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精校)第21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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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着凄厉的破空声,那支长箭眨眼便穿过了头雁的身体,又毫不停滞地将盘旋在大雁之上地一只雄鹰射落。
  那一雁一鹰便扑扑啦啦地从空中落下,两头猎犬兴奋地冲了出去,将猎物叼了回来。
  秦雷竖起了大拇哥,赞叹道:“神技!”
  俞钱面上并无骄傲表情,只是恭声道:“王爷过奖了。”
  秦雷知道神箭手最忌讳情绪波动,也不以为意,笑着拍拍他的肩,温声问道:“现在让你和许由比试,有几成胜算?”
  俞钱皱眉思索片刻,沉声道:“百步以内平手,超过百步,属下必败无疑。”说完轻声解释道:“拉不开四石的强弓,便无法保证百步以外的精准度。”
  秦雷心中微微失望,但面上还是呵呵笑道:“估计许由也就能射一箭。”
  见俞钱垂首不语,秦雷笑道:“孤地飞将军可不能气馁,咱们的射手还得你来教导呢。”俞钱拱手道:“属下定竭尽所能。”
  待秦雷接见完毕,勾忌和俞钱又向一直在边上微笑不语的皇甫战文行礼,恭声道:“拜见将军大人。”这边叙完别情,那边黑衣卫也把宿营地搭建起来。此时日近黄昏,初冬的冷风飕飕的撩人,秦雷便带着三人往营地中心那堆篝火边上走去。
  黑衣卫给四人端上热乎乎的马奶酒,秦雷双手端着酒碗。朝三人一敬,肃声道:“三位万里辗转、黄沙百战,今日终得返京,这碗权当接风酒了,孤王敬你们。”说着便仰头咕嘟咕嘟喝下去,便感觉一股暖流从五脏六腑流过,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三人也一饮而尽。四人一同将酒碗反扣过来,果然一滴都不剩。这才哈哈笑着将碗掷于地上,围坐在篝火边。
  秦雷先笑着问了下几人地身体状况,三人恭敬道:“托王爷的洪福,属下皆康健的很。”点点头,秦雷又起队伍地情况,沈青肃声道:“出发时共计两千四百名兵丁,后来在征途中因为作战、疫病、甚至是饥渴而阵亡地高达八百一十多人。”
  秦雷的笑容一下子凝滞下来。涩声道:“这么多人?”
  三人皆是一脸沉痛地点点头,秦雷一拍大腿,失声叹道:“孤害人不浅啊!”
  三人一起摇头,沈青朗声道:“王爷无需自责,您此举利在千秋,兄弟们虽然去了,却也为永载史册而骄傲!”
  秦雷惨然笑道:“话虽如此,却实在难舍弟兄们啊!”三人赶紧跪下。好一个安慰,秦雷这才振奋精神,对勾忌道:“你口才好,快跟孤讲讲这趟丝绸之旅地经过。”
  勾忌拱手领命,清了清嗓子,凝神回忆一下。近一年来的一幕幕便一齐涌向心头。沉思片刻,便在劈啪作响地篝火边,为秦雷讲述起这趟开拓之旅……
  “属下从中都出发,按照王爷的要求,过陇右省,经河西走廊,从胭脂山和祁连山下经过,到了敦煌古城,最终在三月中旬抵达玉门关,稍事休息。并在那里与沈统领和俞队正的队伍汇合。”
  “三月下旬。统领大人带着我们西出玉门,起初半个月。尚能见到零星的牧民帐篷,但进入一片莽莽戈壁滩后,便绝了人踪……”
  “好在王爷叮咛过前路艰险,我们带了足够的水和干粮,挺了足足一个月,就在快断水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座庞大的城垣。所有人都欣喜若狂,但奔得近了,才发现那巨大地城池居然没有一点动静。我们的心便揪了起来……”
  沈青点点头,接着道:“到了城下,便见那巨大城池早已风化,看起来废弃已久,城门上还有两个篆字,据随行的商人道,那两个字是……”
  “楼兰。”秦雷沉声道。
  沈青惊讶地点点头,轻声道:“那些商人也是这样说的,我们在城里发现了大量的古钱、丝绸、粮食、陶器、竹简,甚至还有毛笔。”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递到秦雷手中,轻声道:“这就是在楼兰古城里捡到的。”
  秦雷翻看那枚古钱,只见其中一面阳刻着‘五铢大吉’四个字,不禁心潮澎湃起来,对一边的秦卫道:“把发现楼兰这个事,记到咱们地文书中去,将来孤还要把它写进史书,不能把这个发现留给瑞典人。”
  几人心道,什么‘瑞典人’啊?却不敢问,沈青叹口气道:“有这么多东西,却没有当时我们最缺乏的水源。短暂的兴奋之后,队伍又陷入了危急之中,我们不敢停留又无法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期望能尽早走出大戈壁去。”
  勾忌轻声道:“离开楼兰的第七天,队伍彻底断了水。这时候戈壁上的太阳已经老毒了,到了晚上却又能把人冻成冰疙瘩。咱们这些人没有过戈壁的经验,哪知道怎么躲避烈日酷暑,便开始有人病倒,往往没多久便死了。那时候,我们把所有地货物全丢掉了,又把多余的战马杀了吃肉喝血,到最后,除了驼背伤患的百十匹骆驼,整支队伍也就仅剩每人一匹的战马。”
  “也不知道怎么撑过来的,反正就这样麻木走了半个月多,终于见到天上的飞鸟,地上的绿色也渐渐多起来,我们这才松口气。后来终于到了一个大湖边上,饱饱地喝了一顿,刚要离去,却遭到当地游牧者的袭击,把他们制服后,通译向他们解释了我们的来意,这才让那些人消除了敌意,告诉我们,现在处于龟兹国境内。”
第283章
隆郡王烤喀瓦甫
勾己心讲西游记
  “那些游牧便带我们去见他们的主人,一个四十多岁的大胡子,他说他是龟兹国的大王子,正避难于此,恳请我们施以援手。”勾忌轻声回忆道。
  这时黑衣卫拿过一个长铁盒,又从篝火中拨拉出几块木炭,放了进去。秦卫便捧上一大盘插在铁扦子上、腌好的牛羊肉,架在铁盒上烧烤起来。
  见三人一脸的好奇,秦雷笑问道:“你们在西域没有见过这种吃食吗?”
  一直不大说话的俞钱突然道:“‘喀瓦甫’,王爷这是在‘喀瓦甫’。”另外两人也恍然道:“喀瓦甫!”
  秦雷大笑道:“孤却听不懂你们学的西域话。”
  勾忌忙解释道:“‘喀瓦甫’乃是当地人对这种羊肉串子的称呼,不过他们是放在馕坑中烤。”
  秦雷笑道:“因地制宜嘛!不知你们带回些当地常用的香料没有?”
  沈青笑道:“满满一大车呢,有安息茴香,还有些更西边才有的香辛料。”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皮袋,奉给秦雷道:“这就是安息茴香,当地贵族烤肉时都用它。”
  秦雷笑着接过,只是拉开那束口的带子,便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孜然?”他不由脱口而出道,赶紧把那袋子扯开一看,果然是一粒粒灰绿色的细长孜然,秦雷不由哈哈大笑道:“羊肉串、羊肉串,新疆的羊肉串……”三人见自己地礼物非常合王爷的心意。自然也高兴异常。
  秦雷手舞足蹈的笑一阵子,大声道:“孤王下一回厨,给你们烤个羊肉串吃。”边上正在忙活的秦卫赶紧起身,把位子让给了秦雷。
  沈青三个相视一笑,都围着秦雷坐下,享受这难得一遇的荣宠,就连一直颇为自持的皇甫战文也凑了上来。他们都知道。若非王爷心情好极了,又静极思动。那是万万不可能忍受这烟熏火燎的。
  只见秦雷一手翻动铁扦子,一手持着一把蒲扇轻轻扇动炭火,动作竟然纯熟无比。一边烧烤,秦雷还一边摇头叹息道:“其实应该用红柳地细条截削而成的木扦,用铁钳子地味道总是有些不地道。”说着对沈青道:“告诉那些西域商人,下次再来的时候,给孤捎带一些红柳木过来。”
  沈青赶紧应下。勾忌凑趣道:“王爷好像对这‘喀瓦甫’很有心得啊!”
  秦雷接过俞钱递上的精盐罐子。轻轻地往肉串子上撒去,笑答道:“过去野外宿营,除了野战口粮,最喜欢各种烧烤,因而吃的多了些,自然就有研究。”说着啧啧叹道:“最正宗的羊肉串应该用库车那边的大尾巴绵羊肉、绵羊尾巴油还有焉耆盆地的孜然、也就是咱们说得安息茴香,烤出来才是一个金黄油亮、浓香扑鼻。”把边上几人听得咕嘟咕嘟直咽口水。
  这时秦卫也把孜然用小磨磨好了,秦雷接过。潇洒地往肉串上,笑着对勾忌道:“你接着说。”
  勾忌一拍脑瓜,不好意思道:“光想着吃肉串子,忘了说到哪了。”
  “白孝节让我们帮忙。”俞钱轻声提醒道。
  勾忌笑道:“哦对,那龟兹大王子名唤‘白孝节’,母后早薨。他父王又娶了个小的,据称美艳绝伦,甚得老国王欢心。后来白孝节的后娘又生了个小王子,爱屋及乌之下,老国王便动了废立之心,想要立那小王子为储。但大王子已经颇有势力,老国王又恐国内生变,是以一直举棋不定。”
  “白孝节害怕他老子加害,便带着一干部属到西边放牧。没多久,老国王死了。那王后便与宰相勾搭在一起。把小王子扶上了王位。”
  勾忌笑道:“白孝节却不甘心,便想借我们的力量夺回王位。我们当时心道:‘就咱们这几个人。还能帮人家篡权?’却不想这龟兹全国一共五千兵丁,还都是土鸡瓦狗之辈。沈大人与我们几个一合计,约摸着这事要是成了,王爷交代的任务可就有谱了。”
  秦雷手中的羊肉串已经变得色泽焦黄油亮,烤出来的羊油滴在木炭上,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那诱人地香气让周围的几个家伙开始魂不守舍起来。
  秦雷把烤好的肉串方才边上的盘子里,自己先拿起一根,笑道:“吃吧!”得到王爷允许,几个馋虫上身的家伙闪电般出手,一人抢到几根,眨眼间,盘子里便空空如也。
  几人从扦子上咬下块肉一尝,只觉得香辛热辣、肉嫩可口,还不腻不膻,再喝上一口热乎乎的马奶酒,身上三万六千个汗毛孔无一不舒服。不由一边点头连连、一边大口饕餮起来。
  秦雷把活计让给秦卫,轻声指点他几句,便与众人回到篝火边饮酒。就着几盘爽口小菜,几人喝酒吃肉不亦乐乎。
  待酒酣耳热之际,勾忌又接着讲道:“沈大人便与那大王子签订文契,待其复位后,龟兹军队要为过往商队提供保护,并且所收关税额度由咱们郡王府厘定,生生世世永不反悔。”
  秦雷听了,赞许地望了沈青一眼,对一边笑眯眯听着的皇甫战文道:“沈青这条件提得漂亮,既为咱们打通了商道,又为将来暗中控制龟兹埋下了伏笔。最重要的是,还让人家感恩戴德。”
  皇甫战文微笑颔首道:“草蛇灰线、缓转自如,沈大人颇有大将之风啊!”
  沈青拱手谦虚道:“大人谬赞了。王爷时常教导我们,要从长远考虑问题,做符合长远利益的事情。并不是卑职有多大能耐。”
  皇甫战文见他举止有度、神光内敛、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心道:‘这人比在北山牧场时却要长进多了,那时只是一味地沉默寡言,颇有藏拙的味道。’不由暗暗将心中对沈青的评价提高一个档次。
  这段插曲之后,勾忌继续讲道:“五月底,咱们跟着白孝节,趁着他们新君登基、举国庆典,攻进了龟兹的都城安西。把那宰相、皇后和小国王,一道成擒。白孝节也在那天登基。成了新任的龟兹国王。”说着叹口气道:“就是那么个小国家,在之后的一个月里,仅首都一地,被捕杀地贵族亲眷就多达七千余人,那王宫前地广场血流漂杵之后,竟然变成了红色,怎么刷都刷不掉。”
  听着勾忌的描述。秦雷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战栗,心中寒冷道:“日后又有多少个七千人会死在我的刀下呢?”突然背上一暖,回头望去,却是沈青以为王爷被冷风吹着了,将一件大氅披在了他的肩上。
  秦雷朝沈青笑笑,没有解释自己打颤的原因,对勾忌问道:“你们没有插手抓人吧?”
  勾忌恭声道:“那白孝节确实请求过几次,但沈大人说:‘我们帮贵国平叛。那是伸张正义,自然再所不辞。但国主既然已经掌握政权,我们便不便再干涉内政,以免贵国国民心生怨怼。’龟兹国王见咱们态度坚决,这才自己去动手。”
  秦雷笑道:“好在你们精明,没被人家当枪使了再当猴耍。”
  皇甫战文也沉声道:“那什么‘白小姐’九成九包藏祸心。想把这招人怨恨的事情交给咱们做,他自己好在一边装好人。一方面让龟兹国民记恨咱们,让咱们不能在那扎下根去,以免威胁到他的王位;另一方面,也趁机得到那些吓惊了魂的贵族地依附,让他的王位稳固。”
  勾忌笑着拱手道:“将军英明,你跟沈大人说得几乎一模一样。”
  皇甫战文转向秦雷,面色微微阴沉道:“这种忘恩负义之辈,惯会两面三刀,根本不是良伴。等过几年腾出手来。便引动沈大人的伏线,把他撵下王位去。”
  沈青也点点头。拱手道:“属下附议。”
  秦雷笑道:“此事不急,沈冰心里有个章程,慢慢布置着,等将来时机合适,犁庭扫穴也好、春风化雨也罢,都要一举而定才好。”
  沈青拱手应下。秦雷又问勾忌道:“这龟兹国风物如何?”
  秦雷的手下都有一个好习惯,每到一处必先对当地的风土人情、气候地理勘查一遍,当然绘制地图也是少不了的工序。只见勾忌从腰间的牛皮包里取出一张手绘的西域地图,指着上面标有龟兹二字地地方,清声讲解道:“龟兹国,都白山之南百七十里,东去焉耆九百里,南去于阗千四百里,西去疏勒千五百里,都城方六里。胜兵者数千。龟兹国土产多稻、粟、菽、麦,饶铜、铁、铅、麖皮、铙沙、盐绿、雌黄、胡粉、安息香、良马、封牛。”想了想,又补充道:“这国家笃信佛教、奉其为国教。”
  秦雷看着那标记着密密麻麻地名的图纸,满意地点点头,笑道:“有心了。”说着对皇甫战文笑道:“这个国家出产的香料,在中原可是价比黄金,咱们只要守好这条商路,何愁没钱组建贰师?”
  皇甫战文也捻须赞道:“王爷高瞻远瞩,属下佩服。”说着喟叹道:“属下听勾忌一说,也对这西域悠然神往。等天下平定了,求王爷能让属下脱下戎装,向西边去走走瞧瞧。”
  秦雷哈哈笑道:“更西边、更南边、更北边,更东边,都将是我们华夏子孙的生息之地。皇甫将军还是穿着戎装四处走走吧!”皇甫战文心中一动,面色严肃的拱手称是。
  秦雷又笑着对沈青三个道:“你们这是做了张骞、班超那样地大事,别的不说,青史留名那是一定的。”三人自是笑开了怀。
  秦雷又敬了三人一碗,这才让勾忌继续讲述他们的西域之旅:“我们又在龟兹待了十多天,见龟兹王已经掌握住局势。便拒绝了挽留,离了龟兹,继续向西面寻找疏勒国。”
  “很多龟兹商人听说我们要西去,便纷纷带上货物,希望与我们结伴通行。有了龟兹人地向导和随扈,咱们终于学会了如何与大戈壁周旋,很少出现非战斗减员了。”说着微微皱眉道:“但从龟兹到疏勒的千里路途上。不时会遇到当地胡人的打劫,虽然都是小打小闹。但一路下来,还是有百十个兄弟折在了戈壁上。”
  沈青轻声补充道:“那些胡人沙盗骑着骆驼,拿着弯刀,对沙漠极其熟悉,经常借着夜色、沙暴、甚至是出现蜃楼的时候偷袭,令人防不胜防,西域商人因此无法交通。不解决这些人。丝绸之路便无法发挥作用。”
  秦雷点点头,笑道:“这世上的事儿,越是难办,背后蕴藏的好处也就越多。你们且瞧着孤王怎么把这些沙盗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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