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州风云志(校对)第37部分在线阅读
“那便是上一代的恩怨了。”令狐小进叹了口气。“我隐约听见李大人低声恨念这名字。”
唐公正皱眉,眼中有光闪灭了几下,然后缓缓点头:“原来如此……我有些明白了。不过……既然是州牧大人之命,令狐将军又何以阳奉阴违,特意来通知我们呢?”
令狐小进没有答话,只是微不可查地又叹了口气。
小夏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在旁边突然说:“令狐将军念着当日并肩作战的情义,居然抗命前来示警,这份恩情兄弟我记下了。”
“算了。夏兄弟你也别给我找台阶下了。我只是不想得罪唐家罢了。”令狐小进摆了摆手,苦笑。这时候月光从云层缝隙中照下,映得他脸色一片惨白,头脸上似乎也多出了许多皱纹,好像比白天大帐中看起来老了二三十岁。“李大人虽然身为州牧,但此番行径纯粹是出于私怨,我又何必掺杂其间。他不计唐家堡的威名,我却不能不在乎。若是无端将唐家四少爷废了,我这下半辈子便是睡觉也睡不安生,怕睡着了便醒不过来,喝口水也怕下喉就肠穿肚烂。”
“原来唐家堡的名头也不是真的没用么。”小夏摇头苦笑。其实从一开始令狐小进开口他就察觉了,一介统领却以江湖口吻称呼唐公正,其中的意思不言自明。再看看满脸愁容沮丧的令狐小进,他身上再也找不出半丝尖风口山头上那个一口咬掉西狄萨满半个脑袋的铁血汉子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短短三年之内就可以将人腐蚀得这样面目全非。
“丑时三刻之际,我便会将周围埋伏的军士撤走,只留下些巡查的人,你们见机行事就可。唐兄弟的刀,还有夏兄弟你的符箓,全都放在这里朝北三百丈的军械库中,你们自己去取即可。”令狐小进摆了摆手,站起来转身,似乎用最后的力气说。
……
“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三年前都还不是。”
看着悄悄隐没在月光下的令狐小进背影,小夏叹了口气。
“那是因为三年前他还只是个左将军,还是挂名的那种,连个能带兵的参将都不如。他身手能力其实都是出类拔萃的,只是一直没有人赏识,一直没有人提拔,所以他才敢拼,敢闯,敢做。而他终于拼到了机会,有人赏识他,成为了白虎军统领之后,他又太过看重到手的这些东西了。他现在有四房小妾,白石城里有十四处房产,私藏得有一万八千两黄金。无论是谁在三年之间有了这些东西,难免都会变的。”
“难怪。一个人有了这些东西之后,难免会怕,会有顾虑。自然也就再不似以前那样的洒脱,勇猛了。”小夏有些明白地点点头,一个人拥有的东西太多,珍惜的东西太多,自然而然地也会不知不觉中被这些东西给困住。“不过这些唐四哥是怎么知道的呢?”
唐公正淡淡说:“因为他最喜欢的第四房小妾就是唐家的人。虽然不姓唐,却是唐家的外姓弟子。所以我也猜到今晚一定会有人来。”
“……四哥你这样说话的时候就有些唐家人的味道了。”小夏笑说。唐家的阴,狠,辣手,正是建立在他们布置的周密,行事的隐秘,暗手的悠长上。一条阳光下的毒蛇并不是太让人顾忌的。
“呵。虽然不愿意,但这次被老太爷派到这个地方来,该做的功课还是要做的。”唐公正苦笑一下说。“近年来西狄和大乾之间的战事渐熄,朝廷也想用办法来制肘雍州。几年前派李仁守这一介儒生担任冀州州牧,用意便是想要试探红叶大将军。这李仁守这几年也颇用了些功夫,想方设法培植力量,带起了比如令狐小进这一批人来作班底,现在就想要开始正式动手了。刚好你以流字营的军牌吓唬那些骑兵,被他以为是一个机会,这才将你想法诓来,打算先杀个流字营的人看看红叶军有什么样的反应。”
“看来我的运气还真好的样子。”小夏摇头苦笑。“不过你们唐家堡好像对这些都早有安排,既然连令狐小进身边都有人,那位李仁守州牧大人身边难道就没有么?”
“那李仁守乃是出身儒门,世代为官,最看不起的就是江湖中人。在他身边确实不好安插人手……”顿了顿,唐公正继续说。“不过我现在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我便一直奇怪,为何关于这李仁守的消息如此残缺,原来却是因为这些事……”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脸上也露出一种古怪之极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对自己讲一个不怎么好像的笑话。
小夏在旁也没问,虽然他一样的很好奇,但是他也知道很多事最好不要刨根问底,能说的,别人自然会告诉你。
“嗯。差不多到丑时三刻了。我们也该走了。”
默然中不知过了多久,唐公正站了起来淡淡说。他顺手微微一抖,手上的精铁镣铐就全部像干脆了的面条一样刷刷地碎裂,然后掉落下来,他径直朝外走去,木笼上那儿臂粗细的木柱就像朽烂了一百年一样无声无息地碎成了粉末,在他身后索索掉落。
第十三章
戏台
白石城,冀州的州府所在。
当看到白石城的时候,林总镖头的双脚一软,几乎要跪倒下来。
这一路之上的波折早已将他折磨得心力憔悴,先是前前后后的马贼土匪,夹带私货的担惊受怕,然后走到后来是和马贼勾结的官军,和官军勾结的马贼,陆续层出不穷,简直就像一个醒不来的噩梦一样。现在终于走到了这个不知道想了多久的目的地,这心情一松之下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也是他真的累了。从那小镇出发,原本是三天才能走到的路程,在唐轻笑的催促和带领下他们活生生只用了一天半。
累的当然不止是林总镖头,其他镖师也很累,还有林筱燕当然也是。好在目的地终于到了,在这里终于也不用再担心马贼,只要将镖货送到接货人手中,那就一切都完成。
所有人当中只有唐轻笑不累,至少他不显得累。虽然眼眶下也是有一层眼圈,眼中全是血丝,但他的腰杆依然挺得笔直,精神依然焕发。
白石城不愧是一州州府所在,城中车水马龙,人群接踵摩肩,行走在其间,连精疲力竭的镖局众人也又提起了几分活力。但是当他们多走了些时候,就发现这人似乎有些太多了。
“咦?怎么这江湖中人好像特别多的样子?难道这白石城近日间有什么变故不成?”
也许是这些时日来养成的习惯,林总镖头依然还是保持着相当高的警惕,他功夫不见得多高,眼力倒还不错,只是随意看看,就能发现路边酒店,客栈中一些明显是身带兵器刀剑,面色不善的江湖人士似乎有些过于密集。
不过这也并没引起他太大的关心,这些江湖人再多,白石城再有什么变故,也应该关不带他们的事情才是,他们只要将镖货送到就行了。
交接的过程很顺利,收货人是一家商铺的主人,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将货物和单据一起交付过去,几乎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轻松之色。
除了林筱燕和唐轻笑两个人。
唐轻笑是一直都是显得有些古怪的亢奋,就好像是一个长途跋涉,忍耐了很久的人终于看到终点的那种亢奋。虽然其他镖师也多少有些这样的感觉,但是这交接货单之后也都轻松下来了,只有他眼神中的那点跳动着火光是丝毫也不减。
而林筱燕则是从一走进这加商行的时候就突然开始心神不宁,左右四顾地张望,然后就拉住了唐轻笑的胳膊,直往唐轻笑的怀里钻。
“阿笑,你闻到没有,又是那股味,我又闻到那股味了。”林筱燕的声音在微微发抖。“就是我前天晚上给你说的那股味。”
“味?什么味?”唐轻笑耸了耸鼻子,漫不经心地回答。“是不是药材味?这家商铺也兼做药材买卖,总会有一股淡淡的药材味吧。”
“不是啊,就是那股好像能让人烧起来的怪味,混杂在药材味里。我以前也在那个货主身上闻到过的。”
“送货的货主是做买卖的,那收货的人也是做同样的买卖,有同样的气味也是很正常的,筱燕不用害怕。我们这不是已经都把货送到了么。”办完了交接手续的林总镖头也走过来安慰女儿。
“嗯嗯,那我们快点回去吧。”林筱燕连忙点头。
“厄……这个可能还要耽搁几天。”林总镖头挠挠头。“那收货人说是尾款暂时不够,抵押了一块珊瑚在我们这里,让我们在这里暂住几天,等他将一批货款收到之后再付给我们。”
“什么?还要在这里呆几天啊?”
“呵呵,就当在这白石城多玩几天吧。反正这收货人说了,我们的住宿饮食他也全包了,不用我们花钱。”林总镖头的脸上有禁不住的喜色。倒也不全是因为这能免费的吃住。他还惦记着埋在那小镇客栈后院的那些茶叶和盐,这几天正是寻找好下家的好机会。“再说也还和唐四也说好了,要在这里等他和夏道士。”
“是啊。难得来冀州这么远的地方一趟,我们就多玩几天吧。你不喜欢这里的气味我们就到外面找地方住好了。”唐轻笑也轻声安慰着林筱燕。他眼睛里的那种亢奋之色也更浓了,好像离那不知道是什么的目标又更近了一步。
……
距离那帮马贼的突来突去已经过去一天半了,小镇的生活基本还是在那一场侵扰的余波中。
说是侵扰也有些不大正确。那帮马贼突如其来的奔袭而来,不到半个时辰之后又突如其来地溃散逃离,除了踩踏伤几个躲避不及的镇民之外,就只把镇上客栈的大门和大堂砸烂,而且这些马贼之后还托人留下了大笔的赔偿银子给受伤的镇民,确实是很有些匪夷所思的怪事。这几天对于这场古怪马贼的话题此起彼伏,每个都足以成为此镇居民们很长一段时间的话题,比如说在客栈中发生的激烈打斗,比如说那个据说一刀就劈死了数十个马贼的大侠,比如说白虎军连夜展开的四处大搜捕,比如那卖面的老汉居然连银子都不要就连夜消失了,比如那直躺到现在的肥得像头猪壮得像头熊看起来却像只刺猬的马贼首领。
可能是慑于那位功夫高明的用刀大侠,也可能认为这首领已经死定了,也还有可能是顾忌着就在附近的白虎军,没一个马贼胆敢回到小镇来看看。而那些和马贼打斗的镖客也离开了,所以那个巨大刺猬般的马贼首领就一直躺在那里无人理会。直到后来镇长派人来准备去收尸了,才发现这中了上百箭的马贼首领居然还没死,只是伤重而奄奄一息,于是连忙又跑去报告白虎军,偏偏白虎军中好像又出了什么事,一直闹腾到现在,才派出几个军士过来收拾这还剩一口气的马贼首领。
面对着这肉山一样的马贼首领,几个军士颇有些挠头。这样大一堆肥肉大概有三百斤上下,一两个人是绝对搬不动的,如果说要拿刀剁成几段带走,这马贼首领又偏偏还是活着的。
正在商量到底该要活的马贼还是死的肥肉的时候,这几个军士忽然看到一顶轿子正忽悠悠地从镇外挪来。
在这临近边疆又多战乱的北方平原上,轿子这种有些奢华雅逸的代步工具非常少见,即便是实在见不得风沙的大小姐们,也通常坐的是马车,而不是轿子,更别说这轿子似乎还很有些不一般。
这轿子很宽大,几乎不比马车的车厢小,而且抬轿子的四个人都高大健壮不说,还都生得一副好相貌,俱都是英伟不凡相貌堂堂,放到任何一处都能是引人瞩目的美男子,偏偏却都聚在一起给人抬轿。而且这四人行走间的步法节奏都完全一样,脸上也无任何的表情,目光如一滩死水般的呆板,若不是胸口还有呼吸,简直就是四具机关木偶。
几个军士一恍惚间,这顶古怪的轿子似慢实快地就已经来倒了他们的面前,一个软软绵绵,甜甜腻腻,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声音从那轿子中传出来:“听说近日间这小镇和白虎军中都有了些变故,可惜本座一路有些琐事耽搁了,迟来一步。你们几人来告诉本座,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这声音好像非常好听,简直就好像激情后情人躺在怀中的耳语,不知不觉中就飘忽进了几个军士的脑海最深处,连原本的疑惑和不解,作为边军应该对可疑江湖人士的审查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争先恐后地将他们所知道的一切全部说了出来。
他们其实知道的也并不多,不过从小镇中人那里听来的消息,还有白虎军中的一些动向而已。但是轿中的那个人也并不以为意,听了之后似乎略略想了想,就叹了口气,轻飘飘地自言自语地说:“本座特意让令狐小进这几日间将白虎军拉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演练,便是不想让白石城那边的好戏出什么意外。结果还是让那李仁守给搞成这样么?本座便是最讨厌这些死脑筋的读书人。放着朝廷的吩咐不去和大将军较劲,居然还有闲暇大张旗鼓地四处派兵搜捕两名江湖中人?若是惊扰到白石城那边的好戏,本座这精心筹划了数年的心血岂不是不能全功?难得的一次大好机会,若是不能演得轰轰烈烈,死个血流成河,在这九州江湖上给重重地记下一笔,岂不是可惜了?荒废了本座心血,坏了本座的心情,那李仁守用什么赔?是想让本座去将他全家老少给捉了来斩去四肢养在缸里,慢慢地割下肉来喂他吃么?”
说到这后来,这声音虽然依然轻飘飘软绵绵的,却逐渐地带出一种说不出的阴沉和恶毒,好像几百只毒蛇的毒液一起混在下水道里窖藏发酵后慢慢散发出来的味道。旁边的几名军士满头都已是冷汗,恶心想吐,但偏偏连一根手指头也动弹不得,不知不觉中他们就像胶水中的小虫一样,完全地凝在了这声音中。
稍微沉默了一会,这声音又再叹了口气,好像放弃了一样喃喃说:“算了。算他命好罢。就算只是只棋子,也是朝廷的棋子,又正用在和大将军的较劲中,本座也不想去横加一腿,大将军性子和本座不合,看本座似乎又有些不顺眼,万一惹恼了他也有些麻烦……影狗子们也暂时不宜招惹,我神机堂可还要借助这帮朝廷的狗子来发财呢……本座有几件耗资甚巨的有趣玩意可还指望着他们……好在预计中的日子也差不多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干扰,本座也该赶去仔细观赏这出好戏了……”
“对了,顺便问问,你们这段时日可有看见这两人?抑或听说过有这样的女子在冀州出现?”
随着这声音的问话,两幅画从轿子的窗口处飘了出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拿住一样飘在半空中。那两幅画是一对年轻的男女,笔法细腻又极有韵味,画得栩栩如生,男的只是个一脸机灵相的年轻道士也还罢了,女的却是身姿婀娜,容貌绝美,而且绘画她的笔法也是更加灵动,似乎这绝世佳人正在画卷之上翩翩起舞,立刻就要破空飞去。
几个军士都看得愣了,但也没忘记这声音的问话,都说没看过。但是其中一个军士却指着那男的画卷说:“这人不就是李仁守大人正在通缉捉拿的两人之一么?只是通缉的绘画远没这画得好,我当日在大帐外见过这人一面,虽没穿道袍,模样就和这画上的道士一模一样。”
“哦?想不到这小子也还真有些名堂呢,青州的抓捕都还未到,来这冀州居然又让人给通缉了么?”轿中的声音也似乎有些意外,那两幅画旋即又缩回了轿中去,又传出一阵让人牙酸的笑声。“事情好像越来越有趣了呢,嘿嘿嘿嘿……等到本座观赏完这出筹划已久的好戏之后便来寻你两人玩吧,抑或你两人也正朝着本座所安排的戏台上走呢?”
“好了,本座也要准备上路了。听你们所说这肥猪马贼也是个颇有趣的人物,恰好本座来得匆忙,正缺些有力量的手下,这肥猪本座便收走了。”随着这声音,地上那刺猬一样的肥硕马贼头领居然自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但是仔细一看,那马贼的双眼根本也还是闭着的,脸色鼻息也还依然是重伤垂危的样子。
抬轿的四个男子迈步朝前走去,这肥硕马贼也跟着一晃一晃地走在旁边,几个军士全部看得傻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古怪的轿子带着这重伤马贼慢悠悠地朝小镇外离去。而那甜蜜蜜,软绵绵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似乎因为隔得远了,声音弱得为不可闻,但仔细一听又清清楚楚:“至于你们几人既有幸陪本座聊了几句,更有眼福亲眼得见本座亲手所绘的画,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今晚也不用回营去了,就在这镇上好好庆祝庆祝,享受享受吧。”
当这几个军士回过神来的时候那顶古怪诡异的轿子已经不见了,他们只感觉自己脑子也有些浑浑噩噩,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个白日梦。唯独只有最后那声音传来的一句话印象非常深刻,就像有人悄悄用尖细得察觉不出的细针将这些话刻进脑子里一样。
当晚,这几个军士也真的没有回营去,就留宿在了这小镇的客栈中,其中两个出去逛窑子,其他的则留在客栈房间中赌钱。
然后第二天,小镇上的人们又多了两条丝毫不弱于那些马贼的话题。有两个不知道在军中憋了多久的军汉终于得了机会偷跑出来逛窑子,从天黑一直折腾到了第二天早上,连续将好几名窑姐儿整治得酥软投降,哪知道乐极生悲,居然最后都是中了马上风,口吐白沫精尽人亡。
而另一拨在客栈中赌钱的军汉也是赌得酣畅淋漓,大呼小叫,让不少客人也几乎没睡到觉。不过赌到近天明的时候,似乎是因为输赢过大起了争执,然后很快就演变到了动手,居然相互拔刀相向。当客栈中其他人听出不妙赶去劝阻的时候,只看到了满地的鲜血和几具尸体。
第四卷
天火
第一章
林筱燕
林筱燕很笨,这一点连她自己都知道。也许用笨来形容一个十多岁的女孩有些不合适,总之她就是容易犯迷糊,反应迟钝,经常做些傻乎乎的事,稍微复杂些的事就理不清头绪,有时候听别人讲笑话,她也要等旁人都笑完了她才悄悄问刚才哪里好笑,然后明白之后独自一个咯咯咯地笑得和只憨笨的小母鸡一样。
母亲早在她记得之前就病逝,她是在镖局中长大的。林总镖头和其他镖师们虽然都很喜欢她,但却也代替不了母亲。她不会丝毫的女红,也丝毫没有一个女孩该有的心思和想法,好像一棵没有丝毫外力的小树,只是凭借自身最本质的一切慢慢长大,所以她期望的,想要的,从来都没有超出过她的生活。她平日最喜欢的就是闲暇之余去镖局后的小溪里钓鱼,捉虾,偶尔去赶赶集,吃上两串糖葫芦和其他什么小东西,再看看戏,这些也都会让她高兴上好几天,而她花心思最多的,则无非是从每月镖局的开支和用度上节约点,攒些钱下来好给爹和自己制几件新衣服。她最大最大的奢望,那就是镖局的生意能好一点,能平安一点,攒些银子下来,将镖局后面的几十亩水田买下来,和镇里的田秀才家里一样每年能稳稳当当地收些租子,也就不用经常为镖局的生意和镖师们的安家费而发愁了。
也就是说她其实很幸福,因为一切都在她可看到,触碰到的地方。就算是五年前,在河边救下那个少年,生活中突然多出了个叫阿笑的存在,她所想的所喜欢的所奢望的也都没有什么变化,最多就是在这些的中间都加上一个‘和阿笑一起’罢了。
阿笑的剑法天赋很好,好得连名门大派的掌门——在林筱燕的眼中,蓬莱剑派已经算是很有名的大门派了——都要来收阿笑为徒,镖局里的人都很高兴,她也跟着一起很高兴。等林总镖头让她先给阿笑收拾行李她才想起阿笑就要离开镖局了,这才伤伤心心地哭了出来。但是哭过之后她又不是太担心了,因为即便镖局中每个人都在恭喜阿笑即将拜进蓬莱剑派,但她却知道阿笑绝不会走的。没什么道理,她也想不出什么道理,就只是很清楚地有这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