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天女传(精校)第3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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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中年妇人救醒女儿,那老者亦已跳起,三人同时大呼,帮唐经天斗这恶丐。这恶丐右手挥舞铁剑,敌住唐经天的游龙宝剑,左手挥舞“剑鞘”敌住那父女三人的兵器,右手守多于攻,左手却是攻多于守,唐经天使出追风剑法的精妙招式,霎眼之间,斗了二三十招,那疯丐头上冒出腾腾热气,汗流满面,唐经天知道神芒已循着穴道攻他心肺,手底更不放松,刷刷两剑,分心直刺!
那疯丐双眼一睁,目光如电,扫了一下,蓦然喝道:“浑小子,你动了真气,还要命么?”唐经天咬牙一剑,那疯丐举剑一挡,在火星蓬飞中忽然一个筋斗,翻出门外,唐经天举步欲追,忽觉遍体有如针刺,一股腥气似从心肺之间泛出,直冲喉头,陡然间,但觉金星乱冒,眼前一片黑漆,跌倒地上。
唐经天急急运气镇护心神,只听得满屋子的脚步声,哗叫声,道谢声,那老者道:“老镖头且休言谢,请来帮眼看看这位朋友受的到底是什么伤?”唐经天口不能言,心头也渐觉麻木,迷糊中似听得周围纷纷议论的声音:“咦,这是什么暗器?”“不可乱用解药,用得不对,反而会加重伤势。”“咦,怎么好像蛇咬的伤口?”“看,这脸上的黑气,真像是被毒蛇咬的!”“谁带有金针,刺一点毒血看看。”“不必看啦,这暗器准是用毒蛇的口涎炼的。”这时间唐经天只觉脑袋好像有一块铅块似的,越来越沉重,身上好像有无数小蛇游动,乱啮乱咬。唐经天想叫他们取出他囊中的用天山雪莲所炮制的碧灵丹,只是舌头亦已麻木,旁边的人只听得他发出“咿呀”的模糊声音,越发手忙脚乱。再过片刻,唐经天隐隐听得有人说道:“且看这个药能不能用?”眼睛一黑,立刻失了知觉。
到唐经天有了知觉之时,已是七日之后。唐经天可不知道过了这么长的日子,只觉得似从一场恶梦中醒来,迷迷糊糊地依稀记得前事,张眼一瞧,但见红日当窗,窗外花枝颤动,房中缕缕幽香,很是舒服,耳边听得柔声说道:“谢天谢地,醒过来啦!”只见那两母女坐在床前,含笑地看着自己,那柄游龙宝剑,悬在床头。
唐经天道:“我怎么会在这儿?这是什么地方?”那中年妇人道:“霞儿,端一碗参汤来。”柔声说道:“你中了那疯丐的喂毒暗器,已躺了七天啦。这儿是我们的家。”唐经天闭目一想,想起那疯丐的怪状,打了一个寒噤,道:“多谢你啦。”那妇人道:“我们才该谢你。”少女端了参汤进来,唐经天呷了两口,神智更见清醒,那妇人道:“霞儿,把唐哥哥换下的衣服拿出去,那两件新衣裳你缝好了没有?”少女答道:“早缝好啦。”唐经天闻到衣衫上的一股腥臭之味,又见这两母女双眼发红,想是熬了几个夜晚,守护自己,心中大是过意不去,道:“活命之恩,终身不忘!”那少女格格一笑,道:“妈,他爹爹当年是不是也这样文绉绉的?”那妇人笑道:“这暗器的毒真是人间少见,说来还是你自己医好的,多谢我们做什么?”唐经天道:“怎么?”那妇人笑道:“幸好我认得你这把游龙宝剑,又知道碧灵丹的用法,要不然我也束手无策。”
那妇人笑了一笑,往下说道:“先是那药商看出这是蛇毒,送了你两丸专解蛇毒的药丸,那药商原来是专卖北京最著名的乐家药材的,他感谢我们打退强盗,不惜以最珍贵的灵药相赠,但也只是能暂时阻遏毒气不至发作,我们雇了一乘竹轿,将你抬回家中,替你推摩挤血,都没有用。我忽然想起,你既是这柄游龙剑的主人,囊中定有天山的灵药碧灵丹,我用雪水将灵丹开了,一半内服,一半外敷,呀,那疯丐的暗器,奇毒真是世间罕有,以天山雪莲这样善解各种无名肿毒的灵药,也得花七天工夫!”
唐经天神智清醒,想起那晚之事,又听她现在的说话,不由得问道:“你认得我爹爹吗?”那妇人微微一笑,脸上忽然泛起一层红晕,就像那晚她初见唐经天之时,一模一样,轻掠云鬓,低声说道:“何止认得,我们还是青梅竹马之交呢!你爹没有和你提过铁掌神弹杨仲英的名字吗?我就是铁掌神弹的女儿。”唐经天叫道:“呵,原来你就是杨柳青,嗯,杨伯母。我妈常说起你。”那妇人柳眉一扬,道:“你妈好?”唐经天道:“好。我妈说二十多年之前,他们都曾受过你父亲的大恩,我爹曾在你爹门下习技五年,说来你该是我的师叔。”那妇人想起二十余年前的情事,尴尬笑道:“你爹爹好?”唐经天道:“好,我爹在天山之时还供奉有杨师祖的灵位呢。”那妇人这才真正开颜一笑,道:“我们本来是要到天山探望你的父母的,想不到在这儿遇见了你。这也真是缘法。”
原来这妇人名唤杨柳青,曾经是过唐晓澜的未婚妻,后来解除了婚约,才改嫁五行拳名家邹锡九的。女子最难忘初恋情人,杨柳青虽然生了女儿,心中还不时会忆起往事,与唐晓澜多年不见,难免悬念。邹锡九也知道妻子情意,深知她与自己已是一对恩爱夫妻,对唐晓澜的忆念绝非旧日之情,而且他也想见唐晓澜一面,因此陪着妻子远来。他们本来是在山东杨仲英的旧家居住,三年之前,为了一桩事情,才搬到四川来的。
唐经天中毒太深,醒后数天,才能扶壁试行,看来非疗养一月半月,难以恢复。因此只好在邹家住下来。邹家三父女对他爱护备至,尤其是杨柳青,简直将他当成亲生儿子一般,百般呵护。杨柳青的女儿邹绛霞天真活泼,有如依人小鸟,时常请唐经天指教武功精义,唐经天初初伤愈,她就扶他在庭院里散步,唐经天心无邪念,也并不以为意。
过了十天,唐经天除了体力尚差之外,毒气已经去尽,人亦渐渐复原,这一晚和邹绛霞在屋外散步,屋外花影扶疏,月光如水,这时已是春尽夏来,茉莉花开得正香,晚风吹来,中人欲醉。
邹绛霞笑语盈盈,不知怎的提起天山,邹绛霞问道:“天山之上好不好玩?”唐经天道:“住惯了不觉怎样,若没有到过的人,样样都会觉得新奇,那里终年积雪,冰河交错,从山顶望下,就像千百道银色的长龙一样。”邹绛霞道:“呵,那岂不成了神话中仙女所居的琉璃世界了?”唐经天道:“我还见过冰宫呢!”骤然想起冰川天女,不觉黯然。邹绛霞道:“在天山上吗?”唐经天道:“不,不在天山。”邹绛霞忽然发现唐经天似是有点郁郁不欢,忙问道:”提起天山,你定想家了?待你伤好之后,我们都陪你去。”唐经天道:“不,我还要到川西一趟。”邹绛霞道:“在天山上,寂不寂寞?”唐经天道:“我们有几家人家,时常来往,也不算寂寞。我姨妈也在天山,她最欢喜顽皮的女孩子。”邹绛霞道:“嗯,我听妈妈说过,她说你妈姐妹俩非常相像,好玩得很。”唐经天笑道:“她们本是一对孪生姐妹,有时候连我也分辨不出来。”邹绛霞笑道:“你的表兄弟像你么?”唐经天道:“不像。”忽地笑道:“我的表妹倒有点像你。”邹绛霞道:“你的表妹美么?”唐经天道:“很美,像你一样。”邹绛霞道:“你说谎,她一定美得多!”忽地笑道:“我妈说你神情举止,都像你父亲少时一样,那么你也一定是个多情种子了?”
此话突如其来,唐经天一怔道:“什么?”邹绛霞道:“你爹以前在我外祖家曾写过一首词,那张词笺,我妈还收着,我瞧着好玩,带在身边,想请你解给我听,我不大懂,但读起来也觉得写词的人,一定多情得很。”邹绛霞女孩儿家,口没遮拦,唐经天听她谈论自己的父亲,却有点不好意思,但心中好奇,便道:“你带在身边么?拿来给我瞧瞧。”
那张词笺已有点残破了,但每一个字都还完整,填的词牌是《百字令》,词道:
飘萍倦侣,算茫茫人海,友朋知否?剑匣诗囊长作伴,踏破晚风朝露。长啸穿云,高歌散雾,孤雁来还去!盟鸥社燕,雪泥鸿爪无据!
云山梦影模糊,乳燕寻巢,又惧重帘阻;露白葭苍肠断句,却倩何人传语?蕉桐独抱,霓裳细谱,望断天涯路!素娥青女,仙踪甚日重遇。
这首词本来是唐晓澜当年思忆吕四娘而写的,杨柳青一知半解,却误会成是为她写的,保留至今。邹绛霞道:“你妈妈真好福气,你爹爹把她当成仙女呢!你妈那时候为什么将他冷淡?”她把词中的“素娥青女”当成是唐经天现在的母亲,唐经天却是心中奇怪。
唐经天反复吟哦,细味词中之意,乃是怀念远人,而又有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幽怨,唐经天心道:“那时父亲正住在杨家,这首词自然不是写给杨柳青的了。”他也不知此词来历,只道是父亲当年写给母亲的词笺,暗自笑道:“我只见爹爹和妈妈相敬如宾,原来当年也曾闹过一场别扭。”邹绛霞微微笑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想来你也是个多情种子的了,可惜你的小表妹不在身边呵。”
这首词缠绵悱恻,如怨如慕,唐经天反复吟哦,想起冰川天女,不觉痴了。见邹绛霞笑语盈盈,一副无邪的天真少女神态,心中暗自笑道:“你哪里知道,我的小表妹不过像如今之你,当年你母亲一样,而我也和我父亲一样,心中怀念的实是另有其人。”
邹绛霞见唐经天忽而沉思,忽而微笑,既似意恼,又似神伤,只道是自己说错了话,撩起他的情绪,心中暗暗后悔。忽听得唐经天轻轻咳了一声,茉莉花下,她的母亲走了出来,邹绛霞嗔道:“妈,你为什么偷听我们说话?”杨柳青笑道:“你们说了什么话来了?连妈也听不得。”她俩母女有如姐妹,说惯笑话,唐经天却是有点尴尬,问道:“伯母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出来?”杨柳青看了他们一眼,道:“是呵,是很晚了。”
唐经天面上一红,只听得杨柳青缓缓说道:“经天,你现在尚未完全恢复,霞儿你陪唐哥哥玩,可不要离开家门太远。”邹绛霞见母亲这回说话,不似取笑,问道:“这是为何?”杨柳青道:“经天,你还记得那疯丐吗?”邹绛霞打了个寒噤,抢着说道:“这丑八怪,死麻疯,烧变了灰我也记得。”唐经天笑道:“其实他也不算丑怪,不是有意的吓人的时候,看来倒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话说出后,心中忽然一动,暗暗诧异。
唐经天曾听父母谈过他们当年在海岛上大战毒龙尊者之事,毒龙尊者曾经是个大麻疯,后来逃到海岛中自己疗好,因而憎恨世人。唐经天曾读过一些医书,心中想道:“像他那样满身疙瘩,麻疯病该是染得很重的了,何以眉毛并不脱落?莫非他也是和毒龙尊者一流人物?”又想道:“若然如此,那他的病也该早已治好。何况毒龙尊者当年逃到海外,练了几十年才练到上乘武功。他这样年青,患了麻疯,自然无人肯教,他又怎么练到了一身上乘的武功?”忽然想起莫非他是毒龙尊者的徒弟,但这是绝不可能之事。他的母亲曾经谈及,当吕四娘将毒龙尊者收服之后,毒龙尊者回到中原,不到三年就死了。那时这疯丐最多不过是三两岁,说话还未说得清楚的娃娃。
唐经天本是个心思灵敏的人,病愈之后,神智清明,细想那疯丐的音容举动,只觉有不少可疑之处,问杨柳青道:“伯母,你提起这个疯丐,莫非他又在附近出现了?”杨柳青道:“不错,邻县一个武师前来报讯,说是他们那儿发现这么样的一个怪人,专与武林好手作对,听说唐老太婆也给他打了,那位前来报讯的师傅还想邀请霞儿的爹去助拳呢,他却不知我们早与那疯丐会过了。”唐经天一想,自己尚未复原,若然那疯丐一来,的确无人是他对手。邹绛霞问道:“是那个曾教我打过暗器的唐老太婆么?”杨柳青道:“不错。”笑对唐经天道:“二十多年前,她的丈夫被你的姨母所杀,那时她曾几次向我们寻仇,后来得人化解,如今与我们反而成为了好友了。”她们所谈的“唐老太婆”就是唐赛花,算起辈分来亦即龙灵矫的师姐。唐经天心中一动,他本来要去寻访唐家的人的,却原来就在邻县。
邹绛霞骂道:“该死的大麻疯,真是像乱咬人的疯狗一般。”唐经天道:“伯母可知道他的来历么?”杨柳青道:“听你邹伯伯说,这疯丐是最近两年才出现的,他从中原到西北,专找武林中的成名人物,羞辱一番,便扬长而去,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唐经天沉吟不语,心中反复思量,不得其解。忽听得杨柳青道:“这个疯丐已够怪了,还有更怪的呢!”邹绛霞道:“怎么个怪法?”杨柳青到:“居然有两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肯与这大麻疯一道。”唐经天吃了一惊,道:“什么?。”杨柳青道:“有人见他们三人一道,还有说有笑呢。听说那两个女的也曾进入唐家,详细情形可就不知道了。”唐经天大为奇怪,心中想道:“难道这两个女子竟是冰川天女与她的侍女幽萍?”想冰川天女何等高傲,等闲之人都不放在她眼内,她肯与那麻疯一道?此事说来实是过于怪诞,难以入信。但除了她们二人,又还有谁称得上“美若天仙”?
他没想到,这两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当真就是冰川天女和她的侍女幽萍。她们到了哈吉尔,得见白教法王,问明了入川的道路,方向是走对了,可是却走了几次岔路,进入雀儿山时,反落在唐经天之后,这天她们也到了雀儿山的险峻之处,幽萍忽然低声惊呼,跃后数步,冰川天女一看,只见岩石之下,卧着一个乞丐,挡着去路。这乞丐衣裳破烂,露出两条手臂,臂上结满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疙瘩,还有几处疮口,现出暗紫色的皮肉。面上一片红云,略带浮肿,形象十分难看,冰川天女不识麻疯,见了这乞丐奄奄一息的样子,起了怜悯之心,略一思量,对幽萍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把他扶起来,待我看看。”幽萍想不到主人竟有如此吩咐,大感为难。
冰川天女道:“此地人迹罕到,我们不救他尚有谁救他?幽萍,你快去将他扶起。”冰川天女未经世故,一片好心,却未想到,既然此地人迹罕到,这乞丐就定非常人。幽萍无奈,上前两步,瞧了那乞丐一眼,道:“我看他只怕不能活了。”冰川天女道:“你怎么知道?”幽萍折了一枝树枝,轻轻一撩,道:“你看他僵卧如死,已经不能动了。”话未说完,那乞丐忽然打了个呵欠,伸了一个懒腰,坐了起来,张开两双呆滞无神的眼睛,木然地看了冰川天女一眼,呻吟说道:“我快死啦,你们还欺负我吗?”冰川天女听他说话,声音虽然微弱,却无气败神衰之象,于是对那乞丐微微笑道:“你一定是饿了多天了,先吃点东西。”将一只熟羊腿递到他的手中,那麻疯漠然无动于衷,既不感激,更无道谢,将羊腿拿了过来,片刻之间,嚼得干干净净。冰川天女道:“你怎么长了满身毒疮呵?”那乞丐把眼一睁,道:“我生来就是如此,你怕看就走远些。”冰川天女道:“我不是讨厌你,我是想给你医治。”那乞丐道:“你给我医治?”眼睛眨了一下,随即又毫无表情。
冰宫中有的是各种灵药,冰川天女随身亦携有多种,只道他患的是一般毒疮,便拿出一瓶专解无名肿毒的药粉,递给他道:“你将这药敷上,看看如何?”那乞丐敷了手面之后,打开赤膊,背上有一个个坟起的结节,道:“我敷不到。”冰川天女道:“幽萍,你给他敷。”幽萍不敢不允,折了一支树枝,裹以白布,在山涧中一浸,醮上药粉,替他搽了背脊。那乞丐道:“这药凉浸浸的,果然不错,但我这疮以前也曾医过,百药无效,你的药未必就能将我医好。”冰川天女道:“再过两天,若这药无效,就再试第二种。”幽萍急道:“我们还要赶路呵!”那乞丐盯了幽萍一眼,道:“好极啦,我正愁找不到食物,同你们走,既有药医,又不愁没吃的。”冰川天女本未想到与他同走,但话一说出,那乞丐立即缠上,冰川天女稍一踌躇,道:“好,救人救彻底,那你就跟着走吧,你能走吗?”那乞丐道:“我一吃饱,走山路那是毫不费力。”拾起拐杖,就跟在冰川天女后面。
冰川天女同他走了两天,到了雀儿山南面,远远望去,已可见到山下的人家。这两天来,那乞丐都是一声不响,冰川天女打了野兽,烤熟了分给他吃,他亦照样大嚼,并无道谢,药敷了两天,他身上的红肿稍退,尚未知效果如何。幽萍心道:“过了雀儿山,就是人烟稠密之地,带着这样一个乞丐同走,岂不教人笑话?”正想和冰川天女说,那乞丐忽然坐了下来,对冰川天女道:“你不怕我吗?”冰川天女奇道:“我为什么怕你?”
那乞丐喃喃自语道:“世上谁都怕我,就只有你不怕我。”幽萍噗嗤一笑,道:“你有什么本领,别人要怕你?”那乞丐道:“不错,你说得对,别人不是怕我,是讨厌我!”冰川天女瞪了幽萍一眼,那乞丐又道:“你为什么救我?你不讨厌我的毒疮吗?”
冰川天女道:“我母亲一生崇信佛法,她对我说过佛祖的故事,佛祖曾割肉喂鹰,舍身救虎,又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救人,佛祖宁愿如此,我虽然不是佛门弟子,但母亲的话却没有忘记。”那患麻疯病的乞丐双眼一睁,似愠似怒,却忽地冷冷一笑,道:“原来你之救我,竟是当成下地狱救人一样,那我岂不成了地狱中的恶鬼了?”冰川天女道:“我没有这样的意思,嗯……”心中感觉这乞丐无可理喻,本想解释却又忍着。
那乞丐又看了冰川天女一眼,道:“你身佩宝剑,想必是个大有本领之人了?你的宝剑可以借我一看么?”幽萍又噗嗤一笑,道:“我们的公主本意是要救你,她的宝剑若然借给你看,那就反而害了你了。”那乞丐道:“怎么?”幽萍道:“她的宝剑不是常人所能看的,看了不死也得大病一场。”那乞丐道:“这样厉害?”言下之意,大不相信,忽又拍掌笑道:“那更妙了,我既怕野兽吃我,又怕别人害我。你们既有这样大的本事,又有这样厉害的宝剑,那我跟着你们,就什么也不用怕了。”幽萍眉头一皱,道:“谁要你跟!”那乞丐道:“救人救彻底,你们刚才说得如此好听,现在又不理我了吗?”幽萍心道:“那都是小公主惹的麻烦,我几时说过救你?”冰川天女心中一动,道:“你既然愿意跟我们走,那就一同走吧。”这乞丐居然能看出她的宝剑,冰川天女也不禁暗暗心疑了。
幽萍无奈,只好让那个乞丐跟着她们,走了半天,眼前一亮,只见一条瀑布像一张珍珠帘子从山上倒挂下来,那乞丐道:“我走不过去啦。你背我过去。”幽萍大怒道:“你这个人怎的如此不知自量?你就是我的父亲我也不能背你。”那乞丐道:“那还说什么入地狱救人?上有瀑布,下有山涧,你们跳得过去,我可不能。”索性在山涧边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幽萍哭笑不得,怒道:“小公主不要再理他啦!”冰川天女道:“且慢。”正想说话,忽听得一声怪笑,声震山谷,半山乱石堆中忽然跳出两人,为首的正是赤神子。
赤神子晃动鲜红如血的手掌,哈哈笑道:“小妖女,咱们又碰上啦,唐经天那臭小子今日可不能再庇护你了!”纵身一跃,立即跳到冰川天女跟前,双掌一错,连环拍出。后面那人也跟着一跃而下,冲着幽萍就是一拳,幽萍飞身闪避,但那人拳势来得猛极,幽萍刚一闪身,拳风已到背后。
这人乃是赤神子邀来的助手,名叫谷石君,是雀儿山的野人,练就一身金钟罩功夫,刀枪不入,他一身之力可以击毙猛虎,赤神子在慕士塔格山的绝峰之上,吃了冯琳的大亏之后,心中不忿,仍想与唐经天为难,所以邀了他来,准备对付唐经天与冰川天女,今日在此撞上,见唐经天不在,赤神子更是气焰高涨。
谷石君一拳直击,幽萍闪身一跃,谷石君手臂一弯,斗大的拳头横勾了过来,看这拳势幽萍万万躲闪不了,冰川天女正在抵御赤神子的急袭,无暇回顾,见此情状,叫了一声:“不好!”忽见谷石君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大声骂道:“你找死么?”原来是那个乞丐,不知怎的,忽然在地下一滚,恰恰滚到了谷石君与幽萍之间,就像一块拦路的石头一样,谷石君几乎给他绊跌。
谷石君大怒,提起右足,一脚踹下,那乞丐“哎哟”一声,抱头一滚,谷石君这一脚快捷异常,竟然没有将他踹着,不觉怔了一怔,陡见眼前寒光连闪,冷意沁人,冰川天女连发三枚冰魄神弹,都打中了谷石君的穴道。
谷石君一身铜皮铁骨,被寻常的暗器打中穴道自是无妨,但那冰魄神弹挟着奇寒之气,从毛孔之中钻入,谷石君也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冰川天女趁此时机,冰剑一展,已将幽萍护住。
只见那乞丐滚到数丈之外,头枕一块大石,眼睛半开半闭,懒洋洋地看着眼前这一场凶恶的厮杀,赤神子喝道:“哪一条线上的朋友,识相点儿。”那乞丐伸了一个懒腰,叫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妙!不妙!”突然又是一滚,赤神子身形方起,他又已滚到三丈开外,枕着另一块石头,仍然是懒洋洋地眯着眼睛,装出一付没事人的闲观神气。赤神子这飞身一扑,本想将那乞丐一掌击毙,一击不中,也不禁心中凛然。正想追踪,再施杀手,却听得谷石君大叫一声,原来他又中了冰川天女一剑。
谷石君的硬功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但冰川天女的宝剑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宝物,她不用损伤敌人的皮肉,只那股奇寒之气,已令人禁受不住。谷石君的内功未到火候,被她在瞬息之间,连刺三剑,体内的血液,都几乎冷得凝结,禁不住哇哇大叫。
赤神子当初邀谷石君相助,原是想用来对付唐经天,不想唐经天不在,他那一身金钟罩的功夫,却恰恰被冰川天女的冰弹冰剑克制,展不出来。赤神子顾不得那个乞丐,急急回转身来,先解谷石君之困,只见他呼呼呼连发三掌,热风四播,冷气全消,谷石君身上暖和,精神一振,又再挥拳急上,助友强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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