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精校)第20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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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浯水气的面色发白,强自压抑住怒气道:“昨日不是答应地好好的吗?你为何出尔反尔?”融亲王是他们那一支的族长,虽然秦浯水并不怕那个空筒子王爷,却不想因此被人看了笑话。
  但那秦淇水显然不知道好歹,见秦浯水姿态放低,还道是他怕了自己。更加嚣张道:“昨天是昨天,爷爷我睡了一宿又改主意了,你管得着不?”这时,陆陆续续又有子弟兵领着他们家中的壮丁到来,见路口被堵,一时不明就里,便在四周站定,相互打听着方才发生了什么。
  秦浯水脾气本来就不好,猛地一瞪眼,厉声喝道:“再说最后一遍。给我滚进来!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秦淇水怪笑一声。解开金银花腰带,把身上那肥大的绸袍一扯。露出里面的亲王世子朝服,一拍胸前明晃晃的三爪团龙,轻蔑道:“来呀!有利害都朝这使,爷爷躲一下便是你养地!”大秦律规定,王爵以上方可绣龙,这亲王世子衔与嗣王一级,因而也有龙。而一旦绣上龙,就代表站在大秦爵位的最顶端,百官跪迎,不得忤逆。
  虽然这年代,皇权式微,就连十爪金龙、昭武帝陛下都有人敢忤逆,更遑论这些没落宗室。但光天化日之下,宗正府门之外,谁又敢明目张胆的收拾他呢?
  秦浯水一时也陷入了两难境地,进吧!那小子可穿着王袍呢。退吧!却咽不下这口气、丢不起这个人。
  边上看热闹的宗族汉子们又纷纷起哄叫好,子弟兵们人数太少,又离家多年,根本弹压不住。
  秦浯水见秦淇水一脸得瑟的样子,心道,此事显然是冲着大宗正来的,老子虽说是融亲王一系,但双生哥哥却是大宗正的铁杆,实在不能做了缩头乌龟。想到这,他心一横,伸手跨步上前,一把揪住了秦淇水的领子,兜手把他扯了过来,一扬醋钵似地拳头,几乎是脸对着脸吼道:“你到底服不服!”
  秦淇水没料到他如此蛮横,面色刷的一下惨白如纸,刚要开口求饶,却兀得想起那人的承诺,一下子又强硬起来,色厉内荏道:“你……放开,你竟敢对本世子不敬,这是忤逆,你知道吗?”
  秦浯水见他煮熟鸭子一般,浑身酥软犹自嘴硬,拳头捏的嘎嘣作响,怒吼一声:“我打死你个悖逆东西!”说着一拳捣向秦淇水面门。
  见那铁拳真的砸来,秦淇水尖叫一声,紧紧闭上眼睛。筛糠道:“不敢了不敢……”惊恐了半晌,却没感受到那要命的疼痛,这才睁开眼睛,只见秦淇水地拳头被一个黑衣黑甲的卫士攥住,距他的面门仅仅一寸。
  秦浯水恼火的回头一看,见是大宗正的亲信,石勇石大人。这才气哼哼地撤了拳头。那秦淇水惊魂稍定,尖叫道:“你家主人不敢惹我。你这条狗却是献错了殷勤!”
  秦浯水听了,面色极其难看的别过头去,看来是窝火极了。石勇微笑着拍拍他地肩头,轻声道:“自有王爷做主。”说着一挥手,几个凶神恶煞的黑衣卫上来,一人猛地挥出一拳,掼倒了犹自狂笑得秦淇水。另一人将他地双腿用麻绳绑了,第三人,将那绳子往街边光秃秃地老槐树上一掷,待那绳子越过一根粗枝落下来,那黑衣卫便接住搭在肩上向后猛跑起来。
  地上的亲王世子殿下还没搞清状况,便感觉双脚被凌空拽了起来,紧接着身子也悬了空,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眼中地世界便成了倒立的。
  边上看热闹的几百人大张着嘴巴合拢不上,他们本来要看一出‘下克上’却不想半道杀出个拉架地、眼看就打不成了,观众们刚要失望,拉架的却摇身一变,将那亲王世子倒挂金钟,这一系列变化仅仅发生在几息之内。实在让人目不暇接。
  石勇轻蔑地望了场中众人一眼,对签到桌边的官员拱手道:“大人请继续。”
  “哦!遵命!”那官员连忙回过神来,看一眼桌边的沙漏,对犹自在街边看热闹的宗亲壮丁大声道:“还有两刻钟,大家赶紧签到吧!”
  那些宗亲汉子望着被倒吊在歪脖树上乱扑腾的亲王世子,不由心生怯意,便要乖乖上前签到。却听人群中一人喊道:“老少爷们别怕他,除了宗族堂与驯逆杖,什么都不能动亲王世子。他们这是无视国法族规。我们去找太子爷评理去!”说着便带着几十个人掉头就走,那些宗亲中立刻就跟着走了三成。但也有三成乖乖上前,去把到签。还有三成首鼠两端,不知道该跟哪边,索性既不跟去,也不签到,站在道边等等看。
  那些气势汹汹往回走的宗亲,很快到了街头,迎接他们地却是一队队目光冰冷的黑衣卫。这些黑衣卫都收起了兵刃,换上了铁箍枣木棍,一脸不善地望着这些破落户们。
  双方在相距五丈的地方对峙,那些破落宗室的人数还要多一些。
  一个中队长排众而出,举起木棍一指那领头的汉子,喝道:“回去!否则统统吊起来!”
  那领头地汉子面色一滞,但见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对方又没拿利器,一壮怂胆,大声叫道:“大伙抄家伙,跟他们拼了呀!”众人闻言从袍子里取出片刀、铁钎、榔头等各色凶器,显然是有备而来。
  宗室们刚要叫嚣着冲上去,却见对面的黑甲卫士齐齐带上一个猪头似的面具,看上去不伦不类、可笑至极。宗室们顿时笑岔了气,只听说汉朝大将狄青带着鬼面具上阵,却没听说有人戴猪头干架的,一时间前冲的步伐竟然为之一缓。猪头面具竟能阻敌,却是黑衣卫们想不到的附加效果。
  嗖嗖几声,十几个陶罐从道两侧飞到手持凶器的宗室阵中,伴随着劈里啪啦的碎裂声,浓重的刺鼻白烟便逸散出来,宗室们顿时咳嗽连连,鼻涕眼泪俱下,扔了手中的凶器,抱头四窜起来。
  黑衣卫们早抢占了四角,出来一个撂倒一个,动作熟练且富有美感,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这里是街头,那烟雾不能持久,不一会便被秋风吹散,有几缕飘到远处观望地宗室人群中,立刻引起剧烈地咳嗽,人们这才知道方才黑甲卫士用的不是妖术,而是某种类似狼烟地东西。
  黑衣卫们说到做到,将那百十号汉子拖到路边,用绳索绑了,倒吊在树上,一时间,宗正府外的那排百年老槐树上硕果累累,一派秋收气象。
  剩下的那三成宗室哪里还敢犹豫,争先恐后地跑到桌边签了到,又老老实实在一边站好。他们终于明白,里面的那位王爷,不是自己这种小角色可以抗衡地。
  等最后一个宗亲签完到,那沙漏也下完了最后一粒沙,官员望了望街头,见无人再来,便起身向石勇拱手道:“石大人。时辰已到。”
  石勇点点头,接过他递上的签到簿。转身进了府里,去大宗正院里汇报。
  宗正府占地恢弘,身为长官的大宗正自然有个气派的院子,石勇穿过三道月门洞,才在最里面的小花园里找到了王爷。
  秦雷正在与秦卫搏击,或者说正在殴打秦卫。像从前的铁鹰一样,秦卫生怕伤了正在恢复期的王爷。也不敢全力出手,唯有左支右挡,被秦雷一波快似一波地拳脚打得暗暗叫苦。
  见石勇进来,秦卫暗暗松口气,赶紧跳开道:“石大人来了。”
  秦雷一条鞭腿踢空,只好怏怏的收起来,朝正在揉捏胳膊地秦卫笑道:“你先委屈几日,等孤王身子好些了。自然不用你留手。”秦卫呲牙笑笑,退下为王爷准备早餐去了。
  接过边上卫士递上来的毛巾,擦擦满脸的大汗,闷声问道:“怎么样,集齐了吗?”听他这意思,居然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石勇沉声将方才的事情仔细禀报一遍。秦雷并没有怪他擅自行动,对于自己依仗的三员大将:沈青、沈冰、石勇,他都授予了‘临机应变、事后授权’的专断权,是以石勇方才并没越权。
  等他说完,秦雷深吸口气道:“最终多少签到地?”
  “五百一十人。”石勇小声道。
  秦雷心头顿时腾起一股业火,眯眼沉声道:“一万七千五百人的编制,正好来了个零头,是谁给这些家伙的胆子?”
  石勇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好在秦雷并没有让他回答,而是继续问道:“那些子弟兵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连他们也不回来了?”
  石勇依旧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好在今天他运气不错。秦浯水从月门洞匆匆进来,见到秦雷迎头跪下道:“启禀王爷。秦志才让人捎信过来,昨夜有人煽动各家宗亲抗旨不尊,他正带着子弟兵们挨家抓人呢。”
  听说子弟兵还没有乱套,秦雷心中稍定,点头道:“他有没有说是谁这么大胆子,敢违抗宗正府的命令?”
  秦浯水嗫喏着刚要答话,外面又冲进一个黑衣卫,气喘吁吁地单膝跪下道:“启禀王爷,太子爷请了驯逆杖,要打秦志才大人呢!”
  秦雷闻言狠狠的呸了一声,低声怒喝道:“果然是老二这个败兴玩意!我,我……”想问候下他的先人,却苦于两人同宗同族,实在是沾不得便宜,只好愤愤作罢。
  骂不出来心里自然憋屈,秦雷把拳头捏的咯吱作响,恨声叫道:“点兵!随孤救人去!”
  石勇见没有外人,便轻声:“咱们的黑甲骑兵都在外面,只有三百黑衣卫相随,如何与太子卫抗衡?”
  秦雷听了,并不生气,反而狞笑一声道:“抗衡?为什么要抗衡?老子要让老二栽一个大大地跟头,十个南华道士也挽不回来!”
  见王爷胸有成竹,众手下齐声领命,各自准备去了。秦卫也赶紧给秦雷挂甲。
  此时秦雷的心火也渐渐消了,脑子也清晰起来,寻思片刻,不由自言自语地喃喃道:“老二这是要将我军啊!”秦卫轻声笑道:“那王爷支士呀!”
  秦雷摇头呵呵笑道:“老二一向隐忍,号称忍天下人不能忍之忍,我来了京都这二年,就没见着他动弹过。”说着将目光投到东面的太子府方向,喃喃道:“毒蛇难得咬人一次,却要把他一棍子打死。”
  太子竟然出人意料的出面阻挠秦雷,他的依仗在哪里?究竟又是什么目的呢?
第272章
延庆街太子逞凶
秦志才虽惧不屈
  东城与南城交界的延庆大街、还有附近的几条纵横交错的街道,是秦氏宗亲们聚居的地方。本来他们是在更靠东些的乌衣巷居住的,但随着年代的变迁,不善经营导致家道中落的宗亲越来越多,他们只好卖掉占据东城最好地角的乌衣巷中的房产,又不想搬到别的城区,掉了自个的价,便在这东南城的交界处落了脚。
  其实这些人家道败落根本怨不得别人。毕竟大秦朝没有对宗亲参军、从政乃至是经商加以限制,但当朝十七年来,除了宗正府这个专属宗亲的衙门,除了秦守拙这个京都府尹外,整个秦氏一族竟没有出一位拿得出手的中央大员。虽然皇室的式微让他们丧失了政治上的优势,但从当年占据中枢半壁江山,落得今日如此田地,必然有他们本身的原因。
  有一次秦雷与馆陶乘车路过延庆大街,馆陶恰好提起这个问题,秦雷将车窗打开,沉声道:“你看,窗外就是答案。”馆陶闻声向外看去,只见大街边上人声鼎沸、异常热闹。粗略一看,仅大街一侧就有十几桌围成一圈打马吊的、几十撮凑成一团斗蛐蛐的,至于斗茶、斗酒、蹴鞠,乃至倚着墙根吹牛晒太阳的,更是应有尽有、不计其数,好一派轻松惬意的休闲场景。
  馆陶当时轻叹一声道:“此乃大秦娱乐指南啊!”宗室的男女老少们生活如此悠闲、如此专注于娱乐事业,又怎能有上进心呢?
  究其原因。还是出在宗正府每月的救济粮食、以及他们白白拿到地府兵饷银上,这些钱粮虽然不多,却足以让一家人填饱肚子,没了生存的压力、又没有了原先的政治优势,这些人的上进心也就没有了。‘混吃等死’便是他们生活的最好写照。
  ……
  然而今日,延庆大街上没有蹴鞠的、也没有打牌的,人们都站在街边。神色复杂地望着街心的一队队明黄服色地士兵、那个同样明黄服色的男子、以及他手中所持的碧绿竹杖。
  这些明黄服色的士兵是东宫直属的太子卫军,他们两人一组。将八九百劲装汉子按着跪倒在地上,又将那些劲装汉子的双手反剪,用牛皮绳把两个大拇指绑在了一起。
  而那个明黄服色的男子、自然是大秦朝地太子爷,此刻他正用那绿油油的驯逆杖点着对面一个长脸汉子的额头,那汉子虽然满脸的不忿,却不敢动一下。只听太子爷那温润的声音响起:“你们怎么可以随意冲入宗亲府中抓人呢?若非本宫路过,岂不是要让天下人笑话咱们皇族自相残杀吗?”
  长脸汉子挤挤眼。陪笑道:“太子爷有所不知,大宗正要宗族兵卯时集结,小的怕误了事,挨门去叫呢,并没有动手抓人的意思。”秦志才性子圆滑、能屈能伸,并不想与太子发生冲突。
  太子见他如此滑不留手,继续温声问道:“那本宫为何听到鸡飞狗跳的声音?”
  “那是因为弟兄们许久未归,那些鸡狗都眼生得很。因而有些骚动吠叫。”秦志才挤挤眼,小心道:“您看您老一来,说‘都出来吧!’弟兄们立马全撤出来了,还是很守规矩地。”
  太子偏头望向边上的皇甫战文,听他小声道:“确实没有伤人、也没有抢东西,看来这小子早打好招呼了。”
  太子微微诧异的转回头。打量了下这个长脸的汉子,见他虽然小心赔笑,双目却炯炯有神,显得并不慌乱。太子心道,老五手下能人不少啊!顿时起了收服之心。将驯逆杖收回手里,微笑道:“这事按下不说,本宫问你,大宗正让府兵们集结,却是为的什么呀?”
  秦志才小意道:“我们要去京山大营冬训。”
  修长的手指在竹杖上划过。太子淡淡问道:“哦?冬训。本宫怎么听说那里连个像样地营房都没有,怎么个训法呀?”围观的宗族子弟一听。心道:五爷也太狠了吧!竟然要让咱们在荒山野岭里越冬,那是坚决不能去的。人群顿时嘈杂起来,有人甚至喊出‘求太子爷做主!’‘俺们打死也不去京山营’之类的话语,让太子的心中微微得意。
  秦志才挤挤眼,解释道:“太子爷说得是老黄历了,京山营的营房已经建了半个月,估计再有半个月就可以上梁了,耽误不了兄弟们过冬的。”他约摸着太子在京山营附近有眼线,因而不敢把牛吹得太过。
  太子微微一笑,轻声道:“那就等着营房建起来再让族里的兄弟们去吧!”说着面露怜悯道:“秦大人心里莫有想法,府兵们都是各家各户的壮劳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却让他们家里怎么活呀?”这话顿时引来了一片唏嘘感动之声,很多人都觉得太子爷真是好人呐,太替俺们们着想了。相较之下,那位一直在皇族中名声甚好的五殿下,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秦志才陪笑道:“这事小地说了不算,要不这样吧!属下先禀报大宗正,让他老人家定夺吧!”见事不好,他却想要开溜。
  太子依旧温文尔雅地笑道:“秦大人有所不知,本宫与五弟关系向来最好,他对本宫言听计从,是以本宫说了就算数,秦大人还是不要画蛇添足了。”直接绝了他暂避锋芒的念头。
  秦志才面露难色,心念电转道:太子爷亲临,我就是暂避三舍,王爷也不大可能怪罪。保下兄弟们、全须全尾地回去才是正办,想到这他点头道:“太子爷地钧旨小的岂敢不从。”这话就把自己撇清了:不是属下太无能,而是敌人太强大。说着拱手道:“太子爷请容小的们回去复命,王爷应该等急了。”
  哪知太子摇头道:“他要是急了,自会来此寻找,”说着面露嗔怪道:“老五这家伙,回来了也不知道看看哥哥。”
  秦志才见太子铁了心不放自己走,心中微微焦急。暗道:第一次为王爷办差,办砸了不说。还要把自己赔在里头了。
  太子见把他打压得够呛了,这才微笑问道:“秦大人家里都有什么人?”
  秦志才虽然心中长草,却丝毫不敢怠慢,恭声道:“上有老父老母在堂、下有妻儿一双。”
  “好福气啊!”太子继续温声问道:“秦大人什么官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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