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精校)第30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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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举子们纷纷摇头,七嘴八舌道:“王爷说得正是。”
  秦雷趁热打铁道:“你们也看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有许多人去皇宫前请愿,希望得到一个公平公正的春闱大典,现在就是朝廷履行承诺的时候了!今日所做一切,皆是为了让有真才实学之人可以高中皇榜、让投机取巧之徒可以原形毕露!”
  经他这样一说,士子们终于心平气和起来,心道:‘所谓乱世用重典,又道是乱而后治,看来矫枉过正也是难免的。’经过秦雷一番巧妙说辞,士子们的怨怼情绪奇迹般的消失,竟然转而理解甚至是感激起这位铁面王来。
  这就是政客与学生的差距。
  ‘当啷’一声铃响,入场时间到,秦雷拿出最温和的笑容,团团拱手道:“祝各位好运。”士子们赶紧躬身还礼,各入号舍。
第373章
沈子岚
  考生进入考场后,按号舍的编号每人一间号舍,号舍外有一名军丁看守,一千六百个号舍便动用了八百号军丁,昭武帝的决心可见一斑。
  考生在号舍内坐定,便有孔敬徳与李光远同时宣讲考纪:。每场考试以晨昏为界,考生在黄昏时要交卷,如仍未完成,发给三只蜡烛,烛灭后即扶出场外。其间禁止讲问走动,进食睡眠乃至便溺,皆在那不足五尺的小间内进行,待三日三场考完后,方才得以释放。
  讲完这些,又按例解说下三场考试的内容,此时天下毕竟战火仍频,是以昭武帝不重锦绣文章,而重真才实学,虽然也考三场、却没有前朝那些‘墨义’‘帖经’之类纯靠死记硬背的东西。
  第一场考史论,共五道题,昭武帝从《春秋左传》这样的儒家典籍上取出五段文字,其中关于聘问、会盟、征伐、婚丧、篡弑各一段,让考生作五篇史论,阐述自己对这些问题的看法,每篇五百字,最多不得超出五十字。这是为了避免考生云里雾里的胡诌八扯。这场考察的是举子们理解问题、思考问题的能力。
  第二场考策论,也是五道题,昭武帝找出五件内政外情,也可能是对齐方略这样的大事,也可能是府县讼狱这样的小情,让考生作五篇策论,命其分析原因,提出应对之策。同样是每篇五百字。这场考的是举子们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地能力。
  第三场才是三道四书题,以及一首命题诗。藉此考察举子们的学问才识。
  此时还未将四书五经提高到畸形的高度,更讲究学识渊博、机智多变,若是本本分分考试录取,也真格更能为国家选拔出智谋超群的人才。
  待宣讲结束,秦雷便沉声宣布道:“第一场开考。”十八房考官便将散着墨香的考卷发下,开始了第一场‘史论五篇试。’
  举子们忐忑的双手接过考卷,便见到开篇一题乃是‘子产为政、有事伯石’这样的正统史实。并非偏难怪,大部分人都松口气。纷纷低头构思起来。
  却也有许多面色惨白、汗流浃背之徒,趁着监视军士不注意,或是撕开棉袄夹层、或是解下贴身肚兜,将精心藏起地小抄取出,只看一眼便口干舌燥、耳鸣眼花、险些齐齐晕厥过去……只见小抄上第一题,乃是‘齐侯免、求丑父’,哪里是什么‘子产为政’啊!
  偷看下全部五道题。也没找到那位子产兄在哪里,急惶惶哆嗦啰嗦的再看看考卷,竟然没有一道与小抄上相同地。‘上当了!’便如一道晴天霹雳起,将这些自以为得计的家伙震得魂飞天外,真个晕厥了几个。自然惊动了监视兵丁,也发现了那夹带小抄,将其架将出去、收押起来不提。
  看着不时被拖出去的考生,秦雷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他的本意是举行一场安定祥和的大比。虽然与昭武帝一般,准备给予大多数人公正,可他并不想追究作弊者的责任,好比楚庄王地‘绝缨之宴’,让企图投机取巧者知难而退也就罢了,大家都不损面皮。将来也好相见。
  然而现在场面完全失控,一群如狼似虎的御林军接管了原本监考官的差事,完全的不留情面、完全的不计后果,完全的……让自己无法收拾,却也让秦雷彻彻底底明白了什么叫君心似海、恩威不测。
  ‘怪不得老大离家出走、男女两个老二心理变态呢,这老家伙做事忒绝了点。’秦雷忍不住腹诽道。昭武帝这种‘以所有人为棋子’,凡事只问结果,漠视旁人感受的作风,是最为秦雷所不喜的。
  又想到昨日昭武帝深情款款执手道:“朕之国家,便是你地国家。”看来果然只是一句废话而已。没有别的含义。却是他秦雨田自作多情了。
  气哄哄的背手转一圈,竟见到了伏案呼呼大睡的小胖子。秦雷不由暗笑道:‘才开考不到两刻钟就睡过去了,不知这三天三十六个时辰该怎么熬?’也没惊动小胖子,轻手轻脚往前面去了。
  待见到李四亥的隔壁,秦雷两眼顿时瞪得老大——这里竟然坐着文铭仁那厮。秦雷不由惊奇万分,但见他在低头冥思苦想,只好悄悄离去,心中去大呼诡异……据说文彦博正四处捉拿这个逆子,不想他竟堂而皇之的进了贡院,还与李四亥坐了隔壁,说没有猫腻谁信啊?
  巡视完考场便已到了未时末,昨夜一宿未眠,饶是铁打地身子,也有些疲乏了,秦雷便回到至公堂后的主考下榻处,刚要进门休憩一两个时辰,却有考务官上来禀报今日考生出勤情况。
  撇撇嘴,秦雷还是把他领进屋里,一边洗脸一边道:“说吧!”
  那官员清清嗓子,便把情况与秦雷分说:此次春闱共计一千七百零六名应试举子,实到一千七百零一名,其中又有因为身份不符、夹带小抄进场的二百一十七名考生被剔除,实际有一千四百一十八人考试。
  而缺席的五人中,四人已经向督学告了病假,还有一人至今下落不明。
  听考务官汇报完,秦雷微笑道:“还有下落不明的,哪的考生?”
  “中都的。”考务官看一眼记录,恭声答道:“国子监应试监生沈子岚。”
  秦雷呵呵笑道:“还是国子监的,这么近都不来考试……”突然脸色一边,沉声问道:“他叫什么?”
  这考务官乃是昭武帝从外地临时抽调的,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身份。闻言小声道:“沈子岚……”
  秦雷地眉头一下子紧紧皱起,沈家表弟应试他是知道地,思酌着自个欠沈家恩情良多,正好借这个机会偿还少许。便打算在昭武帝最后审定时,用上一个要求,将其点为一甲。这话虽然没有对沈家明说,但为了让老爷子宽心。他前几日已经差石敢去探望沈老爷子,并送去一盆海棠花。以老爷子地智慧,自然能明白秦雷已将‘探花’许给了沈子岚。
  所以秦雷以为,就是沈子岚病得爬不起来,沈家也要将其抬来,只要能勉强答完卷子,便是一甲探花,何乐而不为呢?
  可这小子偏偏就没来。且没有向督学告假,这叫无故旷考,其后果是,举人身份掳夺,十年不许再考。
  “王爷,您看……”那考务官见秦雷久久不言,只好小心翼翼出声问道。
  秦雷这次回过神来,干笑一声。对那考务官道:“许是害了重病爬不起来,又许是遇到歹人脱不开身,总之学子不易,你我一念之差,其一生便再无出路,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考务官也不是个较真的人。闻言恭敬道:“王爷仁厚,确实无伤大雅。”说完便将沈子岚地名字勾掉,轻声道:“那举子还要在督学处补备才是,以免日后惹人非议,于前程不利。”
  秦雷点头笑道:“这事儿交给孤了,你去忙吧!”那考务官便施礼退下,秦雷的面色顿时垮了下来,恶狠狠骂道:“臭小子,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
  “臭小子,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国子监门外。沈潍恶狠狠道。他也已经知道沈子岚缺考的事情,心中自然也是恼火万分。这一哆嗦可就是三年啊!再说下会还不一定是什么情况呢?哪有这次秦雷主考来得牢稳。
  而那位惹得两人火冒三丈地小爷,此刻却正悠哉游哉的泛舟江上、倚翠偎红,实在是好不快活。
  这是一艘外观普通平常,内饰极为奢华地画舫,四壁用珍贵的沉香木雕琢出精美的图案,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话说这种在中土绝迹二百余年的珍贵地毯,去年冬里突然出现在陶朱街珍玩店中,统共只有两条,一条被太尉府买走,一条被内府买走。
  再看舱里的每一样物件都极尽奢侈繁华之美,无需做什么标记,便可笃定悉数出自内府尚宝监,是谁可以像对待自家库房一般,随意从内府搬出这些皇帝珍藏呢?当然是管内府的人了,谁管内府?当然是太子了。
  “这苹果甜酒确实不错,正合本宫地品味。”只听沈子岚对面的男子道,声音如和田玉石一般温润。
  貌似大秦能称本宫的男子,只有一人,就是大秦太子殿下。只是不知这位应该在家闭门读书的太子爷,怎么会与沈子岚凑在一起呢?
  “太子哥喜欢就好,这东西虽然稀罕,沈家却可以随意取用。”沈子岚吃一口边上女子递过来的香蕉,一脸郁郁道:“想想我俩的际遇,真是不公平啊!”
  太子微微笑道:“都是命啊!但有道是‘东园桃李花、早发还先萎;迟迟涧畔松,郁郁含晚翠。’倘若甘罗十二为相,谁知十三便亡;又如吕尚八十垂钓,谁知其能为相?”这也是他日常激励自己的名言名句名人轶事,是以讲起来分外顺溜。只是将‘涧畔松’、‘姜子牙’来比喻这纨绔子,还需要有随时呕吐的勇气。
  沈子岚果然分外受用,闻言开怀笑道:“还是太子哥有学问,您这一说,我心里顿时就不堵得慌了。”
  太子心道:‘说了这么多恶心话,我可堵得慌了。’但这家伙乃是顶顶重要之人,还需按捺着性子,曲意哄着点。
  见太子微笑不语,沈子岚只道他为人谦虚,也不在意。又吃了一会儿花酒,突然心中忐忑道:“太子哥,您说今天这事儿我怎么回去交代?”
  太子抿一口甜酒,温和笑道:“小弟无须担心。沈家不敢怎么着你,顶多虚张声势、吓唬吓唬你罢了。”
  沈子岚挠头道:“可光挨骂也是个顶痛苦地事儿。”
  太子双眼微眯,轻笑道:“傻小子,哥哥我当了七年太子,总结了个经验,你要不要听?”
  沈子岚感兴趣道:“洗耳恭听。”
  “会闹地孩子有糖吃,老实的孩子没得吃。”太子双目中透射着点点寒光。幽幽道:“哥哥我原先就是太老实了,所以才被一帮兄弟挤兑成这个样子。”
  沈子岚不是笨人。自然听懂了太子的意思,紧紧攥着一只玉手,喃喃道:“闹?”
  “孺子可教。”太子颔首笑道:“从现在开始,你要闹,闹得越大越好,到时自然会有人给你糖吃。”说着看一眼内宫方向,冷笑一声道:“源源不断的闹。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糖,让你吃到腻为止。”
  沈子岚被他说得心尖怏怏,紧紧拳头道:“太子哥,您说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秦霆自信笑道:“九成是进入御林军,权任校尉衔。”
  沈子岚惊讶道:“您已经得到消息了?”
  太子很享受这种惊讶,放下手中地银杯,呵呵一笑道:“不用得到什么消息,这是必然的。”又满脸真诚地望着他道:“这就是我让你罢考的用意所在。”
  沈子岚‘啊’一声道:“不是说让我宣布自己地存在吗?”
  太子微微笑道:“这是一个方面。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你要告诉别人,自己不喜欢文事。有人自然会想:‘不喜欢文事?那就试试无事吧!’而沈潍在御林军威望颇高,若是让你加入行伍的话,御林军便是不二选择。”
  听太子抽丝剥茧的分析,沈子岚不由赞叹道:“太子哥真是深谋远虑啊!太厉害了。”
  见沈子岚完全入了巷。太子微不可查的笑笑,从碟中拿起一片薄如蝉翼的五香熏鹿肉,细细品咂起来,心道:‘胜利地果实永远都是那么芬芳。’
  沈子岚闷头寻思半天,突然微微担心道:“万一有人说我贪得无厌怎么办?”
  太子颇为意外地看他一眼,暗道:‘竟不是个草包。’但他要得就是那个效果,自然不能让沈子岚多想,遂一脸沉痛道:“想想你的牺牲,就算是封王也不能完全补偿,所以没人敢怪你……”说着又故作潇洒地抿嘴笑道:“即便有人怪。只会让大人更可怜你。再给你更多的糖……何乐而不为呢?”
  沈子岚这才被说动,狠狠一攥边上女子的小手。咬牙道:“中,我回去闹!”疼得那女子面色煞白,却不敢叫出声来。他却是个急性子,说完便将偎着自己的两个女子推开,朝太子拱手道:“我这就回去闹。”
  太子颔首笑道:“确实要趁早,沈家庭院深深,还不知什么时候能传到旁人耳朵里去呢。”说完便起身相送,看着沈子岚登上小舟离去,才翩然转身回舱,对着牡丹屏风笑道:“一切尽在掌握。”
  屏风后闪过一人,只见他面色惨白,身形瘦削,乍一看没有任何特异之处。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毒蛇般闪烁,泄露着他心中的愤懑与仇恨。竟是那据说已经流亡东都地文家大男文铭义。
  “为何不亲自去做?你来做的话效果要明显的多。”文铭义有些恼火道。
  太子略略有些厌恶的看他一眼,冷哼道:“本宫自有安排,就是你的主子也管不着。”说着挥挥袖子道:“这边没你事儿了,赶紧回你主子身边去吧!”
  听到‘主子’二字,文铭义的嘴角抽动一下,但终是强行忍下,面无表情道:“鄙人从千里之外地东都赶回,送来了如此珍贵的情报,您不能如此对待……公主。”本来要说‘我’,话到嘴边却又改成‘公主’,顿时让一句义愤填膺的质问变成了狐假虎威的咋呼。
  所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就是这个道理。
第374章
老李和老文
  太子闻言哂笑一声道:“那本宫还真要谢谢你了。”说着漫不经心一挥手,侍立在角落的蒙面供奉便显出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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