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精校)第17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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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哪个意思?”秦雷得理不让人。
  “微臣是说……”文铭礼郁闷道。
  “说什么?我看你也说不出好说来。”秦雷继续抢白。
  文铭礼委屈的不行了,可怜巴巴道:“您能让我说完吗?”
  秦雷点点头,学着他的语气,也可怜巴巴道:“您能让我说完吗?”
  文铭礼才发现自己也掉进这位狡猾王爷地言语圈套里,不由暗自后悔为何要强出这个头,只好支支吾吾道:“您请说……”说完便退回班列中去,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秦雷本想好好收拾受他。无奈正事要紧。只好留待下次。回头望向田悯农,微笑道:“田大人。咱们继续说,你是用什么高招让国库度过危机的?孤也好教教南方那群小兔崽子,省得他们整天跟孤哭穷。”这话即点出了南方的困顿局面,又暗含了他与南方的密切关系,让田悯农颇为踌躇。
  秦雷也知道‘一个篱笆三个桩’的道理,虽然没指望别人帮自己,但既然还要在京里混,就不能跟所有人都搞那么僵,不然以后还不被这些人挤兑死才怪。是以他强压中想暴扁田悯农一顿的冲动,努力温和道:“过去的事情都是历史了,不提也可以,但田大人想想南方现在的处境,还是不要竭泽而渔了,让他们休养一段吧!……算是孤王求你了。”说到最后,却是想起了荆州渡口十几万父老真情相送地场景。为了这些信赖自己的人们,孤王就是受些委屈又有何妨?想到这,秦雷的声音居然柔和起来,生平第一次说出了‘求’字。
  不止是这辈子,似乎上辈子他就没有说过这个字,今天为了一群依靠自己的人,终于打破了坚持几十年的‘只给不求’的信条。
  田悯农感受到秦雷强烈地感情,也知道他说得乃是事情,但昨日里丞相嘱咐自己的事情不能不办,心里挣扎了许久,才艰难道:“微臣十分体谅王爷和南方的难出,但朝廷制度不可废,否则税赋何在?军队怎么养活?大秦也会危在旦夕的。”看来官越大,上纲上线的能力就越强。给他一个支点,他就敢说自己可以撬起太阳;作上几个掌上压,他就敢说自己在强奸大地。
  这时,一边地兵部尚书车尉国也出列帮腔道:“是呀王爷,户部还欠着咱们军队二百多万两饷银呢,要是下一季还拖着,军队战力堪忧啊!”
  秦雷见李家的人也出来说话。终于明白了,人家不是想整南方两省。人家是想拾掇自己这个南方王,上千万父老倒是要受自己连累了。这个认识让他轻松了很多,两眼炯炯有神地望着田悯农,微笑道:“既然悯农不识抬举,孤王便在那个求字边上再加一个王爷的王。”
  “那是什么字?”田悯农有些懵,就听一边的文铭义小声道:“球。”
  “球?”田悯农失声道,“王爷怎么骂人呢?”
  秦雷呵呵笑道:“王爷求人便是球。去你个球……”笑容戛然而止,换上一副阴森面孔,冷酷道:“田大人尽管派人去南方收税,孤相信他们会受到最好招…待…地!”最后几个字咬牙切齿,仿佛要把田悯农吃掉一般。
  田悯农忽地想起,这位大爷几个时辰前刚把碍手碍脚地大理寺收拾了,兴许今天夜里就会摸到自己家里了,不由暗暗咽了口吐沫。强笑道:“王爷不要生气吗,有话好好说,都是可以商量地啊!”可见秦雷地屠夫形象还是蛮深入人心的,至少他的威胁很管用。
  文彦博轻轻咳嗽一声,田悯农却没听到一般,自顾自的对秦雷道:“此事确实是下官欠妥了。请王爷容许下官回去再斟酌一番,争取能拿出个各方都满意的方案,可以吗?”这就是乱世为官的无奈,这就是武夫当国的悲哀啊!田大人心中感叹道,惹到宰相大人最多被贬官废黜,但惹到秦雷这样地暴力男,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文彦博面色有些难看,站在那里向昭武帝微微拱手道:“启奏陛下,微臣也有本要奏。”
  昭武帝仿佛有些倦了。沉声道:“最后一个议题了。其余人有事递折子吧!”此时已是辰时末,开了将近两个半时辰的朝会。已经比平日拖了半个多时辰了,百官站的腿都麻了,腹中也饥肠辘辘,闻言齐声称善。
  文彦博笑道:“那就让老臣结这个尾吧!其实也不新鲜,还是关于简郡王殿下的。”
  秦雷眼睛一下子眯起来,冷冷盯着文彦博,看他又要玩什么花样,秦雷已经出离愤怒了,这个老东西完全不遵守承诺,竟然又要拿老四说事!
  只是秦雷不善的目光并不能唬到屹立宦海几十载的当朝首辅,只听文彦博悠然道:“老臣不想讨论简郡王殿下是否做过强抢民女、夺人田产之类的下作事情,只想提醒下曲大人,户部几百万两地亏空做不得假,从简郡王府中搜出来的价值二百多万两白银的财物也做不假。”
  说着戏谑道:“敢问曲大人,一位奉公守法的王爷,就算他领着内府总管职、兼着户部协理,想积攒下这二百万两银子,需要多少时间?”
  曲岩恭声道:“回禀相爷,郡王衔年入一万五千两,内府总管职可年入五千两,协理户部也有两千两的收入,也就是说简郡王殿下全年正常收入一概是两万两千两白银,攒下这二百万两大概需要九十年时间。”
  文彦博颔首道:“谢谢曲大人,”说着又望向秦雷,面带嘲讽道:“王爷,您怎么解释这巨额财产?”政治斗争到最后,总是要拿巨额财产不能说明来源说事。谁都有说不明白的财产,便都有把柄,只要在政治上被打倒了,就会被抓这个把柄,鲜有抓不住地时候,确实是方便实用,还很可靠呢!
  秦霖面色灰败地望着秦雷,只见他也阴着脸,声如寒冰般地问道:“丞相大人还有什么要指摘的,便一起说了吧?”
  文彦博儒雅地笑:“这难道还不够吗?”
  “那即是说没有了?”秦雷面色依旧冷峻。
  “算是没了吧!”既然女儿回来了,文彦博对老四的愤恨稍微轻些,想让他下地狱地欲望也没那么强烈了。而且在文彦博这种把政治生命看的比真实生命还要重的人看来。葬送掉秦霁的前程,断绝他东山再起的一切可能,是比杀了他还要快意地。
  秦雷望了老三一眼,老三艰难地点点头,便缓缓道:“只要丞相大人保证不再追究秦霖的问题,孤以他哥哥地身份许诺……”说着,回头看了看昭武帝。只见那位至尊面色阴沉似水,却没有丝毫替自己说话地意思。秦霖心中不禁叹口气,涩声道:“秦霁会自请除去郡王衔、辞去一切职务,终生……不再任事!”说到最后,秦霁的眼圈已经通红,面色却青得发紫,他感到彻骨的寒冷。
  这时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了秦霁冰凉的双手,是秦雷。他执着秦霁的手,声音如极北凛冽的寒风,一字一句,冒着森然寒意道:“谁若是还敢再拿秦霖说事,只一次,孤王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所有人,包括都察院地言官都能深切感受到隆郡王语气中决绝的杀气!
  文彦博微笑着刚要说话,便听秦雷的声音炸响道:“也包括你。文彦博!”
  文彦博的面色一下子变成酱紫,愤怒道:“老夫是三朝元老,国之首辅,又是尔等老师,你怎跟直呼老师的名讳!”场上局面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见座师拍案而起,上百文官轰然出列。齐声道:“请王爷向相爷道歉!”
  李浑撇撇嘴,摇头阻止了身后武官队伍的动作,在一边看起了热闹。
  时间应该定格在这一刻,这个秦雷与两巨头之一第一次正面交锋的时刻……
  这一刻,数百身着紫色红色官袍的文官们,像之前无数次所做地那样,坚定地站在文彦博的背后,用群体的力量对抗着暴力者。
  这一刻,一个身穿黑色袍服的年青王者,一手按在腰间宝剑上。一手攥着身后兄弟的手。双目毫不畏惧地与御阶下几百道目光对视着。
  这一刻,秦霖站在秦雷背后。泪水潸然而下,拳头却攥得紧紧地,他知道,自己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这个时刻,这个场面,不会忘记面前这个为俩哥哥强出头的弟弟——他的背是那么的挺直,身形是那么的魁梧宽广!秦霖终于下定决心,过了这一场,无论结果如何,自己的选择绝不会再改变了!
  这一刻,在两人的身后高高的御阶上,站着一位太子,他面色晦明晦暗,心中明显极度挣扎,他是个一贯明哲保身的人,他绝对坚信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所以他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地羽毛,从不做意气之争,只要感到情况会对自己不利,他九成九不会强出头。然而今天,看着台阶下傲然挺立的两个弟弟,看着他们与满朝文官无畏地队里,秦霆的信条第一次松动了,他感觉有一团早已熄灭的火在心中复燃,那团火还有个名字叫——血性!
  这一刻,在三个儿子的身后,在高高的龙椅之上,坐着一位大秦皇帝,他的面色依旧阴沉似水,只不过眸子里已经燃起幽幽的火焰,他不会像三个儿子一般热血沸腾。但此时此刻,在这位大秦至尊的眼里,这御阶仿佛一条小舟,载着大秦皇室,在惊涛骇浪中奋力挣扎着。他突然无声地笑了——是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了,不然风头都被小鬼抢光了。
  而这一刻,在近百武官的眼里,便是抱团的文官又一次欺负了一盘散沙的皇家,他们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态,等待着上演过无数次的剧目再次重复。
  好在加了个新角儿在里面,武官们庆幸道,却又厌倦无比的叹息一声,内斗!内争!内乱!何时能是个头啊!
  也有人把目光投到那个挑起事端的年青王爷身上,想看看他是否能一如既往的创造奇迹,却惊奇的发现,风暴眼中的隆郡王,居然无比平静,仿佛在自家院子里散步一般平静。
  只是那双鹰目中——无穷的斗志正在熊熊燃烧!
  那就战吧!
第235章
骄傲的雄狮
  金碧辉煌的宣政殿内,明黄色的帷幔从高高的金柱上垂下,纹丝不动,空气仿佛凝滞一般。
  有一头年青的雄狮,站在御阶之上,睥睨着阶下的群狼。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头骄傲的雄狮,名字叫秦雷。这个道,名字叫尊严!
  他坚决不能容忍尊严遭到挑衅,他坚决不能容忍荣誉遭到践踏!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有清脆铿锵之声。因而他动了,松开了握着秦霖的手,举在胸前。仅仅这一个动作,便把御阶下的百多名官员齐齐吓得一哆嗦,有人已经偷偷躲在同僚身后,眼神四处飘移,生怕御阶上的暴男猝然发难……
  但秦雷没有发难,甚至那俊逸的脸上,依旧笑容灿烂着,他只是将左手在自己衣领上轻轻一掸,动作是那么的轻描淡写,从容潇洒,让阶下官员自惭形秽之余,甚至有种自己便是那领上的灰尘,不值一哂,挥手湮灭。
  文彦博皱起了眉头,他万万想不到,御阶上的年青人,居然有如此威势,那举手投足间蓬勃洋溢的自信、寒而不露的霸气,都让他从心底感到恐惧,微微抬头,看到大殿之上悬挂的巨大金匾,竟被上面‘建极绥猷’四个大字,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恼火于莫名的怯懦感觉,文彦博轻声咳嗽一下,他身后的弟弟、儿子便带头大声叫道:“请王爷向相爷道歉!”说着。队列还挑衅一般地向前迈了半步!
  秦雷用一种狮子看绵羊的眼光扫过百官,右手搭在剑柄上,轻轻的磕动着,终于开口,幽幽道:“让孤向文丞相道歉也不是不可以……”
  玉阶下百官的心放下了一半,他们并不喜欢这种以生命对抗强权的感觉,这让他们很没有安全感。但倘若不如此,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文官。如何在这个武夫当道地朝堂立足,如何为他们身后家族门阀撑腰?
  因而他们不得不一次次抱成团,用自己地血肉之躯考验着强权者的耐性,虽然一直惴惴于不知什么时候,强权会失去耐性,亮出雪亮地刀锋,剁下他们的头颅。但只要那刀还在鞘中,他们就要继续侥幸下去。好在到现在为止,强权者还能忍得下去。
  这次看来也不例外,他们心道。淡淡的胜利喜悦,以及强烈的解脱快感萦绕他们心中,让数百文官精神抖擞起来。
  而右边的武官,都流露出或是鄙夷、或是轻蔑的表情,莫衷一是。那些本来对秦雷抱有侥幸的武将也自嘲地笑笑。就失落地低下头去。
  谁知秦雷的话只说了一半,百官便听他面带嘲讽地悠悠道:“也不是不可以,等到文丞相见阎王以后便可。”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他们不敢想象,在数百文官的苦苦相逼之下,这位年青的王爷居然没有丝毫退缩。而是寸步不让的针锋相对起来!
  “大胆,你竟敢羞辱于丞相大人!”一声尖叫响起,却是文铭礼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暴跳如雷。他不能容忍这个从第一眼就看着不舒服的家伙,总是一副趾高气昂地样子,他要让他颜面扫地,从此在京里抬不起头来,滚回南方去!
  这边御阶之上的秦霖也发作了,一步迈到秦雷右边,与他并肩站着。伸手戟指文铭礼。怒骂道:“文铭礼,你敢在朝堂之上羞辱一国王爷。你这是忤逆!”
  那边文彦韬也站出来,义愤填膺道:“对于一位为大秦鞠躬尽瘁四十余载的托孤重臣,两代帝师,王爷不觉得您说的话有些欠妥吗?”百官也纷纷附和,但怎么听,怎么都有些色厉内荏的味道在里面。
  秦雷盯着文彦韬看了半晌,点点头,慢悠悠道:“小文大人说的也有些道理,那孤王就换个说法。”众人面色稍霁。
  却听秦雷带着浓浓嘲讽语气道:“那改成,除非等到孤见阎王以后,如何啊?”百官面色一滞,居然被这位肆无忌惮地王爷弄得哑口无言起来。
  文铭礼寻思片刻,这才恍然大怒道:“那么说你就是不道歉了?”他为自己没有一下转过弯来,感到十分恼火,对秦雷的愤恨竟又增加了几分。
  这时文彦韬也愤愤道:“微臣请王爷为我社稷着想,还是留些余地吧!日后也好相见。若是闹得太僵,实非我大秦之福!”
  “说得好!文尚书此乃老成谋国之言,”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太子殿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秦雷的左边,他朝秦雷微微一笑,便转头对文彦韬道:“但不能光是我们让步,毕竟事情闹到这一步,大家都有责任。是不是啊!文相?”太子并不与喽啰相纠缠,而是直接了当向文彦博问话,手段却要比秦雷秦霖高超许多。当然这也与他尊贵的皇储身份分不开。
  秦霖微微诧异地望了太子一眼,而秦雷却还给太子一个微笑。
  在御阶下的官员眼中,三位殿下并排站在御阶之上,分明是同仇敌忾、同进同退的意思,又见太子爷给双方搭上了下台的梯子,心里便不由打起了退堂鼓,都希望文丞相能就坡下驴,把事情圆过去,毕竟他们不能总是抱在一起,毕竟他们也无法真真拿那位大爷怎么样。
  自从冲突起来之后,文彦博一直一言不发。这是党争的规矩,他这个大头头若说了什么,便是盖棺定论,再也没有挽回地余地。而他心里最清楚,自己这一方,无论与谁比都是处于劣势。若是双方撕破面皮,他们也只有罢朝在家,让朝政陷入瘫痪,这一招可以威胁一下对手。
  但这偌大地国家,几日不朝便会陷入一片混乱,到最后还不得他们收拾?因而不到万不得已,文彦博不会拿出这个杀手锏。只是把它藏在腰间,吓唬吓唬对手罢了。
  但现在太子问话。他却不能再装哑巴了,捋着胡须,没事人一样呵呵笑道:“陛下,您看这事如何处理?”视线越过了御阶上地三兄弟,落在更高处地昭武皇帝身上。
  昭武帝似笑非笑道:“小孩子们胡闹腾而已,文相不要太放在心里去,一笑了之吧!”
  这话虽然说得清淡。却足矣让官员们感到震撼,因为龙椅上这位陛下,登基十七年来,从来都是和稀泥、找平衡,按照他以往的行事风格,定然不甘不愿的安抚他们一下,最不济也会让秦雷向文丞相道歉的。
  未曾想到,这位皇帝陛下今日却如此偏袒自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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