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精校)第26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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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铭礼望了望门口,轻声道:“账外的有多少?怎么也得十几万两宝钞了吧?”
  文铭仁对这个记得清楚,点头小声道:“白银七万五千两、黄金五千两。”
  “这么多?”文铭礼擦擦流出来地口水。喃喃琢磨道:“咱俩是不是有些狠?每次收多少,老头子可大概都有数,差大了会被看出来的。”
  文铭仁阴阴一笑道:“二哥多虑了,你当往年大哥就那么老实?哪会儿不得截下个十几万两?”说着指了指西边,冷笑道:“就说他在西边雁鸣山上建地那个别院,你没去过我可去过。一水的楠木大梁,那是一半个钱吗?还有那屋里的血珊瑚屏风,怎么也值个三四万两银子。他哪来这么多钱?还不是每次假公济私,扣下咱们公中地钱,饱了他地私囊了。”
  文铭礼一听,狠狠一拍桌子,恼火道:“这家伙如此财主,偏生去年跟他借个万把两就推三阻四的哭穷。活该今年被大粪浇了。”
  文铭仁见他地火气被勾上来,心中暗喜,面上却义愤填膺道:“就是,今年合该咱们弟兄发财了,却不能亏待了自己。”说着一脸慈悲道:“从另一头说,咱们这是帮他,若是老头子一看,嗬,怎么今年多出十几万来?不得怀疑大哥往年贪污了吗?他都傻了地人,咱们跟他一般计较作甚?”
  文铭礼呵呵笑道:“不错。就这么办。”说着一挥手。慷慨道:“这不七万五千两银子吗?哥哥让你拿大头,三万五千两。其余的是哥哥的。”
  文铭仁面色一滞,心中狂骂起来:“好你个老二,眼不眨一下便把五千两黄金昧下了,你们老大别说老二、老二别攀老大,没一个好东西。”
  文铭礼却不再理会他,指指大门道:“把下一个叫进来。”
  文铭仁嘴角抽动几下,终究还是没把脏话说出口,气哄哄的转身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文铭礼冷笑道:“小逼玩意,还他妈想拿大头,我呸……”
  过一会儿,文铭仁便领进一个身穿皮袄、脖挂手套、头发稀少、面容苍老的土财主样的老汉。一进门,老汉便点头作揖道:“宰相大老爷好,俺给您老请安了。”一嘴带着泥土星子味的陇东腔。
  文铭礼瞥一眼这老汉,见他土得掉渣地模样,心中顿时不喜,语气也十分冷淡:“本官只是丞相府的参议而已,坐吧!”
  那脸上沟壑纵横的老汉一缩脖子,撇嘴道:“俺不找你,俺找的是相爷。”说着一提搁在地上的褡裢,一边往脖子上套去,一边嘟囔道:“俺就那么两万亩陇东良田,还想给相爷个整数呢,却不能分给你。”
  文铭礼本想打发他赶紧走,听完他说的却呆住了:“什么?两万亩陇东良田?”因为三国纷争,土地荒芜严重,而一块地要养熟了才能正经长庄稼。是以此时地土地价格比唐时贱,但田地价格却要高出许多。中田大概五两一亩,能称得上良田的至少也得七两左右。
  两万亩可以折合十四万两白银,心里急速盘算一阵,文铭礼暗叫道:“用这个可以把那些古玩置换出来,那可是些无价的玩意啊!”便换一副笑脸道:“且住且住,本官乃相爷的二公子,有什么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第328章
倪巴倪大爷
  那老汉这才眉开眼笑道:“哎呦,小相爷啊!俺真是失敬失敬了。”说着便朝文铭礼点头作揖,样子极是谦卑。
  看在他那两万亩良田的份上,文铭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指指座位道:“请坐吧!”说着对文铭仁道:“铭仁,上茶去。”这些勾当见不得人,文铭仁亲自当起了侍应。
  听他这样说,老汉连忙摆手道:“别忙活了,俺不干渴。”但文铭仁哪能理会他,转身便撩帘子出去。
  见老汉局促不安的样子,文铭礼微笑道:“老丈贵姓?”
  老汉又摆手道:“俺不贵,俺很贱很贱的。”
  文铭礼嘴角抽动几下,翻白眼道:“你叫啥?哪来的?来干啥?”心道:‘非逼着老子降低层次。’
  老汉赶紧比比划划道:“俺地名字很土啊!姓倪,叫巴,倪巴。不过俺在俺们那块很有面子,他们不敢说俺是倪巴,都说俺是倪大爷。”
  文铭礼怎么听怎么别扭,却见倪巴老汉一脸的天真无邪,却也发作不起来,只好干笑两声道:“叫什么无所谓,你找相爷有何目地呀?”
  倪巴刚要说话,文铭仁把茶端了上来。倪巴一边半起着身子道谢,一边赞道:“宰相府就是贵气,连个下人都是‘名人’,比俺家的‘狗剩’、‘旺财’啥的强多了。”又伸出大手,一把攥住文铭仁柔软的小手。啧啧有声道:“看着小手,哪像个伺候人地手啊!”文铭仁还未发作,他又一脸亲热道:“俺在俺们那儿也算个‘名人’儿,咱俩可得好好亲近亲近。”
  文铭仁本来就一肚子不痛快,闻言恼火道:“什么名人?我叫文铭仁!”
  倪巴面色沮丧道:“文明人?你嫌俺是个老粗,不文明?”说着一甩手,差点把文铭仁带个趔趄。只听他伤神道:“俺不就在你们家的花坛子里尿了一泡吗……”
  文铭礼挥挥手,让几欲抓狂的文铭仁退下。也不跟这个纠缠不清的土老冒啰嗦,沉声问道:“你来找丞相大人,到底要作甚?”
  倪巴这才颇为汗颜道:“俺想当个官。”
  文铭礼了解地点点头,往椅背上一靠,打官腔道:“这个嘛……”便要说些云山雾罩、欲拒还迎的屁话,却突然想起这人十分缺心眼,赶紧把屁咽回肚子里。直白问道:“想当地方官还是京官?”
  倪巴一咧嘴,露出金灿灿的大板牙,晃得文铭礼一阵眼晕,心道:‘满口金牙啊!’就听那倪巴讪讪笑道:“俺想当俺们那得县太爷。”
  文铭礼心中失望道:‘一任县令而已,最多不过两万两,还用得着专门跑京城?直接在省府交钱就得了。’但转念一想,一个土财主知道个屁。便存了讹诈地心思,装作为难道:“这个呀!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有点贵。”
  倪巴呲牙道:“真的可以?俺把一万亩好地拿出来换还不成?”
  文铭礼奇怪道:“另一万亩要作甚?”
  倪巴不好意思道:“俺想中个进士。”
  文铭礼嘴巴一下子长地老大,他一直以为,这老头子是来为儿孙买出身的,不由失笑道:“你得六十了吧?”
  倪巴仿佛受到莫大委屈,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大声嚷嚷道:“哪有?俺才……五十九。”
  文铭礼苦笑一声道:“就算不到六十吧!你知不知道超过五十岁就不能参加科举了?”
  倪巴一下子愣住了,瘫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胡言乱语道:“这可叫俺咋办啊?俺可是夸下海口,要考个进士给他们看看,再回去当县太爷管着他们的……咋就不行呢……俺不想活了……”说到伤心处,竟然吧嗒吧嗒落下泪来。
  文铭礼这才慢悠悠道:“这个……你可以当自己四十九嘛!”
  倪巴闻言抬起头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你当俺傻呀!俺当自己四十九有毛用?考官大老爷不信啊!”
  文铭礼矜持一笑道:“我说你四十九,他们就信。”
  “真事儿假事儿?你不是摆活俺吧?”倪巴可怜兮兮问道。
  文铭礼又倨傲一笑。指着房梁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丞相府,大秦所有的官儿都归这管。考官也是官,怎会例外呢,你说真事假事?”
  倪巴这才破涕为笑道:“俺听你的,多少钱都给。”说着把褡包打开,随手掏出一把房产地契搁在桌上,抽抽鼻涕道:“要是一万亩地不够的话,俺们县里一半地产业都是俺的,俺都给你。”
  文铭礼看着桌上那些已经发黄的纸片,不禁有些好笑,心道:“土老冒就是土老冒,直接拿家里的房产地契行贿,倒真是省事。”随手捡起一张,摸了摸上面加盖的州府大印,虽然年代久远,但依旧鲜红清晰,倒也不怀疑作假。
  点一点桌上的房地契,文铭礼故作为难道:“谁知道你这些个纸片片值多少钱呢?”其实他一点不在意到底值多少钱,只要说得过去,能让他把账上的真金白银替换出去就行。哪怕因此挨老头子顿骂也值。
  倪巴一下子急了,把那褡包里的文书全倒在桌子上,朝文铭礼面前一推,惶惶道:“还有在省府里地几家祖传米店、车马行,可都是赚钱的营生啊!”说着一脸肉痛道:“俺要不是无儿无女,就想临死中个进士当个官,说啥也不会再做这亏本买卖的。”
  文铭礼也怕他真地知难而退了,也不打官腔了。换一副温和面孔,假惺惺道:“好吧好吧!咱们实在人办实在事儿,你这些作价两万两,就算是改年庚的费用了。”倪巴倪大爷自然千恩万谢。
  却不想文铭礼又问道:“老倪啊!我问你,你可是举人?”
  倪巴愣神道:“举人?”说着神色沮丧道:“您真要问吗?”
  “废话。我是开玩笑得人吗?”文铭礼好笑道。
  却听倪巴如泣如诉道:“俺三年前就不举了,已经不是举人了……”
  文铭礼喉头抽动几下。勉强笑道:“不举不要紧,可以当太监吗……哦不,当监生。”
  “那又得不少钱吧?”倪巴担心道:“俺已经掏空了,除了……”说到一半又改口道:“要不俺把嘴里地金牙都拔下来给您吧!”
  “老子要你的牙作甚?”文铭礼佯怒道:“老倪,你这人怎么如此不实诚,本官连你那些没人要的破房产、烂地契都收了,还跟我在这藏着掖着。”说着一拍桌子道:“你要再这样。就把东西拿走,这事儿,我不给你办了!”
  倪巴一下子慌了神,连声道:“别别、俺说还不行。”这才吞吞吐吐道:“俺在沈老板的东北商社入了两万两银子地股,想用每年的花红养老来着。”
  一听这话,文铭礼顿时喜上眉梢,再也压抑不住内心地兴奋。那‘东北商社’成立于一年半以前,当时还在中都招人入股来着。这事儿当时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可惜看热闹的远多于掏钱的。毕竟掏钱给别人做买卖地法子,谁也没听说过,都怕打了水漂,折腾了一顿,才集起几万两银子。
  最后没法子,沈洛只好去别地省招股。千辛万苦才凑齐了二十万,再加上他原本的三十万,便开始了郭勒尔草原之旅。后来的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东北商社竟然打通了所有关节,顺利的沟通了东齐西秦之间的草原商道,第一年就盈利颇巨。据说当初入股的,都得到了相当于本金数额的分红。
  言外之意,从第二年开始,就是净赚了。
  事实让原本怀疑嘲笑得人闭上了嘴,纷纷揣上宝钞。找沈洛要求入股‘东北商社’。但现在沈老板财大气粗了。压根不接受任何入股。本来嘛!若不是钱多的花不了。人家沈老板何必要发放那么高额地分红呢。
  他又是沈家的人,众人也不好用强,便转而去沈老太爷那里说项。终于还是说动老太爷,亲自给沈洛做工作,让他重新开一次招股会。新一次的招股会,日子就定在正月十六,看现在各家这劲头,怕是要把一股的价格炒成天价。
  ‘眼前这两万两的份子,现在怕是十万两也打不住吧?’想到这,文铭礼不由坐正了身子,暗道:‘这个不能让人知道。’打定主意,便换上一副和蔼无比的面容道:“你真傻、真地,等当了县太爷,整个县都是你的,还怕没钱养老?”说着拍胸脯道:“只要你再把这两万两的份子转给我,你的监生身份、年龄、同进士名额,本官全打包票了,怎么样?”
  见倪巴还一脸肉痛,他又咬牙道:“我也不白要你的份子,”从抽屉里抽出一摞宝钞,数出二十张道:“这是两万两银子,换你两万两的份子,咱们公平交易、童叟无欺,如何?”
  倪巴低着脑袋寻思半晌,这才闷声道:“中……”
  两人先把那两万两份子的交接文书签字画押。文铭礼便把府上胥吏叫来,让他们查验地契文书是否属实,待确定全部真实后,双方便开始一份份的过户。好半天,所有的文契才交接完毕,倪巴便将那些文契的副本摞成一摞,装进褡裢里,点头哈腰地告辞离去。
  此时已是日头偏西,下一位只好等明日再来了。收拾一下桌上地东西,将宝钞文契之类的一部分揣到怀里、一部分装进一个铁盒中,文铭礼便哼着小曲往前院去了。
  到了前厅,便见文彦博文彦韬两人也结束了接见,正坐在那儿吃茶说话。文铭礼恭敬地给二位长辈行礼。便把那铁盒子奉上,又从袖中掏出清单,小声道:“爹爹请过目。”
  文彦博虽然被誉为‘天字一号大贪官’,却对银钱一事看地极淡。接过来扫一眼,便把那单子搁在桌上,挥挥手道:“劳累一天了,下去歇着吧!明儿还得继续呢。”
  文铭礼巴不得回去数钱呢,痛快的行礼下去。临了还没忘看看他二叔的表情,果然也是喜上眉梢,想必收获颇丰。
  待他走后,文彦博才与文彦韬继续被打断的话题,只听文彦博轻声道:“最近一阵阵心悸,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
  文彦韬喝口茶,愤愤道:“都怪那秦老五。简直是个‘杀破狼’!”
  文彦博微微颔首,沉吟半晌才捻须沉声道:“不能在发动之前横生枝节了,”说着有些无奈道:“我怕那小子拿大比做文章。”
  文彦韬不信道:“他敢?他不怕大秦的高门大户一人一口生吃了他?”
  文彦博苦笑一声道:“常理讲是这样,可是这一年来,我得到最大的教训便是……秦老五是个不讲理、不认理的东西。”伸手一抹额头地皱纹,涩声道:“自他江北出道以来,又有那件事情合常理过?”
  文彦韬顿时没了话,按常理讲。堂堂吏部尚书怎会吃白食被揍,又被泔水桶倒扣呢?但那个王八蛋王爷就是做了,虽然没有一丝证据可以指证他,但全中都的人都知道——就是五殿下干地。
  见他没了话,文彦博更是心中笃定,沉声道:“要不这次大比收敛些?还是把那小子弄倒了。我心里才踏实。”轻叩几下桌面,商量道:“把那些人的钱退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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