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精校)第10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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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趴在地上的胥老爷子胥北青,自从见到三位本应该坐他上首的家主跟着秦雷出现在大厅,便止不住的心脏狂跳,不知不觉间、汗水已经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王座上的秦雷只是淡淡道:“诸位耋老请起身。”便不再言语。
  等众人谢恩起身后,卓文正便上前道:“诸位耋老,半个时辰前。王爷已经接到朝廷圣旨,任命王爷为钦差权督两省军政王。并赐尚方宝剑。”
  话音一落,屋里一片哗然,众人本来只是指望秦雷借来镇南军、守住荆州府一方平安。没想到他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南方王。虽然是‘权督’,要事毕还朝的。但县官不如现管,人家现在可实实在在掌握了这两省上下地生杀大权啊!
  一时间无论心中怎么想,众人皆老老实实跪伏于的。齐声高呼道:“实乃我南方百姓之福……”
  但秦雷今天分明是想考验考验屋里众人的心脏。麴延武又出列洪声道:“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王爷与伯赏元帅达成协议,已经接来八万镇南军平叛了……”
  这下众人无不兴奋起来,虽说每日在这聊天说话挺过瘾,但镇南军一日不答应帮忙,他们便一日不能踏实。此时听说镇南军终于出兵了,屋里气氛一下子鼎沸起来。
  看着众人欢实地样子,秦雷心中暗骂。老子的魅力还是不如镇南军啊!便看了看边上站着的徐昶,徐昶会意地点点头,站出来高声道:“大家静静……”
  徐家乃是赫赫有名的一门三国公,北有安国公徐续、中有肃国公徐继、南边便是这位荆国公徐昶。徐续乃是征东军的南路元帅、徐继掌着禁军八大军之一的铁甲军、作为徐家族长地徐昶说话自然硬气无比。
  屋里马上安静下来,只见徐昶向秦雷恭敬地一拱手,然后才对场中众人道:“王爷与两位大人为了我南方局势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如今终于请来了镇南军,我等光复家园、指日可待。实在是可喜可贺!”
  众人知道这是引子,心中对话瓤也猜个八九不离十,口上热烈附和道:“对呀对呀!是啊是啊!”心里却飞速盘算起来。
  果然,徐昶话锋一转,朗声道:“大家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打仗打的便是钱粮,镇南军日子也不好过,出人还可以,钱粮只能由我们自己筹备了。”
  下面便有暗托接话道:“公爷给个数吧!咱们按照在坐的次序分一分。好歹也要凑齐这个银子不是?”
  边上却鲜有答话的,这些人皆以成精。蚀本买卖是不做的。这八万大军的银两供给可不是个小数,更何况还不知供到哪天是个头。别看这些人家大业大,可张口吃饭的也多呀!哪能随随便便就跟着瞎起哄。
  这种情况卓文正和麴延武早就遇到过,讲与秦雷听。秦雷却拿出个怪法子,与两人参详。这法子初看有些荒唐,但仔细寻思一番,简直是神来之笔,两人对秦雷的信心又增加许多。
  见下面反应并不热烈,卓文正不紧不慢道:“各位,王爷知道你们也不容易,咱们这次不要任何捐助了。而是换个法子,众位看行不行。”
  众人听说不要捐助,却也没有多兴奋,心道不过是换个名目罢了。只是面上恭谨道:“愿闻其详……”
  没想到卓文正竟拿出个无比新鲜地法子——由钦差行辕、两省督抚共同出面,组建一个名为‘两省战后复兴统筹衙门’的机构,全面统筹负责江北山南战后的重建、复兴事宜。当然,这个衙门的首要任务便是,筹措到光复两省的钱粮。这个简称‘复兴衙门’的机构带有明显地商社性质,允许在座各位出资襄理,将来的主事权也采用按出资份额表决。
  卓文正最后道:“至于具体细节,稍后会发到在座的手中,三日后,在总督衙门中将举行招标会,希望大家到时参加。”
  这个法子实在太过新鲜。这两省基本上被弥勒教糟蹋了个稀巴烂。战后的重建、乃至复兴,虽然朝廷、两省衙门肯定要占大头,但余下部分也不知含有多大机遇和利润。
  这是一直沉默不语地秦雷开口了:“诸位……”
  屋里马上鸦雀无声下来,众人齐刷刷望向这位权柄滔天的南方王。当秦雷威严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他们甚至感觉连呼吸都带着一股燥热,恨不得将自己的心都掏出来,奉献在王爷面前。以换来王爷对自己家族的垂青,这就是权势的奇特魅力。
  秦雷见众人都雌伏在自己地目光之下。这才缓缓道:“弥勒教肆虐、南方百姓正处于阿鼻地狱之中,等待我等搭救。”
  说着秦雷按着宝剑起身,缓缓走到大厅中,沉声道:“此时此刻,国难当头,尔等切莫只顾着私心,却忘了你们地财富地位因何而来、是谁奉养?”声音逐渐冷峻道:“不要总是问这个国家能给你什么?要好好想想自己给了这个国家什么!谁在这个时候算计。孤王饶不了他。”
  诛心的字句仿佛一股冷冽秋雨,浇熄了众人胸中地蝇营狗苟。
  秦雷攥紧剑柄,稍微缓和道:“至于战后,你们应得的,一分也少不了。”
  就在众人以为雷霆已过时,秦雷突然抽出腰间华丽的宝剑,劈手斩断一张木桌,声音无比严厉道:“但是谁要是还敢首鼠两端。存了什么鬼蜮想法的话,这张桌子,就是他的下场。”
  说完,插剑回鞘、径直出了大厅。
  静悄悄的大厅,有滴滴答答声。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面色惨白的胥老爷子捂着被划伤地面颊。无力地跪在地上。
  原来秦雷那一剑,还伤到一个人。
  不知情的皆以为这位老爷子倒霉透顶,而麴延武却知道,胥家危矣。
  自从初八日到今天,麴延武除了拉撒睡觉,寸步都没有离开秦雷。不是两人关系好到令人悚然,而是秦雷不放他走。麴延武知道了秦雷对镇南军的影响力,自然也明白了在弥勒教与秦雷这两边,胥家应该怎么选择。
  但是秦雷这样做,就是很明显告诉他。不准通知胥家。果然胥老爷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看着弥勒教势大。居然敢去勾勾搭搭,妄图两头讨好。正中了秦雷下怀。
  若不是秦雷住着人家的园子,又看在他麴延武的那点面子上,早就发兵抄家了事了,断不会有今日这一出的。他上前扶起凄凄惨惨的胥老爷子,把他搀到后堂上药。
  简单地止血包扎之后,麴延武望着昏昏沉沉的胥老爷子,沉声道:“王爷已经确切掌握你家与弥勒教来往的证据了。”
  胥老爷子惨笑道:“两省之内,与弥勒教没有瓜葛的怕不多吧!”
  麴延武见他还心存侥幸,愠怒道:“清醒清醒吧!老伙计。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现在是平乱时期,重典治之!问罪只需莫须有啊!”
  胥北青犹自强撑道:“我胥家百年豪门,我儿耽诚还是山南巡抚呢,他还能拿封疆大吏如何?”
  麴延武冷笑道:“王爷划破你面颊,用的就是天子剑。三品以下先斩后奏!你说如何?”他心道,要不怎么说气数一尽、浑噩昏沉,也不知我这番人事还有用否。
  转念又想到,罢了罢了,王爷怕我心生别扭,才给了这个机会,我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若还不开窍,便也怪不得我了。
  果然胥北青犹自絮叨道:“老夫先是把园子献出来给他住,上次你们筹款二十万借兵,也是我胥家一力承担。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呢?走到哪都说不通这理啊?”说着又硬气道:“老夫要与他对质,看看他为什么要如此不公?为什么要针对我胥家!!”
  麴延武心中好笑,不是为了你那运河还能为了什么?却也不再言语,起身拱手道:“年兄再考虑考虑,以免酿成千古祸。小弟还有差事,就不奉陪了。”说着,起身离了后堂。只留下胥北青兀自生着闷气。
  生了半天气,胥北青便想见秦雷,说个明白,但护卫说:“王爷正在与大人们议事,吩咐不得任何人打扰。”
  他看到那三家的下人待在外面等候,又气愤无比,呼喝道:“为何他们三家可以进去,我们胥家就不行?这不公平!不公平!”家里地下人实在看不下去,便把他扶到轿中,逃跑似的回了城里的家中。
  到了府门口,却见到有一顶八抬官轿停在那里。憋了一肚子气的胥老爷子顿时喜上眉梢。
第157章
四大家
  此时规矩,三品以上大员才可以乘坐八抬大轿。
  胥老爷子顿时来了精神,甩开下人搀扶的手,一边院里奔去,一边颤声叫道:“可是耽诚回来了?”
  早有人进去通报。不一会,一个身穿紫色官袍的中年人从内堂出来,迎上老者。刚要行礼,便看到他半边脸上的绷带,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道:“爹,你这是?”
  胥老爷子见真的是大儿子回来,立马感到有了主心骨,拉着儿子的手哆哆嗦啰嗦说不出话。胥耽成赶紧把老爹迎进屋里,又端茶倒水,好一个安抚,老爷子这才回过劲来,长叹一声道:“爹爹交了一群白眼狼啊……”于是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个遍。
  坐在下首的胥耽诚捻着胡须听着,越听越是胆战心惊,等老爹说完,这才硬着头皮问道:“爹爹,别的先不说,就说这结交匪人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吧?”
  老头子撇嘴道:“那又怎样?儿啊!咱们这荆州府有几家没有给那些佛爷上过孝敬的?就是昨儿,还有两家托为父与那边说项,要是有个万一,求他们能手下留情呢。”说着还有些不屑道:“两个老抠一人才出了两万两,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胥耽诚摸了摸额头,已经满是汗水。他想笑一下,却发现自己面部僵硬无比。只能嘶声道:“爹爹,胥家大祸临头了……”
  胥北青见自己最大的依靠如是说。这才慌了神。忐忑道:“儿啊!不会吧!你可别吓爹爹啊?”
  胥耽诚毕竟是督抚大员、一方诸侯,很快恢复了镇静,思索一下家族地处境,对胥北青道:“爹爹,孩儿前日便收到朝廷行文。隆郡王殿下掌尚方宝剑、督两省军政,却不是唬人的。”
  胥北青有些失神地望着儿子。等着他的下文。
  “当前两省最根本的问题、便是平乱。人家只要给咱们扣上顶通敌的帽子,便可以反手将咱们灭掉。只要这位王爷能把弥勒教给平了,莫说铲了咱们一家、就是把南方大族悉数铲平,京里那些首脑说不定暗地里还要额手相庆呢。”他毕竟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对京里地态度或多或少是有些了解的。
  胥北青呼吸已经有些急促,心怀侥幸道:“不至于吧!咱们纳了那么多供奉……”
  胥耽诚有些惊讶地望着父亲。不知道一向精明的老头子,为何变得如此可笑。但再可笑那也是自己的老爹,他尽量保持语气上的尊敬道:“咱家掌着南运河,父亲难道不知五万镇南军、二百艘运兵船,两天以前便在运河上飘着了吗?”
  胥北青讶然道:“一打仗,航运也断了。为父也就没管运河上的事情。”转而气愤道:“我还嘱咐你二弟紧盯着点,有问题赶紧禀报,”
  胥耽诚摇头道:“先不说这些。孩儿的意思是,算时间,这五万人正好与那两万步军同时出发。这说明了什么?”
  胥北青终于泄气了,瘫坐在椅子上,是呀!这说明当时隆郡王早就预料到弥勒教会造反。第一次去镇南军大营时便已经与伯赏元帅谈好了,根本用不着再跑第二趟。之所以又装模作样去了一趟,分明是为了拖时间,拖到局势恶化、拖到只有他能解决问题、拖到所有官绅不得不仰他鼻息、拖到他想对付的人犯错误……
  想通这个关节,往日地清明又回到老家主身上。他拢了拢额前散落的白发,苦笑道:“一个‘拖’字,就轻而易举地将事情引导向他希望的方向。这份老辣沉稳不是少年人能有的。隆郡王背后有高人啊……”他真说对了,秦雷用飞鸽问计于馆陶,便只得到这一个字的答复——拖。
  胥耽诚见父亲恢复正常,便把话说得跟直接:“不管背后有什么高人指点。最后拿注意的也是他自己。眼看着整个南方陷入一片暴乱、每日都有几千人死亡、几万人流离失所。还能沉得住气,单单这份毒辣的心性、这种视人命如草芥地态度。就不是咱们可以幻想可以网开一面的。”
  也不管父亲苍白的脸色,胥耽诚继续危言耸听道:“而且孩儿猜测,那位王爷布这个局,就有取咱们胥家而代之的题中之意。”
  胥北青咽口唾液道:“那怎么办?听你这意思是咱们在劫难逃了?”他终于开始慌了,上百年的家族若是一夜之间灰飞烟灭,他就是死,都没脸见地下的祖宗。
  胥耽诚不忍看父亲脸上地惶恐,安慰道:“既然今日麹世叔跟您说了那番话,就说明王爷知道围三阙一的道理,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而且孩儿好歹还是山南抚台,他若想掌握山南也离不了孩儿的帮助。所以爹爹不必太过焦急。”
  老头子这才把心放下来,嗔怪道:“你这孩子,干嘛说得那么严重?不知道为父老了,受不得惊吓了?”
  胥耽诚陪笑道:“是孩儿的不是。”
  胥北青欣慰地望向大儿子,自豪道:“我胥北青虽然有三个儿子,但只有你才让为父觉得,我胥家后继有人啊……”然后面色决绝道:“耽诚啊!你说该怎么办吧!只要能保下咱们胥家的根基,为父都听你的。”
  胥耽诚沉声道:“交出运河、带着小弟负荆请罪。”
  胥北青‘哎呦’一声,叫道:“真是要了为父的老命啊!不行不行!”
  胥耽诚也不着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对老爹分析一遍,这才让老头子勉强点头。
  ……
  晴翠山庄荷花湖上有一小亭曰‘凝翠’。飞檐四望、碧瓦朱栏,于亭中环视、莲叶接天,倘有微风拂过,便会一片碧波荡漾,令人如在瑶池之中。
  此刻亭中支起一张圆桌,上面摆着黄瓜萝卜、甜葱青豆等十几样时蔬,竟是一桌道道地地地农家青苗宴。
  卓文正正陪着徐乔卓三位阀主说话。此时桌边还有两个空位,四人也就只喝些茶水等候那二位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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