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唐(校对)第618部分在线阅读
“克穆特尔!”李敢回过头,看向一个手持着大铁棍子的八尺大汉,此人满头的长发被梳成了两个马尾辫,从头盔内里一左一右垂了下来,让人一看便知是内附的夷族。
“李将军!”克穆特尔纵马奔到了李敢身侧。他出身漠北,是在许子远张嘉奉命在河套筑城之后才随着部族一齐内附的。像他们这样内附的人,虽然在内附之后有了户藉,分了田地,但同时,便也有了许多限制,许子远更喜欢使用他们来唐军养马,对于招募这些人入军却是并不热衷,张嘉虽然是军队的最高长官,但偏生募军,练军,却不在他的管辖的范围之内,自有行省的军务司负责此事,他只管接受军务司初步训练过的新兵进入军中。
而克穆特尔则正是在这种背景之下,单人独骑到了内地的。最后却是在武邑应募到了军中,如今却是这支五百夷骑的统领。
李敢有些嫌弃了看了眼这家伙手中在大棍子。
想当初李敢第一次看到这家伙的时候,正是在招募校场之上,这家伙手里抡着的是一根木头杠子,倒是打磨得透亮。就是凭着那根杠子,这家伙在校场之上横扫四方,被李敢一眼相中。
李敢本来想跟这家伙换一件像样的武器的,不想这家伙竟是不买帐,只说是用惯了这根棍子,最终只是用熟铜把棍子的两头包了起来。
“一千对三千,有信心没?”李敢指着远处的烟尘,笑道。
“土鸡瓦狗!”克穆特尔轻蔑地看着远方,伸出一根手指,在李敢面前晃了晃了。
“我来破阵,你来剿杀!”李敢道:“肖文负责扫荡。”
克穆特尔点了点头,并没有与李敢去争这个破阵的任务。克穆特尔在武邑,单人较量之中只输给过一个人,就是陌刀兵的首领李瀚。那家伙比他更魁梧,力气更大。李敢的个人武艺,比起克穆特尔是不如的,但克穆特尔却很清楚,如果李敢带着他的两百出身亲卫的骑兵与自己麾下的三百夷骑对阵的话,输的一定是自己。
李泽的亲卫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骑兵,这些人深受屠立春,闵柔等人的影响,清一色的斩马刀,而所演练的战阵之法也是脱胎自成德狼骑,用来破阵,当真是无坚不摧。而他率领的这些夷骑,单兵作战能力极其出色,弓马娴熟,奔马之上开弓射箭如履平地,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如同这些亲卫一样,在高速奔驰之中还能保持一个完整的战阵。
等李敢破开了对方的军阵,再由自己这些人去趁乱去造成大量杀伤,最后肖文来打扫战场,正是最合适的安排。
李敢举起了手中的斩马刀。鼓声隆隆,一千骑兵分成了三个进攻阵容,李敢居于最前,克穆特尔居于中间,肖文落在最后。而在他们的身后,五千步卒早就变成了一个一个的方阵,盾牌居外,长矛前突,刀盾手夹杂其中,最中间,则是弓弩手。
至于后勤辅兵,民夫,此刻早已将一辆辆的马车连接到了一起,组成了一个车阵,辅兵居于外,民夫居于中间。
这也就是在南方了,要是在北地,这些被征集起来的民夫,打起仗来,可一点儿也不比军队逊色。李泽施行的募兵制,退役制,为北地制造了大量的隐藏兵源。
李敢斩马刀前指,胯下的战马兴奋的嘶鸣了一声,迈着小步子开始向前,在李敢的身后,两百匹战马,两百柄斩马刀,同时前指。
克穆特尔在后方,看到两百零一匹战马踏着一样的步点缓缓向前,只觉得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作为在马背上长大的一个人,他深知训练出这样的一支骑兵来,难度是何等的大。你很难想象一支数百人的骑兵宛如一个人的那一咱感觉。
克穆特尔是看起成德狼骑的演练的,那一次,让他作为一名马上勇士的雄心壮志被击打得粉碎,他很清楚,当自己面对成德狼骑的时候,除了被对方劈成渣渣之外,不会有别的下场。
幸好这样的骑兵只有一百骑。
也幸好自己加入到了他们这一方。
李敢开始加速,两百零一骑,八百零四支马蹄踩踏在地上,节奏是那样的鲜明。
“出击!”克穆特尔举起了自己的包铜大棍子。
忠武军驻应城将领夏宜对于上司要求他死守城池的命令是相当不满的,特别是当斥候告诉他,前来应城的唐军,只有区区六千人,其中只有一千骑兵的消息的时候。
歼敌于野外,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便下达了全军出击的命令。
他是忠武军都虞候,他是忠武军中排名前几号的大将,他有一万大军,其中更有三千精骑,岂有面对数量远远不如自己的敌人的时候,反而龟缩城中不出?
干掉来犯的敌人,然后再引兵救援鄂州城,与刘信达里应外合,一举破敌,自己的名声,必然在响彻宇内。现在鄂州城外的可是李泽的夫人柳如烟,要是能击败她,自己的名声想不响亮都不行。
中军大旗之下,他眼带轻蔑地看着奔腾而来的唐军骑兵,拢共才千把骑,还分成了三个攻击波次,当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他眯起眼睛,准备欣赏自己的三千精骑将来犯的敌骑淹没的精采场面。
然后,他看到了闪亮的刀光。
两百零一马斩马刀,齐唰唰地举了起来,齐唰唰地斩了下去。
刀起,刀落。
刀光连成一片,似乎永远没有止歇之时。
夏宜的眼睛瞪得溜圆。
那片刀光便如同一道闪着寒光的圆弧,不停地在闪动着,不停地旋转着,不停地向前奔驰着。
他的三千骑兵如果说是一片波澜壮阔的大海的话,那对方,便如同一艘劈波斩浪的巨舰,海浪没有打翻这艘巨舰,反而是撞到这艘巨舰之上,便轰然碎裂。
克穆特尔咆哮着把他的包铜棍子舞得风车一般,与李敢的那两百骑兵沉默着杀敌不同,他却是每挥出一棍子便咆哮一声,而他带着的那三百夷骑,差不多也是这个套套。他们没有什么阵容,所使用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但骑术和马上格斗,却是个顶个的强。
被李敢破开的忠武军骑兵还没有缓过气来,便被这些人给再度冲散,然后再单兵较量之中,被这些夷骑一个个的斩下马来。
肖文的五百骑兵冲过来的时候,面对的差不多已经是散兵游勇了。
直到此时,夏宜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他的上司再三叮嘱他要据城固守了。可是他明白得太晚了。同样是军队,同样是骑兵,但骑兵与骑兵之间是有差距的。
他看到那支挥舞着斩马刀的骑兵透阵而出,他看到了那些面目狰狞的唐军在四处追杀着他的骑兵,他看到了更远处,唐军的步卒军阵正在鼓点声中,如同一个个稳动的堡垒,正在稳稳地向前推进。
一千骑兵对三千骑兵,但真实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战场,却与数量呈现是完全相反的效果。夏宜的步卒还在整顿队列,透阵而出的两百骑兵已经从战场的侧翼斜斜地杀了过来,从肋部杀进了步卒之中,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尚自松散的忠武军,顿时便散了架。
还没有儿正儿八经的摆开阵容,忠武军便被打散了架子,变成了满山遍野的长跑选手。
第九百零六章:毒计
杨密匆匆地走进了柳如烟的大帐,抬头看了一眼上面全副武装的柳如烟,苦涩地道:“大将军,失败了。”
其实从杨密的脸色,柳如烟也猜出了这一次的行动,必然又是无功而返,但真正听到杨密说出来,她还是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一直都挺顺利的,怎么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了呢?”她问道。
柳如烟所说的行动,是唐军在强攻多日,都无功而返之后,便由杨密献计,征召了后营大批民勇,自唐军军营之中开始向城内挖掘地道,一边十数日,挖掘行动一直进展顺利,数条地道,已经挖通到了城墙之下,眼见着只要再过一日,便能直接挖通到城内去。
“大将军,刘信达狡滑之极,此人在城内挖掘了一条壕沟,然后引水灌满了沟渠,我们却是懵然不知,一路挖过去之后,最后厚度太薄,城内沟渠中的水,便冲破了最后一层土壁,水倒灌入地道之中。”杨密道。
“后营伤亡如何?”
“水来得太突然,一路冲刷地道,又将地道泡垮了大半,后营在地道内的数百人,只逃出来了数十人而已。”杨密垂头道。
柳如烟耸然动容,“竟然伤亡了如此之多?”
“是下官失职,求功心切了一些,地道里本来不需要这么多人的,是下官想加快速度!”杨密低声道。
“罢了,这事儿也是我的责任。”柳如烟有些烦燥地站了起来:“攻击鄂州大半个月了,除了推倒了对方修建的石墙,填平了外部的壕沟,竟是毫无进展。倒是伤亡在一天天增多。”
“刘信达狡滑如狐,很早就开始构建鄂州的防御,鄂州本身就险峻难攻,刘信达又是对我们大唐军队最了解的梁军将领,难打,本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杨密道。
柳如烟重新坐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杨长史的意思,是暂缓攻击吗?”
“大将军,连日来我们伤亡颇重,加上今天这一败,对于士气还是极有影响的,下官觉得急攻既然不能迅速得手,便当改变策略了。”杨密道。
“改为围困?”柳如烟道:“可是鄂州城内伫备充足,围困只怕也不是最好的办法。”
“大将军,时间一长,城内守军的士气不可能还像现在一样高昂的。”杨密道:“只消应城被我们拿下,鄂州就会成为一座孤城,梁军士气浮动是必然的。外无必援之兵,内无必守之城。这一点,我想梁军也是明白的。我们再加大心理攻势,进一步动摇梁军坚守的决心。更重要的是,只要我们大唐军队在河南、关中等地进展顺利,这里的梁军,还有什么理由死撑呢?”
“这样一来,我们就赶不上长安之战了?”柳如烟有些恼火,原本,她还想参加洛阳之战呢!
“大将军,谁打不是打呢?”杨密笑道:“如果大将军一定要速下鄂州城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你有办法?为什么不早说?”柳如烟有些意外地看着杨密。
“大将军,不过这个法子,却是有伤天和。”杨密迟疑了一下,道。
“说说看。”
“夏汛眼看着就要来了。”杨密上前一步,低声道:“雨季一至,我们撤军至高处,然后再筑坝引水,水淹鄂城。”
柳如烟眼皮子一跳,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是有伤天和的绝户之计。
“鄂州城周边,普通老百姓其实已经所剩不多了。”杨密道:“只需把他们也迁走就行了,而鄂州城虽然外镶青砖,再嵌上了条石,但他们的地基,却仍然是土质的。从这一次我们挖掘地道,便能探查出来。只消引来大水,泡上他十余日,他的城墙,便必然要塌。就算不塌,外面大水一起,城内水位必然也是水涨船高,再加上这样的天气,说不得便会瘟役四起。鄂州城中,聚集了如此多的兵丁,青壮,再加上原来的人口,可谓是人丁密集,只消瘟役一起,便不攻自破。”
柳如烟惊道:“瘟役一起,如何控制?到时候只怕我们也要深受其害。”
“大将军,我们自然是可以事先多准备上防瘟病的药材,再多多地征集医营备用,就算有什么毛病,也可以将苗头迅速扼杀,但城内可没有这样的便利。我不信刘信达还伫备了大量的防瘟役的药材,就算药材有,他又有多少医官?”
柳如烟沉默不语。
“大将军,如果想要速下鄂州,这便是最便利的法子。慈不掌兵,该下狠心的时候,就该下狠心,要不然我们就只能长期围困,或者调集援兵,不计伤亡猛攻。死我们自己人,还是死梁军,我想,大将军自有计较!”杨密躬身道。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好好想想!”柳如烟挥了挥手,道。
杨密微微躬身,转身出了帅帐。
翌日,柳如烟聚将议事。
杨密看着柳如烟有些憔悴的神色,心中微微一动,却复又垂下头来,眼观鼻,鼻观心。而任晓年,李泌等一众大将看到柳如烟的模样,一个个却是心中有愧,灰头土脸的颇有些抬不起头来。
“沙场征战,自然有胜有负,更何况,现在我们还远远说不上失败,只能说是暂时受挫而已,一个个的都这么没了心气么?”柳如烟敲了敲桌子,道:“都把头抬起来,你们一个个的垂头丧气的,下头的兵将看到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感受?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早前打输了,接下来想办法打赢就是了。”
一席话说得诸人更加惭愧,齐齐站起来躬身。
“好了,都坐下吧,先来说一件高兴的事情。李敢已经拿下了应城。”柳如烟笑道:“可笑那应城守将夏宜,居然想要与李敢野战,一万忠武军,被李敢一击而溃,夏宜连应城都不敢回去,狼狈逃回安陆。李敢取下应城之后,料那夏宜必然是不甘心的,于是引兵设伏,果不其实在三天之后,夏宜收集了溃兵之后,又联合了安陆的卢琛,集结了万余兵马,想杀一个回马枪夺回应城,却在距应城五十里处,被李敢伏击成攻,夏宜,卢琛在这一战之中,尽皆伏诛,李敢仅率骑兵,兵不血刃又夺下了安陆,如今安陆,应城都已经为我们所有。”
听了这份军报,帐内到真是士气大振,不由对比起李敢的辉煌的战绩,帐内的其它将领不必更加讪讪了。特别是李泌与任晓年,更是脸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