大范围地赎回怎么办?我们肯定是还不起的。”
  “先生果然高明!”秦雷真心实意地赞道:“你说地都不错,孤借钱不是为了还债的,而是用来花的。”说着话锋一转道:“当今我大秦连年丰收增收,从太仓到百姓的米缸中,都堆得满满当当。若不是大量向齐楚两国出口,肯定要陈陈相因,腐烂发霉的……先生大才,当知道按常理讲,我大秦既为出口国,国内米价当比齐楚两国便宜不少才是。”
  “可事实上。我大秦现在八钱银子一石米,而齐国却也是八钱一石,楚国更是只有七钱一石。原因显而易见。”馆陶就势盘腿坐在地上,咬着指头道:“我大秦之所以没有出现米贱伤农的悲剧,是因为全国各地的市易司,坚持用高价敞开收购百姓手里的粮食,这才让粮价没有大幅下滑。”
  此事地运行原理便是,由市易司以稳定的价格,向百姓收购余粮。再由王府的商贸司向国外出口这些粮食,以收回本钱。用于下一年的收购。
  “这样做的代价是多少?”秦雷微笑问道。
  “每年的花费大概在五千万两左右。”馆陶轻声道:“好在王爷能将陈粮大量向齐楚两国出口,否则每年地亏损绝不止现在这二三百万两的样子。”市易司归户部管。在秦雷从债券收入中,拨付五千万两白银的启动经费后,为了维持正常运转,户部每年都要补充进几百万两银子去。
  好在与稳定物价的益处相比,这点付出还是值得的。
  ……
  “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干吗?”秦雷语出惊人道:“稳定国内物价只是一方面,甚至不是最重要的方面。”
  “王爷考我,”馆陶呵呵笑道:“您是无利不早起,当然是为了赚更多的钱了。”执掌财权十多年后,他早已经不以言利为耻了:“您的丝绸之路需要大量的货物,什么麝香、鹿茸、羊皮,以及各种动物皮毛,用来换取西方的金银财宝。我们地军队也需要大量地油盐糖茶,牛皮生铁,如果国内生产这些东西,势必会占用大量的人力物力,耽误我们地建设。”
  “王爷在齐楚两国以高价收购这些物品,再长期稳定的输出廉价粮食,打消他们的顾虑,便使两国变成了我国的物资供应国,帮着我们挣钱,帮着我们强大起来!”馆陶越说越兴奋,拍拍屁股站起来道:“事实证明,您这法子完全行得通,丝绸之路带来了滚滚财源,我们大秦百姓也解放出来,专心生产粮食、锻造兵器、饲养战马,这才在仅仅七年之后,便为再一次的大战做好了准备!”
  秦雷却丝毫没有被他感染,紧紧盯着馆陶的眼睛,似笑非笑道:“好吧!我要跟你说实话,在实际操作中,理论其实是靠不住的……比如说孤从两国高价收购物资,再通过丝绸之路转卖给西方各国这事儿,”馆陶瞠目结舌地望着秦雷,听他一字一句道:“其实是巨亏的。”
  “什么?”馆陶惊叫一声,把远处探头探脑的宾客吓得赶紧缩回去。他紧紧抓住秦雷的手臂,低声质问道:“赔进去多少债券所得?”
  “你应该问还剩多少?”秦雷掰开馆陶的手,微笑道:“还剩个八九千万两吧……”
  馆陶闻言两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秦雷赶紧把可怜的新郎倌扶住,一阵猛掐人中,才把他重新唤醒过来。
  “四亿七千万两啊!”馆陶两眼无神道:“您就是当石子儿扔,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扔完吧?”
  “不信我给你算算账,”秦雷面不改色道:“七年下来,孤王的收购前后用去五亿两白银,而丝绸之路的收入却只有三亿两不到,已经累计亏损将近两亿两白银了。再加上给你成立市易司的钱,还有补贴部队的两千万两,历年偿还的利息一亿一千万两,正好还剩那么多。”
  “其余的都不用说,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会亏两亿!”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向来守礼的馆陶先生,仿佛要吃人一般,紧紧盯着秦雷,完全忘了对方是何种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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