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精校)第25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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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高兴,秦顼轻声问道:“队长。这评比你和队副也参加吗?”
  胡队长哈哈笑道:“废话,俺们三个虽然在别处当过兵,可在咱们新兵师里都是新兵,不过优秀队长会有加分。”说着一瞪眼,粗声道:“咋了,小顼子。莫非以为队长一定比不过你?”
  秦顼连忙摆手道:“不是这个意思。”
  边上正在泡脚的队副插嘴笑道:“胡头别吹牛了,你要是能赢了咱们秦顼,俺天天给你打洗脚水。”
  胡队长一时气短,讪笑道:“俺就是逗着小子玩玩,”说着拍拍秦顼地肩膀,朗声道:“小顼子好好比,争取拿个全师第一,给咱们九五二队长脸。”几个正在收拾床铺的同袍听了,便跟着大声起哄,就连平日少言寡语的秦俅也开口道:“我看行。”
  他们不是瞎起哄。秦顼虽然低调。但日常表现极其优秀,多次受到表扬嘉奖。平日成绩高达二十七分,这成绩应该是稳居前三的。
  秦顼挠挠头,轻言慢语道:“我应该能拿到八十五分左右,连卓越都算不上,怎么可能拿第一。”
  这时熄灯哨响了,胡队长吹熄了屋里的油灯,轻声笑道:“前五名没问题,至于最后的名次,看临阵发挥了。”秦顼轻轻嗯了一声道:“知道了。”便轻手轻脚爬上床睡觉去了。熄灯后不准讲话走动,这是规矩,尤其是现在这时候,更没人敢违反。
  一阵鸡飞狗跳后,楼里安静了下来,劳累了一天的兵士们很快进入梦乡,除了连绵低沉地鼾声,以及值夜军官在门外缓步走动的声音,再没有什么动静。
  大概过了个把时辰,秦顼突然内急,赶紧披上袄,从床上下来,小跑到茅厕解手,又一路小跑回来,上床时却发现,下铺的秦俅眨巴着一双小眼睛,在欲言又止地望向自己。
  秦顼双手一撑,上床钻进被窝,这才压低声音道:“怎么了?”
  “睡不着。”秦球球可怜兮兮道:“是俺拖累你,只要有俺,集体项目成绩都不好。”
  秦顼轻笑道:“大伙可怪过你?”
  秦俅摇头道:“大伙人好。”
  秦顼仰面看向房顶,小声道:“屁,俺们知道,你能达到一般水准以上,靠的是比别人多吃许多倍的苦,一直都被你激励着,哪能怪你啊!”
  秦俅脸上这才轻松一下,喃喃道:“可俺还是紧张,万一要是不合格怎么办?”
  秦顼轻声道:“不会的,只要正常发挥,合格是没问题,快睡吧!”
  秦俅放心地点点头,小声道:“好吧!”
  秦顼安静地躺在被窝里,不一会儿。下铺地鼾声便起来了,看来秦球球的失眠已经痊愈了。
  但秦顼反而睡不着了,大睁着眼睛望向房顶,这两个月来的一幕一幕在眼前闪过,每一次受到表扬、每一次受到惩罚、每次一坚持不下去、每次一突破极限,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让他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他很庆幸能得到这次机会。浑浑噩噩十九年,从来不知道自己竟如此优秀。虽然吃过很多苦。但能知道自己奋斗的意义,看到自身翻天覆地地变化,他觉得很值。相信很多人都这样认为吧……
  第二天,新兵考核轰轰烈烈的开始了,秦雷在杨文宇几个地陪同下,挨个测试场地转了一圈,便将巡视的任务交给了杨文宇。他则带着石敢匆匆赶回设在山腰上地高级讲堂,今天是国子监的学生们过来上课的日子。
  到了青砖灰瓦的讲堂外,便看到一溜联络司的大车停在门口,这是接送太学生们的专车。石敢眼尖,指着当间一辆样式稍有不同地道:“这是官车,怕是哪个京里地官员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面容清矍的半老头笑着从门里出来,向秦雷一躬到底道:“老朽麴延武拜见王爷。”
  秦雷先是一错愕。旋即大喜过望道:“麹公怎么过来了?”说着大步上前,挽着麴延武地胳膊道:“天寒地冻的,怎么不在京里纳福?”
  麴延武苦笑道:“自从上月进京,便被闲散搁置,已经歇了一个月,老朽也是静极思动。专程过来聆听王爷雅音。”
  秦雷笑着对石敢吩咐道:“吩咐厨房,中午做得丰盛点,孤要为麹公接风。”说着转头对麴延武道:“麹公先委屈旁听半晌,待结课后我们再聊。”麴延武拱手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两人便携手进屋。
  见王爷进来,一干太学生便整齐起身,恭声道:“拜见王爷。”麴延武也不要秦雷介绍,悄无声息地坐在最后一排,正经八百的听秦雷开讲。
  在座的太学生可都是真材实料的秀才出身,经史子集烂熟于胸、吟诗作对张口就来,秦雷若是教他这个……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他每次开讲。讲地尽是些太学生们从未听过的东西。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但可以归纳为做一个好官需要掌握的基本素质。
  今日讲的是统筹之学。所谓统筹便是统一全面的筹划安排,秦雷用烧水待客的例子讲起,用了近两个时辰地时间,将安排筹划的重要性和具体方法细细讲述,末了微笑道:“通过合理的安排,你们就会发现与原来一样的时间,却可以做更多的事。”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太学生们在兵士的指引下,到边上的餐厅用饭,下午是乐布衣开讲的农田民生之学。说来惭愧,当初秦雷心血来潮,开了这个讲堂,却发现自己能讲的东西太少了——不是他懂得少,而是能被接受的太少。好在有无所不知乐布衣,这才替秦雷挑起了大梁,没让这件极重要地事儿流产。
  至少,太学生们听到了许多迥异于枯燥经学地东西,大感兴趣的同时,眼界也大大开阔了,而且对王爷地认同感也与日俱增。
  ……
  桌上摆着十几碟子荤素菜肴,有热菜有冷盘,有汤水有砂锅,对于这个季节来说,已经是非常丰盛了。
  秦雷与麴延武轻言慢语的对酌,专拣些轻松愉快的事情谈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话题才转回到中都那个大染缸里头。
  秦雷轻声问到麴延武进京后的事情,只见他面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放下酒杯恨声道:“文彦博欺人太甚了!若不是老朽二品的乌纱没去,怕是要落得与公车商书一般下场。”说着便把进京后的是是非非讲与王爷……
  他因为弥勒教的事情被去了总督官职,但仍旧保有二品官衔,在荆州府听候发落了半年,也没有人问津。直到十月底,才有圣旨命其北上面圣,再做安排。
  他也在家待烦了。便简单收拾行装,带着仆役书童北上,大约秦雷离京后不久,他便也到了京里。起先还算顺利,陛下温勉有加不说,还让他补上礼部尚书的缺。
  问题也就出在这个礼部尚书上头了,虽然昭武帝说这话地时候。吏部堂官的位子确实空着,但人家丞相府把赵季礼巴巴的撵到南方去。为的就是在这位子上安排自己人,哪会给他麴延武机会。
  丞相府的人选是已经痊愈的文尚书,文彦博想把自己的弟弟从吏部换到礼部,当然,吏部尚书也没有麴延武什么事,人家相府排队地多着呢。
  但陛下自从那次朝会后,与丞相针锋相对。毫不让步。在大秦,一位尚书的任命,需得皇帝与丞相都同意才行,结果便是新一轮地拉锯战开始了。今天有宫里的圣旨让他即日上任,明天就有丞相府的行文,令其交代问题。什么问题?还是弥勒教那些事儿。瞎子都知道,这就是为了阻挠他履新呢。非要把他烦的上表请辞,主动弃权不可。
  但麴延武何等人也?一等一的官迷是也。怎会把到手的位子拱手送出?便咬着牙不松口。但丞相府并大理寺的问题一时没有交代清楚,他就一时不能上任,终于憋不住跑到京山营来找王爷讨个主意了。
  听完他地倾诉,秦雷有些好奇问道:“礼部不是清水衙门么?怎么文彦韬放着好端端的第一尚书不做,要跑去做劳什子礼部尚书呢?”
  麴延武呵呵笑道:“王爷接触官场日短,却不知这礼部尚书是有大小年之分的。”说着伸手一指山上学堂的位置。轻声笑道:“他们的前程可捏在礼部的手里啊!”
  秦雷这才恍然道:“明年大比!”
  麴延武捻须笑道:“不错,一到大比之年,这礼部尚书家的门槛便被踏矮三分,那可是一等一的肥缺啊!”说着回忆道:“老朽是先帝开平元年地进士,尤记得当年家父为了给我买张入场券,在礼部尚书家门外,整整候了三天三夜。家父当时可是堂堂刑部侍郎啊!”提起当年的情形,麴延武唏嘘无限。
  秦雷好奇道:“什么入场券?难道考试还要买票吗?”
  麴延武呵呵笑道:“只要通过国子监考试,就可以参加大比,这是谁都拦不住的。买入场券乃是为了取中进士。”
  秦雷挠挠眉毛。无奈道:“若进士是用买的。那考试是为了什么?掩人耳目吗?”
  麴延武捻须颔首道:“不错,便是为了掩人耳目。”想了想。又补充道:“倒也不全是,至少三甲是按成绩取的。”
  秦雷吃口油炸面条鱼,嚼两下问道:“这不还挺仁义的?”
  麴延武摇头道:“我地爷,一甲叫进士及第、二甲叫进士出身,三甲叫什么啊?叫同进士出身。同进士这‘同’字,其实就是‘不同’的意思。‘等同于进士出身’,那不明摆着告诉天下人,他不是进士出身么?”
  麴延武是进士出身,说这事自然云淡风轻:“就好似饥肠辘辘之时,旁人端上好饭好菜,却赫然发现盘中粘着一只青头苍蝇,为肚肠计,不能不伸筷子;一伸筷子,又恶心得难受。因此,稍稍自尊自爱之徒,都会将‘同进士出身’当作一种不能一洗了之的难言之隐。”
  秦雷似笑非笑得端起酒盅抿一口,虽然微微点头,但他心里却不认同麴延武的说法,既然一甲二甲都是关系户,那所谓‘进士’便在士子百姓心中,与纨绔蠹虫划等号了。三甲与他们区别开来,反倒显得洁净。
  想到这,他轻声问道:“这些进士同进士都是什么去向?”
  麴延武恭声道:“进士们出身高贵数量又少,一般都是先进翰林院,担任编修、学士之类的清闲职务。一年考察后,多半放到外地做个知府,也有不少留在各部作郎官主事的。”
  “而同进士们人数多、家世差,一般那个县里、府里的空了属官,就把他们塞过去,除了县令之外,很难为正。”
  秦雷这才知道,士族把持上层官场的秘诀,就在这进士、同进士上。不由沉吟道:“这样看来,文彦博不会把这位子交出来的”
  麴延武面色一黯,涩声道:“没有办法了呢?”
第318章
斟酌
  寻思半晌,秦雷轻声问道:“考生买了入场券,不管会不会,随便考考就成了?”
  麴延武摇头笑道:“那倒不会,还得估计国家体面不是?”说着哂笑一声道:“自古惯例,取中进士的考卷会在国子监张贴,以供监生们瞻仰参详。后来怕三甲的文章太好,压过了一甲二甲,便只张贴进士出身以上的。”
  秦雷笑道:“出这主意的家伙够奸诈,没人看得到三甲的文章,自然无法理直气壮的质疑。”
  麴延武呵呵笑道:“光这还不行,远的不说,就说李家那几个小子,斗大的字不识一筐,能写出什么道德文章?更别提洋洋洒洒几千字的策论了。但结果呢?个个都是一甲。”说着笃定道:“今年的状元便在李家四公子和文家三公子只见产生了。”
  秦雷轻轻皱眉道:“带小抄?”
  麴延武点头道:“带小抄的还是有些墨水的呢,老多人干脆就带卷子进去,先呼呼大睡三天,等到快结束时,再把占满口水的空白卷子一收,直接换上写着字的,就算是考完了。”
  秦雷苦笑道:“倒是难为他们了,想必在贡房里睡三天,也是很难熬的。”说着扣一下桌面,沉声问道:“一甲二甲全是这样吗?”
  麴延武勉强笑笑道:“既然可以这样,那谁还会去刻苦攻读?”
  秦雷皱眉道:“名额是怎么分配的?”
  麴延武轻声道:“现在还不清楚,一般都是趁着过年走动钻营。到正月底基本确定。不过……往年中都大族会拿到一半名额,北方地豪强也有三成,剩下两成往年给南方和别的地方。但今年南方怕是没指望了。”
  秦雷点点头,沉默片刻,轻声道:“你不要跟文彦韬争,但要与文彦博说好了,他作初一你作十五。等文彦韬履新之后,要把吏部尚书给你。”
  麴延武寻思一会儿。挠头道:“就怕他们初一十五一块作。”
  秦雷撇嘴道:“那就拖着,孤过完小年就回京了,要是敢惹老子,我让他初一十五都作不成。”
  麴延武轻声应下,低头端起酒盅,仰脖一口饮下,擦擦嘴道:“恕属下直言。明年王爷最好常坐京都。”
  秦雷微笑望着他,轻声道:“为何?这里不是挺好吗?”
  麴延武摇头道:“这里不行,虽然王爷拥有天下最迅捷的通信手段,对京里发生的事情,最多半天便可知悉。但有些东西还是要您自个去体会的,离得远了就可能没那么敏感了。”
  秦雷点点头道:“麹公此言甚是,上次回京时,孤便心有所感。但是这边草创,不盯着不放心啊!”说着夹一筷子凉拌黄花菜,大口咀嚼道:“明年受累多跑跑吧!昭武十八年是要出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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