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之歌(校对)第240部分在线阅读
“别老是这么一惊一乍的行吗?丢人死了!我没什么问题,这段时间里我研究出来,这可能是参悟剑道的后遗症,或是出岔,或是某种必经的修练过程……当然也不排除是我早先乱吃东西,吃坏了的结果。”
迎着夜风,雅德维嘉拉拉胸口的衣襟,道:“总之,在某个特殊条件和充足月光下,我会短暂回复原貌,不过力量好像没变回去……也没差啦,我本来就不靠纯力量吃饭的。”
“什么特殊条件?”
胡燕徒暗自吞了下口水,脑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尽可能为师父满足这个条件。
“高浓度的魔力笼罩之下。”
“呃,什么样的情况,才能造出高浓度的魔力环境?”
“很简单啊,直接跑去索蓝西亚就成,那边的魔力、灵气超浓,白痴都可以练上大魔法师,再不然……一堆大魔法师围着你施术,治疗或是围殴,这样也可以凝聚出高浓度的魔力环境。”
说到这里,雅德维嘉忽然愣了一下,“对喔,那我们飞得好端端的,又不是到了索蓝西亚,你个白痴甚至是往东在飞,都回到雨林了,为什么会有高浓度魔力环境?”
话还没说完,飞剑像是冲入一团胶水当中,整个被空气压力黏滞住,不是不动,但动得很慢、很吃力,而九个虚渺的尸骸黑影,则在他们周围出现,将他们包围,正是契拉东赞手下的亡灵祭司。这阵仗,两人都不陌生,可和之前相比,这些亡灵祭司身上的尸味淡了,死亡气息却更浓了,修练之路正在由实化虚,更为接近魂体,也更能发挥亡灵之力。
刚才飞得专注,只看到脚下尽是云海,没去在意云下有什么,现在一下被定住,底下云层也被破开,地面上是一片不见边际的密林,黑夜中也看不清楚什么,直到两人运足目力,这才发现,林间无数黑影窜动,不知有多少兽人,正在底下狂奔,从身影来看,应该是那些兽尸兵,而若视线看得到的地方都有,那估计怎么也有十多万之数。
御剑飞行的速度很快,不过胡燕徒和雅德维嘉一直是贴着雨林的边缘在飞,虽然路线有些失控,顶多也就是入雨林几十里,距离雨林中心还远得很,无论如何也不该撞上敌军,而且,这么多的士兵前进,就算再怎么小心,也必然会发出不小的声音,更别说那么多的僵尸,集体迫近,尸气冲天,就算不是术者都能察觉,可偏偏……
哪怕是此刻亲眼目睹敌人的大部队,胡燕徒与雅德维嘉仍是什么都没察觉,没气息也没魔力波动,这表示……一个架构异常复杂的超大范围法阵,正笼罩住这十几万兽兵,封锁住气息,也封锁住一切的声音,让他们在最隐密的情形下高速移动,而他们要去的地方,当然只会是亢龙河谷,要趁那边以为他们还没有动作的时候,全力出击,要一举将亢龙河谷拿下……
如果不是因为胡燕徒御剑乱飞,意外闯到这里,恐怕直至大祸临头,河谷里的人还什么也不知……
一下碰上这么多的敌人,胡燕徒倒抽了一口凉气,这绝对是灭顶之灾,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冲回去报信,可再朝身旁打量一眼,他又觉得……这些兽不兽、鬼不鬼的东西,应该不会让自己轻易如愿……
“干什么愣在这里?别告诉我你是被这些丑八怪吓怕了,这点程度而已,更丑怪的我都看过。”
雅德维嘉冷笑道:“还是这点咒封就让你给跪下了?傻瓜徒弟你不是这么没用吧?”
这点咒封?
胡燕徒苦笑了一下,自己可不觉得这算小阵仗,九名高等术者联手施压,又是奇袭得手,抢得先机,自己现在身上就像压了千斤重锁,动作困难,想往前推进一寸都很困难。敌人既然敢现身出来,自然对这手法有相当的信心,事实上,若自己观察得没错,这不是简单的定身咒封,而是把一定范围之内,整片空间一起封冻起来,涉及空间法则的高级货,除了雅德维嘉这样的变态角色,谁能不当回事?谁有本事无视?
“喂!我说你在想什么东西啊?这是东方那个短命小鬼的风格,没事爱多想,你和他又不是一类人,学他的战斗风格干什么?你该多相信自己一点,狂战之路,不就是少想多动手吗?”
第六章
武道唯心仙剑开路(中)
雅德维嘉道:“你只要相信一点,太乙真宗的教御是地阶,你也早就是地阶,他们能御剑,你也可以……剑之道也好,刀之道也罢,撇开那些高深的刀意剑理不谈,归根究柢,手里拿家伙的,就是比没家伙的要凶!现在你脚下有家伙,这些不兽不鬼的东西屁都不是,你该作的就是冲过去,见谁就砍谁,理论什么的,砍完以后再想就是。”
胡燕徒闻言一震,觉得自己这回,可能真是想多了,因为一直在思索自己的未来武道,又迟迟拿不定主意,心里放不下,连带也影响了自己在其他方面的判断。正如东方恋雪之前所说,如果没了兽王刀,自己就不能狂、不能战,那自己还算什么武者?比条粉肠都不如……
“还想不通是吗?来!让我给你一点指引。”
雅德维嘉说着,陡然一跳,收起了剑鞘,跳到胡燕徒的剑上,胡燕徒被她这动作弄得心头狂震,顾不得眼前、周围强敌环伺,回头一看,就看到雅德维嘉在自己后头,一手贴放着自己的后心,微微一笑。
“什么也不用想,给我放胆冲吧!”
说得很容易,但雅德维嘉怎么都想不到,就因为她的这个动作,让胡燕徒刹时一堆想法,在转回头去的时候,他脑里不住闪现着戏文故事里,那些主角策马狂奔时,女主角坐在后头贴靠着的画面……
刹时间,胡燕徒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种感觉,脚下本来还驾驭不住,左弯右扭的剑,一下子沉静下来,剑上也没了声音,乍看之下,是被周围亡灵祭司的集体咒封给彻底束缚住,但胡燕徒很清楚地知道,不是那样……
下一刻,剑上绽放一缕惊人的气息,虽然非常怪异,似刀似剑,非刀非剑,不伦不类,但却非常锋锐,将空间锁定的咒缚瞬间割裂,连人带剑,飙冲了出去,在空中化成一道火流星,飞行的路线也不再是左右乱飘,而是超笔直的一条长线,延伸至天的另一边。
事发突然,那些亡灵祭司一时措手不及,他们原本预备另外施放咒法,把这两个被咒缚困住的敌人击杀,哪知那个汉子身上,忽然发出那么惊人的刀剑之气,如惊涛拍岸,猝不及防,好几个祭司被割伤,又知道事关紧要,连忙飞身急追,想要重新把这两人拦下。
“哈哈哈,干得好,傻瓜呆徒弟,就是要这样,什么都不想,直接一路冲就是了,哇哈哈哈!”
雅德维嘉在后头狂笑,大力拍着胡燕徒的背,不是传功,只是单纯催促他加快速度,不知不觉中,胡燕徒已经初步完成了人剑合一,御剑不再歪歪斜斜,能够直线飞行,只是在转折中有点小障碍,不过……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胡燕徒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此刻的情境:皎洁明月当空,银白色的月光,凝成一丝丝如冰如玉般的银线,照在黑暗的云层上,引出一条不见尽头的明路,自己脚踏飞剑,风驰电掣,身后的雅德维嘉明艳照人,衣袂飘飘,金发在银月下闪动,笑声有如玉铃铛,而在书画般的景致外,九道满溢着鬼气的黑影,在后头狂追不舍,一点一点地逼近过来……
醉人中更有惊心动魄,胡燕徒全速御剑,心知自己此生将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刻的景象……
划过天边的火流星,璀璨夺目,就算相距两三百里,仍清晰可见,特别是在三更半夜,特别清楚,就连亢龙河谷都看到了。在这个风声鹤唳的紧要关头,这绝对是一个不祥的征兆,亢龙河谷内的兽兵们骚动起来,质疑那边出了什么事?连东方恋雪都跳了起来。
“该死!老胡怎么会往那边跑?而且还在这么近的地方?御剑术一小时能跑六七百里,他们都走了好一段时间……王八蛋,一定是老胡没练好,歪七扭八,连方向都把握不住,该往西飞,结果往东飞进雨林去了,唉,那边很危险啊!”
“呃……为什么好危险?”
凤香困惑地望向东方恋雪,那边尽是荒山野岭,而且还是雨林的边缘地带,离敌人还远着了,除了危险驾驶本身的风险,有什么好危险的?
“怎么不危险?契拉东赞的大军随时会来,算起来应该就是这一两天了,这时候往那边飞,很危险的。”
在东方恋雪身旁的,只有包括姗朵拉在内的几个人类,那日吐番等狮族都不在,这一句话扔出来,就像一串鞭炮一样,炸得所有人跳脚。
“什么?契拉东赞?”
姗朵拉的反应最大,她并不是白痴,既然知道雪科夫和契拉东赞向基地造反,当然晓得他们正满世界在找自己,要是被找到,结果可想而知,要不是因为回不去,早就躲回基地避风头了,这几日躲在雨林,也是为了这边离敌人远,如果敌人不声不响地来到身边……有什么比这更危险了?
“他们不是在雨林按兵不动,等待机会吗?怎么会出兵的?”
“你傻啊?那两个都是一心与天斗的个性,等待机会是必然,但哪可能一直在那边龟缩,把主导权交给别人?他们也知道自己的时间所剩不多,一段时间等待无果后,必然会主动出击,制造机会。”
东方恋雪淡定道:“上上策是侦知基地的位置,直接攻击基地,不消耗力量,可基地那么隐密,这策略用不了,再来就是对外攻击,先擒下基地使者来拷问,或是攻下外头某个据点,供养僵尸群,维持兼壮大战力,更把事情搞大,逼基地组织出来……我预估他们有两个目标,西面的香烟之丘,或是北面的半兽人领地,这两个目标会让他们迟疑个几天,可只要知道精灵那边动了,他们肯定会先攻香烟之丘,利用矮人之危,迫使精灵在压力下出兵,决战于境外……如果再知道你这位使者大人在此,横竖大方向顺路,他们肯定乐意小小绕个弯,到亢龙谷地来先解决你。”
“你!东方恋雪,你这卑鄙小人,拿我当诱饵?”
第六章
武道唯心仙剑开路(下)
“哪有啊?你别仗着身材好就血口喷人喔,你有看我到处去放消息,说你在这里,请他们快来宰你吗?没有吧?我忙得要死,就算想坑你也有心无力啊!”东方恋雪道:“但你太错估契拉东赞了,这家伙刚刚才由死返生,与冥界、各类怨魂都还有通道联系,别人的探子还好抓一点,这婊子要探搜情报,根本不用派出间谍的,直接就能调用幽冥之力……以这为大前提,我可不认为你的行踪瞒得过她?我什么都不用对外说,情报照样传入她耳中。”
“那……那你起码也可以警示一声啊,让我们大家有准备,至少不用在这里等死。”
“唉呀,我们很熟吗?为什么要和你先打招呼?反正不管出什么事,我一定跑得掉,就不用先准备了,况且,你摸着心口发誓,易地而处,你会先和我打声招呼,鼓励我逃吗?”
“你……你这小心眼的男人!”
“唷,你心胸宽大?亮出来晒晒啊。”
没意义也没素养的对话,让旁边的凤香和眠茶都急了,天上的火焰流星已然消失,整个出现的时间非常短,如果没有东方恋雪那一番话,大概不会有人特别在乎,吵个一下,直接当天气异象处理了,但既知危机逼近,眠茶闭目略一感应,就知道不对。
“他们仍在,只是被遮蔽起来……一股很强大的法力,很强……”
“哈,不幸言中,是契拉东赞亲自动手吧?唔,现在连波动都感觉不到,估计距离我们百里内……需要特别这么遮蔽,估计不是少数精英部队,起码上万到几万……哈哈,不会那么衰,敌人倾巢而出,全军来对付我们吧?”
东方恋雪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火烧屁股的姗朵拉可坐不住,马上跳起来,冲去找那日吐番商量对策了。
眠茶和凤香也镇定不下来,觉得东方恋雪这次玩得太过火,既然有这样的预估,为何不能提早警告一声?哪怕他本人有足够自信逃跑,可此地的那么多狮族兽兵,难道要他们全部牺牲吗?只要早说一声,大家起码来得及撤退……
眠茶轻咳了一声,东方恋雪抢先道:“别编派我的不是,在刚刚你下定决心之前,还拿不定主意的你,只是根废柴,就算我和你打了招呼,你又能作什么?契拉东赞能以游离阴魂为耳目,我们这级数的或能感应而提防,但河谷中那么多兽人,他们没有能力防范,我绝不会冒险让他们知道不该知道的东西,泄漏消息。”
听东方恋雪说得严肃,似乎有什么打算,不是单纯个性恶劣或是想看好戏而隐瞒,眠茶和凤香都不敢妄加指责,只是望着东方恋雪,等待他给出答案。
“……契拉东赞西攻,把战火引入矮人族,这点是符合我算计的,要是不让矮人吃点屎,他们会有侥幸心理,以为可以置身事外,所以契拉东赞攻击矮人,我举双手赞成,但要怎么打就有讲究了,如果照正常状况,我们这边够偏僻,他们过来的机会只有四成……”
东方恋雪苦笑道:“这么一来,南部就惨了,大师你的信徒、我们从巴吐城抢救出的弟兄,他们正在雨林南方边境上练兵,雪科夫不可能没盯着他们,也必然乐意在进军路上,顺口把他们给吞掉,作为大军进发的第一口祭品……想要不牺牲他们,就只能让雪科夫他们取道向北,那南方的大家便有喘息之机……这种判断,事先让你们知道,你们就都要负责任,想想还是我自己吞了吧。”
听了这一段话,凤香和眠茶都无话可说,东方恋雪做出了判断,而在战争中,牺牲小部分人,稳住大局或主力,这本就是家常便饭,无关对错……东方恋雪甚至不用扛任何责任,因为他不是这边的领导人,亢龙河谷目前的最高领导人是那日吐番,狮族可没有拜请东方恋雪来当领袖,至于身为一个战友的义务,他此时此刻还身在这里,就已经心意足够。
凤香道:“你还不错嘛,知道有危险,自己居然没先跑,也算是够义气的了。”
“义气个鬼啊,这是行军打仗,不是江湖斗殴,脑残才在这时候讲义气,再说这里的都是狮兵,既是兽族,也是基地组织的手下,可以利益合作,却不可能是自己人,和他们讲义气?我脑里装的可不是大便。”
东方恋雪道:“我在这里,只有一个理由,那便是有我在这里,大家都不动,比较容易把敌人诱来,而且有我在这里,敌人来了,大家也比较有可能减少死伤,缓缓退走……如果他们肯听我指挥的话。”
这些是能说得出口的话,还有一句说不出口的,则是……假若自己估计得不错,只要自己还在这,哪怕大军不来,契拉东赞肯定是会找上来的,所以自己才不敢贸然前去南边,与宋体仁等会合……至少,在眠茶取回应有的实力之前,绝对不行!
“现在,倒是可以走了。”东方恋雪耸耸肩,笑道:“大师,请你去和狮王打个招呼,看看他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走?或是他们打算在此死守……老胡是和雅德维嘉在一起,只要那癫婆能发挥正常水平,他们的安全就绝没有问题,反倒是你那位师兄,希望他平安无事吧,年纪一大把了,还那么冲动,这戒律院首座很不知所谓啊!”
东方恋雪也不是什么事都真掌握在手里,他估计敌人这几日内就会杀来,为了提高胜算,必须要让眠茶提振起来,发挥应有实力,否则契拉东赞与雪科夫根本无人能敌,所以才特别布局,给眠茶一个重新审视自我的机会。
计画算是圆满成功,解除心障,下定决心的眠茶,立刻就生出了变化,出了房门后,他缓缓走了七步,每走出一步,身上就冒出许多金黄色的光点,也还另有许多闪亮的光点,从外头莫名生出,不知从何处迅速涌来,盘绕在眠茶周身,绕着他打转。
这些金黄色的光点,是雨林中无数信众的愿力所凝聚,之前因为眠茶抗拒,这些愿力被阻绝于外,像河流淤积,但当眠茶解开心结,接受这股愿力,一度被阻断的河流,便更为澎湃地轰然奔流,愿力所化的沛然能量,灌注入眠茶的身体,滋养其血肉。
“喝!”
眠茶一声虎吼,披着的虎皮飘动,受创甚深的左臂一下发劲,固定住左臂的木架与药布登时炸裂,粉碎散开,一股灼热气流向四面散去,就只见他那条几乎被兽王刀剖成两半,深受怨厉凶气侵蚀的手臂,赫然一下痊愈如初,肌肉精壮,看不出任何受伤过的痕迹。
佛法神通,玄奥无边,经典中所载,佛门大能甚至能起死人、肉白骨,相较之下,万众愿力清除怨气,再愈合血肉,这根本就算不了什么,雕虫小技而已。
然而,解了心障,愈合了手臂伤处,更把修为推高,却不得不面对一个意外的消息,那便是眠日禅师的离去。
东方恋雪劝醒眠茶的话,无非就是只要“心存善念,外在形式并不重要”,这话他可以说,偏偏这话眠日说不出来,因为解开心障的眠茶,固然对信徒万众有益,对佛门、对慈航静殿却没什么好处,非但愿力之说,会让佛门的崇高性大打折扣,而北地的这个新生宗派,在纯净的信仰力之下迅速崛起、茁壮,更会反过来威胁到慈航静殿。
眠日首座的心胸、眼界都不算狭隘,但身为慈航静殿的一份子,他对自家门派就有一份责任,如果因为认同眠茶,导至慈航静殿受到威胁,那又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徒子徒孙?
责任与立场,就是一道很难迈过去的坎,最终使得眠日首座无话可说,出了房门后,黯然离去,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