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精校)第17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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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仿佛被打了一阵鸡血。亢奋的状态一直保持到了承天门外。打开车窗,见外面仍然伸手不见五指。秦雷低声咒骂一句,才问道:“还有多久列班?”
  石敢轻声道:“还有两刻钟。您可以先吃些东西点心点心。”因为一些生理方面的原因,秦雷没有来得及在船上吃饭。方才路上颠簸也没法吃饭,直到现在才逮到机会。
  秦雷点点头,石敢便把若兰准备好的食盒拿出来,将一小桶熬得稀烂的栗子桂花粥、两盒精致糕点,还有三盘红红绿绿地开胃小菜摆在桌上。
  虽然睡得昏天黑地。秦雷也知道若兰子时不到便爬起来,为自己整治这份饱含爱心的早餐。美人情重,即使没有什么食欲,他也不忍心浪费,接过石敢递过来地粥碗,秦雷让他也撑一碗,不要剩下。
  两人正吃着香喷喷的栗子粥,便听外面侍卫轻声禀报道:“王爷。三爷来了。”见秦雷点头,石敢赶紧放下饭碗,转身打开车门,将一身白露的三殿下迎了上来。
  老三一上车便大呼外面好冷,秦雷以为他没话找话,待借着灯光仔细看时。才发现他已经被冻得脸色发青,还簌簌地打着哆嗦。秦雷这才想起年时万里楼上吃饭的时候,这位爷就不是一般的怕冷,忙把自己的饭碗推给他,微笑道:“三哥先暖暖手,”说着吩咐石敢道:“快给三爷盛碗粥,趁热喝下去就暖和了。”
  老三哆哆嗦啰嗦的接过秦雷地饭碗,摇头道:“不用麻烦了,我就用这个碗吃吧!”说着双手捧着粥碗,举起来咕嘟咕嘟喝下去。不一会就把大半碗热腾腾的栗子粥喝下去。舒服的呼口气,把碗递给石敢道:“再来一碗……”
  石敢赶紧再给三爷续上。奉到他面前,见秦雷给自己递个颜色,便躬身退出了车厢。老三捧着粥碗,也不废话,急促问道:“怎么样了?能翻过来吗?”
  秦雷温声道:“问题不是太大,三哥放心吧!”方才老三吃下秦雷碗里本来的半碗稀粥,却有受赐而食的意思。已经算是很直白的表达出甘居秦雷之下的意思了。秦雷从来不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混账,对于别人地诚意,他向来会回报更大的诚意。
  老三闻言面露狂喜之色,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道:“真的吗?没有问题了吗?老四能活下来了吗?”
  秦雷笑着点点头,语气淡淡道:“我说他死不了,无常也不敢勾他去。就算到了法场上,我也要把他劫出来。”一言一句萦绕着强烈的自信,是现存的大秦皇室中所仅见的。
  即使父皇也不能给人这种感觉吧!秦霖心道,虽然秦雷没跟他详细说明,他却完全信了,毫无道理地信了。
  这时承天门楼上传来低沉的撞钟声,秦霖笑道:“这是叫站队了”两人便下了车。
  望着黑咕隆咚的四周,两人便在打着灯笼的护卫的带领下,往城门楼下走去。
  走着走着,秦雷突然小声问道:“三哥,你一般都是什么时辰睡?”
  秦霖不知道他问这什么意思,但还是微笑答道:“三哥我是个夜猫子,一般都是戌时初刻才上床睡觉。”
  秦雷‘啊’一声,刚要说,我经常子时中刻还不睡。却被秦霖误以为嫌他睡得晚,忙补充道:“若是次日有朝会,酉时中刻便会睡了。”
  秦雷干笑一声,不再说话,心中认真思考着,是否要改变自己的生物钟,来迎合这个讨厌的朝会。寻思了半天,他才小声问道:“能不能不来上朝?”
  快到百官站班的位置了,秦霖挺直腰杆,双手捧着象牙笏板,踱着方步,一边走一边小声哼道:“除非病的卧床不起或者服丧期间。”秦雷心道,这不等于没说嘛!有心再问,却感到许多双眼睛借着黑暗的掩护,在小心打量自己,只好住嘴,也挺胸腆肚地与老四一道在太子身后站定。
  文地左、武的右,皇子王爷站中间。两人刚站定,纠察御史郭必铮便开始唱名。“钱铁歆……”声音洪亮浑厚,让人一下明白他为何在这三品纠察御史上一干十三年。不是因为本事差,也不是不会巴结人,而是整个都察院就找不出第二号形象好气质佳嗓门亮地御史了。
  “在。”站在文官队伍中间的刑部左侍郎钱铁歆朗声答道。
  “谢至严……”
  “在。”钱铁歆身后的刑部左侍郎赶紧答道。
  郭必铮一个接一个地往下唱,官员们一个接一个地高声作答,秦雷心中奇怪,微声问身前的老三道:“怎么不叫李浑、文彦博他们。也不叫咱们啊!”虽然之前参加过两次朝会,但那都是奉召上朝,在偏殿等候,并不与百官一起站班,是以秦雷对什么事情都很好奇。
  老三压低声音,轻声道:“纠察御史是三品官,不便直呼三品以上官长同僚地名讳,所以他先行注目礼。把站在前列的大官儿看一下,做到心中有数,再唱名时不叫这些人,也没关系了。”顿了顿,又补充道:“方才咱们来时,他已经看完了。所以咱们一站好,他便开始唱名了。”
  秦雷点头道:“我说来时怎么感觉好多人在看我,原来咱们迟到了。”
  两人身前的太子听他两个嘀嘀咕咕起来没完,终于忍不住轻咳一声,回头瞪了两人一眼,小声道:“噤声!”
  两人这才缩缩脖子,垂首站立,等着郭必铮唱完名。这郭御史十几年如一日的唱名点到,早已将其升华为一门艺术,只听他不疾不徐、唱到最后时声音也依旧洪亮。丝毫不见疲惫。而当他唱完一个名。朗声道:“寅时到,天门开……”时。城门楼上的黄钟大吕便恰恰敲响,时间拿捏得分毫不差,又不见丝毫急促。让初见这一幕的官员都叹服不已,心中击节叫好。即使是看了十几年的老京官,也依旧会用一种陶醉地眼神,欣赏着郭御史行云流水的表演。
  这就是范儿,这就是腕儿。
  伴着悠扬的钟吕声,高大威严的承天门缓缓张开,待巨大的吱呀声停下后,文武百官便在太子的带领下,进入承天门、穿过太和门,沿着青云道,步入金碧辉煌的宣政殿之中。
  文彦博和李浑领着官员们文左武右,在御阶下按品级站定。太子站在御阶之上,龙椅之下,秦雷和秦霖在御阶的台阶上面对面站定。
  伴着一声高亢地“皇上驾到……”,一身龙袍的昭武皇帝龙行虎步走出来,文武百官便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太子带领下轰然跪下。
  伴随着山呼海啸的万岁声,昭武帝缓缓迈上御阶,朝龙椅走去。
  余光扫见站在御阶右手边的秦雷,昭武帝心中没来由感到一阵高兴,仿佛终于等来与他一同对抗两个老混蛋的伙伴一般。想到这,昭武帝忍不住望了望李浑和文彦博,两人果然还是拱手而立,一点要跪的意思都没有。
  “早晚让你们两个一辈子站不起来。”昭武帝心中恨恨道,方才地好心情立时荡然无存,虽然无数次见过这个场景,但每次看到都会让这位大秦皇帝心中不爽,仿佛两根扎在心口的刺一般,面无表情的坐下。
  “平身……”见昭武帝坐下,御前太监高声道。
  “谢陛下。”呼呼啦啦百官起身,站定后还没来得及听那句‘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却听到昭武帝开口道:“雨田也来了?身子可好些了?”昭武帝前几天给秦雷赐字雨田。
  秦雷赶紧恭声道:“回禀父皇,孩儿好多了。”
  昭武帝捻须颔首道:“念隆郡王大病初愈,久立不得,赐坐!”秦雷受宠若惊道:“谢父皇!”
  宣政殿太监赶紧给秦雷搬个锦墩过来,他再次道谢后。便一屁股坐上,却没有像别人那样只坐四分之一,以示诚惶诚恐。
  这个小插曲让文武百官明白了秦雷在昭武帝心中的地位,对秦雷地评估自然也相应提高一些。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兴许是因为方才皇帝横生枝节,多占了时间。御前太监特地缩减了四个字,以求加快节奏。
  短暂的安静后。几个准备今日出班奏报的大人互相望了望,京都府尹秦守拙便最先出列,捧着笏板高声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昭武帝微微颔首道:“爱卿请讲。”
  又被文丞相多佩服一成的秦府尹沉声道:“启奏陛下,一个时辰前,微臣得到奏报,今日丑时左右。大理寺库房失火,许多档案卷宗被烧……”
  “啊?”队列中传来一阵低呼,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许多人事先并不知情。此时一听京都府尹说出,不由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要知今日朝会的戏肉便是宣判简郡王,大理寺怎么就这么巧着火了呢?其中地猫腻用脚趾头也感觉到。
  短暂地惊呼后,百官凝神静气。拭目以待,看看这个文丞相口中的‘铁案’会发生怎样地改变?
  “哦!”昭武帝一脸惊讶道:“火势如何?可有人员伤亡?”
  秦守拙恭声道:“大理寺平日防火措施严谨,再加上今日大雾,空气潮湿,大火很快便被扑灭了。但不幸的是,在卷宗库中整理文书的几位官员却被浓烟窒息而亡。”
  昭武帝听了,一脸玩味地望向一个正三品的官员,缓缓道:“曲岩啊!你们大理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勤勉了,还要通宵达旦的整理文书?”
  大理寺卿曲岩不敢怠慢,赶紧出列躬身施礼道:“启奏陛下,那几位同僚乃是在通宵准备今日朝会要用到的卷宗,谁想到……”竟然哽咽起来:“竟然殉职了……微臣恳请陛下优抚遗属!”说着跪倒在地上,磕头不起。
  昭武帝温声道:“你且起来。朕不会亏待他们地。回去拟个折子递上来吧!”说完。望了望一边的文彦博,文彦博颔首道:“只要不太过分。相府会批准的。”
  曲岩自是谢恩不迭,退下不提。
  昭武帝又吩咐京都府严查此事,若是人为纵火,必须全力追缉,严惩不贷,还各部府衙门一个太平环境。
  秦守拙应下后,也退会班中。
  这时候,一个身穿四品袍色的官员捧着笏板出班道:“臣,右佥都御史易惟络有本要奏。”御史要奏报时,必须先说出自己的官职姓名,以示坦荡无私。
  昭武帝点点头,沉声道:“易爱卿请讲。”
  易惟络大声道:“谢陛下,今日已是九月二十一,但简郡王一案仍未宣判,已经超过陛下当日划定的期限五天了,微臣要质询大理寺、刑部、京都府是否存在渎职?”
  昭武帝面色不变,依旧缓慢而威严道:“准,三部亦可自辩。”
  他话音一落,京都府尹秦守拙便站出来,拱手道:“启奏陛下,京都府仅负责此案民事纠纷的受理,并不负责对简郡王的直接审理。且这些案子自十日前全部结案,卷宗已经全部移交大理寺,因而本府并无责任,不存在渎职的问题。”
  刑部尚书魏筝义也出列拱手道:“启奏陛下,刑部也仅负责此案中的刑事案件,不负责对简郡王殿下的直接审理,七日前悉数结案后,同样将全部卷宗移交大理寺,所以本部亦无责任,渎职一说更是无从谈起。”
  昭武帝望了两人一眼,对文彦博笑道:“丞相的手下都鬼精鬼精的,连一点把柄都不给人啊!”
  文彦博怎会听不出昭武帝语气中的讽刺意味,他不急不恼地捻须笑道:“咱们再看看曲岩怎么说。”
  昭武帝点点头,曲岩便重新站出来,低头沉痛道:“按说是该我们大理寺审理宣判,我们也确实收集了足够地证据。只是……那些证据和负责此案的官员,都在今日子时葬身火海了。”
第233章
愿王爷笑口常开
  嗡的一声,朝堂上顿时开了锅,官员们面面相觑,难掩心中的惊骇。不是因为案件本身,那不值一哂——简郡王的死活与他们有何干系,而是因为蕴含在纵火凶杀中的那种简单暴戾,让他们感受到了赤裸裸的威胁。
  顿时,无数畏惧的、疑惑的、甚至是愤怒的目光,汇聚到御阶之下、那位坐着锦墩的年青王爷身上。千百年来的潜规则,官场上的事,应该用官场上的办法解决,而不是暴徒一般打打杀杀,否则官场就变成屠场了!对于这种不守规矩的暴行,手无寸铁的文官们本能的反感异常,对这位在南方力挽狂澜的王爷原本的那丝好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被上百人横眉冷对,秦雷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如春日阳光般灿烂,只有双目开阖间闪过的丝丝杀气,提醒着御阶下的百官,龙有逆鳞触之者死。
  每个人都觉得那笑吟吟的杀人目光在盯着自己,不禁感到背后一阵发凉,纷纷缩起脖子,垂首不敢与他对视。只有站在秦雷对面的哲郡王,才能看到他隐藏在袍袖下的右手,紧握成拳,青筋毕露。
  御座之上的昭武帝也有些不悦,捻须沉吟半晌,却只是点点头,沉声道:“曲爱卿退下吧!朕会严办此事的。”让龙椅下的太子殿下心中微微失望。
  曲岩躬身退下了,那位右佥都御史易惟络却还杵在场中。似乎对被人忽视有些不满,拱手大声道:“陛下,简郡王一案铁证如山,三司早已盖棺定论,天下百姓皆知,即使证据被烧了,但结论毋庸置疑。微臣恳请大理寺照常宣判。”大秦御史自来不因言论获罪,因而强项得很。
  秦雷心中不悦。轻轻咳嗽一声,示意一边的哲郡王说话。老三颇有急智,点点头,向昭武帝拱手道:“父皇,易惟络贪赃枉法、欺男霸女、目无尊长,狂妄不悖,已是天怒人怨。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昭日月!”
  众大臣知道三殿下要替弟弟出头了,只是这个借口着实滑稽。谁不知道都察院地御史虽然品级很高,但自身清汤寡水,无权无势,且又干的是捉人把柄的差事,人人避而不及,唯恐送出去的礼物。转眼就变成用来弹劾自己的赃物。是以根本无赃可贪、无法可枉,哲郡王这样信口开河,自然存了戏弄之意。百官不禁莞尔,含笑等着易御史的反击。这些靠嘴皮子吃饭的御史,最会打地就是嘴上官司。
  但这位年青的易御史显然还很新嫩,也不知两位都御史怎么合计地。竟派他出来端盘子。只见这位易御史的俊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强压着火气道:“王爷休要血口喷人,否则微臣告你诬告!”
  秦霖听了,一脸嘲讽地望着他,戏谑笑道:“易御史稍安勿躁,孤王有证据啊!”
  “啊?”易惟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地向昭武帝叩首道:“皇上,微臣冤枉啊!哲郡王这是居心叵测啊!微臣……微臣是清白的。”
  昭武帝微笑着望向老三道:“秦霖。你有什么证据啊?”
  秦霖双手一摊。一脸遗憾道:“本来是有的,但昨天晚上不小心烧了。不过既然原本有证据来着,自然可以定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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