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唐(校对)第259部分在线阅读
“这是一个好办法,免得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一个官,就对前一任的事情不管不顾了,又去另起灶炉再搞一套。”章回笑道:“这样的事情,以前我可是见过不少。没有那个官儿愿意给前任锦上添花,都是只想着自己名垂千古,所以啊,很多事情,钱是花,人也是累坏了,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不大妙,有的更是搞得天怒人怨。”
“所以我们不能重蹈覆辙!”李泽道:“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万万不能随着地方上的变化而有所反复。”
“昭义的事情,你决定不插手?”章回道:“在我看来,这也是一个机会。”
“这不是机会!”李泽道:“现在我们武威实在是没有能力再打一场大仗了,而且那边的情况不明,我们贸然插手,一旦身陷泥潭,可就很难拔足了,先生,这可不像你脚上现在糊上了一些黄泥巴,有清水洗洗,便能还本来面目的。”
章回失笑:“你不是怕身陷泥淖,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吧?”
李泽干咳了一声,嘿嘿的笑了起来:“先生何出此言?”
章回摇了摇头:“算了,看破不说破,对于现在的长安,我左右也是没有抱什么希望的,倒是想看看,这一次他们能不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儿来。对于他们来说,这一次,也是一个机会,如果长安当真出兵了,而且能一举击败魏博,收回昭义,那对于长安来说,那可就真是续命的灵丹妙药了,真如果这样的话,你接下来怎么做?”
“如果真是这样,我自然会是大唐的忠臣良将。”李泽笑道:“我会协助长安扫平四夷,荡清宇内,所有的割剧一方的军阀头子,要么屈膝投降,要么便把脑袋装在木匣子里送上长安。”
“那你最终的目标是什么呢?”
“我最终的目标,自然是成为治世之能臣。”李泽笑道。
“这就是了。”章回点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一次长安肯定是要出手的,公孙长明这个老狐狸一定在长安大力游说,促使皇帝出兵征伐魏博。李泽,你告诉我一句实话,如果长安真出兵了,你有没有在其中做手脚,促使长安败北?”
“绝对没有!”李泽正色道:“我希望长安出兵,当然,对于他们是胜是败,我却是一半对一半吧,或者说有些希望他们真正的失败,这样,我才有机会。”
“如果长安胜了,皇权自然大涨,原本许多摇摆不定的节镇,自然会向皇权效忠,你,也不能逆这个大势。如果败了,皇室最后的威权,也必然荡然无存,也就名存实亡了。”章回叹道。
李泽点头:“就是如此,只有到了这一地步,大唐才算是真正失去了那只鹿,我才能名正言顺地去追逐他。”
“所以你按兵不动?”章回道:“如果你现在尽起大兵,能不能迅速地灭了张仲武?”
“先生也是行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营州,辽州这些地方之广袤,可不是我们这里能比的,张仲武都不消与我们硬拼,只需要拖着我们转来转去,就能把我们耗得欲仙欲死,所以啊,接下来对付张仲武,真是只能一步一个脚印,打下一地,经营一地,慢慢地逼迫他,缩小他的战略空间,想一战而定这样的事情,在那片地方上,想也不要想。”
“你似乎更忌惮宣武朱温啊!”
“先生,叫得凶的狗我还真不怕,就像张仲武这样的。现在田承嗣也算一个吧,看起来他比张仲武高明一些,但我并不惧他,而像朱温这样一声不响,但却暗地里张着满嘴厉牙伺机咬人的家伙,才是最让人忌惮的,因为我摸不清他的底牌啊!”李泽有些恼火地道:“在孟津度,他已经暗算了我一把,看起来是卢龙与魏博出的手,但宣武在暗地里的动作,才是真正致命的。而不久前候希逸的动作,也已经证明了是宣武在后面撺掇的,这说明了什么?先生,这说明朱温的势力,已经不声不响地控制了兖海,天平军现在看起来似乎是魏博的盟友,但其中有什么猫腻,谁也说不清?我之所以不动,也就是想看看田承嗣到时候与长安动手之后,宣武到底有什么后手?”
章回点了点头:“朱温的确是一个厉害角色。你在武威,从地理条件上来说,的确先逊了他一筹,有点鞭长莫及的感觉。你在长安伏下一支军队,就是在防着这件事?”
“那只是为了确保母亲与巧儿的安全。”李泽皱眉道:“如果真有事,有这样一支军队护着,总是能让人安心不少。”
“先做好自己,总是不错的。”章回从沟渠里爬了出来,“春耕大概还有十几天便能告一段落了,结束之后,武威书院新的一年的招生也将开始,到时候还要请你这位节帅来主持啊!”
“这是自然。”李泽笑着点头。“先生这便要回去了吗?”
章回拍拍肚皮:“半天劳作,也该回去祭祭五脏庙了。”
两人一笑作别,李泽转身正要离去,远处去了传来急骤的马蹄之声,两人对望了一眼,反而都停下了脚步,这个时候,快马奔于乡间小道之上,自然是有着特别重大的事情。
让李泽诧异的是,骑在马上的居然是田波。
田波翻身下马,一瘸一拐地奔到两人跟前,却是脸带喜色地拱手向李泽道:“恭喜节帅,贺喜节帅。”
“喜从何来?”李泽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
“节帅,长安方面刚刚送来消息,十天之前,夫人为节帅诞下鳞儿。”田波大声道。
“不是要到四月初吗?”李泽惊喜莫名:“怎么就提前了半个月呢?”
“虽说十月怀胎,但九个月的孩子,却也是差不离儿了。”章回笑道:“这可真要贺喜节帅,李家有后,武威便更加稳如磐石了。”
李泽大笑:“田波,将这个消息宣告武威,为庆祝我的儿子降生,武威大赫,只要不是十恶不赫之罪,尽皆赫免之。”
“犒赏军队,每人赏肉两斤,酒一斤。”
“凡六十岁上老人,发钱百文,肉一斤,酒半斤!”
“遵命。”田波大声道。
消息被以布告的形式,贴满了武威领地,整个武威治下,顿时弥漫在了一片喜悦的气氛当中。刚刚在战场之上获得大胜,大帅又喜得鳞儿,可谓是双喜临门了。
不过李泽在欢喜不尽的时候,长安,王夫人却是仍然满脸愠怒地站在柳如烟的床头前,似乎想要发脾气,却又知道现在着实不是时候。
本来孩子是还要半个月才出生的,但憋了好几个月的柳如烟,腆着大肚子在校场散步,看到士兵训练的场面的时候,终是忍不住,取了几支长矛练了练掷矛之术,这一掷不要紧,直接便动了胎气,当场便发作了。
这可是将王夫人给吓坏了。
好在孩子平安地生了下来,只不过当时在校场上带队训练的陈炳,却是吃了一顿板子。
第四百章:能出兵否?
躺在床上的柳如烟,额头之上勒着一方帕子,有些心虚地看着王夫人。
看着有些怯生生的柳如烟,王夫人终是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家里的大功臣的,毕竟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嘛。提前十几天爬出了娘的肚子,其实也算不得早产了。
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上,看着柳如烟身边的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子,此刻歪着头睡得正香,小嘴儿不时吧哒着,王夫人眼中的愠怒立时便全都化成了慈爱之色。
“我已经托人找好了两个最好的乳娘,今天已经了府里,以后孩子便交给她们来奶。”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孩子滑嫩的面庞,王夫人道。
“阿娘,郎君以前便在信中说过,有了孩子让我自己奶呢,说是这样能增加跟孩子的感情,以后跟我能更亲呢!”柳如烟低声道。
“你是什么身份?”王夫人斥道:“岂有轻自奶孩子的道理,而且这两个乳娘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奶水充足,能让孩子吃饱。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哦!”犯了错的柳如烟不敢争辩。
“亲家母说这一个月要来帮着照顾你,我也已经答应了,反正将军府这么大,晚一点,亲家公便和亲家母都搬过来,我把你旁边的这个院子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王夫人伸出一个手指头,看着小孩子张嘴咬住拼命地吮吸着,脸上不由地露出了笑容:“你这一次是受了苦了,孩子晚上就放到我哪里去照庆,你便好好休息,白天,我便带着孩子过来,你看怎么样?”
柳如烟眨巴了一下眼睛,终是没有敢反驳,只能点头应是。
王夫人满意地站了起来,一边的夏竹走了过来,抱起了孩子。
“巧儿你好好休息,将养身子,以后还要给李家开枝散叶呢!这一次险些出了错,要牢牢记着教训。把亏空的身子,快些补回来。”
“是,阿娘!”
“嗯。”王夫人点了点头,转身向外,夏竹看着柳如烟笑了笑,抱着孩子,在柳如烟巴巴的眼光之中,紧紧地跟了出去。
李泽喜得爱子,恰恰又是他在蓟城击败张仲武,迫使对方放弃了大部分的统治区域,远离了大唐的核心区域,正是风头正劲的时候,一时之间,将军府内收礼收到手软,专门腾出了好几间房子来堆放着这些礼物。
不仅是官员,商贾,便是皇室,也是大把的赏赐送进了将军府,除了这些物质上的,刚刚生出来的娃娃,连名字都还没有取好,便已经有了一个七品的散职,这可是许多大唐人奋斗一辈子也到不了的位置。
孩子出生已经十余天了,但将军府已经开始忙着准备满月酒了。
而是皇宫之中,李俨也是满脸喜色。
李泽有了儿子,这让他更有把握撑控这位远在武邑的悍将了。不仅仅如此,大唐最担忧的心腹大患张仲武在李泽的手下一败再败,现在看起来,应当已经不足为患了。从李泽的奏折之中也能看到,等到春耕之后,武威节镇便将再一次地出兵攻击平州,彻底解决北地反贼,看起来已经是近在眼前了。
这让李俨看到了他朝思暮想复兴大唐的一线希望。
相比起张仲武,现在发生在昭义的乱局,于他而言,反倒不是什么事儿,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下边的节镇之间的一次狗咬狗罢了。
不管是薛崿,还是田承嗣,不管他们争来争去的争得头破血流,但只要他们还承认自己是大唐的臣子,便算不得什么大威胁。
“大家都说说吧,昭义的事情,总得要拿个章程出来,薛崿三天两头地来宫里哭诉,薛平在武威也心下不安,连续送来奏折,这事儿,必须得有个说法了。”李俨看着自己的重臣,缓缓地道。
中书令汪书,门下侍中田令孜,尚书令陈笔,左扑射王铎,归德大将军陈邦召,左武卫将军秦昭等一众皇帝心腹尽皆在场。
“陛下,不管是昭义薛崿,还是魏博田承嗣,都是陛下的臣子,臣子之间起了龌龊,君上自应当持中而论,下诏斥责也便罢了。”中书令汪书缓缓地道。“两镇交兵,受苦的都是大唐百姓,应让两部各自罢战,休兵养民,现在正是春耕时分,错过了时节,只怕昭义与魏博的百姓,今年可就不好过了。”
侍中田令孜嘿嘿一笑:“中书令这话说得可真是轻巧,敢问如何让他们二人收兵?是让昭义忍下这口气将除了刑州之外的地盘都让给魏博呢,还是让魏博把已经吃到嘴里的肉再吐出来?”
汪书冷笑:“薛崿身为昭义节镇,驭下无力,又擅起兵事讨伐部下,如此无能,也好意来陛下面前哭诉?”
“中书令的意思,那便是谁更厉害一些,谁的地盘便该大一些罗?薛崿再无能,那也是陛下下诏亲自任命的昭义节镇,现在被田承嗣跟赶一条狗一样地驱赶到了长安,过世的延平郡王颜面何存?陛下颜面何存?薛崿讨伐自己心怀不轨的属下,是他的本分,魏博插手邻镇,却是一个什么说法?是奉了陛下的诏令吗?擅兴兵事,吞并同僚,可将朝廷放在眼中?这样的人,难道朝廷还能容忍他么?”田令孜怒道。
听到田令孜说到这些,李俨的脸色也是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中书令汪书大怒:“那前两年,李泽吞并横海却又怎么说?”
他这话刚出口,左仆射王铎已是连连摇头:“中书令慎言。”
汪书话一出口,便知道说错话了,李泽攻击横海,在是横海反水,相助张仲武之后,这是朝廷下了定论的。也就是说,李泽覆灭横海,那是讨伐叛逆,而非吞并同僚,与田承嗣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田令孜嘿嘿一笑:“中书令纵然与田承嗣交好,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也得站稳了立场。”
“谁与田承嗣交好?”汪书脸色发白,怒火中烧:“是田承嗣逢年过节送的那些孝敬吗?敢问在场诸位,那一个没有收到过?你田孜中,就没有收过吗?”
“都闭嘴!”李俨一拍桌子,下面的节镇,与朝廷重臣或多或少都有交往,这并不是秘密,他可不想自己所倚重的这些人,互相咬起来,那事情还办不好了。“今天议昭义之事,不是让你们互相攻击的。尚书令怎么说?”
被点了名的陈笔,沉吟半响道:“陛下,不管是下诏令还是动兵马,都得三思而后行,汪中书与田侍中所说,都有道理啊,臣一时之间,还没有拿定主意,需要再想上一想。”
这就纯粹是和稀泥了。李俨有些恼怒地转头看向王铎:“左仆射怎么说?”
“圣人,不管怎么说,田承嗣不得诏而出兵昭义是不对的,这开了一个恶劣的先例,极易引起节镇之间的互相攻击。”王铎道:“但真要如何操作此事,的确需要慎重。下诏令是很容易,但只怕解决不了问题,但要动兵马的话,陛下何不问问归德大将军?”
看到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自己,陈邦召轻咳了一声,道:“陛下,此例不可开,如果朝廷没有反应,则必然为天下节镇所看轻,所以臣以为,应当出兵讨伐田承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