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1592(校对)第20部分在线阅读
第三十九章
你们不仁,我便不义!
魏学曾说要斩,那就是斩,毫无拖泥带水。
“诺!”
亲兵队长双手抱拳应诺,而后一挥手:“推出去!斩了!”
几名士兵立刻将这男人狠狠压住,然后往外拖,这男人倒也是个怂包,看着魏学曾不似做伪的样子,一点小心思全没了,膝盖一软眼泪水就冒了出来。
“总督饶命!总督饶命!小人只是受人之托!小人只是受人之托啊!我家将军有一个天大的功劳要送给总督!天大的功劳啊!饶命啊总督!饶命啊!!”
见他哭的凄厉,杀威的效果已经达到,魏学曾不屑的冷笑一声,暗骂一声懦夫,而后说道:“带回来!”
“你倒是说说看,逆贼有何功劳要让给本督?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督就要以车裂之刑严惩你!”
魏学曾瞪着眼睛怒喝道,倒也真的吓住了这男子,这男子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以头触地,哭嚎道:“总督饶命!总督饶命!小人这就说!这就说!我家……不!许朝!许朝说,许朝说他和刘东旸之所以造反,是有把柄被哱拜捏住了!而且哱拜还当着他们的面杀掉了之前的党巡抚还有张总兵,甚至还逼死了庆王妃,他们生怕不跟着造反就会被杀掉,所以才被迫从贼!他说,他说只要朝廷赦免他们的罪过,哪怕是将他们削职成庶人,只要能活命,就杀掉哱拜父子,开城献降!”
魏学曾心里激动,但是长期的对敌经验还是让他多了一丝冷静,这个时节什么人都不重要,甭管庆王妃不庆王妃,反正庆王已病死,新的庆王还没来得及封,一个王妃无足轻重。
而且这些王爷在有识之士的眼里就是浪费国帑的头号要犯,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最多写战报的时候添上一笔庆王妃忠贞节烈不肯从贼,自缢而死,填上烈女传,就够给面子了。
叛乱平息才是最要紧的!
“被迫从贼?本督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到底是不是许朝的信使,前几日,你们可威风的很呐,把本督身边的柳先生当着本督的面给炸了,你说,本督要是当着他们的面,把你给炸了,是不是能为柳先生报仇雪恨呢?”
听着魏学曾话里的凛然杀气,男子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总督饶命!总督饶命!这不是许朝的意思,也不是刘东旸的意思,而是柳先生游说刘东旸的时候,哱拜就藏在那屏风后面,都给听到了,刘东旸和许朝连但对的时间都没有,立刻就让柳先生被哱拜给抓了,这不是刘东旸的注意,也不是许朝的注意,全是哱拜一人为之!说到底,此次的叛乱,本就是哱拜挑起,是哱拜挑起啊!”
“你们口口声声说哱拜是罪魁祸首,那本督告诉你,既然是叛乱,就没有主从犯之分,全都是罪人!只要被抓,一样会杀!”
魏学曾又恐吓道。
“总督饶命啊!总督饶命啊!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句句属实啊!小人不敢妄言!这都是许朝面对面吩咐小人的,小人一点假都不敢造啊!许朝和刘东旸是真的想要投降!就算他们不想投降,小人还想投降啊!小人的父母妻儿全部都被哱拜给抓住看管了起来,稍有不慎就要被杀,小人也深恨哱拜啊!总督明察啊!总督明察啊!!”
这男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实在不似做伪,如果这也是做伪,那魏学曾也只能自毁双目以全名节了。
“如此一说,难道确有其事?”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魏学曾主动抛出了橄榄枝。
“没错!确有其事!确有其事!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如有一句不实,就,就叫天打五雷轰!!”
“够了!这等誓言从你等嘴里说出来,简直就是玷污上天!滚回去告诉许朝和刘东旸,本督要在城头上看到哱家父子的人头!而后你们开城投降,本督保全刘东旸许朝二人之性命!”
男子一脸惊喜的直起了身子,整张脸因为眼泪和鼻涕的缘故全是灰尘,一个劲儿的磕头谢恩,让魏学曾老大的不痛快,一挥手,不满道:“马上离开这里!告诉他二人,行动越快越好,否则,万一出了变数,可别怪本督不尊誓言!”
男子说着就要走。
“等等!”
男子惊骇欲绝的回头看着魏学曾,却看到魏学曾把一叠银票丢在了地上:“这里是三万两白银,是本督从军费里抽出来的,你拿回去告诉刘许二人,如果有摇摆不定之人,就拿银子收买,许给游击将军的职位,听懂了吗?!”
“懂了懂了!懂了!”
男子连忙扑在地上把银子收拾好,而后连滚带爬屁滚尿流的回到了城下,又悄悄的摸回了城内,而后,一系列的行动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与此同时,哱承恩和哱拜听着探子带回来的消息以及手中的三万两白银,是又惊又怒。
“父亲,我早就说过,汉人都不可靠!一个个的狡猾奸诈,把反叛视作寻常事!简直可恶!这两个人要是不除掉,早晚是个祸害!父亲你还不听,现在可好,若不是儿子事先留了一手,我们被人砍了脑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哱承恩对自己父亲相信汉人的做法相当不满意,自从他当年买肉包子被汉人骗过之后,他就不再相信汉人了,他一直觉得父亲和弟弟相信汉人的行为很傻很天真。
哱拜却是一脸颓然之色,颓丧道:“难道,真的是天要绝我?承恩,要不然,我们投降吧?”
哱承恩一听这话就愣住了,他看着衰老的父亲,一脸的不可置信——我的亲爹啊!你大概还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对吧?你是在造反欸!造反!这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自古以来哪个造反的家伙不是事先抱着掉脑袋的决心在做?汉人不是流传着一句话,叫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吗?既然要干掉脑袋的大事,就要舍得一身剐!
你老了,活不了几年了,就算被杀也无所谓了,可是你儿子我风华正茂,还有大把的钱和大票的女人没有玩够啊!这花花世界教我如何舍得?
你要是不想闹事,一早就认怂别和党馨对着干不就好了?你要是不和他对着干,一个巴掌拍不响,党馨又能把我们怎么着?欺负狠了我们上个折子奏他一本,就说他破坏投诚之心,让明皇去解决,党馨能讨得了好?
你既然要造反,就要一条道走到黑!不能投降,手里握着兵马才有资格谈判,你要是把兵马交出去了,不就成了待宰的羔羊,到时候汉人说杀就杀,你连哭都没地方哭!
“父亲!我们干的本来就是掉脑袋的大事,你得手里有兵有城池才能活下去!投降的话我们一定会死!一定会死的!!”
哱承恩竭力劝阻。
“那刘东旸和许朝不也是造反了?他们为什么要投降?”
哱拜心思如一团乱麻,智商急剧下降。
“父亲!他们是汉人!是汉人啊!我们不是汉人啊!本来就不受信任,现在更是如此!他们投降了还有活路,我们是一点活路都没有啊!我们要想活,只能死死守住宁夏城请求外援!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啊!父亲!汉人的一句话,我们也很值得学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不能和汉人走在一条道上!!”
哱承恩一句话把哱拜说醒了,哱拜悚然惊觉自己是蒙古人而不是汉人,刘东旸和许朝投降了,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还有活路,而自己这一家子,绝对没有活路可走!
惟今之计,只有死抓兵权死守城池!否则,绝无活路!
哱拜的眼神逐渐变得狠厉起来,盯着哱承恩,怒道:“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哱承恩更狠:“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学习汉人,先发制人!联合土文秀和宠弟,带人一起把刘东旸和许朝给杀了,再把他们的亲信给杀掉,把城内兵权完全掌握,咱们才有活路!这两个叛徒不想让咱们活,咱们就先让他们活不下去!”
哱承恩的脸上肆意流淌着惊人的恶意。
哱拜点了点头,站起了身子,一度萎缩的身体重新挺直,这是极其危险的信号。
“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承恩,点兵,老子亲自带队!!”
第四十章
哱承宠游说周国柱
四月初八晚,月黑风高夜,许朝和刘东旸在府内密室中商议着如何不引人注目的杀掉哱拜和哱承恩哱承宠父子,结束哱家的势力,然后裹挟全城投降,以及哪些人是必须要杀掉的,比如土文秀就一定要杀掉,这个家伙不杀掉,肯定会想办法为哱家父子报仇,这是他们两人不能接受的。
“我可以去找周国柱来联合,他手下有三千步卒,我的手下还剩下三百马队和两千步卒,你手下还有炮队,全城的火器都在我们手里,只要周国柱倒向我们这里,我们就占据了优势,包围哱拜的府邸,然后杀了他们,大事成矣!”
许朝很冷静的进行分析。
刘东旸点了点头:“那么,事不宜迟,你马上去联系周国柱,劝说他和我们合作,我去调兵带人围杀哱拜父子,成败在此一举!”
“嗯!成败在此一举。”许朝伸出了手:“事成,共富贵,事败,死无葬身之地。”
刘东旸伸手握住了许朝的手,结成生死同盟。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哱拜已经派了他的儿子哱承宠来到了周国柱的驻军大营里。
周国柱正在为叛军的前途而烦恼,城池被围的水泄不通,屡次派人出击都被打回来,城内两大势力相互之间并不安稳,自己这个第三方势力相当的尴尬,唯一友善的就是哱承宠,但是哱承宠好歹还是哱拜的儿子,而自己却是被裹挟叛乱的。
正在烦恼间,有人来通报,哱承宠来了。
周国柱连忙派人迎接,很快,哱承宠就掀开营帐出现在了周国柱面前。
“宠兄,那么晚了,找我有何事啊?”
哱承宠四下看了看无人,靠近了周国柱,开门见山:“前来请周兄共举大事。”
“大事?”周国柱觉得有些滑稽,眼下的情况,谁还不清楚,他还能做大事?于是便疑惑地问道:“大事?什么大事?”
哱承宠压低声音开口道:“周兄你知不知道许朝背着我们大家派人出城去找魏学曾谈投降的事情?”
哱承宠冷不丁爆了个猛料,把周国柱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他要投……”
周国柱的话没说出来,哱承宠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示意他低声,周国柱咽了口唾沫,冷静了下来:“你是说,许朝要投降?向魏学曾投降?他们已经和魏学曾联络了?可是,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哱承宠低声道:“许朝派出去的那个人,收过我的好处,他下城的时候被我的人看到了,上城的时候,我就等在那里和他说了这件事情,他也交代了,是刘东旸指示许朝去做的,以我家父子的人头,换取全城投降,保他二人的性命。”
周国柱顿时被惊吓得说不出话来,与此同时,被背叛的感觉弥漫在心底里,他以为他们都是汉人,都是原来的大明军户,可以亲近一些,谁曾想,这两个家伙还是排挤了他,并且什么也没有带上他,就连活命,也是他二人。
“此话当真?”
周国柱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
“这怎能有假?周兄,你应该清楚,你与我之间关系紧密,素来不为他二人所喜,他二人也在怀疑你可能会向我告密,所以不曾告诉你,现在的打算也全是为了他们两人自己,何曾想到过你?说不准,为了保他二人之性命,顺带着连你一起杀掉,为了活命,这两个人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啊!”
周国柱眉头紧锁,眼神惶恐不安,满目惊慌失措,少倾,抬起头直视着哱承宠:“你对我说这些,有什么目的?”
“很简单!不想死而已!也不想让周兄就那么不明不白地被人给卖了!”哱承宠一脸的诚恳之色道:“所以特来告知,想让周兄给自己留条活路。”
“你们打算先发制人?把他们给杀了?”
周国柱此时恢复了冷静。
“没错!他们不仁,就别怪我父子不义,大家都是为了活命,为了富贵,谁也别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