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唐(校对)第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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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来,为了把这个小小的地方经营得密不透风,自己可算是绞尽脑汁,什么无耻的主意,下三赖的主意,都毫不犹豫地使了出来,这才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屠立春这个耿直的汉子是自己下手的第一个目标,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侧头看了看骑马与自己并行的那个看起来极其凶悍的汉子,李泽却知道这个人凶悍的下面,有着一颗外人极难察觉的心。
  至少,这颗心比自己的心要温柔一些。
  自己上一世就是一个没啥同情心的人,这一辈子,就更加冷酷了一些。第一次下令杀人之后还手脚冰冷,身体颤抖,惴惴不安不安了好久,但第二次便习已为常了。
  这时代的道路交通对于李泽来说绝对是一件痛苦之极的事情。坐轿子应当算得上是最舒服的交通工具了,但这并不适合于长途跋涉,马车,牛车,驴车,算得上是最为普及的交通工具,但坐上这些丝毫没有减震设施的交通工具之上,所受的苦难绝对能让李泽这样的家伙铭记三生。五岁那年第一次迁徙,那是被颠得骨头松散,吐得昏天黑地。骑马,要比较舒服一点,但为了学会骑马,所受的苦也绝少不到哪里去,而同样的道理,骑行那么一段小小的距离,可以说是享受,但长距离骑马行走的话,五脏六腑,照样是要造反的。而且长时间地骑马,还会造就小小的后遗症,把自己弄成一个罗圈腿。
  看看身边的屠立春,那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好好的一个昂藏大汉,就因为半辈子在马上讨生活,走起路来,便能让人看出明显的不同来。
  刚刚收割过后的田地里光秃秃的显现出一片枯黄,一堆一堆收割粮食之后的草垛在田间被码得整整齐齐,潺潺流动的小溪旁边,竖立着好几架水车,有的只负责车水到田里,也有的是自家的磨坊。
  以前这个庄子是不种稻子的,但自从李泽悄无声息地拿到了庄子的权利之后,他便开始让农人们蓄水种稻,倒不是因为稻子产量更高,实在是因为李泽无法适应天天顿顿吃面食的结果。
  说起来李泽让自己的这几百户佃户尊敬佩服从而死心塌地便是从农田里的这些活计开始的。纵然他在上一世也并没有怎么种过田,但在那个资讯无比发达的时候,他便是只偶尔地关注一下,在这里,也足以让他成为众人眼中的行家里手。
  一个只能说不能做的行家里手。
  上好的水浇地可以套种,这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尚是一种最新颖的种植方式,一块田地,一个节季下来,便等于收获了两茬庄稼。
  强制性地让大家都辟出了一些田地种上水稻,稻田里再放上一些泥鳅,黄蟮,小鲫鱼,一来可以替稻田松土,二来随时也能在稻田里摸出一些肉食来改善生活,总是益处多多的。
  各种各样的天然肥的制造使用的方法,使得庄稼的亩产量,持续上升。总之,这两年来,这个庄子的几百户佃户,那日子便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主家心善啊。
  收获大大增加了,但租子可没有提高,仍然是以前的上交五成便好。以前上交了五成,全家也就勉强混一个肚儿圆了,一旦收成不好,还得向主家赊贷,现在仍然交五成,但交完之后,还大有盈余。
  本来庄子里的人,个个都是精瘦精瘦的,脸上难得看到二两肉,脸色也不是很好,但现在嘛,大家的脸上都能看得到红光了,人也长得壮实多了。
  小公子还带着大家在农闲季节,整修道路,修建水渠,虽然是出义务工,但主家却是赏饭吃的,这样一来,家里又可以节省出来不少粮食了。所以每到农闲季节,庄子里的几百户人家,莫不盼望小公子再弄出一些新花样来。
  至于这些新花样到底是做什么的他们并不理会,他们关注的是,一旦小公子开始做这些事情,庄子里便是供饭的,一家大小,除了还走不得路的娃娃们不能去,剩下的管他三五岁的孩子,还是七八十岁的老汉老妪,都可以腆着个脸去混饭吃。要是那些管事的怒气冲天的来质问,庄户人家惯有的狡黠便能充分的发挥作用。那些人虽然小,虽然老,但修路可以帮着捶捶石头,捡捡石籽,可以帮着大家烧烧水,替干活儿的人奉上一碗热水,这也是在干活嘛。
  小公子对此是一笑置之的,管事的便也没法子了。
  庄户人家是狡黠的,看到小便宜总想占上一占,但庄户人家也是朴实的,占了小便宜之后,便又有些不好意思,于是那些壮劳力们,总是卯足了劲儿的干活,不然就实在有些对不住主家了。
  这样一来二去,生产的效率反而大大地提高了,时间一长,管事的也发现了这其中的奥秘,看似费了一些米粮,但真要算起总帐来,主家不但没有亏,反而还要赚一些,更重要的是,大家总是能提前干完活儿。
  于是这些管事的,对李泽的敬仰之心更是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了。
  行走在自己组织人修建的道路之上,看着一户户青砖碧瓦的房屋烟囱之中冒出的炊烟,听着那些散放在田地里寻食的鸡鸭叽叽咕咕的满足的叫声,扫一眼那些看门的黄的黑的花的狗子远远地跟着他们的马队奔跑雀跃,李泽便是心情畅快的。
  李泽干脆下了马,将马缰绳扔给了随行的护卫,自己背着手缓缓而行,边走边看着这悠闲的乡下美景。
  有老人正佝偻着腰在水田里收着捕黄蟮泥鳅的蒌子,看着李泽过来,便直起身子提着蒌子颤巍巍的走过来。
  “主家,今天捉了一条两斤重的蟮王呢,小老儿福薄,可不敢吃,也就只有主家才能享受。”老人笑咪咪的从篓子里抓出一条粗大的黄蟮来,手脚麻利地在田埂子之上扯下一段草茎,穿过嘴腮,递到李泽面前。
  “多谢老丈。”李泽笑咪咪地接过来,再顺手塞给身边的护卫,护卫摸出一些铜板,递给老丈。
  几个小姑娘怯生生地走过来,双手向着李泽献上他们刚刚采集的那些小野菊花编制而成的花环,李泽开心地接过来,当着小姑娘们的面,堂而皇之地戴在头上,惹得小姑娘们拍着手咯咯地笑着,笑声中,李泽也开心地挥挥手,身边的护卫便从怀里又摸出一些铜钱,一人几枚递给这些懂事的小姑娘。
  这样的日子,真得很好。
  如果有可能,李泽希望能这样一直活到地老天荒。
第十一章:看门人
  走过村子,便是起伏不定,连绵不绝的大青山,山的这头,是李泽老子的势力范围,而山的那头,却归属了另一个节度使统辖,而李泽的小秘密,便隐藏在这座山里头。这些年里,李泽将他所赚来的所有的钱,都投入到了他的这个小秘密里。
  哪怕是保持着最低的投入,对于如今的李泽来说,也是竭尽所能了,那就是一个吞金兽,有时候,李泽面对着夏荷拿来的那一本本厚厚的帐薄,真有想放弃掉的冲动,但想一想,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些人便能保住自己一条命,便又只能咬着牙坚持下去了。
  既然是小秘密,那自然是没有路的,到了这里,便只能牵着马穿行在崎岖的山间小道之上艰难跋涉了。
  爬上一座小山包,又一路向下到了山脚,终于看到了一条路,路的尽头,矗立着一间瓦房。李泽揉了揉有些酸涨的腿,向着那间瓦房大步走去。
  距着瓦房还有一段距离,便听见了猪的凄惨的嗥叫声,李泽熟门熟路地推开了虚掩着的篱笆,走进了院子。微笑地看着一个大汉单手从一边的猪圈里拖出一头肥硕的壮猪来,那大猪似乎也知道末日将近,自是不甘心如此就范,四蹄蹬地,拼命地挣扎着,却仍然抵不住那汉子的力量,被横拖竖拉地拽到了院子中间的案板前。
  那汉子回头看了李泽一眼,一笑,也不说话,一弯腰,单手圈住了猪头,一声低吼,数百斤重的大猪竟然被他直接凌空甩了起来,重重地砸在案板之上,猪似乎也被一下给砸懵了,大张着嘴却是发不出声音了,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瞬间,那汉子已是反手从后腰上摸出了锋利的杀猪刀,哧的一声,利落地从猪的咽喉捅了进去。
  挨了这一刀,猪立时拼命地弹动起来,但在那汉子双手的钳制之下,只能原地蹦哒了几下,便只见那血哗哗地从伤口里涌出来,落在了案板之下的一口大木盆里。直到那猪完全不动弹了,汉子便一手拖着猪尾巴,一手掐着猪头皮,还抖了几抖,看得李泽和屠立春脸上肌肉都是有些抽抽。
  看这猪的个头,最起码也有两百斤,在那汉子手中,直如一个玩意儿一般。
  “少主来了?”汉子回头叫了一声,“屠兄弟帮忙拿椅子出来,请公子先坐一会儿吧。我马上就完事儿。”
  屠立春道了一声好,径自进屋提了几把椅子出来,又熟门熟路地从屋里拎来了大茶壶,几个粗瓷大碗,给李泽倒了一大碗水。
  李泽坐在哪里,一边喝水,一边看着那汉子收拾那肥猪。
  腿上割开一道口了,一俯身鼓足了腮子便开始吹气,片刻之间,那本来就肥壮的猪更中鼓鼓囊囊的像个肉球一般地堆在案板上了。
  案板之旁放着一个硕大的木盆,汉子毫不费力地双手抓着肥猪的两个蹄子,咣当一声便扔在了盆里,角落里早就有烧得滚开的水,将滚开的水淋在猪身上,一股难闻的气味便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猪还要在滚水里泡上少许时间,才好去毛,再开膛破肚,收拾停当,汉子在滚热的水里随意地将手洗了洗,然后转过身来,搓着手走到了李泽的面前。
  “屠兄弟派人说少主今天要过来,所以便杀一头肥猪,呆会我给少主烧一个小锅,吃个鲜,剩下的带进去,也正好犒劳一下那些小伙子们。”
  李泽笑着点点头:“辛苦了,坐下休息一会儿。”
  “好的,少主。”汉子拖过一张椅子坐在了李泽的对面,屠立春便也倒了一碗水递过去。
  “这些日子可还安静?”李泽问道。
  “当然。”汉子笑了笑,“就算有只野猫子想要窜进去,也只能变成死猫才可以。”
  李泽大笑起来:“有你石壮守在这里,我自然是放心,不过嘛,今天或者稍晚一些说不定有人想要进去,你不要拦着,且让他进去吧!”
  汉子,也就是石壮,闻言一愕,“少主,这是为何?”
  李泽摊了摊道:“因为这个人杀不得,而且说不定还有用。”
  “少主就不担心此人泄露了这里的秘密吗?”
  “要来的那个人,是个好奇的,嘴巴也不见得有多严实,但他后面还有一个人嘛,却是一个知晓厉害的,而且身份非同一般,真要杀,就要两个一齐杀,但杀了嘛,后果可能会更严重,所以便只能选择交易了。”李泽在这个汉子面前,似乎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那汉子看似憨直,但在听了李泽这话之后,居然想都没有想,而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公子一向深谋远虑,既然这么说,自然有您的考量,到时候,我就装死猪得了。”
  “你儿子在庄子里很好,长得虎头虎脑的,就是太好动了,小小年纪,便已经了不得了,一个老妈子,一个男仆从,需得一刻不离地跟着,不然,就会给你添出一些你想都想不到的乱子。”
  石壮站了起来,脸上又是欢喜,又有些忧伤,躬身道:“让少主费心了。”
  “有什么费心不费心的,你为我做事,我自然要让你没有后顾之忧。”李泽挥了挥手,“等我出来的时候,你也跟着我回去一趟,陪你儿子几天,现在他大了些,也懂事了些,你还是要多陪陪他的,免得生疏了,再过几年,你就可以亲自带他了。”
  “谢谢少主。”石壮连连点头,“少主稍坐,我去收拾那猪,一会儿就好。”
  “你忙你的。”李泽道。
  看着那个壮硕的背影,弯着腰拿着刨子刨着猪毛,李泽不由得又回想起了与石壮结缘的往事。
  这是一个异常俗套的故事。至少李泽是这样觉得的,但这个世上,那些奇而玄之的缘份终是少之有少,可遇而不可求,反而是那些俗套的事情,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
  石壮,原本就是一个屠夫,不过他并不是在这里杀猪,而是在县城里杀猪,一个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杀猪匠,但却偏生又一个娇弱美丽的夫人,更不好的是,他还是一个外来户。
  美丽的女子被人盯上了,县城里一个颇有后台的纨绔大少动起了心思。于是在一个寒夜的凌晨,在石壮下乡去收猪的当口,闯进了他的家中。
  那个美丽的女人就此死去,偏生那时的那个女子还身怀六甲,如果不是邻居在事后过去救助,那个早产的孩子也会在冬夜之中被活生生的冻死。
  回来之后的石壮,平静地埋葬了自己的妻子,一块布兜上了那个小小的孩子,提着他的杀猪刀便杀上了门去。
  可惜的是,那个纨绔大少的身边还是有人有些本事的,早就料到了石壮会杀上门来,有钱有势的他们消息灵通,布置好了一系列的圈套,杀上门去的石壮自然不会有好下场,被抓住之后,便送进了县里的大狱。
  而更巧合的是,那一天李泽也进了县城,他本来是想去现场看一看他决定要与之合作的商号的,浑身鲜血的石壮就是从他面前被押过去的。
  这样的事情,在这样的时代,似乎毫不出奇,对于一心想要低调过日子的李泽来说,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汉子而冒险自然是不值得的,这世上,不平之事多如牛毛,如果他事事都要去管一管,铲一铲,只怕路没有铲平,他自己先就没有了。但石壮背脊之上那个哭着的孩子嘶哑的声音,却在那个时刻拨动了李泽内心深处藏起来的那块最温柔的地方。
  事情并不难打听,很快李泽便知道了所有的事情经过。
  于是他派了屠立春以及其他一些护卫。
  劫狱。
  小小县城的牢狱防御之简陋,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原本以为还有一场大战的李泽,原本准备事情实在不行的时候,便让屠立春亮出曾经的身份拉大旗做一回虎皮的,事实上都没有用上。因为屠立春他们几乎没有遇上什么抵抗便将那个背着婴儿的汉子救了回来。
  李泽告诉了石壮自己的姓名,带走了那个婴孩,告诉石壮,他办完事之后,便来自己的庄子带着他的孩子远走高飞。
  石壮没有废话,把孩子交给了李泽之后就离开了。
  当夜,那个纨绔大少满门上下,无一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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