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唐(校对)第210部分在线阅读
第三百二十四章:三个一盘棋
曹信判左卫,柳成林判右卫,屠立春统中军,尤勇任都知兵马使,掌府兵,闵柔任行军司马,掌军藉、符伍、号令印信,兼任李泽亲卫义从统领,李泌任副统领实则负责亲卫义从日常一应事务。其他如石壮,李睿,李德,李浩,李瀚,陈长平四兄弟等人尽皆加将军号,遍布军中,至此,李泽完成了对武威所有军队的掌控,确保他们对自己忠心耿耿。而在这个基础之上,又合理地安排了以前成德的老臣,大家算是皆大欢喜。李泽也算是完成了他军事一盘棋的构想。
而在行政方面,武威节镇府之下,以薛平为武威节镇副使,当然,这个副使更多的是一个荣誉性的职位,薛平能影响的只是他带来的一万神策军,这也是给朝廷面子,薛平以黄门侍郎的身份出任武威节镇的副使,资历之上也是足够的。
武威学院山长章回出任掌书记,凡武威文辞之事,皆出自他手。这个位置看起来只是一个从事文书工作的职位,但实际上却是李泽的第一幕僚。
淳于越任推官,掌律法。而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原本沧州的积年老吏,在李泽攻打沧州时立下大功的白明理被任命为淳于越的副手。这个任命的背后,是李泽要借助白明理的手,来对武威节镇的吏员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清理和净化。白明理作为积年老吏,对于处于官僚阶级最低层的吏员之间的勾当十分的熟悉。
流水的官员,铁打的吏,对于地方来说,这些掌握着实际办事权的吏员,对百姓的影响实际更大。就像白明理,在沧州之时,看起来名声不显,但暗地里,却能轻易地动摇一州的统治,这不能不让李泽警惕。
而在众人意料之中的一个任命,便是夏荷出任了武威节镇的判官一职,掌整个节镇钱粮事。这个任命即在情理之中,又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在情理之中是因为以前夏荷基本上就掌控着李泽的财政大权,而她的能力,也让李泽一众麾下心服口服。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夏荷任判官的这个新成立的度支司,权力之大,让众人瞠目结舌。
新的度支司不仅仅是掌控着赋税,更赋予了其统一一切税源,进而统筹财政,真正实现了三者合一,实际上掌控着全部的行政财务。而在朝廷方面,这些原本是由三个不同的部门来完成的,互相牵制,互相挚肘。这可比朝廷的户部尚书权力要更大了。户部尚书还受着盐铁转运使,度支使等官员的挚肘呢,现在的夏荷实则上是三权合一。
财政一盘棋,这是李泽改革的第二点核心所在。
过去各州基本上属于自收自支,甚至不够的时候便向节镇伸手,这也是很多节镇对于麾下握有实权的刺史无法有效地做到节制的原因所在,慢慢地便形成了尾大不掉的局面。就像昭义节镇,到最后节度使薛崿不得不借助外力来稳固自己的统治。
统合财政之后的武威节镇之下的各州,赋税等所有收入必须先向节镇度支司报备,一年预估有多少收入,预算多少开支都必须上报,然后再由节镇度支司统合安排。
这样的财政政策对于镇州,赵州这样的大州来说,自然是不乐意的,但对于其它经济较为落后的州,却是乐见其成,因为他们本来就属于收入不如支出的场面,年年寅吃卯粮,节镇来这样一手,便等于劫富济贫了,不够的,他们可以向节镇伸手要,而节镇自然会从那些有富裕的州向他们调拨资金,确保一州的正常运转。
当然,这些不满也只能埋在心里,在李泽的眼中,富裕的地方,自然要帮助落后的地方共同发展进步,否则,便是富者愈富,穷者愈穷。
财政一盘棋,就是要整合全节镇的资源,把每一分钱都用到刀刃之上。
现在的度支司,已经成了一个庞大的部门,每个州,在度支司内,都有一个对应的部门,专门负责对这个州的收入,预算,开支等进行审核和批准。除去对每个州的审计之外,度支司还针对每支不同的军队也有一个这样的部门,对军队的支出进行审计和经费的划拨。
而与之相对应的,是李泽对商人地位的大幅度提高,以义兴堂为主体而设立的供销合作社被正式纳入官员体系,屠虎以正五品的节镇司马衔统管,包括盐铁等专营权力,尽皆归于了供销合作社,更为重要的是,供销合作社不仅垄断了专营的战略物资,对于普通的货物,也具有定价权。任何的价格涨跌,没有供销合作社的批准,皆属于非法。
可以预计得到的是,在未来的相当长时间之内,供销合作社将利用他官方的力量,庞大的资金实力,以及物流上的便利,会一步一步地压缩普通商人的利润空间,以从中攫取更大的利益。
李泽当然知道这样的行为,对于更具有活力的市场经济具有极大的打压,甚至对市场活力,正常的竞争都产生不利的影响,但很显然,这种有计划的经济,对于现在他集中一切力量,先打赢眼下的这一场生死悠关的战争更加有利。
他始终还是将自己放在一个弱者的地位之上,要倾尽全力与张仲武一搏,而拿下这个最大的敌人之后,很多政策可以再一步一步地放开。
因为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他才有时间和空间,来一步一步地调整政策。
而现在,他需要集合所有的资源,哪怕因此会损伤其它人的利益,也在所不惜。
这样的计划经济,最受损失的当然是那些原本的巨商大贾,但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短时间内,他们还是能获得极大的利益的。
打一个最简单的比方,在计划经济之下,粮食,这个事关根本的最基础的物事之上,武威节镇便实现了价格的统筹,不管是丰季还是青黄不接的时期,粮食的价格上升下跌绝不会超过百分之五。
李泽能够想象得到的是,在接下来的时间之中,更多的小商人们将在供销合作社的挤兑之中再也无法经营下去,不少人将被供销合作社兼并,或者破产。
这有可能会产生一些不利的影响,会使社会的稳定受到相当的影响,但在战争期间,李泽并不在乎。在现在这样一个商业经济并不发达的年代,强力的计划经济,不管是对于自己的统治,还是对于民生的稳定,都是利大于弊的。
在这样的体系之下,屯集居奇这样的商业行为将不复存在。
这便是李泽的经济一盘棋了。
而最后,便是行政一盘棋。
不仅是主管一方的刺史由节镇亲自任命,各县主官的任命权也都收归回了节镇,这些地方主官,虽然在行政之上对本地州最高长官负责,但在人事任命之上,却都是由节镇统管,州刺史没有任命和罢免的权限。
这进一步压缩了一州刺史的权力。
在取消了刺史的军权之后,又取消了其的人事任免权,便彻底地杜绝了一地刺史想要据地方而胁制节镇的资格。你想这么干,也要下面的那些县令等官员愿意跟着你干呢!而异地任职,便成了确保这一政策能贯彻到底的根本保证。而每一位县令上任的时候,都会带着一项任务,那就是丈量田地,清理户口。
想要完成这样的一个任务,与当地豪强富绅们合作,基本上就不可能了,这些县令能依靠的,除了手上的行政权力,再就是不得不仰仗义兴社在当地的力量,而义兴社也正好借助这一点,慢慢地扎根地方,从最基层开始一点一点地挖掘那些豪强富绅的底子,最终让这株大树不堪其负,轰然倒塌。
总而言之,李泽所做的一切改革,其最终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高度的中央集权。当军队,财政,行政等权力无限地向着以他为中心的节镇集中的时候,他想要做成什么事情,便可无往而不利了。
当然,在剥夺了地方刺史如此多的权力之后,李泽也在另一个方面给予了他们的补偿,那就是加官进爵。
每一任刺史的职事官这是确定不变的,但散官衔头却是可以可以提升的,于是绝大部分的老牌刺史,诸如袁周,杨卫之类的这些人,散官衔头也一下子便大大地被拔高,都一跃而成为了从三品,要知道即便是李泽,也不过是正三品而已。这虽然只是一个虚衔,但却让这些人的身份,门楣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也为他们日后能够占据更高的位置,提供了进入大门的钥匙。
有唐一代,从八品下到七品,是一个大坎,从七品到五品,又是一个大坎,而从五品到三品,就更是凤毛麟角了,一千个官员之中,也不见得有一个人能走到这一步。
李泽麾下,绝大部分人,还是异常看好这个新生的大鳄,朝廷没落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一旦武威节镇将来有所成就,他们今日所获得的地位,便是异日的敲门砖了。
李泽麾下,文臣武将聚集武邑半月有余,但真正的大会时间,却不过是一天时间而已。所谓的大会,也就是李泽与所有官员们齐聚一堂,宣布了一下决定而已,而在此之前,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在一场场小型的谈话,会议之中被决定了下来。
用李泽在最后大会上的话来说,这是一场团结的大会,是一场胜利的大会,武威节镇也将以此为起点,从一个高峰向另一个高峰奋勇前行。
第三百二十五章:柳成林的困境
两场婚礼为这一次的武威镇官员的大会议作了最后的点晴之笔。
第一场婚礼很低调,是李泽纳夏荷进门。在李家大宅内只不过摆了三桌,但来贺的人无一不是高官显贵,正所谓满堂的从五品往上走的官员。不说作为武威节帅的李泽,便是夏荷本人,现在的权力,便足够让人侧目。
她所掌握的权力,可远远超过了任何一位刺史。
而第二场婚礼,就显得热闹多了。
曹信的长子曹璋与李泽的亲卫副统领李泌的婚事,在武邑可是办得热热闹闹的。曹信两子,长子曹璋原本读书读得有些呆傻,不通时务,竟是一直没有婚配,倒是二子曹璟早已经成婚,娶的却是王温舒家族内的一位本家,算是亲上加亲。
曹璋本来是曹信的一块心病,不过曹信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他最不看好的长子,居然颇有大器晚成之势,现在不仅在义兴社内成了仅次于杨开的显赫人物,所娶老婆更是精明能干,远远不是二子曹璟的老婆所能比。
曹信在成德时代之时,便是老资历的元老,到了李泽时代,他亦受信重,如今通过与李泌的联姻,政治地位算是百尺竿头更进了一步。他的长子成婚,所有来武邑的官员们,自然也是要给面子去喝上一杯喜酒的。
曹信在武邑大摆宴席娶儿媳,而在李泽这边,却也是将李泌当成女儿一般嫁了出去。在很多人看来,曹信当真是眼光毒辣,老谋深算。他自己算是代表了曹氏的现在,而李泌,可以说是代表了曹氏的未来。
李泌出身秘营,极受李泽看重。再看看与李泌一同出身秘营的那些人,李浩,李瀚,李德,李睿,燕九等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武威新秀,一个个年轻青青便已经身居高位,等到曹信这批人老去,这些人便会顺理成章地接过大旗,站上武威节镇的顶端。曹氏现在有曹信掌舵,将来则由李泌扛旗,不说百年,四五十年的好光景那是足足的。而四五十年的时间,也足够让曹氏成为这片土地之上的名门了。
曹信自然也是深知这一点,要不然,他也不会对王明义将要辞官而表现得如此从容了。王明义回归到商业,倒是又让曹王两氏重新回到了以前的轨道之上,只不过将来掌舵的人换成了曹璋李泌,而不是王明仁罢了。
大手笔的曹信在武邑摆下了三天的流水席,不管是谁,只要来了便是客,便可以坐上席面喝上一杯美酒,吃上一顿美味佳肴。
此时的整个武威治下,除开瀛州一地之外,其它各地,都算是一片祥和,今年风调雨顺,李泽掌权之后,轻徭薄赋,兴修水利,大力鼓励农桑,眼见着便又是一个丰年即将到来了。各地刺史齐聚武邑,也是心头一片轻松。丰收,便意味着老百姓可以吃饱肚子,意味着他们可以轻松地收取足额的赋税,完成节镇交待下来的任务。
但除了一个人,现在正是满头的包。此人自然便是唯一没有到武邑来,刚刚荣升为千牛卫右卫都督的大将柳成林了。
攻取史家坞的战斗,远没有他想象的那般简单。
他与李睿联手,设下了连环计,打掉了费灿的两千骑兵,的确是去掉了后顾之忧,但史家坞的抵抗却出乎意料之外的强烈。再加上前期有两千卢龙精锐进驻史家坞,使得史家坞的实力大增。
史家坞是典型的以血缘亲情为纽带而形成的坞堡,而且是瀛州最大的一个坞堡,三千乡兵,也基本上有着或远或近的血缘纽带,这让他们具备了抱团拼死抵抗的基础。自从踏进了史家坞的控制范围之内之后,柳部的麻烦就连接不断。
在失去了费灿的骑兵援助之后,史家坞立即便放弃了外围的一些小型据点,但在撤走之余,他们放火烧毁了房屋,毁掉了水源,即便是那些不易毁掉的,也投放了许多的牲畜尸体,使得柳部想在找寻一处干净的水源而不可得。
小股的游骑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没日没夜的进行骚扰,甚至有时还试图袭击柳成林的后勤通道,虽然不成气候,但总是让柳成林不胜其挠。这就像有几只蚊子在你耳边老是嗡嗡的飞来飞去,你用尽力气一巴掌呼过去,往往却什么也得不到。但你不加理会,他又叫得实在烦人,最可恼的是,他还真有可能扑上来吸你一肚子血。
柳成林原本是想在李泽回到武邑的时候,就拿下史家坞作为献给李泽回归的礼物的,岂料直到现在,李泽的武邑大会都已经临近尾声了,他的主力部队才刚刚抵达史家坞。
虽然手里早就有了史家坞的图纸,但真正看到史家坞的时候,柳成林还是吃了一惊。
虽然被称作坞,但其规模之大,差不多都能将其称为一座城了。
史家坞依山傍水而建,通过多年来不懈的施工,使得河水改道,一条宽近十余丈的河水将坞堡包围了四分之三,而唯一的不临水的那一面,却又背靠着大山,史家坞大约三分之二建在平地之上,另外三分之一,却是依着山势修建而成。不但险峻异常,更是能对坞堡其它地方的守卫形成援助。
而在上游,人工挖掘而成了一个上千亩的人工湖利用水闸连通着河道,这座人工湖的边上,修着一个水寨,内里竟然还有一些战船,虽然船只不大,但对于柳成林来说,却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想要攻克史家坞,便需要先渡河,而要渡河,当然不可能依靠这条河道之上现在唯一的那道石桥,史家坞并没有拆毁这座石桥,只是在对面,布置了一支军队防守,这是显而易见的一个陷阱,攻打石桥,便陷入到了与对手一命换命的打法,柳成林相信,守卫在石桥对面的那支部队,一定便是卢龙来的军队,虽然他们穿着史家坞乡兵的衣服。
难怪史家坞如此桀骜不驯,难怪卢龙人在几乎失去了整个瀛州,在失去了费灿的数千骑兵之后,仍然要确保史家坞,对于瀛州来说,这里的确是一个要点,不拿下史家坞,便无从谈起进攻莫州。
在亲自实地观察了史家坞的情况之后,即便是高傲如柳成林,也承认想要凭借着自己手里的五千甲士拿下史家坞的确是有些困难的。
在距离史家坞不到五里的地方扎下营寨之后,柳成林召集了所有的将领。
“候将军,你先来说说具体的情况。”柳成林目视候方域。
候方域站了起来,道:“柳将军,想要攻打史家坞第一步便需要渡河,我派人去摸了摸清况,河水并不深,最浅的地方大约只有三米,最深的地方,也不过四五米的样子,这样的水深,并不适宜大船,所以史家坞的水寨里,都是小船,这便为我们提供了机会。”
“具体说一说!”
“抢夺石桥是一定要抢的。如果能夺下,那自然是最好。但与此同时,我们主要的兵力,还是要渡河作战,多扎木筏,搭建浮桥,好在河面不宽,十余丈而已。”
“他们的战船可以顺河而下攻击我们。”另一名秘营出身的曲长魏刚皱眉道。
“只需在河道之中打下一根根的木桩,便足以防备这些小船了。”候方域道。“这便是我说水不深对我们有利的原因所在。但是柳将军,即便是搭建浮桥攻击也极是困难,因为坞堡之上的远程武器,如石炮,投石机,强弩的射程是足够覆盖整个河道的。”
“我们这一次带来的大型投石机,即便是架在河的这边,也足以对坞堡形成致命的打击。”柳长风道:“史家坞的城墙虽然是用条石包面,但内里仍然是土墙,应当抵挡不住我们的巨型投石机。”
“可不可以派遣一支偏师绕道上游或者下游,泅渡过河,在大军发起攻击的时候,突然发动,微应主力?”魏刚建议道。
柳成林却是摇了摇头:“这是行不通的,不管是从上游还是下游,过河之后,想要对史家坞发动攻击,都必须通过大山与河流之前狭长的河滩,而这一段距离,根本就是死亡之路,除非绕更远的路,从山后发起攻击,不过对于史家坞的人来说,进山只怕正中他们下怀。所以除了正面强攻,我们别无他法。”