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州风云志(校对)第110部分在线阅读
“有的。此事事关重大,所以同样也发了符鹤去通知御宏真人。”
这个回答让张天师的眉头微不可查地又朝中间皱了一皱,好在这位掌院马上又说道:“不过是前日晚间才发的符鹤,御宏真人若是在云州深处,那该是昨日才收到。而他就算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怎么样也要两三日之后去了,毕竟人比不得符鹤可以一路不休息地飞遁。”
张天师的眉头这才又松了些下去,叹了口气微微摇头:“要御宏去云州深处和那些五行宗道人打交道确实是有些委屈他了。只是此事若成,对我天下道门有莫大好处,也只有他的道法修为精深,足够能镇得住那些五行宗的怪物,不止让那些人小觑了我龙虎山,所以这才不得不让他去那种蛮荒野地。”
这掌院立刻躬身道:“天师心系我中原道门兴衰,用心良苦之处御宏真人也定能领会,何况还有恒亮师侄也随同他一路在那蛮荒中跋涉,想来他也绝不会有半丝怨言。”
张元龄摆了摆手:“还是说地灵师之事。当日是何人看守地灵殿的?如何会让地灵师走脱了的?从祖师立教之时便有话留下,绝不许放地灵师离开龙虎山。虽然这么多年来地灵师从无异动,但教中规矩从未放松,地灵殿的镇守法阵一直都小心翼翼,负责看守地灵殿的也是千挑万选的派中精英弟子,又如何会在这时候出现这等事来的?”
说到后来,张元龄话语中的震怒之意已经越来越明显,伴随着他的声音,周围空间中好像还有阵阵的雷鸣和金光在若隐若现地闪烁,整间静室都在微微摇晃,正仿佛有圣人动怒天地色变的味道。周围的几个观主掌院都默然不语,不过也没有圣人之威下的噤若寒蝉,他们也都算是张元龄的亲近之人,这位张天师在他们的眼中只是掌教,首领,带头人,不是其他中下层道士眼中的那般如神祗一样的崇高无上。
但即便如此,那掌院的额头上的汗水也是越来越大颗,继续说道:“……当日是虚树师侄负责看守地灵殿。当日也正是每年一次地给地灵师送上血食祭品之日。我们事后才发现,那地灵师不知从何时开始便有了预谋,居然从每次的血食中节下一小部分精血以秘法保存,长久以来都以精血慢慢腐化地灵殿中的阵法,那日便一举破开阵法遁地而逃。”
“祖师亲设的符阵哪里有那么容易便轻松破去?就算能破去,那看守的弟子难道是死人么?就算不能阻止那孽障离去,难道连发讯告警也不会么?”
“……当日虚树师侄中了地灵师的法术昏睡过去了。”
“地灵师被祖师拘禁至此已有近千年,供给他的血食也都极其有限,他截留下一部分用以破阵也就罢了,又怎可能让他恢复元气施用法术?而且那孽障若是真能出手,又怎能只是将人昏睡过去这样简单?”
“……地灵师的元气确实远未恢复,所以他也只能是用‘回梦令’将虚树师侄迷昏过去……”
“回梦令?”张天师好像听了个荒谬之极的笑话一样。“区区下品法术也能将我天师教精心挑选出来的精英弟子迷昏过去?那弟子难道是喝醉了才去地灵殿值守的么?”
“这……虚树师侄因为年纪尚轻,根骨天赋也不甚佳,道法修为一直不甚高深,这才中了那地灵师的法术而没有来得及示警,一直等到两天后前去换班的弟子才发现他昏睡在地灵殿中……”
“既然修为不够,年纪尚幼,又如何能去地灵殿那般重要的地方当值的?”张元龄的声音越来越震怒。“立即将此弟子废去修为,逐出天师教,终生不得再上龙虎山一步!元通你用人不当,身为掌院也难辞其咎,罚你免去掌院之职,去后山面壁一年思过!”
这位叫做元通的掌院额头上微微见汗,但却并不是太过惊慌,只是俯首说道:“元通失职,甘领责罚。只是……虚树师侄乃是元虚师兄的独子,元虚师兄乃是对我龙虎山有大功之人,当年身陨之后天师也曾着令要多加看护他的后人,所以在前年虚树师侄年满二十之后,元通才将他安排入地灵殿去值守。地灵师这数百年间并无异动,地灵殿的值守向来就是清闲优渥之处,原本是想着优待虚树师侄的,哪里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故来……还请天师看在元虚师兄的份上对虚树师侄从轻发落。”
“哦?原来是元虚师弟的儿子?”听了元通的这话,张元龄脸上的震怒也大大缓和了下来。周围的几个老道神色不变,显然是早就知道了。
这位元虚道人是张天师的师弟,在张元龄还远未曾是天师的时候就和这位元虚道人颇为交好,时常一起行走江湖斩妖除魔。而二十多年前,当时的张天师远赴皇城接受天子封赏的时候,一只千年大妖从云州深山中争夺地盘失败被逼出深山,逃入荆州,前去降妖的天师教弟子非但不是对手,反而被这大妖接连吞食,不止让大妖元气尽复还凶危更甚,一时间荆南之地一片恐慌。张元龄召集起教中精英弟子围攻这大妖,居然也堪堪不敌,随去之人全都重伤垂死,只有他和这元虚道人还能勉力支撑。就在这最危急的关头,元虚道人不顾自身性命发出搏命一击,身亡的同时也将那大妖重创,张元龄才得以将那大妖斩杀,借此奠定了他后来继承天师之位的基础。可说没有这元虚道人,也就没有如今的张天师。
震怒之色渐渐淡去,为难之色又浮现在张天师的脸上,颇有些不符合他那张兼有威严和宝相庄严的脸,他在静室中缓缓踱起步来,好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但是……走脱地灵师之责非同小可,纵然是元虚师弟之子也不能就这样算了……”
周围的几个掌院观主或是眉头微皱,或是默然不语,身为张天师的亲信之人,这种为难之处他们自然也都是早就心中有数。地灵师的走脱无论如何都要有人来负责,但功臣之后好像也不能真的如寻常弟子一样一视同仁,不管张天师自己是不是真的记得,真的在乎那位元虚师弟的功劳,这个姿态却是一定要做出来的,否则天师仁慈亲厚的形象如何深入人心?如何能让一心为天师做事的弟子和道长们安心?不说远了,大家也都是天师亲近之人,谁也不希望自己劳心劳力地万一有了个意外,身后之人却得不到天师看顾优待。这种默契虽然不好说在明处,但无论是张天师自己还是手下的这些道人大家都是心中雪亮,这是一个团体得以结成凝聚的核心所在,单论重要性,说不定还要在那地灵师走脱的责任之上。
于是就有一个观主上前说:“……但此事也不一定便全是虚树师侄和元通师兄的错。”
“哦?”张元龄的眼中微微一亮。“这又是如何说?”
“那地灵师既然一直在缓缓腐蚀法阵,那之前值守地灵殿的那些人又为何没有发现?还有一年之前负责地灵殿修整的那些人也都有责任。更为重要的是,我们几人曾经仔细查看那地灵师破坏的法阵,发现除了他自身的精血秘法之外,应该还需要几张符箓才可成事,这些符箓又是如何到他手中的?这些都需要细细筛查,说不定幕后还有别样玄机。”
这一番话听得张元龄也缓缓点头,沉声说道:“如此说来,此事还需细查才是。洪庆,此事便交给你了,速速派人去将其中细节调查清楚,固然不能胡乱推卸责任,但也万万不可草草了事,让无辜之人担罪。”
“领天师法旨。”一个道人立刻越众上前拱手。其他人脸上的神色都是微微松了口气,这番话其中大有深意,这位洪庆道人乃是天师最贴心的几人之一,自然会去细细体会,切实执行。
定下了内部问题的解决方向,接下来的便是问题本身了,有道人便上前请示:“那……要如何寻回地灵师,还请天师定夺。若是需要广撒人手,属下已经将所有准备安排妥当,只需天师令下,正一教十万弟子齐齐出动,便是只苍蝇也能找出来。”
张元龄摇头:“此事不宜声张。地灵师之事在我龙虎山也算是一件秘辛,虽然此事说来也是祖师功德之一,但庸碌百姓却不见得能理解祖师苦衷,还容易被别有居心之辈误解,有损我天师教之名,就算是教中弟子也要严令不得私下讨论此事,若有传谣者必须重罚。”
“尊天师法旨。”道人拱手领命。“但……那地灵师原本就精于藏匿之术,又曾随祖师修道,还在我龙虎山呆了数百年,对本派道法熟悉无比,若不能以众人之力的话,那探寻起来就困难了无数倍,也不知该从何入手……”
“无妨。”张元龄想了想,抬手摆了摆淡淡说。“地灵师虽非人类,机灵诡诈之处也非寻常人所及。他必定也清楚知若是暴露行踪身份便有无穷的麻烦,所以就算任由他去,也不大可能会泄露此事。”
“但是净土禅院那和尚不知从何得知了地灵师的消息,正在四处找寻,是否需要想办法将他赶出去?那十方和尚近年来声名显赫,据说乃是高僧转世之身,虽然年纪轻轻却很有几分手段,万一真被他找到了地灵师的踪迹……”
“就算被他找到了又如何?他能将地灵师找出来,还省了我们不少功夫。我们龙虎山也该有道门千年祖庭的气度,莫要为了些莫须有的东西便去为难这些禅院高僧而落人口舌,难道别人来我荆南之地也不行了么?毕竟有朝廷法令,天下僧道一视同仁,连我龙虎山下也须得有几间小庙才行……”
最重要的问题已经找到了解决之道,这些外务小事不过是疥癣之疾,张元龄的样子看起来又恢复到了那宛如神祗一样的从容淡然,仿佛世间一切尽在掌握:“至于一些有碍我龙虎山脸面的谣言么,那倒是难免会有的……但也不过是谣言罢了,并不是那些和尚说什么就真是什么,这荆南毕竟还是我天师教的根本之地。具体如何应对,等御宏回来之后我自有安排。”
……
“小和尚,原来你长头发的样子很难看啊。你看那边的那个小孩都在笑你。”
“明月姑娘,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叫小和尚,你要叫石兄弟,你忘记了么?”
“夏道长,当真需要如此么?这个,这个模样,贫僧……”
“大师你也忘记了,从现在开始也不要自称贫僧,也不要叫我夏道长,叫夏兄弟,自称也要改改。这也是为了方便打探消息,你也就不用再拘泥于一时的外表模样了。何况你也该知这些不过只是一时皮相罢了,何必在意。”
这个时候,小夏和明月十方三人正在巫溪县城中结伴而行。不过和之前一进城来就遭路人侧目的情况不同,现在他们三人走在一起几乎没有人注意,因为十方再也不是和尚的模样,明月也不再是一个引人注目的美貌少女。经过小夏的打扮易容,十方现在戴上了假发,换上了从巫溪县城周围村民手中买来的衣衫,挑上几只小夏捉来的野鸡野鸭,摇身一变变作了一个寻常山民。只是那假发是小夏自己随便剪下的头发调和药物粘起来的,看起来东一蓬西一束长短不均像是瘌痢头,加上十方这改装之后有些手足无措,言语失调,看起来有几分痴傻滑稽。
“十方大师你前些日子在城外查询不出丝毫线索来,也就和你的身份有关。不用说是去化缘,你就算去问人打听消息,十个人里能有一两个对你和颜悦色地说话就不错了。而且荒郊野外人口分散,就算真有消息也流通不畅,真想要问出事情来还是得来这县城中来……你不知道怎么说话便不要说话,一切交给我来就行。”
小夏此时的打扮则是一身脏兮兮的绸缎短衫,他穿得也不大端正,胸口敞开一大截,头发胡乱扎个发髻,腰间一把长剑,一个酒葫芦,加上一脸乱七八糟的胡子,很有几分江湖豪侠的感觉。他走路也是摇摇晃晃大摇大摆,眼神肆无忌惮地左看右看。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努力想要做出自己不好惹,其实却没多少斤两的江湖客。而这种人江湖上向来是最多的。
明月的脸上则有了不少雀斑,肤色在药物的染色下变得焦黄,鼻子塌了些,下颚宽了些,眉毛也粗了不少,除了一双眼睛细看之下还能察觉极为漂亮之外,换上身买来的衣服也和寻常的村姑女子差不多了。她手里提着一篮野果,和十方手里的鸡鸭很是配对,一左一右地走在小夏身后。
“想不到夏道……夏兄弟还有一手如此精妙的易容术。既然夏……兄弟如此说,这些江湖俗事也比贫僧……这个比我熟悉,那贫僧……那这个,那这个我在这巫溪县城中就一切听夏兄弟的安排吧。”十方木木讷讷,结结巴巴地将话说完,不能合十口诵阿弥陀佛,不能自称贫僧,他这一下就好像变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一样。原本小夏让他挑着的那几只鸡鸭他也觉得吊着太过可怜,便收过来小心翼翼地像抱小孩一样抱在怀中。
“嗯,夏道士是很会骗人的,小和尚你就放心地跟着他吧。”相比十方,明月就显得自如许多了,提着一篮水果边走边吃。
“嗯嗯……那个……那个我们要如何去打听消息呢?”
“那自然是去问人了。”小夏伸手一指不远处的客栈道。
第二十九章
佛道(五)
“哦,原来夏老哥你是从豫青那边过来的啊。不过你可能来早了些,这现在还刚刚是三月初,要等到初夏的时候云州蛮子才会从海路将货物送来。现在你来这里可没什么机会。这荆南也不像其他地方有江湖帮派打死打活,天师爷坐镇着呢。我们先一步来这里也只是有些关节需要预先打点。”
“哈哈哈哈,无妨。便是当来走亲戚的,先玩玩好了。我这两个表兄妹一直都在这荆南山里,这次带他们出来走动走动见见世面也是好的。来来来,几位兄弟不用客气,喝酒喝酒……小二,他妈的我们叫的猪头肉怎的还没来?”
不用一个时辰,小夏就已经在客栈的大堂中和几个人搭上了话,接上了交情,这几个有的是外地来投宿的客商,还有一个是闲逛喝酒的本地人,几壶烧酒喝下来,话题便天南海北地多了。这些客商四处奔走,本来也喜欢找人打听各方消息,那个巫溪本地人则是个破落户,仗着和掌柜有些亲戚关系便要来赊酒喝,和伙计争吵了几句被小夏听到,小夏马上请他过来喝酒吃肉,那人自然也乐得吃白食,马上过来坐下一边吃喝一边聊了起来。
至于十方和明月就只能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听着,一个百无聊赖地吃着水果,一个傻呆呆地小心翼翼地抱着几只鸡鸭,当真是两个从来没见过世面的村姑傻蛋,完全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对了,这位王兄弟,最近这荆南之地和这巫溪城一带可有什么值得一说的事么?”都不用小夏开口,那几个行商便主动开口向那姓王的破落户打听消息了。
“那当然是有的了。”那姓王的破落户嘴里吃着酒肉,感受着其他几人落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心中也难免得意。“首先便是两日前,天师爷他老人家御空飞行回龙虎山去。那场面你们几位可曾亲眼看见了么?飞行绝迹,风雷相伴,当真是神仙中人啊!也只有我荆南之地的百姓能有眼福看见如此景象了。”
“这个虽没亲眼见到,可也是听人说过了。张天师统领天下道门,也当有这等神仙气派和天人修为。”几个客商也是连连点头。“不过这也没什么吧?张天师施展法力又关我们什么事了?”
姓王的破落户一笑:“这便是你们几位不知道的吧。须知天师出行,从来仪仗随从什么的上下不少于数百人,沿途接受百姓香火跪拜,这才是道门第一人的气派。但当日天师忽然施展法力丢下随从独自赶路,那必是有什么急事了。”
“那会有什么急事?”
“这……我又怎能知道?大概龙虎山上有什么事吧?虽然我亲家的侄子也是在龙虎山弟子,但也没听他说过什么……”姓王的破落户支支吾吾起来,好像是又有些不甘心就此没话说,再不被其他人关注,想了想,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地说。“不过依我猜……说不定是因为这里出了什么大妖怪所以张天师才急着赶回来……”
“妖怪?”那几个客商一听之下,和小夏一起都哈哈大笑起来。“这可是荆南之地,龙虎山下。哪里会有什么能惊动天师的妖怪,王兄弟你莫不是喝醉了么?”
无论动物还是草木,只要积年累月吸取天地之气,沐浴日月星辰之灵光,都能灵智渐开,能力见长,从普通动物草木化成了妖物精灵。大多数妖怪都是对人有相当的敌意,加上还有随时可能从死人上生成的冤魂恶鬼等阴物,所以普天之下,就算是人迹最为鼎盛最为繁荣的中原三州都不能说完全没有妖魔鬼怪之厄。这也是所有的县城中都必定会有佛寺道观的原因,修炼武艺捶打身体的江湖好汉们倒不至于对付不了那些成精的妖物,只是若没修炼到先天之境,就很不易察觉那些动物身上的精气变化,对付起那些有形无质的冤魂恶鬼也是有力难施展。无论是察觉还是对付那些妖魔鬼怪,终究还是要道门的法术或者佛门神通才是最为有效的。
而天师教能在荆南之地有如此地位,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这荆南根本就是依靠着龙虎山才能有如今的繁华。张道陵立教于此之后,不只帮忙设城立寨,祛除瘴气,修建水渠疏通河道,最重要的还是驱逐消灭了原本出没于此的无数妖魔,这才有荆南之地今日的繁华安定。而天师教自此兴盛之后,荆南之地的道士无数,一旦有任何的妖怪生成就给发觉消灭了。二十多年前那从云州转来的大妖已是数百年才一见特例,而且也闹得天翻地覆无人不知,现在这人却说这荆南又出了大妖怪,其他人自然都要大笑。
那几个商户在笑,小夏也是在大笑,只有坐在小夏身后抱着鸡鸭的十方却是眼睛一亮,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顾忌了一下又吞了回去,好在从头到尾都没人注意到他,加上他的样子呆傻,就算看到了也不大会在意。
姓王的破落户满脸通红尴尬无比,左右看了看,好在没什么人注意他们这一桌,连忙压低声音说:“几位莫笑,且听我说,且听我说……其实这也只是我的一点猜测罢了,不过这也绝不是胡猜乱掐,我可是有些证据的。而且这事说起来还确实有些古怪。”
小夏这时候也摆了摆手,对几位客商说:“几位老兄也莫要取笑,也听听王老兄怎么说吧。”
姓王的破落户想了想,说:“其实这事要从一个月前说起……是有一个我熟识的朋友忽然间不见了。头一天晚上我们才约好要一起去县城外去办点事,但次日我去找他却找不着人了。他独居一处,家中看起来毫无异状,连桌上都还有半碗饭没有吃完,询问之下周围邻居也说当晚回去之后便没见他再出来过。若只是这事也就罢了,但这一月之间,我却又听说了有两宗和这一般莫要的怪事,全都是独居一处的人莫名其妙的消失。这等怪事在我巫溪城从未有过,加上张天师他老人家急匆匆地赶回来……这几件加在一起,难道不会是出了什么妖怪么?”
“当真有这事?”几个商人面面相觑了一会,脸色都有些难看。“这巫溪城中当真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当然是真的。”姓王的破落户左右小心张望了一下,又好像有些后悔不敢如此说。“不过此时几位可千万莫要声张,若是被龙虎山的道长们听到了,万一查到我头上说我造谣有妖怪我可担当不起。”
但几个商人的想法却并没落到妖怪之上,只是相互看了看,面色不善地说:“不会是有什么黑道上的朋友谋财害命,劫了人口去打算索要赎金吧?没有报官么?看来这巫溪也不大太平的样子。”
“自然是报了的。不过那些官府捕快有什么用,平日间查查蟊贼维持下场面什么的也就罢了,遇见这等怪事根本找不出什么名堂来。还有失踪这几人家中也都没损失什么银钱,尤其是我那朋友根本就家徒四壁,怎么可能有人去劫他的财?”
“也说不定是魔教余孽所为呢。”
一直只是听着的小夏忽然沉声开口。这一句话立刻就将几个商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有两人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也对也对,若事情当真如此诡异,确有可能是魔教妖人所为。那些魔头行事诡秘,残忍好杀,听闻专门喜欢用人的精血魂魄来祭炼法术邪功,这么说张天师着急赶回来说不定也是有所察觉。”
那姓王的破落户听了也是一愣,旋即点了点头:“对,说起来也有可能是那些魔教妖人。”
说起魔教,这几个商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其实普通百姓和一般江湖人并不真的清楚魔教是什么,只知道是导致前朝崩灭的元凶,一帮穷凶极恶拿人血肉魂魄练功的妖人,凡是行事诡秘害人的都归之魔教便大概不错。而且对于行走江湖的商旅而言,相较之下土匪强盗求财,妖怪也只是求个饱腹,却还是可以接受可以理解的,反而没有这些不可杜测的疯子来得恐怖。
再喝了几杯,这几个被吓到的商人就匆匆起身离开,看起来似乎是要去商量对策抑或找本地的合作商家询问细节。小夏继续和这姓王的破落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全没理会十方在他身后咳嗽连连如坐针毡,直到将这人给灌得半醉之后,小夏才好像随口说起一般的问道:“对了,王兄弟可否再说说那些莫名失踪的人的详细情况?”
……
龙虎山上,一道金光划破天上的云海直飞而来,在太清大殿前降落下。
相对于张天师御空飞行的风雷之声和宏大气象,这一到金光无疑就低调了许多。而广场之上也没有一个人来迎接,有几个道士抬头看到之后也只是站在原地。
金光散去,露出一脸疲惫之色的伏魔真人张御宏。从云州深处的神木林到龙虎山有千里之遥,他能在两天之内赶回来,几乎已是将法力修为发挥到了极致。而他站定落下之后连气也没喘一口,就快步朝大殿旁的天师府走去,沿途几个道士对他拱手施礼,他只是点头示意。
天师府门口的道童看到他的时候早就飞跑进去通报了,张御宏也只能等在原地通传。就算他是御赐名号的伏魔真人,在天师府门口该有的规矩也一样要有。好在没过多久道童就跑了出来,他这才跟着道童走了进去。
大厅中,张天师神态端庄自如,气度恢弘地端坐在那里等着,两名随侍的道童手持拂尘静立身后,四周还有几位老道。看见张御宏一进来,张天师便点点头微笑道:“御宏终于回来了,如此我便也放心了。”
“御宏见过天师。”张御宏端端正正地上前躬身行礼。“云州之行无功而返,那些神木林的道人对天师的提议全无兴趣。御宏办事不力,还请天师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