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校对)第19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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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淡对吕芳说,“把陈洪带到外面去,照我说的做。”
  “好。”吕芳壮起胆子拖着陈洪就随孙淡一道来到书屋外面的雪地上。
  众学员心中好奇,也纷纷跟了上来,将陈洪围在垓心,情绪稳定地围观。
  孙淡:“陈洪你将头埋下,吕芳,你抓一把雪抹在陈洪的后颈上。”
  “这是为什么?”陈洪心中好奇,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把冰凉的白雪就落到他脖子上,冷得他一个激灵,身体都缩成了一团:“他妈的,实在太冷了。吕芳,你这是做什么?”
  吕芳见陈洪倒霉,心中大喜,又将一团白雪扔进陈洪的背心里,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是先生让我这么做的,难道先生的话你也敢反驳?”
  “他妈的,真他娘冷。吕芳,孙淡让你把雪抹在我后颈上,你怎么扔我背心里来。”白雪一落进背心,遇到体温顿时化成冰水,冷得陈洪不住哆嗦。他提起拳头就要朝吕芳打去:“你这小子公报私仇,咱家今天给你开开印!咦……我的鼻子怎么不流血了……”
  陈洪从鼻孔里抠出一团血块不禁呆住了。
  众小太监也都哗然:“果然不流了,先生好手段啊!”
  孙淡笑眯眯地看着吕芳:“吕芳,我且问你,为什么用冰敷后颈的法子可是止住鼻血?”
  陈洪心中好奇,抢先一步问:“为什么会这样?”
  吕芳:“还请教先生。”
  孙淡指着陈洪的后颈,说:“人的脑袋乃是阳气最盛的地方,六阳魁首,血管丰富。也因为这样,只要破一个小伤口就能流很多血。而人的脑袋上的血液都是通过脖子上的血管向上输送。你们看这里……”他又指了指陈洪脖子两侧的大动脉:“这两条血管是主要的血液输送通道,除了这两条血管,还有大量头发丝一样的血管,只不过,不能被我们发现而已。”
  “再说说陈洪鼻子流血的问题,人的鼻子里也有大量毛发一样粗细的血管,遇到干燥时,这些血管失去弹性,很容易变脆破裂,于是,到秋冻季节时,我们一上火,就会流鼻血了。”
  大家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孙淡:“当然,陈洪的鼻子是被人打了,血管破裂才流的血,同天气干燥倒没有任何关系。当然,陈洪同学脾气暴躁,很容易上火,流鼻血的可能也比一般人大许多。”
  所有人都小声地笑了起来。
  陈洪被臊得满面通红,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孙淡接着说:“不知道大家发现没有,在热天的时候我们手背的血管都会很粗,遇到冷,血管却藏在皮肤下面。”
  “对对对,是这样。”吕芳连连点头。
  孙淡:“世间万物,遇热膨胀,遇冷收缩,血管也是这样。陈洪的鼻血是从破裂的血管里流出来的,而我们的血管中有一种天然的物质,可以让血液凝固。如此,人才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伤口,而流干身上的血。可陈洪同学的伤口有点大,止不住,我让吕芳用雪冷敷。陈洪血管一收缩,伤口变小,血就止住了。”
  “啊,原来是这样!”小太监们都张大了嘴巴,都觉得不可思议。
  在后人看来的科学常识,在没有解剖学的古代,却是一件闻所未闻的高深学问。
  孙淡连人体的结构都一清二楚,这份学问,只能用妖孽二字来形容。
第二百六十六章
马吊
  孙淡这个法子看起来非常简单,可血管遇冷收缩的理论基础是现代物理学中的分子运动论,物质遇热的时候分子运动剧烈,之间的空隙变大,所以物体会变大,相反变小。而人头部血管分布,则涉及到人体解剖学。
  说起来简单,可能够总结出这个原理来,并付诸实用,却是一个划时代的科技飞跃。
  在古代,遇到流鼻血,郎中们大多使用草药或者针灸。不管是使用草药还是针灸,其目的都是使鼻粘膜上的毛细血管收缩。只是,古人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罢了。
  孙淡看到学员们都有了兴趣,自己也来了兴致,等到陈洪的鼻血止住之后,回到书屋,也不讲庄子了,索性将人体的结构大概同小太监们说了说,并提起笔画了个五脏分布图。并说了说各大人体器官的作用。
  小太监们在宫中也都是博览群书的智识阶层,平时也有人看过医书,对医道也不陌生。可中医讲究的阴阳五行天人感应,同西医根本就是两个概念。孙淡这套医学理论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虽然其中或许有异端邪说的嫌疑,可却也让人大开眼界。
  虽然如陈洪等人对孙淡所传授的这些现代医学知识心中还有些不屑,或者不愿意承认这一套理论,可孙淡所说的一切都是那么地新鲜,让人不知不觉得陷入其中。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到了中午,这一天的课算是讲完了。
  孙淡这才醒悟过来:“哎,本打算讲庄子的,可一讲医道就耽搁了,下次吧,下次吧!”说完话,他夹起书就慢慢地走出了书屋。
  “谢谢先生,先生慢走。”所有的小太监都站了起来,这回倒也整齐。
  孙淡心中也是苦笑:昌明科学本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我虽然立志从政,可政治这种东西本就是一件高风险的行当。若将来仕途不顺,倒不妨开个书院,教化百姓,启发民智。民主与科学,德先生和赛先生是推动时代进步的必由之路。可惜啊,外面的读书人一味读八股,希望通过读书改变个人命运。能够安心读书求知的,大概也只有这些没有考试压力的小太监吧?这也是一件让人无奈的事情。
  这一天的课算是教完了,按照孙淡的日程表,他中午会在内书堂吃饭。现在已经是北京时间一点模样,赶回家去吃饭已经来不及。吃完饭,休息半个小时,就回家去与枝娘团聚。要等到明天一大早才回房山去。
  孙淡刚一走出书屋,吕芳就跟了过来:“先生可是要去吃午饭,就让学生在旁边侍侯着吧。”
  “不用,不用。”
  “要的,要的。”
  宫廷中的人侍侯起人来果然顺手,吕芳将孙淡领到饭厅,立即手脚麻利里将桌椅抹干净,并恭恭敬敬地给孙淡盛来一碗饭。
  孙淡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一起吃吧。”
  吕芳好象有些欢喜的样子,忙谢了一声,也盛了饭,陪坐在一边。
  按照学堂的规定,学员们有自己的伙食。吕芳刚才同陈洪闹得很不愉快,现在过去,只怕会被他打。如今跟在孙淡身边,陈洪拿他也没办法。
  这孩子还真是猴精,看起来这么老实一个娃。
  孙淡暗自摇头,将筷子放下,对吕芳说:“吕芳,你是老师最好的学生之一,老师我也看好你的前程。可是,做人得有担待,有胆量。有的事情是不可能回避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老师知道你和陈洪有矛盾,可毕竟都是同学,又没有天大的仇恨,你又怕什么呢?做人,遇到事要勇敢面对。”
  吕芳的手提着筷子定在半空,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先生。”
  孙淡轻轻一笑:“人年轻的时候,觉得有些事情像天一样大,碰到了好象就活不下去了。可等许多年过去,遇到的事情多了,回头一看,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
  吕芳什么时候听过这种推心置腹的话儿,有看到孙淡和蔼的眼神,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他小心地将筷子放在桌上,说:“先生,自从我干爹倒台之后,我……我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虽然人都可以欺负我。尤其是那个陈洪,成天都在捉弄我。稍有不从,就是一拳打来。”
  孙淡:“昨天晚上你们是怎么回事,你同陈洪去赌场了?”
  “恩。”吕芳低垂着眼睑,回答道:“陈洪喜欢打马吊,可打得臭,见天输钱。欠了人家很多钱,被人追帐追得厉害,都快被人逼疯了。”
  所谓马吊,就是麻将。只不过,马吊是纸牌,而麻将是骨牌。
  按照后人研究,马吊流行于明朝天启年间,至于什么时候发明的,也没办法考证。就孙淡现在所知,这东西至少是在正德以前的玩意儿。
  马吊分分为十万贯、万贯、索子、文钱四种花色。其中,万贯、索子两色是从一至九各一张;十万贯是从二十到九十万贯,乃至百万贯、千万贯、万万贯各一张;文钱是从一至九,乃至半文、没文各一张。
  孙淡笑了笑:“陈洪不是黄锦的干儿子吗,他的帐也有人敢来讨?”
  吕芳木讷的面容上突然闪过一丝讥讽:“黄公公如今正当红,宫中愿意给他当儿子的如过江之鲫。如今,黄家的儿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只怕那黄公公一时兴起收了陈洪之后,转过身就把他给忘记了。而且,陈洪欠的又是东厂钟公公的钱。钟公公是毕云毕公公的干儿子,别人怕黄锦,毕公公可不怕。那陈洪欠了钟公公的钱,刚开始并不多,只五钱,可因为陈洪打牌的手艺实在太臭,逢赌必输,先后又欠了钟公公三两。钟公公什么人,那是东厂中的番子,又是放高利贷的。一个月下来,利滚利,陈洪现在已经欠人家一百多两了。”
  “啊,这么多?”孙淡有些吃惊:“这个陈洪还真是胆大,敢欠这么帐?”
  吕芳:“陈洪胆子就没小过,不过,欠人这么多钱,他的日子也难过,见天被东厂的人收拾。不但每月的份子钱被人全部没收,连今年刚发下来的两套冬装也没东厂的公公们给抱去了。”
  孙淡这才想起先前陈洪身上的宫装非常单薄,很多地方还打着补丁,显然是去年的旧装。他不禁摇了摇头,叹息:“这孩子。”
  孙淡又问:“那么,昨天是怎么回事?”
  吕芳这才说道:“回先生的话,陈洪见天被东厂的人收拾,三天两头被人打得满地滚,也是急了眼。昨天吃过晚饭就带着几个打手到我们这里来抢钱。”
  “抢钱?”孙淡“扑哧!”一声:“你们一个月也不过一两银子月份,他可欠人家一百多两,难道他想一口气抢一百多人?”这个陈洪若放在现代社会,也就是一个学校霸王,专门欺负低年级学生的。
  “他抢钱倒不是为了还帐,而是筹集赌本。”吕芳眼睛落到饭菜上,吞了一口口水。
  孙淡提起筷子:“边吃边说,凉了就不好吃了,吃冷饭肚子是会疼的。”
  “多谢先生。”吕芳大概也是饿坏了,又是长身体的时候,急忙扒拉了一口饭,这才说:“最近,京城中开了一家赌场,叫什么四海赌坊,里面的花样不少。可有一点,里面的庄家手面很大,经常输钱出来。有不少人在里面赢得盆满钵满。陈洪在宫中同人赌博,从来就没赢过。听人说外面有这么一个好的出去,便动了心思,想去捞一笔。于是,他也揣了银子,去过几次。”
  “后来呢?”孙淡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吕芳碗中:“动筷子,动筷子。”
  吕芳吃得嘴角流油,也没以前那么拘谨了,笑着说:“别人去四海赌坊或许能赢一些,可陈洪却不成。他那臭手,就算遇到再大方的庄家,也一样输个干净。去了几次,每次都光溜溜地回宫。可陈洪偏偏就是不服气,昨天带着跑我们这里来,又抢了几两银子,说是出去翻本。”
  “他抢了钱,自去就是了,怎么还带上了你?”孙淡心中奇怪,问。
  吕芳有些羞愧:“回先生的话,吕芳虽然不赌博,可因为脑子灵光,打马吊很厉害。那陈洪也终于承认自己的手艺不成,就让我去帮他打牌。”
  吕芳:“我也是没办法,被陈洪架着出了宫,然后进了赌。本来,一切都还顺利。以我的手艺,一个时辰不到,也赢了好几两。可那陈洪觉得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将他欠别人的钱赢回来。便藏了几张牌,一到关键时刻就递给我,想做大牌。几把下来,引起了赌场人的警觉,也被人抓了个现行。
  于是,赌场里的打手就杀将出来,将陈洪一顿好打。”
  说到这里,吕芳一阵幸灾乐祸地轻笑:“还好我见势不对,将牌一扔就跑,总算没被人抓到。”
  孙淡有些吃惊:“这家赌场什么来头,怎么连宫中的太监也敢打?”
  吕芳回答:“听人说,赌场老板好象是张贵妃的什么亲戚。”
  “那就难怪了。”孙淡心中了然,听人说,张贵妃正得宠,皇帝也有意立她为皇后,难怪他的家人这么畅快。不过,孙淡还是心中一动:张贵妃的亲戚,难道是张蔷薇父女?
  孙淡微微一想,心中越发肯定了自己这个猜测。
第二百六十七章
飞雪连天说《庄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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