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校对)第340部分在线阅读
怒骂声中,吴淼正要将史文江赶走。
史文将本就傲气,也知道吴大人容不得自己。心中也是琢磨等下若是吴淼生事,自己又该怎么反唇相讥。对,就骂他一句皓首匹夫,苍髯老贼,然后一拂袖潇洒而去。
突然有一个衙役跑进来,“周司正回来了,周司正回来了!”
“啊,司正回来了,那就是没事了。”史文江惊喜地大叫:“快快快,快去迎接司正。”
周楠为人谦和,众吏员和兵丁以前都受过他的恩惠,也恼怒吴淼刻薄,都同时欢叫一声,蜂拥而出。
吴淼目瞪口呆,什么周司正,我才是你们的大老爷啊!
正在这个时候,只见周楠和两个太监走了进来。
史文江大为惊喜:“司正,你没事吧?”
其他人也围在他身边:“大老爷,你没事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周楠:“没事,就是被免去了官职,暂时羁押在衙门中待审。这位是……”目光好奇地看着吴淼。
吴淼喝道:“周楠,本官乃是新任道录司右正,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喧哗?”
既然你姓周的已经不是官了,一个小小的举人,又是待罪之身,我怕你个鸟。
这话说得非常地不客气,周楠眉毛一扬,按捺住心头的怒火,也懒得理睬,便对史文江道:“师爷,我头有些疼,你叫人打盆热水过来,烫了脚好早些睡觉。”
史文江:“朝廷真要羁押大老爷在衙门里?”
周楠:“正是,朝廷有命案子一日不审结,本官一日不能离开这里。”
史文江苦笑:“只怕大人不能呆在这里,还是另寻他处吧?”
押送周楠过来的一个太监惊问:“怎么回事?”
史文江:“衙门里的公房早已经安排完了,周大人的房已经被吴大人占了。难不成要让二位公公和周大人露天睡觉,还是另外寻个地方吧?”
“什么,我的房间被吴大人占了?”
史文江:“是的,大人的铺盖被褥都被吴司正扔到门房去了。”
周楠心中有邪火腾起来,回头对两个太监说:“二位公公,看来人家看不上咱们三个不速之客。”
第四百二十五章
你牛什么牛(二)
两个太监平日里颐指气使惯了,别的正牌进士出身的官他们惹不起。一惹,就是捅了清流的马蜂窝,很容易就被人一口一句“阉贼”骂成傻比。但收拾一个杂流,他们还是轻松愉快的。
听说连个住处也没有,甲太监就恼了,指着吴淼骂道:“好胆,陈洪公公下令暂时将犯官周楠羁押在道录司里候审,咱家不管,你得替咱们找个地儿。这天儿冷得,若是冻着了人犯,坏了东缉事厂的事,你吃罪得起吗?”
乙太监:“吴淼,你马上把屋给我腾出来。有事,你对陈洪说去。”
甲太监:“那屋本来就是人家周楠的,你凭什么占了?”
乙太监:“就是就是,吴大人,你可不占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连声指责。
吴淼气得满面铁青,却又不好发作。他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自然知道得罪内侍的麻烦。更何况这两个阉贼还把陈洪搬了出来。
他吃了不是进士的亏,被太监欺负了也没人肯替他出头,说不定官场上的还会看他的笑话。
两个书吏治出来打圆场:“二位公公消消气,吴司正今日第一天来衙门,很多事情都不清楚,我们替周大人铺床。”
甲太监:“什么第一天来衙门,我看这位吴大人一把年纪了,也是仕途老人,真是不晓事……你们都站着做甚,还不快去铺床。”
“是是是。”众人都同时应了一声,飞快收拾出三间屋子,将周楠等人安置下来。
吴淼没得奈何,只得灰溜溜地去门房里挤了一夜。
就这样,周楠就被软禁在道录司里。他自回自己以前的公房居住,两个太监则占了左右两边的屋子。
很快,众人就弄来一桌简单的晚饭,周楠今天一天经历过太多事,没有胃口,吃不了两口就停下来筷子,说,倦了,我要去睡觉。
等他进了房间,两个太监“喀嚓”一声把房门上了锁,又在门上贴了封条。
接着又拿起木条要将窗户钉死,周楠忙叫住他们,笑道:“二位公公,你们如果连窗户都封了,我吃饭喝水如何送进来,这不是要饿死我吗?”
乙太监抓了抓头:“也是,就不钉窗户了。”
周楠:“二位,我可能和史师爷说两句话吗?放心好了,就是交代些家事。”
甲太监:“周大人,你可是重犯,上头有令,在道录司期间任何人都不能接触你。”
乙太监:“算了,算了,你要和人说什么话,咱们两在场就是。”
周楠忙对史文江道:“文江,我的事须瞒住家里的妻小。你明日去跟我家里人说一声,就道我有公务在身,估计十天半月也回不去,叫他们不要担心。”
听到周楠这话,史文江眼睛一亮:“是,属下知道。”周楠说十天半月回不去,那么十天半月以后呢?是不是说到时候他就没事了,对,我们这个大人说话从来都不会无的放失,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道录司里的其他人也都是面露喜色,好象明白了什么。
“蓬”窗户关上,也照例贴了封条,要等到送饭的时候才揭开。
周楠躺在床上,抬头看着天花板,面带苦笑,口中喃喃道:“这算是双规了吗?今日实在凶险,好在千钧一发之际我救下了李妃和小万历,没闹出人命。在嘉靖那里的应对也算让他满意,接下来就是候审了。被处罚自然是免不了的,这个官是做不成了。不过,好歹一条命应该能保住。至于做官,等到案子审结,明年去考进士就是。”
“既来之,则安之。罢,就暂时住一阵子,顺便温习温习功课。”
进士科的考试名曰会试,因为在每年二月九日春天举行,所有又叫春闱。
现在是八月底,距离考试还有五个月,说来长,其实一转眼就到。说句实在话,周楠对这场考试也没有任何把握。现在这个案子一出,他肯定会被免职,以后就算想以杂流混官场也没有可能,只能去考进食。
“真是每每都被形势逼到绝路上啊!”周楠心中感慨。
当夜,周楠头还是有些痛,背心有些发冷。
到天明的时候,竟没有好转。
再看胸口,伤口有点微微泛红,用手去摸温度颇高,应该是发炎了。
我们的周大人病了。
他却不知道,这次刺杀行动空明蓄谋已久,偷藏的碎瓷片上应该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两个太监揭开窗户的封条,让司里的人将早饭送进来。
周楠没有胃口,对那个兵丁道:“劳烦,能不能请个郎中回来帮我号号脉。”
那兵丁吃惊:“司正身子可是不妥?”
周楠:“没什么大不了,估计是伤风了。”
那兵丁就叫起来:“不好了,来人了,周司正病了。”
“什么,快快快,快去请郎中。”衙门里一团大乱。
甲太监见此情形,问周楠没什么不妥吧,又道:“周大人很得人心嘛!”
周楠:“治衙不是治军,不能一味施之以威。大家能够在一起共事,也是一种缘分,当以德服人。”
甲太监:“果然是内书堂的教习,好品德。”
不一会儿,郎中就过来了,看了看周楠胸口的伤,说没什么大碍,就下了方子。
可惜重要来得实在太慢,吃了药,依旧身上发冷。到了午间,伤口肿得更高。到后来,人也发起烧来。
得,这回功课也没办法温习了,周大人只能缩在被窝里养病,这一养就是两日。
在这两天里,吴淼吴大人处于极度的愤怒和郁闷中。
没错,现在道道录司没有设左正,他这个右正就是单位的一把手,可是,下面的人好象不怎么听他的话。
一旦有事,吏员们跑到周楠的窗户下请示。
众人还在下面嘀咕,周司正是什么人,人家可是天子近臣,一手青词写得那叫一个精妙,陛下是离他不得的。说起来这件案子可不小,按理周大人应该被关在天牢或者东厂里才对。现在却好,只让他回司里待审。由此可见大人圣眷之隆,迟早能够起复。
到时候,说不定会去礼部,不但道录司,就连僧录司也一并管了。
是极,是极,那是肯定的,咱是个粗人,眼睛里只认得周司正,别的算什么几吧?
大明朝官员在政治斗争中落马,又东山再起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尤其是周楠这种天子近臣,前一刻看似万劫不复,说不好下一刻皇帝心意改变,又提拔重用了呢?
吴淼知道众人不忿自己扣了他们的工食,勃然大怒,对着众人又是一通训斥。
众人表面上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可表情中却带着一丝轻蔑,又小声禀告说,司正,咱们这里本就是个清水衙门。现在之所以为天子看重,倒不是我等的道场法会办得好,而是替内廷卖度牒筹款子。这事关系实在太大,也不敢对外人言。度牒可以卖出去多少,得了款子又该解送去哪里,都是周大人一个人经手,也没人知晓。
不是我等对大老爷不敬,这事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