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唐(校对)第24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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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歹李泽还给每家每户留下了最高五千亩地的限额,虽然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活得潇洒自在,但好歹也还活着不是?
  真要硬抗到底,说不得到了最后,便是鸡飞蛋打,别说五千亩了,只怕连五亩也没有,还要连带着送上性命。
  翼附强者,本来就是这些人的生存之道。
  作那墙上草,风吹两面倒固然说起来不好听,但也可以解释为忍辱负重,蜇伏以待良机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万胜的口号之声,竟然就成了万岁的呼喊之声,先是只有零星的呼喊声夹杂其间,但渐渐的,却成了燎原之势。
  这一下,不但李泽皱起了眉头,夹杂在得胜队伍之中返回的神策军数百残军,却都是脸上变色。特别是程绪,更是有些惶恐难安。
  李泽加速通过了街道,返回到了位于易县县衙的节帅行辕所在。直到进入大厅,外间万岁的欢呼之声,仍然此起彼伏,竟然还有无数百姓,聚集于行辕周边不肯离去。
  “王离,你去劝说百姓返家吧。大战方毕,还有无数的善后事宜要完成,明天,你要组织人手帮助军队打扫战场,清理尸体,整修道路,还有的忙呢!”李泽面色有些不豫地对易县县令王离道。
  身为义兴社的骨干力量,对于百姓的这种呼喊之声,王离本人并没有多少抵触之意,不过节帅看起来却并不开心,似乎还有些恼怒,心中咯噔了一下之后,赶紧应声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李泽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王离本人做事是没有什么毛病的,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这也是义兴社早期骨干力量的一个比较普通的特征,这些人大都出身下层,但像王离这样能做到县令的,大概在以前都是县吏一类人物。手腕是有的,做事的方法也是有的,但对于政治的敏感度,可就不高了。
  百姓喊万岁,李泽不高兴吗?
  恐怕不是的。
  但现在,却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候啊!
  他的确刚刚击败了张仲武,取得了一场大胜,但对于整个北地来说,可不仅仅只有一个张仲武啊,高举着朝廷正义大旗的李泽,可不想现在就被人说他有悖逆之心,与张仲武是一丘之貉呢!
  这会给他的未来平添许多障碍。
  现在就在武威境内,但有薛平,高象升,程绪等神策军将领,而在河东,还有像韩琦,李存忠,韩锐等高骈旧部。高骈临死之时还要作出一些安排来限制,挚肘自己,现在来这一出,岂不是坐实了高骈临死之前的判断嘛!
  高骈那怕已经死了,对于他的影响力,李泽也不敢有丝毫的低估。
  “淳于先生,战前我对士兵们的承诺,必须要尽快地兑现。”李泽看着喜气洋洋的淳于越,道:“奖赏的银钱,登记造册,马上到位,而百亩土地,也要按着名册分下去。”
  “节帅,这一次参战士兵多达万余人,按照节帅承诺的赏格,光是土地便需要百万亩,敢问节帅,从哪里分配这些土地?”淳于越问道。
  “德州,首先从德州开始。”李泽道:“德州是我下一个重点营造的城市,现在哪里绝大部分地方还是一片荒芜,我们要尽快使哪里繁荣起来,而想要繁荣,自然就要有人。”
  “明白了,我这便去制作文书,银钱方面的文书发往度支司,土地方面的则直接发往德州,由德州刺史郭奉孝来负责此事。”淳于越点头道。
  李泽转头,看着下座上伤痕累累的程绪,脸上浮现起了温和的微笑:“程将军,这一次你部,为我主力足足牵制了五千卢龙骑兵,功莫大焉,你的功劳,我只能知会薛副便,同时上报朝廷,却不能僭越称诺你什么。但你的士兵,我还是要奖赏的,赏格,与武威士兵相同,你意如何?神策军士兵的家属多在长安,洛阳一带,赏银我会让长安的千牛卫府支付,他们会一家一家的送上门去。但土地,我就只能在武威辖区内替他们分配了,如果他们愿意过来,他们这些土地自然就是他们的,如果他们不愿意过来,那这些土地,他们也可以买卖。本来因战功而奖赏的永业田因为不缴纳赋税,是不能买卖的,但我愿意为他们破一次例。”
  程绪脸上肌肉抖动了几下,站起来抱拳道:“多谢节帅赏赐,我替那些战死的儿郎们多谢节帅了。他们,总算也是死有所得。”
  李泽点了点头,看向淳于越,淳于越则连连点头。
  程绪能说什么?说不要吗?他的三千儿郎,能回来的只有数百人,死去的那些人也都是有家有孩子的,一百贯赏钱,哪怕就是在长安,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那些人的家庭生存下去,如果经营得好,甚至能过上小康的日子。至于土地,在长安那样的地方,普通百姓想要百亩土地,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明知道李泽如此做心思不纯,但程绪就不敢说一个不字,否则这消息传出去,只怕他这个将军立马便会成为众矢之的,以后再也休想指挥动一个人了。
  而更重要的是,如此的处理,传到其它神策军的耳朵里,以后这支神策军会不会就此彻底倒向李泽,谁也说不准。
  毕竟高级将领,甚至于一部分中级将领们都还是有政治诉求的,但普通的士兵所求的是什么?也不过是一碗饭而已。
第三百七十章:以为后计
  月光皎洁,光照四方,但对于卢龙军后来说,却是一片惨淡。
  时至深夜,逃散的军马,该收拢的已经收拢,该回来的,也应该已经回来了,到了这个点上,还没有回来的,基本上也就回不来或者不会回来了。
  二万骑兵出征,此时,还在这里的已经不足八千骑,更有许多连兵器都丢失了,赤手空拳,除了一匹战马,几乎再无其它。要是换在其它时节,这种连兵器都丢失了的士兵,军法是断难容忍的,但此时,一众军官只当没有看到。
  荒野上烧起了一堆堆的篝火,士兵们围着火堆,烤着自己湿漉漉的衣物,一个个垂头丧气,默然不语,数千人聚积在此,却罕见的几不闻人声。
  偶尔会突然有沉睡中的士兵一跳而起,竟然是慌不择路地拔腿便跑,直到被军官们几鞭子抽翻在地上,才醒悟过来。
  战斗已经结束了。
  他这是梦魇了。
  这样的情况,在荒野的夜空之下,却在不时的发生中。
  “叔父,已经确定了,除了张行将军当场战死之外,左翼的潘凤将军也在阻截武威骑兵的时候战死了。有逃回来的左翼骑兵亲眼目睹潘凤将军死了。”张仲文的儿子张濮低声对张仲武道。
  张仲武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火堆,张行是他的老乡,一个村子里长大的伙伴,潘凤也是跟随他最早的人之一,这一战,让他损失了两个最得力,最忠心的干将。心中着实痛到了极处,这样的损失,不像那些兵丁随时可以补充,损失了,就没有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看着张仲武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张濮低声道:“叔父,我们虽然损失了泰半人马,但八千士卒,现在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此刻如果我们重振兵马,杀一个回马枪,说不定就能奏奇功。”
  张仲武苦笑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侄子:“濮儿,你是不是以为我因为这一场失利就变得糊涂起来了?”
  “没有!”张濮垂头道。
  “没有用的。”张仲武摇头道:“你瞧瞧我们的士兵,此刻可还有战意?没有了,一个个都失了魂儿一般,没有几个月的缓冲,这场梦魇不会在他们的脑海之中消除,他们看到武威骑兵便会恐惧。”
  “我们的确战力比不上从前了,但易县现在必然在大胜之后戒备放松,只要一场胜利,我们就能扳回这一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许士兵们在打下易县之后纵掠三日,保管他们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你怎么知道对方会放松戒备?想当然吗?”张仲武道:“如果对方戒备森严呢?此时,李泽必然已经全军撤退进了易县,有了我们这一次的偷袭未果,必然也会提醒到李泽,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镇州,赵州等地,必然已经开始大规模地动员府兵,我们即便绕过易县,也不会再有什么大的战果。”
  “至少也可以让他们鸡犬不宁。”张濮强辩道。
  “意义在哪里?”张仲武反问道:“我们深入敌境,后勤怎么办?纵兵抢掠的确可以补充一部分,但李泽麾下的数千骑兵是吃干饭的吗?现在这种状况之下,我们敢分兵去四处抢掠嘛?我们真敢这么做,李泽就敢一股股地将我们分出去的兵马吃掉,而他的步卒大队则会从四面八方地围堵过来,最后让我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难逃覆亡命运。”
  “就这要认输吗?”张濮不甘心地道。
  “愿赌服输。”张仲武嘿地笑了一声:“这点子心胸我还是有的,李泽与我一样,都打着同样的主意,想要一战而决胜负,我输了,他赢了,就是这么简单。但输这一阵,可不代表我就此认输了。想当年,老子初来卢龙的时候,比现在可经惨淡多了,与耶律阿保机的争斗之中,最惨的时候,我身边只剩下了八百骑兵。”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抬头,怔怔地看着星空好一会儿子这才重新接着道:“那个时候,幸存的人中,便有潘凤,张行,还有石毅,费仲,你老子那时候在后方为我们筹措后勤。即便是几乎全军覆灭了,我也没有就此一蹶不振,最后,还是我赢了,耶律阿保机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现在我们还有八千骑兵!”张濮也兴奋了起来。“您的意思是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当然。我还有八千骑兵,我还有数州之地。”张仲武傲然道:“一时受挫无所谓,只要能坚持到最后,便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
  “还是叔父深谋远虑,不因一时得失而论成败。”张濮连连点头。“却让李泽小儿得意一时,我们终将会打回来的。”
  听着张濮的话,张仲武却是沉默了下来:“李泽,实是我生平所遇最难缠的对手,比高骈要难缠多了。像今天白日里那样的战斗,高骈的河东军根本就不可能撑得住,最多一个时辰,我们就能摧毁他们的步卒方阵,打开胜利的大门。”
  想起李泽以三个步兵方阵,硬生生地挡住了自己一万五千骑兵半天的冲击,最终让卢龙兵在胜利在望的时候,失去了最后的警惕而让李泽一击得手,张仲武便有些心遥神驰。
  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李泽对麾下的军队的绝对的控制力。一支军队,如果伤亡超过三分之一,基本上就丧失了战斗力,损失超过一半,绝对会溃败,但挡在最前方的那支陌刀兵以及他们身后的辅兵,在这样的状况之下,却仍然在坚持战斗,这是张仲武所无法想象的。而且他自问也做不到。
  从这一点上来看,李泽比他,比高骈都要强多了。
  只看河东现状,高骈一死,立马分崩离析,部将各怀心思,拥兵自重,谁也不服谁。
  而武威呢,与他们只怕绝对是一个反比,现在李泽还没有后人,杀了他或者能一劳永逸,要是等他有了继承者,只怕就算弄死了他,武威也不会散架。
  “那是因为猛火油的缘故。叔父,我们也有猛火油,现在我们也在炼制这种东西。”张濮道。
  “这是我们大败的一个原因罢了,并不仅仅是全部。”张仲武却是摇头叹息道:“濮儿,你连夜赶回幽州去,告诉你的父亲,让他趁早着手准备,将我们的力量往平州转移吧,幽州交给费仲来打理。”
  “放弃幽州?”张濮大惊:“叔父,幽州是我们的根本之地。现在涿州正在抵抗,我们只要保住涿州,能就守住幽州。”
  “为了这一战,我抽空了涿州的主力骑兵,而现在武威的主力部队正在围攻涿州,只怕涿州守不住,涿州一丢,幽州难保,为防万一,我们必须早做准备。告诉你的父亲,他撤往平州,而你稍做整顿之后,率部进入高句丽,与耶律元合并一处,你为主,耶律元为副,以前我不太在乎高句丽,但以后,只怕要将那里作为我们的战略纵深的后勤补给之地了,必竟营州辽州等地,是无法为我们提供长期作战的物资的。”
  张濮思索道:“如此说来,我们入高句丽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要帮助高句丽国王杀死檀道济了。”
  “高句丽国王不时一直求我们出兵平叛吗?那就如他所愿,但你要记住,击败檀道济即可,但却不能将其赶尽杀绝,仍然要让他保有一定的实力。”
  “明白了,如果真将檀道济杀了,只怕高句丽国王就不需要我们了。”张濮笑了起来。
  “就是如此。”张仲武点头道。
  “叔父,我走了,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张濮问道。
  “整顿兵马,明白去往涿州,不管涿州守不守得住,我都要想法办保存一部分实力退回到幽州,这样,也可以为以后的幽州之战增强一些实力。”张仲武道。“幽州即便不保,但他终归是大城,即便最终会被李泽拿下,我也要让李泽崩掉半嘴牙齿。也要让他在取下幽州之后,短时间内再无余力北进,这样我们在平州等地,便有更多的时间来经营。”
  涿州,幽州的门户,此刻,已经被石壮,王思礼所统带的大军团团包围。正如李泽战前所料,一旦石壮知道李泽遭遇危险,其必然会想要撤军救援易县,哪怕石壮知道这并不符合武威的整体利益他也会这么做。
  曹信的抵达,阻止了石壮的行动,武威大军旋即加强了对涿州的攻击。
  而主攻者,便是石壮所部。而涿州,作为卢龙军的一个战略重镇,即便张仲武已经抽走了所有的骑兵精锐,但留下来守城的步卒,仍然不可小觑,连续不间断的攻打,涿州看起来摇摇欲坠,却始终坚持不倒。
  石字大旗之下,石壮手持马槊,红着眼睛挺立,在他面前,是以李波为首的一批将领。火把毕毕剥剥地燃烧着,远处的涿州城亦是灯火通明。
  “李波,接下来以你部为先锋,再次冲锋,冲不上城头,你便不必回来了。”石壮面目狰狞地道。
  “死,我也会死在城头之上。”李波大声吼叫着,提起自己的马槊,转身大步离去。
  “中军准备!”石壮吼道:“一旦李波突上城头,中军便随我做最后致命一击。”
  战鼓隆隆,呐喊阵阵,又一轮进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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