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精校)第48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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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都是因为朕而被俘的,贫僧有义务把他们解救出来。”昭武禅师面色坚毅道:“而且我们的人数不够,若不采用这种法子,连那三千人也对付不了。”
  “老奴这就下去看看。”见陛下主意已定,卓言不复多言。开始抓紧操持起来:“可别让他们都给宰了。”说完便起身告退。
  ……
  屋里只剩下昭武禅师和秦霑父子两人,气氛却并不比方才融洽……
  昭武帝一双眼睛闪着幽幽的光,毒蛇一般盯着自己地儿子,把秦霑看的浑身不自在。
  刚要找个由头躲开,却听皇帝淡淡道:“很好笑吗?”
  秦霑被皇帝问蒙了,使劲摇头道:“不知父皇说的什么?”
  “朕还不知道你笑得是什么呢?”昭武禅师勃然作色,没了头发的遮掩,额头青筋毕露,突突直跳,咬牙切齿道:“看见君父落难。你很开心是不是?”
  秦霑心中‘咯噔’一声。暗叫道:‘原来如此。’不由瞠目结舌,不知道从何解释。
  昭武禅师还真没冤枉秦霑。也许是从小受压抑太重,以至于使他的人格也发生了扭曲……自从看到自己的亲爹那番惨样,秦霑就爽毙了,虽然不是他亲手所为,但依旧让他快感如潮。
  也许卓言看了也很爽,但老家伙城府深,能把心情表情都藏起来,让精明如昭武帝都猜不透,自然也不会引起皇帝的不快……开玩笑呢,别看陛下装着挺淡定地,但心里还不知藏了多少怒火呢?卓言这种老滑头怎能触霉头呢?还是留给年轻人慢慢享受吧!
  因此所有的责任都成了秦霑的,包括让心灵受创的昭武帝,发泄胸中愤恨的责任。
  ……
  “过来。”皇帝陛下冷冰冰道。秦霑赶紧膝行上前,迎接他的却是昭武禅师地大嘴巴子。
  ‘啪’的一声,十分响亮!打得秦霑半边脸顿时红了。
  “自己掌嘴二百。”皇帝陛下面无表情的下令道:“若是再犯,朕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秦霑汗如浆下,面色如金纸一般难看,却仍然一下下地执行着皇帝的命令,没有一丝折扣。
第556章
没有什么不可能
  八月十五上京城,天高正黄昏。
  太阳尚未落山,一轮清淡的圆月便高高挂在了东天。微风轻拂,布谷归巢,正是菊花遍野、稻谷金黄的拜月好时节。
  中秋节可是个大日子,这时候上京城的家家户户,早就该蒸螃蟹、煮毛豆、摆菊花、置贡品,准备欢天喜地拜月神了。
  虽然今年该干的一样没落下,却怎样也找不到往年的欢庆气氛了。整个齐国都城都笼罩在惶恐与不安之中……
  百姓们听外地逃难来的说,秦国强盗在牧野原一战击溃百胜公的大军,又从牧野城出发,连克黎阳、濮阳、内黄三郡,将齐国的北粮仓的三百万石秋粮付之一炬。
  尝到甜头的秦军一鼓作气,沿着济北河一路向东,先后攻陷阳平、华府、高唐、平原四府,七战七捷,烧毁县城、府城三十余座,斩首十余万,焚烧秋粮一百五十万石……要知道齐国北方一年也不过收获七百万石的粮草。
  秦军如蝗虫般劫掠的,席卷了齐国的东方最富庶的三州之地,致使数百万人流离失所,直接损失达数千万两之巨!
  恐慌在齐国的两京十三州疯狂蔓延,街头流言四起、巷尾谣传不休。人们一会说秦国的强盗不吃粮食、专吃人心;一会儿说他们已经打下了河间府、侵入了京畿地带,不日便会出现在上京城下;一会儿还说,这次带兵来打的。正是上官丞相当年力主放走地那个小质子,可谓自作孽啊……
  起初传的凶、信的少,人们对百胜公大人的信心已经到了盲目的的步,哪怕知道齐军败于牧野原,也天真而固执的认为,这又是老公爷‘诱敌深入’、‘瓮中捉鳖’的好戏,根本不相信一个初出茅庐地小子。能将神祗一般的人物打落云端。
  但当各地勤王军队陆续开进京师,顺天府大索京城、搜捕间谍后。上京城地气氛不可遏制的紧张起来,物价漫天飞涨、家家紧闭门户,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
  普通百姓尚且如此,何况他们的父母官,何况父母官的扛把子乎?
  ……
  丞相府气度依旧,古槐树苍劲如故,只是忒的抵不住秋风的摧残。夏日那墨绿地冠盖,已经有些枯黄斑秃了。
  两队威武的仪仗,护卫着一辆华丽的大轿,在院子安静的等待。不一会儿便见着一位须发银白的清矍老者,从后院缓缓走来。
  那老者身穿蟒袍、腰缠玉带,正是当朝一品太傅、左丞相上官云鹤、字明德是也。与四年前相比,他更加消瘦、原先花白的头发变成纯白,那保养得宜的脸上。也终于顽强地爬上了些许代表衰老地皱纹。
  甚至连挺直的腰杆,都显得有些佝偻了。
  他太操心太劳神了。自从按照那张谏之的《齐国改良邹议》开始变法以后,朝局便一天天失去了控制……
  这事儿要从齐国的症结说起,齐国的问题在于四个字‘入不敷出’。
  这个国家太能花钱了!内部方面,因为官员‘征辟举荐’制度的盛行,致使世家大族肆无忌惮地在朝中安排子弟、享受国家奉养。甚至一些豪门的门子仆人,也能挂个县丞、主事之类的官衔,堂而皇之的领取朝廷禄米。
  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官员数目持续膨胀激涨,冗官虚官无数,到了新政之前,已经达到两万多人,十倍于国初!这导致政府开支激增,仅此一项每年所耗何止千万?
  而对外方面,与秦楚两国的百年对峙。致使军队人数居高不下。在此次大战之前,兵部在册达人数到了历史峰值。约一百二十五万九千人,使得军事费用增加,正如《邹议》中所说,‘养兵之费,在天下据七八。’
  耗费如此之巨,而收入又如何呢?
  齐国给予皇亲国戚,士族豪门,军、公人员极大的特权,允许其免交赋税、免服劳役。甚至是一般的乡绅土豪,也可以通过行贿地方官府,偷逃税赋。而这些不向国家贡献的特权阶层,却掌握着天下五成以上土地、七成以上的工坊、几乎全部的盐铁矿藏……
  因此国家庞大地开支,便全部落在仅耕种大齐土地不足五成地农民身上!这样的国库焉能不空虚?
  而齐国地官绅士族却一味沉浸在击败强秦的快感之中,做着天下第一强国的春梦,骄奢淫逸,腐化堕落,国库被这帮水蛭吸食的亏空巨万,形同虚设还不够。又加重税赋,竭泽而渔,农民交不起税赋便砸便抢便抓便打!这样的盘剥压迫,百姓焉能不反?
  在四五年前,形势便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如果再不变革,不攻自破!
  这就是张谏之当年上《齐国改良邹议》的背景。
  ……
  是以在深思熟虑之后,上官丞相决定变法……
  兴化十二年二月,设革新政务条例司,议行新法;四月,遣八部御史巡查诸州府农田、水利、赋役;七月,立齐鲁云合四州均输法;九月,立青苗法;十一月,颁农田水利法。一条条发令执行下去,效果可谓立竿见影,当年两税收入便翻了番!
  大受鼓舞的上官丞相,在次年再接再厉。又颁行‘市易法’、‘募役法’、‘裁兵法’、‘置将法’等林林总总十三项发令,使第二年地税收又翻了一番!
  这些法令涉及齐国的士农工商兵等各个方面,繁杂异常,若是一条条剖析说明,恐怕得说个三天三夜,但究其根本,乃是‘开源’两个字。
  所谓‘开源’。自然是增加国家收入,具体说来。便是重新丈量天下土地,向原本隐匿不报的新垦土地课税;取消特权,向原本不交税的特权阶层课税,并让他们用赎金抵付劳役;由政府出资,向百姓借贷种子耕牛,促进农业发展;甚至仍由政府出资金,在平价时收购商贩滞销的货物。等到市场缺货的时候再卖出去。同时向商贩发放贷款,鼓励商业发展。用以达到‘通有无、权贵贱,以平物价、抑兼并。’的目地。
  在上官丞相的铁腕之下,一系列措施实行下去,原先不交税地交税了,所以国家收入实现了非经常性的增长;而发展农业、鼓励工商的措施又使国家的经常性收入稳健增长,前景不可谓不美。若能贯彻下去,国家何愁不富强?民生又何愁不安乐?
  然而我们知道。理想和现实是有差距的,有时候甚至会背道而驰。齐国的变法经过头两年的蜜月期之后,问题开始一个个显露出来……
  皇亲国戚、豪门大族、中央官员们开始抱怨诉苦、仇视变法;地方官员开始阳奉阴违,甚至直接改弦更张、恢复旧制,就连本该拥护地商人农民似乎也怨声载道、畏之如虎。
  而原先最能为上官丞相长脸的国库收入,也在经过了头两年的激增后。出现了不可逆转的颓势,到去年仅比变法之前多了一成不到……
  失去了这样法宝,那些利益受损的士族豪门,更是大肆抨击新政,意欲除之而后快。虽然不敢直接攻击老丞相,但非难迫害起执行变法的官员来,却是不择手段、不遗余力的。
  哪怕有上官丞相尽力护着,内外交困的变法官员,仍然忧思难忘、心灰意冷,告病请辞。能闪多远就闪多远。颇有些避之不及地意思。
  这都不算什么,更重要的是。向来专心修禅、不问世事的皇帝陛下,终于禁不住那群皇亲国戚的聒噪,开始过问起变法的情况了。虽然老丞相历经三朝,门生故吏满天下,在朝中可谓是根深蒂固,且又有百胜公的相知相许,即使皇帝也不能轻易动摇他地地位。
  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大齐毕竟还是皇帝陛下的,而他上官云鹤再厉害也改变不了打工仔的身份,对于来自老板的质疑,他不得不耐心解释……若是一味的刚愎自用、一意孤行,早晚有众叛亲离、凄惨收场的那一天。
  但上官丞相明白从变法那天起,自己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因为变法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改变了太多的祖宗成法。即便是成功了,还有可能重蹈卫鞅的覆辙,更别说若是失败了……还不得被那帮子权贵给撕了下酒?
  ……
  所以他在一边咬牙坚持,一边苦苦思索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出在哪里呢?这也是后世政治家、史学家争论不休的问题。有人说是新法本身地痼疾;有人说新法是好地,只是下面人阳奉阴违、给执行坏了;还有人说,上官丞相太过自傲,不能团结群众,以至于众叛亲离、变法失败,等等等等,众说纷纭。
  直到大学者王安石发表了《论上官云鹤变法失败疏》之后,终于获得了各方的认同,才算是形成了个官方说法:
  王安石认为,有三方面原因,其一:‘上官云鹤变法’所针对地只是皮毛,却没有触及核心问题──‘支出太多’!
  而支出太多则是因为朝廷冗官太多、军队空额太多。不针对到‘冗官’‘空额’,财政问题根本解决不了。但上官丞相的改革,反而是以增加国库收入为主。如此则不能解决财困。
  馆陶的《改良邹议》上说地明白,除了‘开源’还要‘节流’!通过裁汰政府冗员、缩减政府开支;通过严查军队空饷,减少军费开支。根据馆陶测算,如果节流做得好,军政开支至少会每年减少一千万两,国库又怎会拮据?
  而现在上官丞相仅‘开源’不‘节流’,就好比向一个满是窟窿的水桶里注水。又怎能注满呢?
  其二,政策本身也有致命缺点——拿‘青苗法’之实行为例。青苗法规定凡州县各等民户。在每年夏秋两收前,可到当地官府借贷现钱或粮谷,以补助耕作。
  但实行起来却与理想相去悬绝。如果贫困民户自愿请贷官钱,尚有可说,但实际上却是地方官强迫农民互相担保后,再逐家摊派数目,称为‘散青苗’。之所以这样做,一方面为了应付朝廷下达的任务,另一方面是为了保障秋后本息全部收回。
  而在具体散派过程中,对象是中上之家而非贫下之户,盖因怕贫下户无力偿还,而人家中上之家还用得着借钱下苗、度春荒吗?
  需要钱的得不到,不需要的却推不掉,这还谈什么惠民呢?
  有人要说。这等好事儿为什么还要往外推呢?你以为不要还啊?
  ‘青苗法’中可规定,要收取利息二分,即是总额的百分之二十,就是说官府强借给人家一笔根本用不着的钱财或粮食,到秋里却要人家多还两成,这跟抢钱有什么区别?不比开征苛捐杂税文明到哪去。
  至于其三。是因为陛下横空出世,使齐国国力遭到重创,形势雪上加霜,前两年攒下点家底,迅速消耗一空,变法自然无以为继……这有拍马屁之嫌,不说也罢。
  所以权威说法便是前两条,没有第三条。
  这篇文章一出,世人对王安石地评价陡升,许多高官显贵也许之为‘国器’。纷纷感叹道:‘假使上官丞相有临川先生的见识。天下属谁还未可知呢。’
  但与王安石同时代地司马光认为,以上官丞相的见识。不可能只知道‘开源’,不知道‘节流’,之所以知而不为,是因为仅仅‘开源’都有那么大阻力了,若是再‘节流’、断人财路的话,恐怕会立时被愤怒的了达官贵族、文官武将给吃了!一天都变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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