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三女侠(精校)第4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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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四娘见了因久战之后,余势未衰,不敢怠慢,把玄女剑法使得神妙无方,剑势如虹,着着进击。了因抡动禅杖,见招拆招,见式拆式,也是有攻有守。
打了半个时辰,未分胜负。了因又是吃惊,又是后悔:哎,早知如此,适才斗那六人,就不该多耗气力。吕四娘看他已有怯战之意,剑招越发催紧,真的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了因咬实牙根,大喝一声,使尽内家真力,杖影如山,把吕四娘的剑光裹住!
周浔等又是大吃一惊,看了一会,但见一缕银光,好像在千万根杖林的包围之下穿来插去。已看不清哪个是了因,哪个是吕四娘了。
原来吕四娘早料到终须要与了因决战,所以除了剑法更加精研之外,在仙霞岭五年,又潜修内功,把师父所传的与得自易兰珠所指点的内功窍要,悉心研习,经过五年,内功大有进境,和了因相比,已差不了多少。而了因经过刚才一战,气力耗了一半,此消彼长,吕四娘不但在轻功剑法上占了上风,即在内家功力的较量上,也尽可和了因打成平手了!吕四娘以前输给了因的地方,就在功力不如他的深厚,现在功力方面拉成平手,吕四娘已是放胆进攻,毫无顾虑。
本来以了因的本领,即处下风,也还可战半日,偏偏他心情焦躁,力求速战速决,使出全力,拼命进击,吕四娘以逸待劳,乘暇蹈隙,一味游斗,约莫又打了半个时辰,了因渐露疲态,酣斗中群雄但听得一声长笑,了因拖杖败逃,原来已被吕四娘刺瞎一眼。
吕四娘轻功卓绝,哪容得他败里逃生,身形一起,后发先至,拦在了因前面,剑光霍霍,把了因又迫得倒退回来!
了因这时俨如一头负伤的猛虎,禅杖呼呼抡开,狂冲猛打。甘凤池叫道:“八妹小心!”吕四娘定神应付,剑似彩蝶穿花,步若灵猫扑鼠,身如柳絮轻飏,了因禅杖到东,她避到西,了因禅杖到南,她避到北;可又不是一味闪避,就在闪避之时,也仗着绝妙的身法,一口剑连连闪击。又激战了好久,群雄正看得眼花缭乱,但听得了因惨叫一声,仅剩的一只眼,也给吕四娘刺瞎了。吕四娘跨步猱身,横剑一抹,待把了因人头割下,猛然一想,他到底曾是师父首徒,指点过自己六个师兄的武艺,应该落个全尸,剑到中途,突然改变手法,剑尖在了因胁下的要害穴道轻轻一点,了因大叫一声,禅杖呼的掷出,临死一掷,劲道仍是大得出奇,吕四娘扭身一闪,那禅杖插入对面石壁,只露出短短的一截杖头。
了因绝顶武功,只因一念之差,走入歧途,以致落得在师父坟前惨死,群雄无不吁嗟叹息,引为鉴戒。甘凤池想起他当日替师传艺,在独臂神尼墓前叹道:“若你肯遵师父遗训,何至落得今日下场。”众人商议,把他埋在师父的墓旁,立碑说明此事,使后世之人,永以为戒。众人推定由吕四娘执笔,吕四娘走进独臂神尼生前所住的石室,和路民瞻共同斟酌碑文。甘凤池独坐一旁,默然不语,忽听得外面似有人声,吕四娘也已惊觉,急忙推门出去。走到墓地,渺无人踪,但了因的首级,已经不见。正是:
正喜邙山诛叛贼,
又惊白日失头颅。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白日飞头 同门增敌忾
清流照影 玉女费疑猜
吕四娘“咦”了一声,柳眉倒竖,道:“是谁这样大胆,居然敢上邙山偷头?”甘凤池伏地听声,道:“还未去远,快向北追!”白泰官、路民瞻等同门兄弟与关东四侠纷纷追出。甘凤池道:“烦朗月禅师与元霸大哥在此镇守,三哥五哥和杨老英雄到南边出口巡视。二哥四哥在庵内守灵,其余的人随我追去。”
甘凤池是江湖上的大行家,伏地听声之技百不失一,追了一阵,果然发现有一行四人,正自飞奔下山。吕四娘轻功一展,流星陨石般直冲下去,倏忽到了山腰。定眼一看,那四人原来是天叶散人、车辟邪。董巨川和甘天龙。
原来年羹尧逼反了因之后,心中惴惴,回到军营,只见军中气氛肃穆,想不到竟是允祯御驾亲临,年羹尧急忙进营叩见。允祯对他解决允禵之事,大加赞赏。年羹尧心中稍安,乘机禀道:“了因恃功傲主,非但不听我的将令,而且在背后诽谤圣上,说圣上能有今日,全是他的功劳。我说了他几句,他负气走了。想是要回京面圣,先告我的状呢。”
允祯眼珠一转,哈哈笑道:“我倒想见他!”年羹尧一震,面色青白。允祯轻抚年羹尧肩头,道:“年大将军,你是朕擎天柱石,统率大军,昼夜辛劳,何苦与这个山野鄙夫生气。”又笑道:“他想见我?只恐他见着我时,已说不出话了!”立刻把天叶散人、车辟邪、董巨川、甘天龙四人召来,降旨道:“限你们在十天内将了因首级带来见我!”允祯正要倚重年羹尧,趁机牺牲了因,以收怀柔之效。天叶等四人出帐之后,年羹尧跪下叩头,道:“主上洪恩,小将肝脑涂地,不足图报。”允祯一笑将他拉起,道:“朕还有大事与你商量。”和年羹尧进帐后密谈。
天叶散人等沿途查探了因踪迹,了因相貌凶恶,又是个和尚,查访并不困难。天叶等虽知了因厉害,但心想以四人之力,亦足以制他死命,放胆追上邙山。想不到上到邙山之时,了因已经死了,天叶散人等大吃一惊,慌忙把了因首级割下,飞逃下山。
吕四娘追到山腰,冷笑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乱闯么?”车辟邪见只是吕四娘一人,心想:“人人都说这贱婢剑法厉害,我且试她一试。”长剑一指,一招“斗转星横”,斜刺横抹,吕四娘一声冷笑,霜华剑向外一展,霍地飞起一团银光,只轻轻一绞,就把敌招破了。车辟邪正想进招,吕四娘剑尖一指,疾如电闪,刷的竟向咽喉刺到,车辟邪横剑一挡,吕四娘的剑似银蛇般陡滑下来,车辟邪急退三步,还是躲闪不了,手腕被剑尖划了一道伤口,长剑几乎把握不牢。天叶散人见状危急,赶忙横攻一掌,这才解了车辟邪之危,大声喝道:“贱婢,你把师兄害了,该当何罪?”
吕四娘怒道:“干你何事?快把了因首级还来!”刷刷两剑,与天叶散人斗在一起,车辟邪翻身进剑,侧面助攻。董巨川叫道:“点子硬,砂石多,风紧,扯呼!”意思是说:吕四娘不好对付,而且她的党羽又多,已经来了,风头不对,还是走吧!天叶散人一记“手挥琵琶”,阴掌反击,吕四娘还了一剑,天叶散人武功不在了因之下,左掌改拳,一招“卸步搬拦撞”抢攻进来,吕四娘回剑反击,车辟邪虚击一招,趁势奔出,这时甘凤池、玄风道长和柳先开已经赶到,与董巨川、甘天龙二人交上了手。车辟邪挺剑冲出,冷不防吃了柳先开一记钢环,头痛欲裂,迫得和柳先开游斗。
再过些时,群雄一齐来到,天叶散人无心恋战,双臂一分,左掌一搭,轻拨吕四娘剑把,右掌反来截击吕四娘皓腕,这一招以攻为守,甚为厉害,吕四娘一转剑锋,身移步换,变招斜戳,天叶散人就在这一瞬间,脱出了吕四娘的剑光圈外。
玄风道长和白泰官双双抢上,天叶散人大喝一声,左手一招“神鹰攫兔”,向白泰官当头抓下,右手一引玄风铁拐,趁势又避开他右手剑招。天叶散人在一个照面之间,接连避开三般兵器的夹击,还能趁势反击,玄风大怒,剑拐兼施,与白泰官左右截击。吕四娘叫道:“不把了因首级还来,休想下得山去!”天叶散人闷声不响,反手一掌,呼的一声,把白泰官的钢刀震开,转身又闪过玄风道人一剑,双臂一振,飕的窜起一丈多高,在玄风道人身旁飞掠出去!
吕四娘素知玄风好胜,所以不愿以三打一,合击敌人。这时见天叶散人以大摔碑手震退师兄,急忙挺剑追上,天叶散人迅若狂飚,衣袖一拂,将柳先开五指钢环一套,车辟邪脱出身来,飞奔下山。就在这霎那间,吕四娘如影附形,一缕青光,剑锋急指天叶散人身后,天叶散人一声长笑,右手一扬,喝道:“好东西来了!”一个红布包袱,向吕四娘劈面掷来,吕四娘低头伸手,一把接着,天叶散人叫道:“贱丫头,哭你的师兄去吧!”吕四娘手指触处,圆忽忽的,料包袱里是了因的秃头,怔了一怔,天叶散人直冲下山。
董巨川和甘天龙双战甘凤池,见势不好,一个盘龙绕步,风车般的一转一绕,也脱出身来,连跌带滚,自山坡上直滚下去。他练的是八卦游身掌的功夫,全身骨节,活动如意,滚下山坡,不怕受伤。来邙山的四人中,甘天龙武功最低,正想跟着逃命,甘凤池大喝一声,反手一掌,迅若奔雷,甘天龙方奔出两步,突觉背心如中铁锤,惨叫一声,口吐鲜血,在地上打滚。甘凤池还想下山追敌,吕四娘笑道:“了因的首级已经取回,由他去吧。”甘凤池解开包袱,只见了因首级颈血未干,面目狰狞可恶,陡然想起他昔年替师传艺,同门切磋等等情事,不觉滴出泪来,叹口气道:“也罢,咱们替他把首级缝上,也算叫他落个全尸。”挟起甘天龙回到师父墓旁。
李源等到南边山口巡视的人尚未回来,这时天已黄昏,晚霞成绮,鱼娘忽道:“瞧,天边那片红云!”那片云红得出奇,就像天边张了一张红幕,玄风道:“红云出现,定主血光之灾!”吕四娘笑道:“岂有此理!”过了一阵,红云越扩越大,南边天际,红了半天,甘凤池突然叫道:“嵩山火起!”众人登高一望,果见嵩山那边隐现火光。
邙山与嵩山遥遥相对,相距三百余里,在邙山这边看得见嵩山火起,火势可知,甘凤池和吕四娘面面相觑,白泰官奇道:“嵩山少林寺五百僧众,个个身怀绝技,为何扑灭不了野火,竟让火势燎原,真真奇怪!”吕四娘道:“只恐这把火是清廷放的!”甘凤池一阵颤栗,陡然将甘天龙一把抓起,喝道:“你是清宫侍卫,定知这把火是谁放的!”甘天龙狞笑道:“你们已自猜中,何必问我!以少林寺的威势,与朝廷相抗,尚自灰飞烟灭!你们几个人做得了什么大事?识相的快把老子放了!”甘凤池怒极冷笑,骈指朝他胁下一戳,甘天龙顿觉体内如有无数小蛇,乱窜乱咬,痛得连连哀号。甘凤池道:“你们为何要上邙山偷头,快快从实招来!不然还有苦头你受!”甘天龙迫得如实招了。甘凤池咬牙说道:“想不到允祯与年羹尧这样狠心。可惜这厮来迟半日,否则也可让了因知道,知道他所卖身投靠的皇帝,是个什么东西!”要知道江南七侠虽然联剑诛凶,师兄弟之情,到底还有,以吕四娘那样痛恨了因,激斗之时,尚自手下留情,留他全尸,而允祯反而要取他首级,这怎不令群雄恼怒。
甘天龙供完,甘凤池一把将他抓起,摔下山谷,吕四娘道:“了因恶贯满盈,死无完尸,也是应得之报。”吕四娘知道甘凤池心事,知他对了因之死,颇有惋惜之情,所以出语开解。甘凤池道:“话虽如此,只是让允祯那厮,取去了因首级,我确是心有不甘。”吕四娘轻轻笑道:“七哥不必恼怒,他日我誓将允祯之头取来,在师父灵前祭扫便是。”甘凤池见吕四娘如此豪迈,暗暗佩服。这时嵩山那边火势越来越大,远远望去,就如一条赤色的长蛇,把嵩山围了几匝,白泰官担心道:“三哥六弟怎么还不回来?”白泰官与六师弟李源交情甚好,知他肩上毒刀之伤未愈,又在恶斗了因之后,担心他会出事。吕四娘抬头一望,笑道:“五哥不必挂心,这不是他们回来了吗?咦,怎么多出了一个人?”到南边山口巡视的是杨仲英路民瞻和李源三人,这时却见左侧山峰现出四条人影,甘凤池奇道:“这又是哪位高贤来了?”
眨眼之间,四人来到山上,吕四娘叫道:“咦,一瓢大师你也来了?在宽呢?”一瓢和尚颓然坐在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吕四娘朝他面上一看,不觉惊呼:“怎么你受了伤了,幸好这伤不重,七哥,你给他活活血路。”
原来那日冯瑛离开了年家之后,问得邙山离陈留只是几百里路程,记得师父的吩咐,想在独臂神尼墓边的树上留字给吕四娘,便也赶往邙山。一路想道:“这吕四娘名闻天下,连师父也称赞她的剑术,若见着她,得好好向她请教一番。”这日到了邙山,已是黄昏时分,她从南面登山,刚入山口,山崖上突然扑下一人,恶声骂道:“哈,你这女贼居然也敢到邙山来了!你的飞刀呢?再抖一手吧。”那人口出骂言,手挥腰带,身手甚是矫捷,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头和一个少年,这三人正是到南边山口巡视的李源,路民瞻和杨仲英。须知李源身为江南七侠之一,在江湖上未曾受过什么挫折,那日中了冯琳一刀,引为奇耻大辱,正想在邙山事了之后,便去查访冯琳来历,报这一刀之仇。而今遇见冯瑛,只道是冯琳自投罗网,当然不肯放过。
冯瑛听了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正自莫名奇妙,李源腰带一挥,倏的向她手腕缠来,冯瑛一闪闪开,问道:“喂,你说什么?你是谁呀?”李源扑上一步,把腰带当为软鞭施展,又是一招“长蛇绕树”,向冯瑛纤腰疾扫,斥道:“好歹毒的女贼,烧了灰我也认得你!”李源武功不在白泰官之下,更兼在怒火头上,出手又狠又快,冯瑛闪了几下,几乎给他腰带扫着,怒道:“你不讲理,休怪我手下无情。”嗖的一声,拔出宝剑,李源一招落空,顿觉脑后生风,敌人已绕到自己身后。李源急忙移身转步,只见明晃晃的剑尖,正向自己的咽喉指来,李源腰带一抖,猱身进招,想夺冯瑛手中宝剑,哪知冯瑛剑法,乃是天山真传,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在李源腰带舞成的弧圈中穿来插去,剑剑不离李源要害。李源纵不受伤,也非冯瑛对手,何况又是刀伤未愈,而且在激斗了因之后!
路民瞻见同门受困,拔刀助战,杨仲英看得甚为诧异,心道:“这女娃子的剑法怎么如此厉害,比我那个丫头强得多了!”李路二人并肩合战,兀是守多攻少,处在下风,激战移时,路民瞻刀法一变,脚尖依着八卦掌的步骤,走离宫,奔坎位,一招“神龙抖甲”,刀锋反斫敌人肩胛,冯瑛换了两招,没能碰他兵刃,颇为奇怪。原来独臂神尼毕生沉浸武学,正所谓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所以每个门徒所使用的兵器,都有所不同,而且都有独特的技艺,路民瞻传的是八卦紫金刀法,按着五行八卦方位进招,守中带攻,乃是专为碰着强敌时用的。冯瑛进了几招,没有占得便宜,心中一急,剑招一变,竟把天山剑法中最精妙的“须弥剑式”施展出来!
路民瞻刀法虽有专长,但到底不如天山剑法的神妙,尤其是天山剑法的“大须弥”剑式,变化奥瀚,不可究诘,每一招中都藏有许多变化。当世可与抗衡的只有独臂神尼传下的“玄女剑法”,但除了吕四娘之外,其他七人习艺之时,独臂神尼的“玄女剑法”尚未练成,当然也无从传授。路民瞻与李源被冯瑛剑法一逼,顿时手忙脚乱。杨仲英见势头不好,取下弹弓,嗖嗖数弹,连珠疾发。
杨仲英号称铁掌神弹,弹弓上的功夫自是非同小可,冯瑛的剑正使到疾处,见杨仲英发出暗器,心中笑道:我的大须弥剑式泼水不进,你这小小弹子何足道哉!剑招催紧,仍然直取李路二人,不把杨仲英的弹弓放在心上。冷不防叮当数声,剑尖颤动,冯瑛虎口隐隐生痛,剑招全失了准头,路民瞻的紫金刀与李源的腰带乘机并袭!
原来大须弥剑式,虽是神妙之极,杨仲英的神弹也的确打不进去,可是冯瑛功力到底稍差,杨仲英的神弹非但准头极好,而且劲力奇大,要不然他的弹弓怎能称为天下第一?还幸冯瑛的剑乃是宝剑,这才不致被弹弓打崩缺口。
冯瑛大吃一惊,幸在杨仲英的神弹一阵密袭,迅即过去,到李路二人进招之时,她已能缓了口气,运剑抵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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