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校对)第139部分在线阅读
好在陆炳是一个没什么主见的人,黄锦闭口不提毕云的功劳,并不断在朱厚熜面前说孙淡坏话时,这个小孩子保持了沉默。
黄锦毕竟是看着陆炳长大的,将他的性子了解得十足。他黄锦是陆炳的同事,孙淡是他陆炳的朋友,夹在他们中间,陆炳肯定会选择逃避。只要他不插手其中,黄锦自然有法子打压孙、毕二人。
听张妃将昨天所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黄锦心中一动:张妃如今正得宠,王爷也有意立她为后,看样子,这个张妃要得势了。而这人又是一个没心计的人,如果能与她结成同盟,岂不把王爷的心思揣摩得一清二楚,对我黄锦将来也大有好处。
黄锦点了点头:“恩,原来是这样啊,这个孙静远有些名士习气,为人也张扬了些,不怎么讨王爷喜欢的。王妃,进了京城之后。这宫中的宫女太监加一起好几万人,里面的情形复杂着呢,已不是以前的兴王府可比。将来你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老奴就是了。”
张妃虽然愚蠢,可黄锦的话她还是能听明白的,不觉大为惊喜:“太好了,有黄公公在,我将来在宫中也不会手别人欺负了。一起是那个陈后,实在是太讨厌了!”高兴之余,她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塞在黄锦手中:“黄公公,一点心意。”
黄锦心中腻味,看这块玉佩品质也是十分低劣,暗道:“张妃此人的脑袋还真是糊涂,当我老黄是来投靠你的?我也不缺你这点财货。”
可人家把东西都递过来了,也不能不接,只得随意放进袖子,正要说话。朱厚熜便和毛澄走了过来,后面跟着陆松、陆炳父子。
朱厚熜笑问:“黄伴,爱妃,你们在说什么呢?”
见毛尚书在,张妃慌忙回了船舱。
黄锦回话说:“老奴正在给王妃说宫中的礼制,宫中不比王府。”
毛尚书难得地颔首:“正是这个道理,殿下,再有十余天就能到京城了,这几日,我会吧朝中的礼制一一同你解释的。”
朱厚熜刚才被他教训了好一阵,心中正郁闷,听他这么说,心中不服,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到岸上传来一阵洪亮的歌声:
“神不外游精不泄,气不耗散灵芽植。
五行四象入中宫,何虑金丹不自结。
内有真辰外有应,满目空花降白雪。
一阳来复亥子交,当中现出团栾月。
急忙下手用功夫,金逢望远不堪摘。
呼吸运气玄关火,青天劈破鸿蒙裂。
……
丹成长啸出山去,隐显立功著化迹。
上帝闻名下紫功,诏我朝天飞空碧。
后人依此用勤修,便是三清会上客。”
此曲正是张三丰所作的《了道歌》,乃是内丹经典名著。岸上本有不少脚夫和船工,吵得沸腾。可这一阵歌声却从一片嘈杂中清晰有力传来,一字不落地听在朱厚熜耳中。
朱厚熜心中一动,抬眼看去,却见岸上有一个高大道人踏歌行来。
此人身材虽然壮实,可却有一部漂亮的大胡子,身上也穿着一件整洁的青色道袍。
岸上本就泥泞,可这人走起路来虽然随意,却如同在水上飘行一般潇洒从容,身上脚上更是半点污泥也无,看起来直如神仙人物。
朱厚熜笃信神仙术,见此人形貌出众,口吐神仙言,心中欢喜,禁不住也跟着长啸一声,问道:“岸上的是哪位神仙?”
他这一声喊不要紧,急坏了旁边的毛尚书。
毛澄面色大变:“来的是什么妖道,快把他给我拦住!”
可惜朱厚熜这条船上的护卫和太监都是兴王府自己的人,见朱厚熜没有任何表示,陆松父子和黄锦都没有动静。
“船上可是兴王?”
“正是本王,老神仙从何而来,到何处去?”朱厚熜大声回答。
“从来处来,到去处去。”来人正是白云观王漓,见找到正主,也不迟疑,脚下一飘,突然飘上跳板,眼见着就要上船。
这个时候,跳板上的几个武士这才慌忙身手去拦,可也不知道王漓使了个什么障眼法,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道人已经到了朱厚熜面前。
黄锦和陆家父子这才骇然变色,同时伸手抓去。
陆炳且去说,他年纪尚小,可武艺也算不错。至于他父亲陆松则是王府侍卫统领,湖广有名的高手,而黄锦一身功夫也极其老辣。
三人同时出手,拳风爪影铺天盖地而去,将王漓笼罩其中。
那王漓也不还手,微微一笑,一团白雾从身上涌出,人也不见了踪影。
三人的招式都落了空。
朱厚熜心中吃惊,正要说话,肩上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这一记惊得他浑身冷汗,回头一看,却是刚才那个道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人已经跑到他身后去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孙淡的大势
从王漓上船,到与陆、黄三人过招,最后伸手拍在朱厚熜肩膀上,说时迟,那时快,前后不过眨眼功夫。
朱厚熜固然心中大骇,若来人是刺客,只怕此刻的他已经变成一具死尸了。
而陆、黄三人则是武学大家,陆松且不说,乃是湖广有数的高手。那黄锦的武艺虽然比起陆松来略低一筹,可手下功夫也以速度见长,自认为单就出招速度而言,在天底下也能排进前几名。可上次在京城遇到朱寰,被人刺得全身是伤不说,这回碰着了王漓,更是连人家衣角也没碰到。王漓的身形当真是如鬼如魅,摄人心魄。
但就速度而言,王漓已稳居天下第一,不愧是全真掌教,可敬可畏,可震可怖。
不过,一听他自报名号说自己是白云观的王漓,朱厚熜心中大喜,忙转身拱手,道:“原来是王神仙,本王以前也听过你的名字,心向往之。只可惜一直无缘见面,却想不到今日在这种情形下与仙师见面,让本王不胜欢喜啊!孤这几日刻苦精进,在修行上还有许多疑难向找人请教,还请王神仙不吝指教。”
王漓微微颔首,含笑道:“好说。”
他独自站在船头,宽大的道袍在江风中猎猎起舞,看起来直欲要羽化登仙一般。
众人刚才见识过他的厉害,都心中震摄,久久没人说话。
惟独有一人心中恼怒,此人就是大明朝的礼部尚书毛澄。他乃是道德君,格物致知了一辈子,对这种怪力乱神的家伙最上看不上眼。听王漓自报家门是全真的道士,鼻子里哼了一声:“王漓,我也听说过你的名字。你不在白云观跑我们这里来做什么,究竟是何目的,是谁指使你的,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毛尚书这段时间车舟劳顿,迎接的又是未来的天子,精神高度紧张,整夜整夜失眠,肝火极盛,见王漓做高人状,心中先自警惕,说话的语气也非常生硬:“来人,把我给我轰下船去!”
陆黄三人没得到朱厚熜的指示,皆站着不动。
而朱厚熜则叫道:“毛大人,不可!”
毛澄大怒,一伸手抓过去:“好个妖道,还反了你了!”
王漓也不躲避,笑吟吟地看着毛澄,任由他将自己抓住,又突然说了一句:“大人平日进食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咀嚼困难,舌头转动不灵?”
毛澄一呆:“你怎么知道的?”
话音刚落,眼前突然有一道火光一闪,眼前的王漓不见了。
毛尚书一呆,刚才他抓住王漓的时候明明将吃奶的劲都使出了,这个王道人怎么说脱身就脱身了。
低头一看,右手却抓住一个纸人,上面有朱砂画了一道鲜红的神符。
这一下将毛尚书吓得寒毛都竖起来了,慌忙将手中纸人扔到甲板上,面色白得吓人,嘴唇也颤个不停。
不但是他,连陆、黄等人也被惊得同时退了一步。
朱厚熜看到这惊人一幕,神色大为激动,禁不住高喊:“好漂亮的一手五行遁法,仙师果然是一个有大神通的人。”
王漓笑眯眯地看着毛澄:“大人这种症状是气血旺盛之状,平日间多菜少肉,日积月累,终于种了病根。不过,也不用害怕,大人只需每日子时以舌抵住上颌,待到津生,然后吞服,自可徐徐化去身上病灶。依贫道推算,大人还有十年阳寿,若依我的法子,常饮玉液,或能增寿一纪。”
刚才毛澄手伸过来的时候,王漓用常人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飞快地用手指凭了一下他的脉象,又看了看他的气色,立即将毛尚书的身体状况摸了个门清。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王漓本就精通医术,而像毛澄这样的中老年人,身体已经老化,身上很自然地带着病灶。
“妖道,妖道!”毛澄大怒,可因为被王漓这手道法给震住了,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拂袖子,气冲冲地走了。
王漓这一手露得漂亮,朱厚熜神情更是兴奋。他笃信神仙术,从小炼丹食气,对长生有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狂热,见毛尚书离开,再没人在自己面前碍眼,忙恭敬一施礼:“仙师大老远从白云观来见本王,却不知道有何指教。孤何德何能,竟能得见仙颜,不胜欢喜。”
王漓心中暗自点头:看样子,孙淡说得好。要想推广我全真,要想走上层路线,必要的手段还是需要的。刚才这几手不入门的江湖戏法也没什么了不起,可只要蒙上道术的外衣,却也能糊弄人。
“大王客气了,贫道前几日在白云观打坐炼气,心血来潮,掐指一算,知道德州这边有真龙取水之兆,想必这个兆头要应在大王身上。王漓这才赶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想给大王带一句话,说完就走。”
朱厚熜:“还请仙师舱中说话。”
王漓点头:“大王请。”
进了舱,分宾主坐下,王漓也不提那事,只同朱厚熜说了一会道法。
朱厚熜以前学道,大多是自己摸索,虽也找了些道士指导,可那些人的本事和修行比起王漓来乃是萤火与浩月之别。
拿后世的话来说,习惯了同小学生交流,突然同大学教授切磋,还真有些不习惯。朱厚熜只觉得王漓每一句话都是至理名言,只言片语每每发人深醒。
这一谈,不觉小半个时辰过去。
等王漓闭上嘴,说:“今日就说到这里,贪多嚼不烂,道法一道,讲究循序渐进,不可一味精进,如此,反离大道越来越远。贫道能与大王结识,也是你我的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