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州风云志(校对)第43部分在线阅读
“此招不错。居然真的将灵闪九变和九天摘星剑的剑招剑意都融而为一,接引九天星光,取星光闪烁不定之意又有恒久永存之长,可称之为‘天星闪’。”石道人缓缓点头,面带和善慈祥的微笑,仿佛一位提携后进的前辈高人,就只等着后辈下跪感激痛哭流涕了。不过叹了口气,他又接上一句。“剑招不错,可惜剑差了些,南宫小友回去之后还是买把好剑吧,良马虽然神骏威风,但却保不了命啊。”
南宫宏脸上的血色胀了又退退了又胀,却还是没有开口回击。看来刚才这一拼之下他确实是败得没话好说,甚至石道人还是手下留了情的。
其他几人脸上都微微有惊骇之色,甚至唐公正也不例外。南宫宏的剑法并不弱,融合真武宗南宫世家两家之长的最后一剑更是踏入了先天境界,接引天地之意,堪比天下间任何一派的剑法宗师,但在石道人手下却走不过一招。而石道人还是御剑站在半空之上,连动都没动上一下,这份功力,剑法,气度确实惊人,不愧是扬名天下数十年的大高手。
石道人手抚长须,面色淡然,刚才和南宫宏的对剑好像只是随手点拨后辈的小事而已,眼光从众人面上一扫而过,最后还是落在唐公正身上,再问了一次刚才问过的问题:“不知唐四少和这几位朋友一起急匆匆朝前赶路所为何事呢?”
“石道长请放心,我对那什么朱雀灵火是没有半点意思的。”
唐公正依然没有半丝掩饰。这位白石夺宝盟的盟主御剑追来,多半也是不放心前面这几人,但是他确实也对那朱雀灵火没有兴趣,便坦坦诚诚地直言相告:“这一路急赶,只是因为舍弟不懂事,跑入了前面那辆天火派的马车之中,还连累了一名无辜少女。我这是要去将他追回来。”
石道人皱眉道:“不过出城之时你们还只有两人,那这其他几位朋友却巴巴地从后跟来,难道不是事先约好的么?”
“呵呵呵呵,原来黄山剑仙还是不放心啊。”半截埋在土里的石中泥这时候却拍手大笑:“你此番确实也是多虑了。我们这几人可都是被那一刀给劈出来的。我老石本来在城门下睡觉,结果被一声巨响吓得屁滚尿流,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这才追上来看看到底是哪方的好汉有如此气势。真武宗的小子是想着来讨教的,那边那位云州姑娘却是被这一刀给劈得芳心大动,专门过来定亲的。那个昆仑派的小子却是云州姑娘的吊靴鬼。唐家小哥豪杰爽快,自是不会骗人。如今我老石也要回去睡觉了。”
“原来如此么……”石道人微微一沉吟,转而说:“那不如四少就稍微等等,贫道手下就在后面不远处。我们一同上路,也好齐心合力对付天火派那几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唐某所为的只是兄弟间的私事,实无必要和他人混作一起。”唐公正面容一整,声音也略微凝重了几分。“还有唐某也急着赶路,还请道长让上一让。”
“若是不让,唐四少是否也打算像那白石城中一样,一刀开路了?”
石道人笑了笑,虽然眼中有一抹藏不住的精光闪过,但面上依旧是满脸的那种长辈特有的和善慈祥,摇摇头说:“唐四少也未免太过托大了。那天火派众人如今已是惊弓之鸟,而且护送前方那马车的至少也有两三位长老。四少的刀法固然威猛无俦冠绝同辈,但毕竟功力尚浅火候未足,贸然孤身前去恐有风险啊。”
“……多谢前辈关心,不过……”
不等唐公正说完,石道人忽然说道:“四少若是不信,那便与贫道来个赌约如何?贫道便站在这里接你一刀,若是能将贫道劈得招架不住躲开了,或者是从这剑上掉下来,那贫道自然让路。即便被劈死了也当认命,绝不怨你。但是如果接下了,那就请四少稍等片刻,让我夺宝盟的人跟上来一同追去。大家合则力强,对付天火派的人也多几分把握。如何?”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怔。任谁都没想到石道人居然会说出这样一个奇怪之极的赌约来。
说是奇怪,因为这赌约几乎并不成赌约。无论赌与不赌,唐公正若要继续朝前追去,自然只有动手将石道人逼开,而若是他连将石道人从飞剑上逼下都无法做到,那自然也只能被石道人留下了。而石道人这赌约开出的条件更对唐公正有利,真要动手起来,他御剑之法灵动无比,进退自如下无疑大占便宜,现在却要舍长用短,原地不动硬接唐公正一刀,真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已经从大雕上跳下地来的白金凤嘴一撇,哼道:“飞剑老道士,你是顾忌我们和唐家阿哥一起合围你么?这才用这话将唐家阿哥挤兑住。放心好了,我知道唐家阿哥这种英雄是不喜欢人多欺负人少的,我是不会动手的啦。那边那个瘦子和地上那个胖子也都没什么法力啦,要动手也不行的。还有,我们真不是一路的哦。”
“姑娘放心,这里除了唐四少之外你们无人能挡得住贫道一剑。你们真想要围攻也只是替四少添乱罢了。”石道人一挽长须,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淡淡说道,眼神都没朝其他人身上扫上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唐公正,表情声音都显得很是诚恳。“说实话,四少在那白石城中的一刀确实惊才绝艳,贫道也看了甚为心折,实是不忍四少一时冲动在那天火派的疯子们手中有所折损,来日天下十州便少了一位刀法宗师。”
“……”唐公正皱着眉,好像有些不知道如何应答。这位黄山剑仙开出的条件确实太好,而且说起来似乎又真的没有对他半点不利的意思,反而处处为他着想,但是偏偏他又能感觉得出有些不大对。
就在所有人都默然无语的时候,一直没开口的小夏这是突然说道:“黄山剑仙何必如此客气?你御剑远道而来本就已经大损元气,还要站在飞剑之上击退南宫兄弟,固然是举重若轻的宗师高手风范,但是功力损耗已有大半了吧。”
这句话又说得众人皆是一怔。半空中的石道人双眼微微一眯,旋即又马上哈哈大笑道:“多谢这位小兄弟关心,不过贫道精修数十年玄功,还自信有几分功力,小小消耗不在话下。”
“但是道长这分明已是大大吃亏了啊。”小夏摇头叹了口气,好像真的为这位前辈高人不平。“何况道长又是舍长取短,又是处处为了唐四哥着想,唐四哥可又是占不得别人便宜的性子,那这一刀又怎么能劈得下来呢?就算劈得下来,在心中犹豫,刀意不纯之下,又能剩下几分威力呢?我看干脆不如就此罢手,暂时入石道长的白石夺宝盟,替石道长壮壮声势,震慑震慑手下吧。”
这话再一说,唐公正皱起来的眉头终于解开了。其他所有人的脸上也都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思。唐南宫宏是冷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地上的石中泥依然是呵呵呵呵地打着哈哈,只是看起来却多了几分古怪之意。白金凤似懂非懂,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是该开口问问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还是直接出言讥嘲。半空中叫何天的昆仑派的年轻人终于也落了下来,却是好像漠不关心的样子,一个人低头默默地念叨着什么。
石道人脸上则已是一片寒霜,精光四射的眼睛终于从唐公正的脸上挪开,落到了小夏身上,缓缓开口道:“原来还真是贫道眼拙了。这位小兄弟身手实力都上不得场面,但眼力和口舌上的功夫却是犀利的,贫道的一番好意,却被生生说成了借势逼人。不知是哪一派的年轻俊彦,居然有这份胆量心思和颠倒黑白之能?”
小夏笑笑,拱手说:“小子姓夏,无门无派的散人一个,默默无名地四处浪迹混口饭吃罢了。黄山剑仙不用挂怀。”
“这位夏兄弟乃是雍州流字营退役的,腥风血雨和机关算计见得多了,眼光口舌可能有些偏激,石道长莫怪。”唐公正这时候也笑笑,在旁补上一句。“不过夏兄弟之前所说石道长功力有损这也是事实。以道法赶路本就最耗元气法力,石道长所用的御剑之法快则快矣,损耗也是不小。所以唐某也是万万不愿占石道长这个便宜的。还请石道长堂堂正正,全力以赴地双剑齐出,和唐某对上一招,让唐某见识见识石道长闻名天下的御剑术。”
说话间,唐公正已经下马走到了石道人前三丈左右的地方站定,从背上拔出了他那把比一般的刀更厚,更大,更阔更重上几分的刀,双手平举在胸,做出了晚辈向前辈讨教的起手式。
石道人的脸色和眼神已经完全地冰冷了下来,眼中的精光宛如两把寒气四射的长剑,静静地钉在唐公正身上,声音比这眼光更冷:“要我双剑齐出?我劝唐四少还是莫要托大的好。你虽有天赋,功力火候却都还不到,当真以为贫道多你数十年的剑道浸淫和玄功苦修是凭着一股心气就能抵得过的么?而且我这两把飞剑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仙家宝物,切金断玉斩魔除妖不在话下,绝对能排的上天下十大神兵中去。要我全力出手,你当真以为你能挡得下,接得住?”
唐公正并没直接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平举的刀。这刀厚重,阔,大,形状并不好看,甚至略略显得有些笨拙,刀身也是一片漆黑,若是放在其他地方,可能随便一个江湖中人都不会选之作称手兵器,唐公正伸指在刀锋上一弹,声音是如击木石的闷响,一点也不清脆震耳,他却毫不在意,那看刀的眼神也没有丝毫出奇之处,就像一个人看着自己的手臂一样自然,他淡淡说:“此刀是我十五岁那年偶遇天外神火坠地,从中捡到的一颗陨铁,花费半年时间亲手锻造而成,取名为‘玄阳’。有人说过,由我来打造这刀其实是极为浪费的,这颗天外陨铁乃是罕见神物,若是落在名工大匠手中定能铸成一件扬名天下的神兵,而我不过是粗通锻造之法,最多发挥得出这元胎的十分之三四的威能罢了,这不过只是柄寻常宝刀,当然更排不入什么天下神兵中去……不过此刀却是我自己一锤一锤地亲手所造,如何想尽办法去炼出其中精髓,如何一点一点地敲打,如何一点一点地去磨砺,都烙在我心中。所以在我而言,这刀就是最好的了。”
随着唐公正的话,原本漆黑无奇的刀身也渐渐泛出一阵阵红光,红光中隐约还有一顿一顿的吞吐,好像一个人在呼吸一般。而同时一股刚直,宏大,热烈,锋锐夺人的气息也从唐公正的身上升起,那是一股刀一般的气息。
“……此刀成后,我持之以挑战高手,磨练武道,就从来未想到过别人的功力比自己高多少,别人的兵器又比自己强多少。因为我磨练的乃是自己,和别人何干?出刀之前只想着能不能砍断,能不能切下来的,那是卖肉的屠夫,不是用刀的武人。道长功力比我高深,剑术比我高明老到这确是事实,不过我也丝毫不放在心上,我只要知道我该劈出这一刀,我要劈出这一刀就是了。”
说到这里,唐公正的视线终于抬起来看了面如寒霜的石道人一眼,眼中却有几分玩味的笑意:“何况我也并不觉得真是一点胜机也无。石道长应该只能算浸淫‘剑术’数十年,‘剑道’却还不见得。因为我用此刀杀过人,砍过树,割过肉,还帮一只难产的母牛开过肚……却从来没将他踩在脚下过。”
“好,好。如此气度,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那贫道就如你所愿,尽力出这一剑吧。”
石道人冰冷的表情和声音中终于带出了怒意。他一迈步,轻轻地就从半空中走了下来,同时原本收回背上的那把剑也无声无息地飞出,和半空中那把并列一起,耀眼的毫光从那两柄剑上骤然冒起。
“这两剑一名‘浮尘’,一名‘破妄’,皆是上古仙人所用的宝剑。这一式也乃是仙人所留,名为‘千里浮尘,万里妄世’,你好好接着吧。”
第九章
那一刀的风情(四)
石道人的话音一落,半空中那两把飞剑就好像溶解了一样,化作了一片乳白色淡淡的光芒朝四周弥漫开来。这光芒并不刺眼,但是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无法直视,那片平淡之极的光芒却好像比大晴天正午的烈阳还另眼睛难受万分。
“都退远些。”南宫宏低声说了一句,就勒马朝远处让去,其他人也跟着纷纷朝远处退走。虽然他们离着石道人和唐公正都还有十多丈,但这一剑只是起手间,就能感觉到这距离恐怕并不安全。
那乳白色的淡淡光幕宛如一层发光的烟雾,轻轻柔柔,浮浮沉沉,好像真的正如一片正在朝四周扩散开的浮尘。但是被这浮尘掠过的地面上,那些略大些的碎石,草茎,全都在细微的沙沙声中被切断,分割成更细小更碎裂的碎片。转眼间这光幕就扩散到了方圆二十丈左右,将石道人和唐公正都覆盖其中,从远处看也只是白光中的两个模糊身影。
“只凭起手的剑气剑意就能有如此气象,原来这老道真的之前都还没出真功夫!”
直到近百丈开外,南宫宏才勒马转身,死死看着远处那片白色光芒,捏着缰绳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语气似乎有些服气,但终究又还是极为不服:“果然是两把通灵的神兵宝剑,那老道好运气!”
“唐家阿哥没事吧?能打得过那老道士的吧?”白金凤的一双大眼睛中也不禁露出焦急之意,她的武功眼力大概算是这里最低的,也能朦朦胧胧地感觉到利害。“这老道士弄出来的白烟好厉害,我之前偷偷放在他身边的蛊都全死了呢。”
“剑光分化剑气成芒,果然是御剑术的极高境界,普通人就是在剑气剑芒中一呆,眨眼间就会变成一团肉糜。这黄山剑仙还真有几分剑仙的模样呢。不过这算什么千里浮尘,这最多不过才十多二十丈罢了,难道真是功力有损么?”一旁的石中泥粗短的手指头搓揉着下巴上的肥肉,还是那样一脸乐呵呵,好像真的就只是看热闹的,丝毫不关心其中的胜负生死。他抬起头来看了小夏一眼,问:“流字营的小子,你的眼光那么好,你说唐老四能接得下这一招么?”
小夏摇头苦笑了一下,他最多算得上心思灵活点,算到了之前石道人的算计罢了,要说这种层次上的武学,他也差不多只能靠猜了。他想了想,还是说:“大概……比之前那石道人要他劈那一刀的机会大些吧。”
众人说话不过几息时间,这层无疑是那把‘浮尘’宝剑幻化出的白色光幕中,石道人的身影已经在其中彻底消失了,原本地面上的一些大块的碎石,凸起的杂草,也全都化作了齑粉消散,甚至可能连地面本身也成为了一层细碎到了极点的粉尘。这层淡淡的白色光雾好像真如那浮尘俗世一般,将没入其中的所有一切尽数侵蚀,变作了彼此不分的满地沙砾。
而在这片光幕的最中央,只剩唐公正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动也不动,他身周泛起的那层红色的刀气,刀意,任凭周围这白色的世界如何侵蚀也没有丝毫的改变。让他的身影看起来如同一座孤高永恒的山峰,任这浮尘世界颠沛迷离,侵蚀轮转,却丝毫不为所动。
“看剑。”
随着这不知从哪里发出的冰冷一声。这片白色的光雾猛地朝中间收缩,成为了一条浓郁得刺眼的光带,朝着中间的唐公正挤压而去。汹涌外溢的剑气之下,地面像被猛掷入了一枚千斤巨石的水面一样,早就被剑气侵蚀切割成了细沙的泥土朝天喷涌飞溅而起。
不过没有人丝毫注意到这些,因为就在同时,一道猛烈无比的巨大电芒一闪而起,将这前方所有的一切都一贯而过。就算只是百分之一眨眼的时间,所有人都将这道足有数十丈长的电芒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道恢宏,锋锐,亮丽,无可抵御,仿佛足以绵延数万里直到将这凡俗尘世都整个刺破的天罚之光。
在这一道电光的前方,是一直持刀不动的唐公正。而直到此时,他才出手了。他迈步,举刀,劈下。
这实在是平凡无奇的一刀,最简单的姿势,最简单的一刀。每个学刀用刀的人都会,都不知道重复过了多少次了的一刀。他居然就要用这最简单最平凡的一刀去面对那一道几乎能开天辟地贯穿尘世的电光,还有四周围绕绞杀过来的浓厚剑气。而更古怪的是,这明明只是百分之一眨眼都不到的时间,但是所有人都能将他这一刀的所有动作所有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是如何的迈步,如何的举刀,如何的斩出,好像一个最细心的师傅将他的动作示范给弟子看一样。
但也就是这样最为简单的一刀,最为朴实的一刀,却给人一种无比真实,无比凝练的感觉,好像这整个天地就唯独只有这一刀才是真实的,其他所有的一切,连同那扑面而来的宏大电光也不过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幻象罢了。
一声足足比之前南宫宏和石道人对上那一剑的时候更响亮百倍的巨响,那道璀璨夺目的电光消失了,周围浓郁的剑气剑芒也不见了,所有一切惊天动地的景象都如幻觉一样地消失了,那里只留下斩出那真实无比的一刀之后的唐公正。只不过他身上已经多了数十条短短浅浅的剑痕,都在缓缓浸出血丝,嘴角也有了丝猩红,而他的那把刀上也多出了两个半寸左右的豁口。可以证明之前那些并不都真是幻觉。
深吸了一口气,唐公正抹去嘴边的血迹,收刀,然后拱手对着前方朗声说:“多谢石道长让唐某有幸见识这上古绝学,受教,承让了。”
漫天溅起的细土这时候才纷纷扬扬地落下,露出立在原地的石道人。石道人的面前,地面上一道数十丈的裂缝一直延伸到唐公正的脚下。这裂缝并不宽,最宽的地方也不过一尺左右,但是断面却光滑之极,看起来好像用利刃在豆腐上切割出来的痕迹一般,而且就算是从最宽的地方往下看也看不到底,不知道究竟有多深。只凭这样一道剑痕,他就无愧于这天下有数的剑术大高手。但现在他却没有丝毫的得意之情,反而一脸的惊奇,愤怒,难以置信,手指着唐公正,满含怒意的声音似乎在发抖:“你……你这小子……你……”
噌噌两声,两把长剑这时候才从空中直落下来,插到地面之上不断颤动,正是石道人所用的那两把飞剑‘浮尘’‘破妄’。这两把宝剑还是如刚才一样的寒光夺目,神芒四射,好像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是仔细看看,似乎又有些和刚才不一样了。至少石道人没有再如臂使指地将它们运使收回去。
看了眼这两把飞剑,唐公正叹了口气,淡淡说:“这两把仙剑果然材质天成,锋锐无双,不过现在灵性稍损,还要劳烦石道长回去重新祭炼一番了。”
“……好……好……好一刀大巧不工,浑然天成,天心即我心的心意之刀……想不到我磨砺这两把宝剑数十年,沉浸剑道数十载,竟然还比不上你这区区二三十岁的小子的心意纯正……”石道人终于收回了那发抖的手指,声音也从满是怒意逐渐变成了一片萧瑟灰冷。
唐公正淡淡回答:“……说不定便是因为这两把宝剑太过锋利之故……而剑利怎又比得上心利?”
石道人却冷哼了一声:“这些话你留着给那些毛头小子们说吧。有神兵利器不用,难道还要专挑烧火棍来使不成?待得贫道此番取得了朱雀火,将这两柄宝剑重新洗练之后,再来找你试剑。”
说完这些,石道人走上去拔出两把飞剑重新插回背上,也不再看其他人一眼,转身就朝来的方向走去。唐公正也转身朝小夏几人那里走去。
“唐家阿哥,你好厉害~!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打赢那老道士。”白金凤蹦跳着先跑了过来,看样子不是后面还有其他人,就会直接扑上去将他一把抱住。
“今日得见唐四哥如此一刀,真是不枉我千里来这冀州一趟了。”南宫宏已是满脸的佩服,他的武功修为在旁观的人里最高,能看出的自然也更多。“那石道人仗着两把神兵宝剑之利不可一世,结果被唐四哥凝聚了无上先天刀意的一刀破去了那两把宝剑中神智灵性,没有两三年的温养怕是再用不了那什么御剑术了,实在是大快人心啊!”
唐公正却笑了笑,说:“此番我也只是取巧才赢了。这黄山剑仙闻名天下数十载,岂是浪得虚名之辈?无论功力还是剑术都已精湛到了极高境界,那御剑术更是天下第一等的厮杀剑术。只是他太习惯仗着飞剑之利,剑意就不够精纯。我之前慢慢蓄势,再激他全力出手,如此才逼我自己劈出尽心尽意的全力一刀,虽然招数功力上都落了下风,但凭借着刀意纯粹还是险险胜了。”
说到这里,唐公正对着小夏抱了抱拳,说:“说起来还是要感谢夏兄弟说破石道人之前的算计心思。若真是落入他言语铺设的圈套中,难以放开心思,还真是难以将他从那飞剑上迫下。只要他借跳起之时双剑齐出,挡下我心意不全的一刀也并非难事,之后再落回剑上也算他赌赢。”
“些许小把戏罢了。”小夏笑笑。“仗着御剑术和一对飞剑,那石道人分明有强行将我们都截下的实力,却还要拿腔作调顾左右而言他,肯定就是另有所图。稍微猜一猜,再听他一说,就明白他是想着把四哥和出自世家大派的几位都拉进他那什么夺宝盟里去壮自家声势声威,震慑些别有居心的手下。这些江湖间拉帮结派的手法难登大雅之堂,四哥性子直爽又习惯独来独往,这才一时间没想到,稍微用些心思也就明白了。”
“这位夏兄弟眼光独到,心思周密,不愧是出身流字营的好汉。之前南宫宏倒是小看了,恕罪。”南宫宏也对着小夏拱了拱手。之前就算石道人不说,他也能看出小夏的身手不过二三流,也不像是道门大派弟子的模样,嘴上虽然没说,但是心中肯定有些看不起。
“南宫兄弟客气了。”小夏也拱手回礼,心中却对唐公正微微感激。唐公正这当面对他道谢,之前更点明他出身流字营的身份,看似有些多礼多余,实质却是在众人面前抬举他,让这出身不凡的几人都不敢再小看他。虽然师傅一直都教他虚名累人浮名毁人,这些年颠沛流离也早不在乎这点名声,但唐公正这举动仍然说明了对他的尊重和扶持之意。这位唐四哥刚直爽朗之中也不失细腻,确实令人心折。
“好吧。如今我就先借南宫兄弟的宝马和这位夏兄弟先行一步,去追赶前方天火派的马车了。先行一步,待归来再和几位把酒言欢。”
一旁的白金凤撅着嘴说:“唐家阿哥对不起啊,原来你们是去打架,我不敢一个人去拦那些天火派的人,阿信若是载着你们也飞不快,会被那些人用法术打中。我就跟在你们后面去看看能不能帮忙吧。”
唐公正摇头说:“此行说不定有凶险,白姑娘还是先回去吧。”
看看唐公正和小夏换上南宫宏的千里云烟骢,一直笑眯眯在旁看着的石中泥这时候突然开口说:“唐家小哥此番前去最好可要当心些,该出手时的时候就出手。虽说同出一源,但五行宗各派行事脾性大相庭径。那天火派的道法心性取的便是如烈火一般烧去性情中的杂质,只求一颗至纯至热的求道之心。因此越是道法高深之辈越是不近人情,在我们其他人看来甚至有些匪夷所思,不似人类。此次更是事关天火派百年来的宏愿,一有必要那些人便是舍了自身性命也不会眨一眨眼,更别说他人性命了。”
虽然石中泥的脸上还是那副笑弥陀的样子,但是话语当中却有之前没有的凝重。唐公正听了之后也拱手致谢:“多谢石长老赐教。唐某记下了。”
石中泥又歪着头想了想,那颗光头好像是直接合着肥肉一起放在了肩膀上,然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三团拳头大的泥球扔给小夏,说:“流字营的小子接着。看你头脑机灵,但是修为平平,好像也没什么有用的符咒,这三颗土咒你就拿去吧,免得被那些火怪一个法术就给烧了让唐家小哥分心,关键时刻说不定也还能帮他一把哩。”
“多谢石长老了。”小夏接过泥球收入怀中,心中一阵窃喜。这泥球就是厚土门的特制符咒,看样子说不定还是上品货色,至少也是数千两银子。而且土行法术以浑厚敦实著称,有了这三枚符咒他自保也更有信心了。
“别谢我,谢唐家小哥吧。这三颗土咒我作成本价,两千两银子就是了,可都算在唐家堡的账上。”石中泥哈哈大笑,满头满脸的肥肉都在一起抖。“我老石可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一看就知道这唐家小哥是个记人情的,更是前途无量。今日卖了这个人情出去,以后我厚土门和唐家堡的生意可要仰仗他啦。”
“日后唐某自当尽力。”唐公正苦笑了一下,然后对着其他人一拱手。“唐某先行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