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精校)第21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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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子吃力的嘶声道:“什么?有午饭吃了?好啊!在哪啊?”
  石勇见这老头子耳背的厉害,也不与他致气,走到另一个看上去年轻些、但最少也得六十的老头面前,大声道:“您老应该听得清吧?”
  那老头仿佛受到侮辱道:“什么老?我才三十九!”
  石勇咳嗽几声,心道,您要是三十九,我就该没断奶了。却也明白这些宗亲虽然怕秦雷,但根本不怕他。
  刚要好言相劝几句,却听身后一声大喝:“石勇。回来吧!孤王改主意了!”众宗亲心中一松,其实这是百十年来的惯例,只要宗族男丁长到七岁,给宗正府送些礼金,便可以在府兵中挂上一个名额,得到一份饷银。虽然在他们二十岁以前,只能拿半饷。但也聊胜于无不是。至于那省下来地半饷去了哪里?还用说吗。
  但他们显然太不了解秦雷了,这位爷可以容忍别人弄虚作假。但决不能容忍在自己眼皮子地下来那一套,因为那会有被人当猴耍的感觉。
  只见他踩着凳子站到桌子上,视线扫过众人,粗声道:“不妨告诉你们,孤王奉皇命重建宗正府兵,是立下军令状的,”说着提高嗓门道:“明年秋里军演。你们是要拉出去与禁军实兵对抗的!”
  众人一片哗然,他们第一次听说府兵竟然有此等不着调的任务,与号称大秦军魂地禁军比试,怕是比一百次输一百次吧!
  秦雷撇撇嘴,很满意自己造成地效果,伸出右手握拳高举,用更大地声音喊道:“但是孤王地词汇里从来没有输这个字!”场中一下子便鸦雀无声,众宗亲张大嘴巴望向大宗正。若不是他刚刚欺负了太子爷,怕是有人要吹唿哨起哄了。
  秦雷毫不理会众人略带怜悯地目光,继续暴喝道:“孤王不会输,所以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你们将得到孤王的地狱特训!”说着随手指了一个黑衣卫,大声道:“中级士官洞两两出列!”
  “是!”一个黑熊般的黑衣卫从面向宗亲的队伍中大步迈出。这位老兄正是在荆州府复兴衙门议事会上,掌掴文侍郎的那位。乃是秦雷的金牌打手,与那去保护云裳地沈乞并称——‘双熊’。
  “报出你们每日训练科目。”秦雷沉声吩咐道。
  “遵命!”黑熊扯开嗓子大喊道:“卯时起床,一刻钟后进行四十里全甲胄越野跑,辰时早餐,之后半时辰射击训练、半时辰格斗训练……”
  他后面的话基本上没人听得进去,都被开头那句四十里全甲胄越野跑吓倒了。看这些黑大个们身上的盔甲,怎么也得有个几十斤吧!这玩意穿在身上,能勉强站住就不错了。还要跑四十里。说笑得吧?
  秦雷见众人一脸的不信,嗤笑道:“不然他们怎么做到一天到晚甲不离身的?靠打马吊吗?”说着大声道:“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你们自然会知道他说得乃是千真万确!”顿一顿,补充一句道:“如果你们有幸不被淘汰的话。”
  说着一挥手,黑衣卫抬过一个类似单杆似地铁架子,秦雷笑道:“这是孤去年在宗正府小住时,让人做了锻炼身子的。现在孤王让你们从上面翻过去,翻不过去的就回家,可有异议?”
  众人心道:确实不过分。但那是对青壮来说,而对于那些站都站不稳的老伯伯来说,那根不到九尺高的横杆,无疑是天堑一般。
  顿时有人举手道:“我抗议!”秦雷一看,说话的正是那个耳背地老爷爷,不由笑道:“这位老丈要说什么呢?”
  老爷爷耳朵也不聋了,闻言嘶声道:“老头子今年七十七了,黄土埋到脖子颈,也不怕王爷怪罪了,您若是不想给咱们活路就直说嘛!何必要费这些周折呢?”人群中的老头子们纷纷出声附和,用实际行动向秦雷诠释什么是倚老卖老。
  对这些老家伙却不好简单粗暴,但嘉亲王早就对秦雷讲过这个情况,是以他并不惊讶,呵呵一笑,朝那位七十七岁的老爷爷道:“这位老丈贵姓?”说完也觉得自己废话,又改口道:“孤是说怎么称呼?”
  老头子拱手道:“王爷在上,小老儿乃是庆亲王一系的,贱名秦苌祁,因排行老七,旁人都唤老儿作七公。”
  秦雷笑道:“原来是七公,七公所言差矣,陛下除了让孤当这府兵统领之外,还授予孤大宗正一职,就是让孤在复兴府兵的同时,也不要忘了咱们几万秦氏宗亲的活路啊!”说着一脸诚恳地望着秦苌祁道:“谁说孤不给你们活路?孤不仅要让你们活下去,还要让你们活得更好!!”
第276章
隆郡王抚恤老兵
宗正军从零开始
  秦雷笑道:“对于咱们宗正军,孤王将采用全新的发饷方式。”事关每个人的切身利益,众人都安静下来,一个字也不敢漏掉。便听秦雷接着道:“首先有一条,饷银上涨是一定的。”这是为了先缓和下有些紧张的气氛。
  众人脸上果然露出喜色,看来任谁都不会讨厌加薪。
  秦雷还嫌自己造成的冲击不够,微微一笑道:“加饷以后,每个人的饷银会涨两到六倍之多。”
  众人一片哗然,终于被秦雷说的兴奋起来,有人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会差的这么大?”
  秦雷笑道:“在孤王的队伍里,只要你肯吃苦、有本事、能立功,就是比别人拿的多。”
  众人一想,就算咱们不能吃苦、也没本事、还立不了功,能拿两倍饷银也是很不错的嘛!
  秦雷见效果达到了,心中暗暗一笑,转折道:“之所以说这种方式新,是因为它不再发放到个人手中,而是将按户发放。”
  宗亲们开始低声讨论起来,不一会,就有人忍不住问道:“有的人家人口多,有的人口少,王爷这样岂不是太不公平?”
  秦雷笑道:“人口多的多发些,人口少的少发些,这有什么不公平的?”
  又有人问道:“那与按人头发有什么区别?无非是集中在一起发嘛!”
  秦雷摇头笑道:“错,并不是在场所有人都可以进孤王的队伍。”说着未等众人开口。又大声道:“但至少有一半的人会留下。这样,每个人的饷银都至少涨了一倍,也就是说你们每月从孤王这里拿走的反而多了。”
  众人脑子有些不够用的,互相轻声问道:“你马吊打得好,快算算,是不是这么个账?”但秦雷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大声下达了命令:“现在以户为单位集结。之后每户推举出自认为可以进宗正府当兵的,报给府里的文书。”
  虽然众人对前面地规则似懂非懂。但秦雷的命令却听懂了,便懵懵懂懂地按照每一户集结起来,便有宗正府的官员下来,拿着册子让他们把可以当兵的登记下来。
  到了这一步,众宗亲只见着边上人似乎都写了,也只好把自己家里的青壮报上去,稀里糊涂的就被秦雷牵着鼻子走了起来。
  秦雷并不得意。因为他知道人一进入人群,智商便会下降至少三成,对所谓的权威也会没道理的盲从。越是大地群体,这种盲从性便越厉害,但当脱离开这个人群,脑子便会清醒过来,怀疑甚至是质疑也就接踵而来。
  待那些名单被收集上来,秦雷一指后面的院子。大声道:“现在所有不在名单上的都到院子里去,孤王要单独跟你们说话。”
  众人都望向挑头的七公,只见他沉吟片刻,终于高声道:“咱们就听王爷的吧!”说着在十几个老头子的带领下,鱼贯进入了府中。
  待人进的差不多了,秦雷命令外面的青壮先原地休息。便转身进了院。
  宗正府地前院是一个大教场似的空地,否则还真盛不下这足足两三千老人和孩子,秦雷走到空地中央的平台上,招呼众人坐下说话,自己也坐下笑道:“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现在我秦氏所有的宝都坐在孤面前了。”
  这话给足了众老者面子,坐在那里也渐渐有了笑容。秦雷没进来的时候,这些老家伙已经商量好了,只要王爷敢甩了他们,他们就去紫禁城里找太后老人家告状去。是以一开始脸色都不是很好。
  见众老者面色好看些。秦雷温和笑道:“除了孩子们之外,众位最年轻的有多大?”
  人们互相看看。有人高声道:“俺四十九。”
  还有人道:“俺三十九。”紧接着,有不少坐在外围地大声报出年龄,都是三四十岁上下,甚至有三十二岁的。
  秦雷微微意外道:“除了孩子们,所有不到五十岁的都站起来,让孤看看。”
  一大堆老头半老头中间,站起来二百多人。秦雷一看这些人,心中默然,原来这是些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他不是初来乍到了,知道这个年代没有呼啸飞驰的汽车,没有机器大工业,除了战争,人们残疾的机会并不多,尤其是这些住在中都城的宗亲们。
  他肃然起身,沉声问道:“你们可是十七年前……”
  一个少了截小腿的疤脸汉子,倚在单拐上拱手道:“王爷所言不错,我们这些人都是残废在十七年前的中都城上。”
  秦雷站直了身子,右手握拳屈回,郑重地放在自己地左胸上,向这些残疾老军行一个军礼,这些老军也一丝不苟地握拳于胸,严肃地向秦雷还礼。
  礼毕,秦雷语气诚恳道:“往大里说,你们都是为国家立过功地。往小里说,是你们,在我秦家存亡断续的关键时刻站出来,让世人重新认识秦氏子弟,也为我秦氏赢回了一线生机。”
  那些残疾宗亲的神色,本来还有些自卑,但听大宗正如是说,终又变得自豪起来,只听秦雷继续包含深情道:“现在我大秦的局面,黄口小儿皆知,国家并不是我们秦家可以说了算的。”
  众人齐齐垂首,大宗正没有骗人,二十年前他们秦氏还可以占据半边朝堂,但二十年后的今天,早朝上竟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秦守拙?那个败类一点都不为我大秦宗亲着想,光想着抱太尉和丞相的大腿去了。
  秦雷地语调稍稍提高道:“国家不能补偿你们,皇家来报答你们!我秦雷在这里宣布。所有因为中都保卫战致残的宗亲们,享受与子弟兵一般的待遇,直至终生!”
  二百多残疾老军惊呆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他们总是被人视为累赘、怪物,连孩子们都不愿与他们同住,而且很多人因为残疾。根本没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到现在三四十岁了。还是一群老光棍。
  而这位一直有些瞧不起宗亲们的年青王爷,第一道命令居然是让他们终生无忧。众老军伏跪于地,呜呜地哭了起来。有了那份丰厚的饷银,他们就不是废人了,儿子们也不会把他们像鞠球一样踢来踢去了吧?想到这一连串地好处,他们怎能不激动?
  秦雷的眼角也有些湿了,涩声道:“大家快起来。这是你们应得地,谁也不需要谢。”说着向众老军拱手道:“众位请起,孤王还有个不情之请。”
  众老军这才爬起来,齐声道:“全凭王爷吩咐。”
  秦雷微笑道:“孤王想请诸位不定期的去京山营给外面那些菜鸟们说道说道,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战争。”其实秦雷更想让子弟兵们看到这些老军的光荣,激起他们的上进心,只是不能明说罢了。
  众老军自然无不应允。秦雷便请他们坐下,对边上的一众老者道:“众位耋老。你们之中很多人是不是也参加过那场战争啊?”
  老头子们见秦雷方才褒奖那些残疾老军,心中除了欣慰,确实也有些泛酸:大家都打过仗,凭什么我们嘛都没有呢?此时听秦雷问起,哪有不纷纷点头的道理。
  嘉亲王告诉过秦雷,那场战斗。秦氏一族几乎全员上阵,没有一个逃兵、没有一个懦夫。秦雷本来是不信地,以为是老亲王自卖自夸,但在京山脚下见到那群被放逐的宗亲后,秦雷相信了,他相信秦氏子弟的血脉中有一种神秘的东西,只要唤醒它,就有希望唤醒那支曾经的天下第一军。
  所以秦雷也信了这些人,他同样向这些人行了个军礼,同样温言抚慰几句。之后有些汗颜道:“本来应该让众位享有同样的待遇。但大伙也知道,孤王回国不到两年。根基尚浅,实在是无法做到……”
  众老者沉默地点点头,他们相信这位年青的宗正,甚至没有真正指望过能得到什么,却秦雷悠悠道:“但让大伙拿他们一半地标准还是可以的。”众老者不禁莞尔,笑道:“王爷却会作弄人,就照您说得来。”
  秦雷微笑问道:“不觉得委屈吗?”
  那位七公苍声笑道:“王爷荣禀,我们能全须全尾地从战场上下来,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只要能吃上饭,就已经知足了,怎能跟这些把胳膊腿留在战场上的活计们攀比呢?”
  “对!就是!”引来一片附和声,场中的气氛顿时和谐极了,众老者觉得这位王爷太不一样了,就像……一团火一样,让人心里暖洋洋地,打心眼里愿意跟他说话、跟他做事。开始时那种对立的感觉,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其实秦雷付出了什么?如果从账面上算,他只是给那二百多宗亲发了双饷罢了,一年也不过多掏四千八百两银子而已。但实际上,秦雷给予了他们最珍贵的尊重和尊严,这才是令这些人老成精的家伙俯首帖耳的地方。
  气氛和谐了,秦雷的话自然一句顶十句的管用,但他偏偏不说正题,反而一个劲的询问当年中都保卫战的点点滴滴。忆往昔峥嵘岁月,自然极对众老者的胃口:这个说当日东齐军攻上城头,子弟们打不过,便抱着敌人往城下跳,靠着这种以命换命地法子,才将敌人撵下城头。
  那个说当年城里缺医少药天又热,受了伤地兵士百姓伤口纷纷溃烂,只能锯掉了事,且还没有麻药,就是在这种条件下,依然有很多人活了下来。现在回想起来,在那时人好像不是人一般。
  众老者你一言我一语,不一会便沉浸在那场惨烈无比的战争地追忆中,无数光荣的、牺牲的、勇敢的、忘我的、团结的、机智的同袍浮现在老者们地脑海中。他们这才发现,那段血色的历史背后,居然是如此地光彩夺目、令人仰望。
  看着一个个老者眼中的热泪,看着一个个孩子如痴如醉的表情,秦雷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待众人情绪稳定些,秦雷沉声问道:“想想那段鎏金的岁月吧!那真是我们秦氏干的吗?”
  众老者仿佛遭到了莫大地委屈。七嘴八舌道:“怎么不是呢?我们谁家没有在那时候阵亡了的?”
  秦雷这才幽幽道:“为什么仅仅过了十几年,孤就看到一群打马吊、斗蛐蛐、溜墙根晒太阳的浪荡子弟呢?”
  众人一下子哑口无言。沉默半晌,七公艰难道:“我们的府兵不是解散了吗?”
  “好!”秦雷猛地一击掌,低声喝道:“现在我们府兵要重建了,众位说该怎么办?”绕着中都城兜了一大圈,终于把话题引回了正事上。
  但与直接了当发问的效果显然不同,无需秦雷多费口舌,众老者便纷纷激昂表态。要让家中子弟改掉恶习,好生当兵,恢复宗正府兵昔日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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