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校对)第7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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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淡大喜。忙回答:“正是。”
  “既然如此,开头为什么说了那么长一段姓林的故事,我不爱听。”病人轻轻咳嗽一声:“明天这个时候再来吧。故事不错。”
  既然有后话,孙淡心中也安稳下来。他决定把这个故事慢慢拖下去,一天也就讲一万字左右的篇幅。这种故事连续性很强,只要慢慢拖下去,就能将那人的胃口慢慢吊起来。
  回去的路依旧漫长,刚开始时还是走了很长一段路,然后是马车。等那两个阴阳怪气的家伙将孙淡送到石碑胡同的宅子时,已经是半夜。
  下了马车,解开蒙在脸上的黑布后,冯镇已经一身颤抖地等在胡同口。
  孙淡走到他身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冯镇你怎么了,抖成这样?”
  冯镇口吃着回答:“回淡老爷的话,先前老爷被那两人带,带走后,小、小人尾随着你们走了很长一段路,发现、发现、发现你们进了……”
  “住口!”孙淡一脸严肃地打断了冯镇的话头,冷冷道:“这事情你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若想脖子上的脑袋坐得安稳,就什么也不要说,权当没有看到。”
  冯镇长吸了一口冷气,一脸崇敬地看着孙淡,拜道:“遵命,淡老爷是做大事的,连那种地方也去得。将来必定大富大贵。”
  “走,回家去吧。”
  等回了家,枝娘见孙淡一脸疲惫,心疼得不住埋怨,又打来热水侍侯他洗脚睡觉。
  孙淡摸了摸她的肩膀,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以后就知道了。”
  ……
  第二天白天,闲着无事,孙淡正要出门上街闲逛,就看到国子监的同事急冲冲地跑过来:“静远兄,你还是快点回国子监听差吧,若迟了,只怕大事不好。”
  “怎么了?”孙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忙问。
  “我刚看了朝廷发到国子监的邸报,被抓进诏狱中的一众国子监官员悉数被免了职务,说是要另外选派官员过来任职。对了,新任的典薄已经到任了。一来之后,见我们这里没人当值,立即大发雷霆,叫我出来把所有的书办都寻回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惊闻
  “这国子监的官员全被免职了?”孙淡有些愕然,朝廷这次对白虹贯日事件的处理还真是严重,国子监祭酒可是一个三品大员,说撸了就撸了,估计接下来就该定罪了。
  孙淡又问那个书办新来的典薄是什么来头,其他官员什么时候到?
  书办回答说新来的典薄姓苟名得宽,是个福建子。今年三十出八岁,也算是个读书人。只可惜童子试这一关连考了十三年竟然连个秀才也没考上,后来只得一咬牙捐了个贡生。好在后来也中了举人,也没去考进士,直接到吏部讨了分差使,到国子监做了个从六品的官,不是什么正经出身。听说这人之所以没有外放做一个从七品下的县丞,而是留京做京官,走的是锦衣卫的关系。
  苟得宽的一个什么表弟是南衙锦衣卫的一个小旗,好象是现任的南衙的一个头儿有亲戚关系。这次锦衣卫办国子监的差事,也是得了便利,同户部打了声招呼,将苟得宽安排过来做了典薄。
  孙淡听同事这么介绍,倒没怎么放在心上,道:“也不用怕,国子监现在都变成这样了,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他一个七品的官员,想必也不会同我们这些小吏过不去。”
  他心中也是踟躇,事情到了这一地步,李梅亭的官职是保不住了,什么时候出狱还是个未知数,自己在呆在国子监当小吏好象也没什么意思。若那个苟得宽真如同事所说的那样不好相处,大不了辞职不做就是了。
  孙淡之所以在国子监当这个书办,主要是想学习公文写作,如今再留在这里也没多大意思。
  抱定了这个主意,孙淡心中倒也不惧,又与同事嘻嘻哈哈说了几句笑话,就朝国子监走去。
  那个同事自去寻其他书办,不表。
  实际上,孙淡在国子监也没有什么急事,心中也不急,就慢慢地以散步的方式朝办公室走去。刚走过大成殿前那棵大得惊人的柏树下,就听到有两个人的声音隐约传来。
  “典薄厅好象……有一个新来的……孙淡……”
  听到有人提起自己的名字,孙淡心中一惊,忙躲在树后。
  说起国子监就不得不提那两棵大得惊人的古树,一棵是槐树,位于彝伦堂之前;另外一棵就是身边这个两人怀抱的柏树。这两棵树都是元朝建设大都时种下的,迄今已经两百多年。长得又高有粗,枝叶浓密,如两面大伞罩下来。躲在树后,倒不易被人发现。
  孙淡悄悄从旁边看过去,却见一个身穿七品官服的中年人和一个满脸流氓气息的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走在一起。
  这个七品文官大概就是新任的国子监典薄苟得宽,至于两外那个锦衣卫,应该就是苟得宽南衙的那个表弟了。
  “表兄大人,这下你终于得了个实职,我先在这里恭喜了。”身穿锦衣卫服装的那人笑眯眯地说。
  “一个清水衙门里的小官,有什么意思。若不是江大人倒了台,靠着他的关系,怎么说也能外放去做一个县令,干上一任,就是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哎,现在好了,花了那么多钱,却只做了这么一个官。”
  “也不是,任何部堂中都有赚钱的差使,也有穷死的官,关键是看你怎么做。”
  “国子监能有什么油水可捞,就看到每月印几张卷子能弄几两生发。”
  “……你啊,还真是没想明白。这次南北衙的大人们办国子监的案子,又由我经手,怎么说也能想办法弄点。你国子监这么多学生、小吏,以协查这个案子为由头,怎么说也能从他们身上榨点油水出来。”
  那个锦衣卫又沉吟了片刻:“据你所知,国子监中的什么人身家丰厚?”
  “身家丰厚的人多了,这国子监也邪性了,穷的穷死,富的富死。那些从地方上送来的监生,穷得都吃不起饭了,从他们身上打主意,估计也没什么搞头。至于有钱的那种,大多是勋臣权贵的子弟,可不敢下手。”
  “……听说你们这里有一个从山东来的,叫孙淡的,颇有身家……他还在石碑胡同里买了家宅子,价值九百两白银,如果能从他身上打点主意,怎么说也能掏他几千两。”
  “表弟,这事不好办。我也听人说过,此人是会昌侯孙家的子弟,不好动的。据说,孙淡同杨慎也有关系,不会是杨阁老的人吧?”苟得宽有些迟疑。
  “你这就不知道了。我们先说他同杨慎的关系,我听人说,杨慎很看重孙淡的才气,想收他做入室弟子。可惜这个孙淡也不知道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竟然拒绝了杨慎的美意。你想,杨家是什么人,小杨最是傲气,吃这么个憋,如何能忍得住气。我估计,我们就算把孙淡收拾了,估计那杨慎还暗暗高兴呢!至于孙侯府,嘿嘿……”锦衣卫冷笑一声:“老实同你说吧,就是孙家一个说得上话的人让我来收拾他的。眼见着江彬大人已经要倒了,孙家是杨阁老的人,老子替孙家那人做了这事,岂不也攀上高枝了……”
  二人边说边走,转眼就从孙淡身边绕了过去,进了孙淡所供职的那个房间。
  孙淡躲在树后,只听得心中一冷。这两个家伙好大狗胆,竟然打起我的主意了,也不知道是孙家哪个人指使的。估计,同刘夫人也脱不了干系。
  刘夫人是刘大夏的女儿,本就是北京地头蛇,估计她父亲以前做官时的人脉都还在。在她看来,收拾个小小的孙淡,应该没任何问题。况且,现在朝廷正在办国子监的案子,而孙淡又是李梅亭的学生兼下级,要安一个罪名还不简单。
  孙淡今天本打算辞了国子监的书办的,可如今被锦衣卫给盯上了,估计就算辞了职务,也没办法离开京城。索性也不辞职,免得先露了怯。
  孙淡心中也是冷笑:一个小小的七品典薄和锦衣卫小旗就想动我,也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正要从树后走出来去见苟得宽,肩膀上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孙大哥,你躲这里做什么?”
  孙淡吓了一大跳,转头看去,却是昨夜在郭勋府上所见过的那个年轻人。
  孙淡忙拱手道:“幸会,也不知道这位兄弟如何称呼,又为什么在国子监?”
  “我嘛,叫陆炳,兴王座下的侍卫。”阳光少年微笑着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我本在湖北侍侯世子的,可是世子朱厚熜说我不可能一辈子当他的护卫,若老呆在湖北也成不了器。就让我进京来读书,看能不能考个功名,做做官什么的。既然要读书,自然要进学堂。可我这个人从小被父母、王爷和世子管束得烦了,现在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如何肯再受先生的约束。我听人说国子监现在也没人管,自由得很,干脆就过来读书好了。如此,对世子也有一个交代。”
  陆炳这次用的竟然是标准的京片子,孙淡也能听得明白。
  孙淡听到这话,心中一震:果然是他。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未来的大特务
  说陆炳,孙淡首先想到的就是嘉靖,可以说,眼前这个阳光少年从一生到这个世界,身上就烙着很深的嘉靖的烙印。
  陆炳的父亲陆松本是一个世袭的军官,在京城任职。这样的军官虽然没什么太大的前程,可日子倒能过得不错。可他万万没想到被兴王挑中,随他去湖北做了随从。一般来说,从繁华的京城去了湖北那种小地方,任何人都会有些怨气。而且,明朝皇帝对藩王诸多限制,跟着王爷们混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可这个陆松万万没想到自己所跟随的这个王爷的儿子将来会做皇帝,而且在位时间非常之长。跟着这样的主子,陆家自然享尽了荣华富贵。
  因为是兴王的贴身侍卫,陆炳的母亲在嘉靖生下来时就做了他的乳母。而且,陆炳又同嘉靖从小玩到大,可说是穿开裆裤的朋友。
  若论起私人感情来,陆炳和嘉靖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感情那是没话说的。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私人感情,从陆炳的父亲起来。陆家父子两代都做了嘉靖的锦衣卫指挥使,可说是明朝嘉靖年间最大的特务头子。
  终嘉靖一朝,陆炳都极尽荣宠信,除做到后府都督佥事,协理锦衣事的高官外,也是明代三公兼三孤衔的唯一获得者,官居一品,当之无愧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现在,这个陆炳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可古人懂事都早,十二岁就是朝天的男儿。按道理,现在的陆炳应该呆在湖北当他的侍卫才对,怎么会跑到北京来呢?
  就算要读书科举,在湖北依靠兴王的势力和陆家的财力,也不愁找不到名师传授,跑北京国子监来读书根本就是一场笑话。
  或许,真如他所说,跑国子监来就是求一个自由自在没人约束。可孙淡知道这个陆炳并不是纨绔子弟,不但不是,相反还是一个很有心计的角色。
  只将他的资料在心中飞快地过了一遍,孙淡拱了拱手:“原来是陆兄弟,我现在虽然是典薄厅的书办,却也是国子监的监生,这么说来,咱们也算是同窗了。”
  “那是,那是。”陆炳面上还是挂着那副看起来天真无邪的笑容:“以后还得请孙大哥多多关照才是。对了,昨日在武定侯府中见到大哥,我后来听侯爷说你是来为你恩师李梅亭求情的,也不知道后来如何了?久闻李先生是个有名的大儒,陆炳还想在他座下学些真本事呢。却不想先生竟然犯了事,一想起来,真令人不胜唏嘘啊!”
  孙淡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起这事,加上他昨夜又去见了一个不得了的大人物,心中先有些警惕。便敷衍着道:“郭候说他虽然暂时节制锦衣卫,可却不管卫所的事情,所以,李先生的事情,他也爱莫能助。”
  “那就遗憾了。”陆炳热情地安慰着孙淡:“孙大哥,这事情你也不用太担心。依我看来,国子监这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李先生也会很快出狱。如今,朝廷已经罢免了国子监所有的官员,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就算是告一段落,不会再怎么着了。”
  事关李先生的身家性命,由不得孙淡不关心。听到这话,孙淡提起了精神:“这又是为何?”
  陆炳天真地说:“这次国子监的白虹贯日事件若是在平时也没什么大不了,可今上身体不适,而白虹贯日又是大凶之兆。国子监的人还上书说什么如此天象乃今上失德,要天子下罪己诏书,否则上苍还会降下灾祸。这不是恶毒咒骂当今皇上吗?陛下都病成这样了,再降下灾祸……嘿嘿,掌嘴掌嘴……我这张臭嘴。”他伸出细长白皙的手在自己嘴上拍了拍:“当今天子虽然卧病在床,可身体好着呢!不日就能临朝视事。天子心胸开阔,自然不会同国子监众人一般见识,不日就会释放他们。否则,反让有心人以为陛下病得实在太重,有了别的心思。孙大哥,你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小家伙一脸无害地看着孙淡。
  孙淡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一松。暗道:枉我也是先知先觉得的现代人,怎么连这一点都看不透。如今皇帝病得就快要死了,将来皇位花落谁家对明朝人来说还是个未知数。可皇帝在位一天,就要担心自己的位置被有心人觊觎。因此,表面上正德皇帝一定会装出一副不日就能康复的模样。若真拿国子监的人怎么样,反让天下人知道皇帝已经不成了。
  “这个陆炳才多大点年纪就精明成这样,真是个小狐狸。”孙淡心中一凛,感觉到一丝不妙:“陆炳好好的湖北王府不呆跑北京来鬼混,难道他也听到了什么,这才跑过来做探子?”
  千万不能低估了古人的智商,至少在政治斗争这一点上,古人未必比现代人差多少,甚至还要强上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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