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校对)第201部分在线阅读
门禁卫士中有一人略懂医术,说陈洪有内伤,因穿得单薄又受了凉,好在他身子健壮,吃点东西就会缓过劲来。
孙淡这才明白,原来这个陈洪昨天晚上本就被赌场的人打了一顿,方才又同御马监的人一阵恶斗,接着被黄锦吓住了,跪在地上半天,又冷又惊,终于扛不住倒在了地上。
这个倒霉催的小子!
人可以没智商,但不可以没情商。
“好了,回家去吧,你还能走吗?”孙淡问陈洪:“要不,我帮你叫辆车或者轿子?”
陈洪还是不肯服软,强提起精神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三摇地走出了大门:“我好的很,坐什么车?”
一个卫士朝陈洪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一个乞丐也似的小太监,也配在孙先生面前拿大,什么玩意儿!孙先生,你看他那副叫花子模样,有钱坐车吗?”
这些卫士都是正德皇帝在时的老人,同孙淡也熟,说起话来也很随便。
“孙先生,方才的事情我们也看到了,你这个先生真是没话说。可人家脑子中了邪,不领你这个情,又有什么法子。”
孙淡:“他是我的学生,我是他的老师,有照管他的义务啊!”
雪更大了些,风也烈了,大风中,雪花乱舞,孙淡就看到陈洪的身子在风中一个摇晃,脚步也趔趄起来。
孙淡心中一软,从一个卫士手中抓过一件袍子,“卖给我吧。”
那卫士慌忙道:“先生只管拿去就是,你瞧得上我的衣服,是我的荣幸。”
“下来请你喝酒。”孙淡疾步走了出去,追上陈洪,将袍子披在他身上。
陈洪肩膀一耸,将袍子耸到地上,怒道:“我不需要人同情。”
孙淡温和地说,“我是你的老师,师父师父,老师就相当于你的父亲。难道,你觉得我是在同情你?”
陈洪猛地转身,捏着拳头:“陈洪顶天立地,不需要人可怜,我不会让人看不起的。将来,我会让那些捉弄我,羞辱我的人知道我的厉害!一个都不放过。”说到激动处,他满眼通红,牙齿将下嘴唇都咬破了,手中的拳头突然打在孙淡的胸膛上。
孙淡身体一晃动,倒不觉得疼。
而那陈洪却因为用力过猛,加上身体也僵了,又一头倒在地上。
孙淡叹息一声低下身体,将袍子盖在他身上:“何必呢,大丈夫总有过不去的坎。可只要一咬牙扛过去了,就是一个真的男子汉。”
“哇!”一声,突然间,陈洪放声大哭起来,跪在雪地上,不住地朝孙淡磕头:“先生啊先生,陈洪我也知道自己是个混蛋,我把你的好心都当成驴肝肺了。我陈洪在宫中不过是草芥一样的人物,虽然名义上是黄公公的儿子,可我自己也清楚,咱狗屎一样,也没人瞧得上。只因为如此,陈洪这才装出一副凶狠模样,要的是就让别人怕我。先生啊先生,我得罪你那么狠,你怎么还对我这么好,你就让我陈洪冻死在着雪地上吧。死在这干净的雪地上,也不用看这龌龊的人间。”
“哈,原来你心里都明白啊,我当你真是个糊涂蛋呢!”孙淡笑出声来,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少废话,我送你回家,你死你,你老娘怎么办?抛了重病在床的老娘一个人走了,是为不孝。我孙淡可教不出你这种忤逆不孝的学生。”
他一只手扶着陈洪,一只手朝街边的一顶轿子招了招手。
陈洪的家离孙淡的宅子不太远,也就是两三里路的样子,位于北京城的西北角。这一片全是低矮的小院子,在雪地上黑黝黝显得甚是破败,也看不到一丝烟火和人影,荒僻得可怕,估计是京城的贫民窟。
“自己买的宅子?”走到一间小院子前,孙淡问。
“回孙先生的话,是租的。”陈洪恭敬地回答:“一个月两钱银子。”
打开了院门,里面很是窄小,也就六七十个平方的模样,孤零零一间破房子。
孙淡没想到还有这么小的四合院,到也袖珍别致。只不过实在太破,不太适合人居住。
陈洪进院的声音惊动了屋中人,就有一个慈祥的老妇的声音传来:“是阿洪回来了吗,你不在宫中值守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人救自救
听到这个一声喊,陈洪慌忙应了一声:“娘,是儿子回来了。今天宫中放假,再说了,儿子如今在内书堂读书,不需要值守的。”
那个老妇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阿洪,你还带客人回来了?这么冷的天,还不快些请客人进屋?”
“是是是。”陈洪忙领着孙淡进了屋子:“娘,这位是我们学堂的孙先生。”
孙淡一进屋就发现屋中很冷,也没有升火,里面也黑得厉害。站了半天,孙淡才看清楚,在炕头上正坐着一个白头发的老妇。
听说是儿子学堂里的先生,老夫摸索着从炕上下来:“原来是先生来了,我家阿洪最是调皮,给先生您添麻烦了。老身估摸着这日头,应该是晚上了。”
陈洪急忙伸出手去扶住母亲,说:“娘,你眼睛看不见,就别乱走了。”
孙淡这才吃惊地发现陈洪的母亲双目中各有一片白翳,原来是得了白内障。在现代,白内障也没什么了不起,只需要做个小手术,摘除掉就可以了。可在古代,得了白内障,就无药可治。
原来陈洪说先前对黄锦说他母亲得了重病是这样,陈洪是河南人,这个老妇瞎着一双眼睛一路乞讨着进了京城,还真是了不起。
陈洪母亲爱怜地摸了一下儿子的头:“说什么话,先生是什么人,我听人说,能够教你读书的先生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人,你粗手大脚的,做的饭菜能给先生吃吗?”
孙淡忙道:“不麻烦了,我马上就要走。”
老妇忙面的失望,“先生这就要走了,不吃饭了?”
孙淡:“我真的要回家了,大婶保重。”
说完就走出屋子,陈洪送了出来。
孙淡:“陈洪,你受了伤,多休息。对了,你怎么穷成这样,大冷的天,也不生火,你母亲可受不住。”
陈洪听孙淡提起自己母亲,眼圈一红:“先生,我也是没办法呀!每月也就一两多月份,还了高利贷,就没吃饭的钱。怪就怪我这双臭手。”陈洪恨恨道:“如果将来把债还清了,我若再赌钱,就把这手给砍了。”
孙淡:“小赌可以诒情,耍大了,就失去了娱乐的意义,变成和人以身家性命相搏了。”他摸了摸怀里,正准备掏出一锭银子给陈洪,让他去给她母亲抓药。可想了想,却将手停,了下来,看着陈洪。
“陈洪,老实说,东厂的人同我很熟,只要我去打一声招呼,那钟公公也不会再来找你讨债。”
陈洪:“先生什么人,有你出面,那姓钟的家伙肯定不会再来找不自在。”
孙淡:“可是,我却不想帮你这个忙,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陈洪有些不解:“还请先生示下?”
孙淡:“先前你去找吕芳的麻烦时,吕芳心中畏惧,不敢离开我。”
陈洪撇了撇嘴巴:“那鸟人就是个胆小鬼。”
孙淡:“其实,先生我和东厂毕云是老朋友了,如果我愿意,自可介绍吕芳去投在毕云门下。到时候,你陈洪也不敢惹他了。”
“啊,先生要介绍吕芳给毕公公,这个走运的小子。”陈洪忿忿不平,“如果那样,我自然是不……不好去惹他的。”
陈洪心中奇怪:“那先生为什么不这么做呢,你不是很喜欢吕芳吗,那小子又懂得讨好人。”
孙淡道:“你们都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一味等着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对你们的成长不利。今日我或许能帮得了你们,若先生不在你们身边,遇到事你们又该怎么办呢?做人,遇到事,不能等、靠、要,得自己去扛。陈洪,你不过是欠人家一百多两银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难道你连这一百两银子都赚不回来?”
陈洪想了想,心悦诚服:“先生教训得是,陈洪会自己想办法的。”
“对对对,你有这么心思就好。”孙淡微笑着说:“陈洪,你觉得先生我富有吧?”
陈洪:“先生是陆家钱庄的股东,在京城中也算是豪富之人,自然是极为富有的。”
孙淡:“可是,几年前我比你还穷,为了二两银子还求到老丈人门前,平白被人笑话。”
“先生也穷过,怎么可能?”
孙淡点点头:“比你想象的还穷,在这两年中,我也没靠过什么人,不一样起了家。”
“先生说得是,陈洪也不甘心这么过下去。”陈洪眼睛亮了,“我这就出去想办法,我就不信我翻不了身。”说完话就要朝外面走去。
孙淡一把拉住他:“你要去哪里?”
陈洪:“我再去抢点钱,然后去赌场翻本。”
孙淡气得几乎笑出声来:“还去抢,算了算了,我给你银子。”说着话,就将一张十两的钱票塞到陈洪手中。
陈洪愣住了:“先生,你刚才不是说不会给我银子的吗?”
孙淡:“谁说要给你了,这是借给你的,相当于一种投资,你可是要还的。等下去赌场赢了钱,咱们三七开,你七我三。”说句实在话,孙淡对那家新开的赌场也很是好奇,他怀疑是张蔷薇父女开的,背后肯定有平秋里暗中指点。
而且,这个赌场的后台老板又是张贵妃,而张贵妃是孙淡、毕云、陈皇后的未来政敌。
既然是敌人,他们的一举一动,就由不得孙淡不关心。
陈洪欢呼一声:“先生你就看好了,咱们马上去大杀四方。”
孙淡:“你急什么,就这么杀过去,估计你依旧会输个精光,要不要老师我指点你几招啊?”
陈洪有些口吃,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孙淡:“先生也懂出千?”
孙淡淡淡地说:“秀才不出门,能知道天下事,不过是出千而已,也没什么了不起。知道什么叫千门八将吗?”
陈洪迷茫地摇着头:“不知道。”
孙淡:“千门八将,分为分‘上八将’与‘下八将’。上八将分别是正、提、反、脱、风、火、除、谣,合称千门八将。下八将分别是撞、流、天、风、种、马、掩、昆。”
“这可有什么讲究?”
“正,指以专业技术,以博弈维生者。反,指以行偏门诈骗设局者。提,指监场或打暗号者。脱,指提供交通协助撤退与脱款者。风,把风,探风,收风及执行纪律者。火,执掌武器,武斗队伍。除,指分配收益与去除问题者。谣,指各类不论正反的情报调查收集与散播者。至于下八将,以后有时间再慢慢同你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